青城十九俠 青城十九俠 (蜀山別傳) 第一九回(下) 文 / 還珠樓主
青城十九俠(蜀山別傳)第一九回(下)——
說罷,真真便請八姑允許,與華珩結為姊妹。八姑笑道:「我也不作客套。以前我在旁門,與令師韓仙子原只是道行的高下,未曾敘過尊卑。如今身歸正教,在妙一真人門下,令師公神駝乙真人與家師俱是平輩,小徒怎敢妄潛呢?」真真不知怎的,與華珩雖是初見,非常投契。推說師門與峨眉諸尊長只是道友,師公乙真人就素來是長幼兩輩各交各的,不論什麼輩分尊卑。苦苦向八姑求說,執意非結拜不可。八姑師徒幾經遜謝不從,只得依允。當下真真等四人序齡結拜:真真為長,花奇為次,華瑜居三,紀異最小。真真又要向八姑行拜見禮,八姑也以禮相還,哪肯領受,只得罷了。彼此暢談了一陣,不覺已是第二天的早上。
那些雪魅、寒魔,原秉雪山陰鬱森寒之戾氣而生,早經八姑在隔夜裡命華衍用藥化去。
紀異因這次紀光出門為日較久,畢真真、花奇二人自從移居沙洲,尚未見過,恐回來不見自己懸念,幾次催促起身回去,這才與八姑師徒慇勤訂了後會和接受洞府的日期,作別起身。仍由四燕前導,畢、花二女雙夾紀異御風飛行,傍午時到了沙洲。紀異忙奔進屋一看,祖父仍未回轉。匆匆吃完午飯,一個人跑出山外,向山寨中人一打聽,俱說未見。最後走到江邊茶棚,遇見一個相熟的山人,笑問紀異:「ど公昨日回家,可曾給你帶甚好東西來麼?」這才說起昨日黃昏時分,曾見紀光一個人坐在玉花、榴花門前石上歇腳等語。紀異生長南疆,知道玉花家養有惡蠱,外公素不喜她,時常告誡自己,不許在沿江茶棚之中飲食。萬沒想到外公會和玉花姊妹生了嫌隙,還以為外公販貨行醫回來,在山外被山人延去,醫甚急症。估量當時已該回去,聞言回頭便往家跑。回到沙洲,見著二女一問,仍未回轉。紀異因紀光和山人情感極好,到處受人敬愛,雖然孺慕情殷,渴思一見,也未疑他有甚別的。再去尋找,又恐中道相左。
直到晚間不見回來,畢、花二女細問紀光平日行徑,無心中聽紀異談起玉花姊妹為人,卻料出有了變故。否則出門日久,就說是在山人家中耽擱,離家這等近法,人不能回,也該著人送個信兒,為甚回來兩天,音信毫無?連見他的人也只一個?二女因恐紀異著急,當時並未說破。先問明了玉花姊妹住處,到了半夜,由花奇飛往玉花茶棚之中仔細探查。只聽玉花嚶嚶啜泣,一會榴花起來安慰,玉花神態甚是幽怨。除屋中異常整潔外,連紀異所說的惡蠱俱無蹤影。直聽到二女沉沉睡去,毫無可疑之狀,只得回轉。
天已大明,真真正想約了花、紀二人假作飲茶,前往玉花茶棚,當面以言語試探。忽聽銀燕歡嗚振羽之聲,成群往對湖飛去。紀異喜道:「姊姊,我外公回來了。」說罷,便往洲側傍湖樹蔭之下跑去。二女跟出一看,果有一個身背貨箱的老者站立隔湖岸上,正在高聲相喚呢。紀異已從樹蔭中駕起一條小舟,舞動鐵槳,飛也似地沖波駛去。不消片刻,祖孫二人在百隻銀羽盤空飛鳴之下,同舟而回。二女忙即上前拜見。紀光在舟中已聽紀異說了大概,自己昨日剛闖了禍,方慮異日玉花姊妹知道敵人底細,遷怒為仇,無法應付,不想家中住有兩位仙賓,好生心喜。
紀光正和二女敘話,紀異一眼看見洞奴丁零蹲在近側,睜著一雙炯如寒星的眸子,正對紀光注視。想起它素厭生人,自己以前尚且吃過它的苦頭,恐忽然衝起,傷了外公,不由大吃一驚,噫的一聲飛縱過去,將丁零抱住不放。口中直喊:「花姊姊快來!」花奇看出他的心意,笑道:「你休害怕。我姊妹業已出困,不比從前,它沒有我們的話,不會無故傷人的。如其不然,我們到雪山去,豈不怕外公無意中回來,被它無知侵害,那還了得,敢隨便將它留在家麼?我早已囑咐過,如等你這才想起,那就晚了。」紀異聞言,才放了心,鬆手起立。
紀光便請二女人室,落座後,互談以往之事。二女和紀異聽到紀光救人一節,俱猜玉花姊妹不肯善罷甘休,必來尋仇,防備了好些日。
直到半個月光景,有一天晚上,紀異和花奇正在室中談笑,忽聞銀燕飛鳴之聲,料是有警。出去一看,兩三點金黃色的光華疾如流星,在谷口那一邊的雲空裡閃了一下,便即不見。接著便見大白等四燕為首,領著一群銀燕,從隔湖飛回。這晚恰巧真真帶了丁零往雪山玄冰凹去會華珩,未在家中。花奇、紀異算計流星過渡,銀燕不會鳴叫追逐,疑是玉花弄鬼。因紀光再三叮囑,只可小心防備,等她來犯再行相機處置,不可尋上門去;又見紀光已然熟睡,恐跟蹤追尋,敵人乘虛而入,當時並未追趕。第二日紀光得信,遍查附近,並無可異之狀。
真真回來聽二人談起,覺得玉花不除,終是後患,再三和紀光說要親自前往,為紀光祖孫除害。紀光力說:「山人使蠱,差不多是家常便飯,雖不說家家都有,總佔十之二三。多半是為防身、禦敵、復仇之用,無故也不害人。專煉來為惡的,百人中難得遇到一個。你不忤犯他,他決不加害於你。尤其玉花姊妹平常最為安分,此次釁自我開,即使她來復仇,仗二位仙姑之力,將她擒住,也不忍傷她性命。昨晚就算她起心不善,業已知難而退,何必尋上門去,致她於死?」
真真終不放心,夜晚背了紀異前去探看。見玉花果然絕色天姿,容光照人,加上秀眉顰蹙,若有幽怨,越顯楚楚可憐,來時殺機頓減了一半。再一查看她的言語動作,也與花奇上次所見大同小異,並未露出有復仇之意,不忍心速然下手。隨後又和花奇夜探了幾次,仍是毫無動靜。銀燕也不再驚鳴。直到真真、花奇移居雪山,按單雙月往來兩地,始終太太平平,別無一事發生。大家俱以為玉花姊妹不知人是紀光所救,漸漸丟開一旁。
過了些日,紀光仍舊應聘出外行醫,販貨往來,不把此事放在心上。約有兩三年過去,這日無心中又在玉花姊妹茶棚外石上小憩。一眼看到兩個外鄉少年男女在棚內飲茶,看出榴花又在施展故技,不知元兒、南綺俱受仙傳,井非常人。以為本月正該是真真、花奇回來的月份,不借冒險得罪榴花,將元兒、南綺引了回來。
元兒、南綺聽了紀光以上的講述,方知就裡。
紀異雖與真真、花奇二女處了這麼長久的時候,仍是改不了那惡見婦女的天性。先見南綺吹船如飛,略改了點輕視的念頭,心裡只可惜畢、花二女恰巧不在家中。暗忖:「你不要在我面前賣弄,休說我兩個姊姊飛行絕跡,出入青冥,你們不是對手;便是我們的神獸丁零在此,你們也惹它不了。」紀異只管胡思亂想,巴不得畢、花二女立時回來,叫來人看看才好。後來聽乃祖說起在江邊茶棚與醜女榴花公然爭執之事,雙方又敘出元兒與長人紀登同在矮叟朱真人門下,想起真真以前所說之言,玉花姊妹如知乃祖壞事,必來侵害。一則同仇敵愾,二則矮叟朱真人是青城派鼻祖,前輩有名劍仙,曾聽無名釣叟和乃祖說過,元兒既是他的門徒,劍法一定高強,這才對來客起了敬意。
因為玉花姊妹既然屢次結仇,勢必目前就要趕來侵害。紀異先前的意思,因雪山相隔太遠,無人能去,欲待勢急時往無名釣叟處求救,比較要近得多。後來心想:「雪山玄冰凹,四隻大銀燕俱曾去過,來往也就不過幾個時辰。何不此時就命四燕前往,將畢、花二人請回?」當下他也沒和乃祖明說,逕自藉故走向隔室,匆匆寫了一個紙條,到院中用手一招,四燕便即飛落。紀異將紙條綁在大白爪上,悄聲說道「你們快往雪山,去把我兩個姊姊接了回來。快去!」說罷,眼看四燕衝霄飛起,方行回屋。元兒愛他天真,彼此言談甚為投契。
過了一陣,元兒忽然覺得心裡有些煩惡,因為不甚厲害,並未向眾人說起。約有半個時辰過去,方覺好些。過不多時,又犯,並且較前略微加重。一問南綺,也是如此。紀光聞言驚問,二人說是尚能忍受。紀光又仔細看了二人的脈象道:「好一個狠毒的丫頭,想是看出二位不是尋常之人,連她本命的惡蠱都施展出來了。幸而二位是仙人門下高徒,根基深厚,又服了靈丹,所以還不十分難耐;若換常人,早已腹痛欲裂了。就這樣,她那蠱毒業已深入二位腹內,雖不一定便有大害,只是她那裡行法一次,二位這裡便要難受一回。如不向她降伏誠虔默祝,除非到了天明,老朽取了後洞毒菌上的朝涎,製成新藥與二位服下去,將毒化解,永無休歇,真乃可惡已極。」
元兒、南綺聞言,發了怒,每人各服了兩粒丹藥,又要尋上門去。紀光再三攔阻道:「我起初以為二位服了丹藥,其毒已解。現在一看,才知並未除恨。她又是別有用意,成心使二位時發時止。那蠱毒與她心靈相通,二位這裡能否忍受,她那裡已知大概。現在於時已過,如不驅遣惡蠱前來,必然另有陰謀。說不定又向她師父金蠶仙娘哭訴,這事就鬧大了。好在這圍著沙洲十丈方圓以內,早經我布下奇門遁法,事急之際,還可焚香求救。似這樣以逸待勞,勝固可喜,敗亦有救,豈不是好?即使真的要去,也等到了天明,我將新藥製成,將二位所中蠱毒化盡,再去不遲。」元兒、南綺聞言,只得作罷。
紀異又將從墨蜂坪暗谷蜂巢之內得來的那口寶劍取出來與二人觀看。元兒拿在手裡,方在讚賞,紀異忽想起近日忙著迎客,還忘了給銀燕鹽吃,匆匆和二人一說,捧了一大包粗鹽粒便跑出去。雲兒、南綺對於那些銀燕,原本一見就愛,見紀異奔出,推開窗戶一看,室外那些嘉木繁枝上面,滿都是自羽仙禽棲止。紀異一出去,剛抓起一把雪白的鹽粒往上一灑,那些千百成群的銀燕聲如笙簧,齊聲鳴嘯,紛紛飛翔起來,就在空中盤旋啄食。落光之下,紅星閃閃,銀羽翻飛。樹頭碧蔭,如綠波起狀,分外顯得夜色幽清,景物奇麗,令人目快心怡。
甫綺正看得出神,不住口地誇好,忽聽元兒道:「南姊,你看那是什麼?」這時雲淨天空,月輪高掛,光輝皎潔,照得對岸山石林木清澈如畫。南綺順元兒手指處往前一看,兩道紅線長約數尺,一前一後,像火蛇一般,正從山口那一面蜿蜒飛來,似要越湖而過,業已飛達湖面之上。猜是玉花姊妹放出的惡蠱,便對元兒道:「這定是山女蠱法,我們還不將她除了?」說罷,二人剛要動手,忽聽身後紀光攔道:「此乃玉花姊妹真靈,二位且慢。近沙洲處已下埋伏,她未必能到跟前,等到事真不濟,動手不遲。且留著她與二位看個奇景。」二人依言,暫行住手。
自從這兩道紅線發現,千百銀燕齊回樹上,立時萬噪俱息。紀異也被紀光喚進屋來,手握寶劍,準備迎敵。除了湖面上千頃碧波被山風吹動,閃起萬片金鱗,微有汨汨之聲外,四下裡都是靜蕩蕩的。眼看那兩條紅線飛近沙洲,約有十丈遠近,先似被什麼東西阻住,不得近前。一會又聽發出兩聲極慘厲的慘嘯,在空中一陣急掣亂動。眨眼工夫,由少而多,分化成了四五十道,俱是一般長短粗細,紛紛往沙洲這一面分頭亂鑽,只是鑽不進來。那近沙洲的湖面上變幻了無數紅影,其線上下飛舞,果然好看已極。
約有半盞茶時,紀光笑對元兒等三人道:「我起初看她姊妹身世可憐,只打算使其知難而退,她們卻執意和我拚命。且容她入伏,取笑一回。」說罷,回手將架上一個滿注清水的木盆微微轉動了一下,取下了一根木針,轉手又復插上。南綺這時才看出紀光竟會五行生剋太虛遁法,無怪他適才誇口自負知道門戶變動,知道惡蠱入伏無疑。忙回頭一看,那數十條紅線果又近前數丈,仍是飛舞盤旋,不得上岸。只不過這次與先前不同,彷彿暗中有了門戶道路阻隔一般,不容混淆,只管在那裡穿梭般循環交織,毫不休歇。過了一會,好似知道上當,發起急來,兩種怪嘯,一遞一聲,哀鳴了一陣。不知怎的一來,又由分而合,變為兩條,益發竄逐不休。
大家正看得有趣,忽聽身後一聲炸響。紀光連忙回身,架上木盆正在晃動,盆沿一物裂斷墜地,不由嚇了一跳,忙即掐訣行法整理。這裡一聲響過,同時湖面上也轟的一聲,一根水柱平空湧起百十丈高下,立時狂風大作,駭浪橫飛。就在這風起濤飛之中,那兩條紅線竟然衝破埋伏,往空中飛去。南綺知道有人破了埋伏,一個不好,還要傷及行法之人。不及追敵,連忙回身看時,紀光已將木盆上面放置的禁物擺好,然後一一取下,這才放了點心。再看元兒因見敵人逃走,業將劍光放出追去。誰知那紅線來時不快,去時卻速,只在空中略一掣動,便即隱去。元兒只得將劍光收轉。
紀光出乎意外,變起倉猝,雖然仗著傳授高明,應變沉穩,對方當時尚無傷人之心,沒有發生禍害,這一驚也是非同小可,口裡只稱:「好險!」元兒尚不明就裡,問道:「惡蠱無非逃走,沒有擒著罷了,何故如此膽小?」南綺笑道:「你在是朱真人門下,會說出這樣話來。紀老先生所施埋伏乃是玄門秘傳太虛遁法,與昔日諸葛孔明在魚腹浦所設的八陣圖雖是一般運用,卻有不同。如遇見對方敵人道力太高,便能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使你身受其害。適才敵人已然走人休門,眼看成擒在即,忽然來了他一個厲害黨羽。以那人的本領,盡可更進一步將我們的陣法全部破壞,那架上便即散裂,立時湖水倒灌,這座沙洲怕不崩塌淹沒。他既與我們為敵,卻只將入陷的人救走,並無過分舉動,好生令人不解。」
說時,見紀光滿臉焦急之狀,正要取火焚香求救。南綺攔道:「來人雖然厲害,不過略精旁門禁法,尚未與他交手。再者老先生禁法已撤,不怕反制,何必如此急急?少時她如來犯,我等抵禦不住,求救不遲。」紀光明知破法之人,除玉花姊妹的師父天蠶仙娘外,沒有別個。心中憂急,想將無名釣叟請來,好早為防禦。聞言雖不知南綺、元兒二人深淺,但是不好不依,只得停手。說道:「玉花姊妹的師父天蠶仙娘,號稱南疆蠱仙,厲害無比。人卻極講信義,曲直分明。」
好些時過去,東方有了魚肚色,並無動靜。紀異道:「外公,我看他們不敢來了。天已快亮,等我去往後岸洞內,將菌毒涎取來,和上藥,與裘叔叔去了蠱毒吧。」紀光搖頭道:「說她不來,卻還未必。今年正月,還聽無名釣叟說,天蠶仙娘近得妖書,本領迥非昔比,連他本人也未必是她對手。並說她雖是百蠱之王,與人為仇,從不暗中行事。多半避開正午,在黎明後和黃昏以前出現。適才破我奇門埋伏,不做得過分,也許因此之故。這時事難逆料,你且將菌涎取來,治了蠱毒,再打主意。」
紀異取了一個玉匙,提劍自去。一會工夫,取來菌涎。紀光先取出兩丸丹藥,請南綺、元兒二人服下。然後從藥鍋中取了些膏子,抹在布上,剪成四張圓的,請二人貼在前胸和尾脊之上。吩咐盤膝坐定,不要動轉。這時二人剛覺腹痛煩惡漸漸發作,比起先前還要厲害一些。及至貼了膏藥以後,又覺心腹脊骨等處麻癢,加以疼痛煩惡交作,甚是難耐,便和紀光說了。紀光道:「天蠶仙娘既是玉花姊妹恩師,又是她們的義母,如被她們請動前來,必用妖法加重惡蠱之力。幸是二位受有仙傳,多服靈丹;如換旁人,此時縱然苟延喘息,不久仍要腹裂而死。現在我的丹藥之力俱以發動,務請忍耐片時,便可化毒除根了。」二人只得強忍。約有半盞茶時,東方漸明,二人覺要方便。紀光大喜道:「恭喜二位,少時便可無恙了。但盼此時不要出事才好。」說罷,忙命紀異領了南綺,自己領了元兒,分別走向隔室,安置好了便盆,即行退出。元兒。南綺到了室中,才一蹲下,便覺兩股奇熱之氣,分由腹、脊等處直灌下來,燒得生疼。頃刻之間,滿盆俱是淤血,奇臭無比。解完起身,煩痛麻癢若失。剛剛互相穿好出室,紀光祖孫已在外相候。
紀光剛說了句:「這就好了。」忽聽一個極嬌嫩柔脆的女於聲音說道:「大膽老鬼,我兒與你井水不犯河水,你為何屢次上門欺人、她們尋你評理,並無惡意,竟敢使用妖法害她們性命。如非義兒通靈求救,豈不葬身你手?本當將你祖孫嚼成粉碎,因榴花兒要個丈夫,曉事的,快教那一對童男女到湖這邊來見我,男的與榴花兒成親,童女嫁給我一個仙童。不但饒你不死,你四人與我成了親眷,都有好處。如待我親自動手,悔之晚矣!過一個時辰不過湖這邊來,等我親臨,那時死無葬身之地,休怨我狠毒。」說時語聲若近若遠,又似說話的人就在室內一般。再往湖對岸一看,晨光郎潤,林石如沐,並無一絲敵人跡兆。
元兒初生之犢,無所畏怯。紀異素不服低,聽了雖有些驚異,並未放在心上。只紀光一人聞言大驚,二次又把向無名釣叟求救的信香拿起,往藥灶中去點。南綺先只在旁冷笑,見紀光慌急神氣,一手把香奪過,說道:「老先生休得驚憂。我們起初中毒,只固不知就裡。如今鬼蛾伎倆業已看破,這賤婢僅會了一點千里傳聲之法,便來此賣弄嚇人。你求的這位無名釣叟邱楊,雖未見過,他那故去的師父麻老僧,卻曾聽舜華家姊說起,儘管能在南疆稱雄,結果仍死在一個異派無名後輩手裡,固然算是應劫兵解,也並無什麼出奇之處。我如勝不得這妖女,你再求他不遲。如怕我抵敵不住妖女邪法惡蠱侵害,這裡有一件法寶,乃是我長春仙府封山之寶,我將它施展開來,便有一團仙雲將這沙洲罩住,休說妖女難以侵入,便是真正神仙,也未必能夠衝破。」
說罷,從身畔取出一個薄如蟬翼、霞光燦爛的袋兒,交與元兒道:「此寶你原懂得用法,你可守在這裡,由我一人前去除那妖女。如聽我傳言報警,你速將此寶放起,再由主人焚香乞援。見我不是妖女對手,便用梯雲鏈遁回。我真個事急,也另有脫身之法,無須顧慮。」元兒哪裡肯依,便答道:「我兩人原是好歹都在一處,南姊去除妖女,怎留我一人在此?要去都去。」紀異以為說得有理,方在拍手稱善,南綺已妙目含苯,怒對元兒道:「這不比我們誅蟒容易,你曉得什麼,妖人口出狂言,所會邪法必然不少。我一人出戰,還可隨意施為,進退無礙;你不過仗著那兩口仙劍,一個不巧打敗,是顧你,還是顧我?況且你在這裡緊握梯雲鏈,我如遇險,還多上一條退路,豈不是好?」元兒仍是不依,一再婉求。南綺無法,只得接過法寶,對紀光道:「妖人此時不再發話,必在對岸等那時辰到來,我們不降,再行下手,此時還可出其不意。只是令孫雖有一口仙劍,並不會用,不可讓他同往。我二人去時,便將尊居封鎖,放心勿慮。」說罷,略一準備應用法寶,囑咐元兒緊隨自己動手,多加小心。然後把梯雲鏈交了一副與紀光,傳了用法,以備退身之用。紀光情知事情太險,自然力禁紀異不許同行。
紀異好容易盼到能與敵人交手,一見祖父聽南綺之言,再三嚴囑不許前往,好生煩惱。滿想二人走後,再行溜出,踏波飛越對岸,趕去接應。誰知南綺到了室外,拉了元兒,剛駕遁光飛起空中,便有一片白雲飛下,全沙洲都被遮沒。幾次偷偷向前跳入湖內,竟似被一種絕大的力量阻住,再也不能前進,連對岸景物都看不見,急得只是跳腳。不提。
且說元兒隨定南綺,飛身到了對岸一看,石潤苔濃,林花肥艷,穿枝好烏上下飛鳴。再加上雲靜風和,曠字天開,近巇縈青,越顯得晨光韶美,景色幽靜。哪裡尋得見敵人絲毫影於。便對南綺道:「妖女口出狂言,怎的我們過來,她卻躲了?」南綺算計敵人定在隔湖相候,此時不見,必有原故。惟恐隱在一旁,中了她的暗算:又恐元兒口無遮攔,被敵人見笑輕視。一面暗中準備應變,一面忙使了個眼色,故使詐語道:「你怎知她未來?我們既是和她為敵,前來驅除,她不到約定時辰,豈能出現?你道行淺薄,少說廢話,看我少時擒她便了。」元兒隨著南綺四處亂看,仍是不見一些跡兆,還想動問,南綺含苯瞪了他一眼,才行止住。其實南綺心中也未免驚疑,暗忖:「敵人定是隱身近側,這般說法,為何不見應聲出現?若用法術將她驚動,萬一真個不在近側,反倒貽笑示弱。還是不去睬她,且耐滿一個時辰,再作計較。」
南綺想到這裡,故示鎮靜,略一端詳地勢,打算尋一塊適當的山石坐下等待。猛一眼看到身側危崖上有一塊奇石孤懸,上端平坦,日光照在上面,彷彿顏色略黃,與別處有異。心中一動,當時醒悟,深幸站立的地方和適才一番話尚無失檢之處。已然發現敵人隱身之所,仍是故作不理,從從容容尋了一塊相對山石,拉了元兒,並肩坐定。然後朝著對面冷笑了兩聲,說道:「你的意思,既把這一個時辰以內留我們思量餘地,雖然有些想昏了心,也足見盛情。況你遠來是客,只得讓你三會。那我也給你一點面子,等過了這一個時辰,再相見吧。」說罷,暗中戒備益嚴,準備敵人一現身,便給她一個辣手。
元兒見對面只是一片空地,並無一人,卻未想到崖上。知道南綺法術高強,必有所見,屢受苯視,不便再問。只得暗運玄功,把目光注定前面,準備揮劍殺敵。
時光易過,已是辰已之交。時辰的期限將到,眼看敵人就要出現,事機緊急,南綺益發聚精會神,二目注定前面崖石之上,看那妖女天蠶仙娘怎生出現。說時遲,那時快,南綺正在注視之際,剛見崖石上面有兩三個女於人影一晃,還未看清,忽聽元兒大喝一聲,接著便聽一個女子輕喝:「且慢動手,聽我一言。」音聲嬌細,甚是悅耳。南綺忙即回眸一看,面前不遠站著一個女子,生得仙姿替月,粉靨羞花,目妙波澄,眉同黛遠,一頭秀髮披拂兩肩,纖腰約素,長身玉立,花冠雲裳,金霞燦爛。前半衣服短及膝蓋,露出雪也似白的雙足,細膩柔嫩,粉光緻緻。後半煙籠霧約,宛若圍著一層冰紈輕絹,越顯得姿采明艷,容光照人。南綺生長仙鄉,同道姊妹中盡多佳麗,竟不曾見過這等絕色,不禁吃了一驚。
元兒最先發現前面忽然來了一個女子,知是仇敵,忙將聚螢劍飛起。那女子只將長袖一舞,便有一團煙霧籠身。飛劍上前,只在四面飛繞疾轉,攻不進去。那女子這才從從容容,嬌聲發話。元兒方要再使那口鑄雪劍助成時,南綺見了這般景象,知道來人不是易與,忙喝:「元弟暫緩動手,且聽她說些什麼。」暗中留神觀察。見那女子站在當地,欲前又卻,微微升沉不定,彷彿提偶人似的,舉動甚是輕飄。南綺猛想起崖石上面還有幾個人出現,再定睛往上一看,崖石上正當中坐定一女,端容正坐。旁邊侍立著兩個女子,如雙生姊妹,生得一般美秀。左側一個,滿臉俱是愁容。各持兩柄長叉,身後還插有不少短叉,神態甚是恭謹。三女身後立著一個童兒,粉面朱唇,短衣赤足,生得娃娃也似。手中持著一根兩頭有刃、似棍非棍的兵器,身後高背著一個比他人還大的竹簍。時聞「唼唼」之聲,簍縫中透出絲絲金光,映日生擷。四人形態甚是詭異。尤其那中坐一個,生相裝束竟與面前答話的女子一般無二。南綺想了一想,不由恍然大悟,料是妖女用元神幻化感人。恐元兒不察,吃了苦頭,忙拉了元兒一把,暗囑不可妄動。同時早把應用的法寶、飛劍準備停妥。
只聽那女子說道:「起初我聽榴花說要嫁你,並說你還同有一個少女,像是你的妻子,但為老鬼破壞引走,求我作主。我本不願管這閒事。一則因為紀家祖孫兩次三番上門欺負我的女兒;二則榴花向我哭訴,非嫁你不可。在茶棚時,義兒已給你們下了蠱。後來你們逃至紀家,正在發作之際,卻被紀光老鬼破了法術。她氣忿不過,強拉了他姊姊玉花,親自來和老鬼辯理。不想老鬼竟敢用道家奇門遁法,誘她姊妹入伏,不得脫身。不但未給我少留一些情面,還打算置諸死地。幸而我知道老鬼近年仗著無名釣叟之力,狐假虎威,專與我們為難,預先囑咐義兒,到時不歸,便發信求救。我做事素來公平,不問明是非,從不輕下毒手。否則適才我須以法製法,你等數人,早不死即傷了,豈能活到現在?我將她姊妹救出,問明情由,知非玉花姊妹之過。我先派我門下九蠱仙童,去尋那無名釣叟算賬。然後親來問罪,榴花又說你不要她,或許那少女是你妻子,故此不肯。要我施展法力,逼男的娶了榴花,女的不管是男的甚人,嫁給我義兒白雲仙童。我只說你們只是個尋常人家子女,不過生得秀美些罷了。此時一見,才知榴花眼力不差,你二人果有些根器來歷,與我義兒、義女為配,正好是天生兩雙佳偶。適才我因所限時辰未到,不曾現出法身。你二人所說言語和行徑,分明不肯悔過降伏,意欲仗著螢火微光,與皓月爭輝,豈非夢想?你看你放出來的飛劍,我還未行法,便不能沾我的身,還能勝得過我麼?依我相勸,趁早跪下降伏,跟了我兒女回去成親。由我過湖收拾老鬼。以後有無窮受用,還可長生不老。莫要將我招惱了,少時放出天蠶,將爾等嚼成粉碎,那就悔之無及了。」
那女子不但語言柔婉,聲如鶯簧,而且說話之際妙目流波,隱含蕩意,不住朝元兒逞嬌送媚。這原是一種極厲害的邪蠱,一個把握不住,元神便被攝去。幸而元兒夙根深厚,雖覺心情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況味,尚能自持,並不為其所動。
那女子還要往下說時,南綺一面暗中準備那幾樣應用的法寶,等機緣一到,給她同時發動,好使她措手不及;一面留神觀察,見前面妖女只管行使邪術,賣弄風情,口中刺刺不休,那危崖大石上的一個,卻是瞑目端坐不動,看出面前女子是天蠶仙娘的元神。自己雖是頭一次遇見這等妖邪,卻常聽舜華等同道姊妹說起,無心中早問過抵禦之法。南綺正想等妖女把話說完,還問她幾句,再出其不意,驟然下手。猛一眼看見那面前妖女忽然一個眼風朝自己拋將過來,頓覺心神一蕩,不禁大驚。忙按定心神,側面一看元兒,除臉上神色稍覺有異外,尚未為妖女邪媚所惑。
天蠶仙娘見邪法不能蠱惑這一對少年男女,心中也甚驚異,益發把很多淫情蕩意做個不已。南綺漸覺心旌搖搖,有些難制。又覺元兒先因自己喝止,雖未動手,卻是躍躍欲試之態,這時面上神色也有些異樣,恐再不動手,中了道兒。倏伸左手,朝元兒背上用力一拍,猛朝俞大喝道:「大膽妖孽,我當你有什麼話說,卻原來想借此行使邪法害人。你也不想想,我二人俱是青城朱真人門下,豈能為你所惑?」說時,見那妖人絲毫不做理會,身搖處,身上衣服忽然緩緩褪了下來。甫綺見勢不佳,不等把話說完,右手一揚,先將飛劍連同七根火龍鬚朝前飛去。同時左手一拉元兒,喊聲:「元弟,還不動手,等待何時!」緊跟著回手一拍,葫蘆蓋裡所藏的太陽真火早化成十數丈紅雲,夾著無數火彈,疾如奔馬飛出。那火卻不去燒那妖女,竟朝危崖石上坐定的天蠶仙娘飛去。這一著兩下裡夾攻,果然奏效。
那妖女先見劍光飛來,還仗著有妖法護身,沒有在意。及見南綺發出七根火龍鬚,變成七道火光,火頭如長蛇口中紅信,吞吐閃爍不定,知是剋星,妖法已然無效。剛剛破臉大罵:「不識抬舉的業障!」準備迎敵時,不料南綺法寶層出不窮,又放起一團火星紅雲,朝自己原身飛去。旁邊雖有玉花、榴花、白雲童子等三人,俱非烈火之敵,不由嚇了個亡魂皆冒,暗悔自己不該小覷敵人,中了暗算。一個曼聲長嘯,便朝危崖上飛去。饒是逃跑得快,原身已被太陽神火中暗藏的火彈打中了兩下。妖女一見情勢不佳,玉花姊妹還在飛叉抵禦,恐燒了白雲童子竹簍內所藏的至寶,身一復體,忍著燒痛,嬌喝一聲:「速退!」一道黃光閃過,空中金蛇亂竄,一行四人忽然不見。等到南綺、元兒法寶、飛劍、烈火、紅雲先後趕到,將危崖罩住時,天蠶仙娘等已然負傷逃走,無影無蹤。
南綺收了法寶,見那石上遺留著兩個茶杯大小極薄的銅鏡,並無光澤。試令元兒坐在當中,將兩鏡相對一照,身便隱去不見。知是妖女仗著隱身之物,收入法寶囊內。雖然僥倖獲勝,自己還是發動遲了一些,未將妖女燒死,終留後患。方在悔恨,忽聽銀燕飛鳴與破空之聲。抬頭一看,大白等四隻銀燕,還有兩道光華,正在沙洲之上盤空飛舞,因為下面有了雲霧阻隔,不能飛下。知那兩道光華是紀家的友人。妖女已去,無處追尋,便同元兒飛向沙洲,收了雲障。那兩道光華也跟著飛落,現出一美一丑兩個女子。方一及地,紀異已縱上前來,歡呼道:「畢姊姊與花姊姊回來了。」又忙著問:「裘叔叔可將天蠶仙娘和玉花姊妹等殺死?」元兒拉了他的手,剛在回答,紀光也趕了過來,忙著將雙方引見,彼此各道傾慕,相見恨晚。
南綺看出妖女厲害,不比尋常,暫時獲勝,乃是出於僥倖。況且她既以惡蠱著名,豈能一些沒有施展,便即罷休?意欲仍將沙洲用法寶掩護,免得中她暗算。真真聞言,大不為然道:「小小妖魔,有何伎倆?來便送死;不來我們還要尋上門去,除惡務盡。這等小心則甚?」紀光祖孫素重二女,見她們回來,自然膽壯。南綺久聞岷山白犀潭韓仙子的威名,聽說是她門下得意弟子,料必道法高強,也不便再說。大家歡敘了一陣,紀異見洞奴丁零不曾帶來,一問花奇,才知是留在雪山玄冰凹守洞。因畢真真這一攔,只是留神靜待妖女二次來犯,並未有別的佈置。
這時正值中午,紀光便去取了些飲食出來,與大家同享。南綺命將坐席設有湖濱空曠之處,以便瞭望。大家言笑晏晏,約有兩個時辰過去,已是未未申初,尚未見有動靜,俱覺奇怪。元兒道:「南姊太陽真火何等厲害。當初我為仙鶴愚弄,誤飛到萬花山,得罪南綺姊,舜華大姊如晚來片刻,我還有那兩口仙劍護身,尚且要化為灰燼。就那樣,尚且仗著舜姊、南姊用許多仙露、靈丹相救,才得重生。現時想起,還在膽寒。何況那天蠶妖女只管用元神賣弄妖法,原身端坐石上,絲毫沒有防備,只一受傷,哪裡禁受得了?我眼看她中了一火彈,才行遁去,這一下縱不燒死,也帶了重傷。就要復仇,也必等痊癒之後才來,哪有這等快法?」
南綺道:「可惜母親留給我那太陽真火葫蘆,已在惡鬼峽燒死妖婦胡三娥時,被我無心中勾動地火失去,想已炸成灰煙。這葫蘆中的太陽真火,乃是當初隨侍母親在長春仙府中,見母親收煉太陽真火時,偶然見獵心喜,舜姊照母親所行之法,也收煉了一葫蘆送給我,並傳了收用之法。原是拿來好玩的,不但功效火力俱沒有母親給我的神妙,而且用一次便要消耗一些,不能全數收回。因你屢向我說此火厲害,看出有些心喜,這次一同下山,想得便傳給你,以備萬一分開時,你也拿著它去應用,這葫蘆比失去的一個又小得多,便隨手放在囊內,一直也沒有閒工夫來傳授。今天見那妖女鬼鬼祟祟,想起這類妖物必定怕火,又恐被她警覺,乘她向我們搗鬼之際,我早暗中準備好了幾件法寶,出其不意,給她來一個兩下夾攻。如真換了那失去的太陽真火,只一罩住,她師徒不消多時,全成了灰燼,還能任她受了傷從容逃去麼?我這火雖然也能將妖邪燒死,但是她只中了一火彈,如有靈效的丹藥,痊癒甚快。久候不來,來必不善,莫要小看了她。」元兒笑道:「我先見你發出烈火,還以為這個葫蘆和那失去的一個是一樣功用呢。怪不得這個火發出去。只是一片紅雲夾著無數火彈,不似那一個有各色彩絲與晶明透亮的彩彈呢。」
花奇生性好奇,聽二人對談,料南綺、元兒身藏法寶必多,便要請看。南綺因真真、花奇是韓仙子門徒,哪肯人前賣弄,只以謙詞婉謝。元兒因花奇醜雖,人卻和易,還不怎樣;真真言語動作皆有自高自恃之概,心中有些不服,巴不得南綺取出炫耀,也幫著勸說慫恿。南綺仍是執意不肯。元兒見她已然面帶嬌嗔,只好作罷。
似這樣閒談,又過有半個時辰,大家談得正在有興頭上,忽聽一個女子聲音說道:「大膽賊婢,竟敢用魔火暗傷你仙娘。我此時已將無名老鬼困住,本當此時便來取爾等的狗命,只因我的兒女們再三哀求,給你們留點活路。我現在已返仙山,特用千里傳音之法先行傳諭,少時便施仙法警告你們。如若知道厲害,只須在湖邊立一長竿,上面掛上一面白的麻布,再畫上一個八卦,我遣出來的蠶神自會回去。然後你二人再行過湖,跪在適才我坐的大石之下。我便饒你二人不死,到了子時,自有人來將你二人帶回仙山,與我兒女成親。老鬼祖孫二人乃起禍根苗,本難寬容,也可免其一死。否則我定驅遣蠶神,大展仙法,將你家所有的人都化為肉泥。你們不要以為先前僥倖,心中自恃,須知我乃甫疆蠶神之祖,要放明白些。」說罷,聲響寂然,只是口音沒有頭一次來得嬌婉好聽。真真笑道:「這便是那天蠶仙娘麼?好一個不識羞的賤婢,明明人在對岸,搗的是什麼鬼?你們看我去擒了她來。」說罷,一道光華閃過,往對岸飛去。南綺方要答言,真真已然起身。
南綺便笑向眾人道。:「你們可聽出這聲音與先前妖女不一樣麼?」除花奇未聽過外,其餘三人俱道不一樣。南綺笑道:「我看這聲音決非本人,許就是她旁邊站的那兩個小妖女裝的。她如此假裝,總有原故。畢姊姊說她人在對岸,一點也不差。我們且等她擒來之後,問明再說。」花奇、紀異深知真真習性,只一說獨自上前,不願人幫。又看出甫綺嘴裡謙遜,臉上頗有懷疑之態,成心要看看真真那本領。所以俱未跟去。
大家目光都注定對岸,以觀動靜。只見那道光華圍著那一片山石電閃星馳,盤飛不歇,始終也未見有敵人蹤跡。南綺方在腹笑,忽聽對岸真真一聲嬌叱,接著便見那道光華帶著一條黑影,飛將回來。南綺才有些佩服,剛說了句:「畢姊姊已將妖女擒來了。」一言甫畢,光華斂處,噗的一聲,黑影擲落地上。真真現身說道:「這等小妖魔,也配稱為蠶神鼻祖。」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