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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 第 七 章 佳人有約 文 / 黃易

    「砰」!

    內宮御書房內,桓玄一掌拍在長几上,滿臉怒容的喝道:「是誰負責把守水道?敵人這麼要來便來,要去便去,視我桓玄為無物耶!」

    分坐兩旁的桓偉、桓修和在另一邊的譙縱、譙奉先都聽得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答他。

    眾人中,以桓偉與桓玄的關係最密切,讓桓玄發了一會脾氣後,勸道:「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弄清楚敵人為何要這做?又要到哪裡去?」

    桓修也道:「劉裕派戰船來硬闖建康的水道關防,定有他的盤算,不會只逞威風這般簡單。」

    桓玄冷靜下來,道:「你們有什麼看法?」

    譙縱從容道:「若我沒有猜錯,兩湖幫的餘孽已和劉裕接觸聯繫,並結為一黨,密謀反攻。這艘戰船正是要到兩湖去,闖關一方面為節省時間,更是向我們示威,要我們進退失據。」

    桓偉色變道:「益州公這個看法很有道理。」

    桓玄不屑的道:「沒有聶天還的兩湖幫,還可以有什麼作為?只要我們能盡早收拾劉裕,一切問題可迎刃而解。」

    譙奉先道:「大人明鑒,劉裕蓄意挑釁,大有可能是要激怒大人,引我們進擊京口。」

    桓修皺眉道:「劉裕陣腳未穩,為何如此不智?」

    譙奉先解釋道:「劉裕是知兵的人,清楚上策是以逸代勞,下策是勞師遠征。且憑他現時的實力,來攻打像建康這般的城池,與送死沒有任何分別,且首先必須克服廣陵一關。如果我們倉卒攻打京口,他便有可乘之機,說不定可借勢奪取廣陵。」

    譙縱附和道:「若劉裕是故意挑惹我們,又虛張與兩湖殘餘合擊之勢,更證明了他缺糧的傳聞,故急於求戰。否則好該待平定天師軍後,方從三方向我們發動攻擊。」

    桓玄冷笑道:「劉裕垂死掙扎,根本不放在我眼內,就看我何時割下他的臭頭。」

    譙縱向譙奉先打個眼色,著他說話,後者忙道:「兩湖餘孽雖說難成氣候,但在兩湖始終根源深厚,是一個禍患,如能趁此時機,一舉肅清兩湖餘孽,另一方面則全力封鎖下游京口的漕運,不住削弱劉裕的實力,那南方的和平統一,可以預期。」

    桓玄臉露難色。

    譙縱欣然道:「只要大人一聲令下,我譙縱願率本部戰船,以巴陵為基地,掃蕩兩湖小賊,有馬軍和周紹兩個深悉兩湖幫情況的人助我,我有把握在三個月內完成剿賊的任務,請大人明鑒。」

    桓玄目光投向譙縱,用神地看他好一會後,冷冷的道:「南方的主戰場是在這裡,是建康和京口之爭,如要勞煩益州公,便是小題大作。」

    轉向桓偉道:「大將軍剛被任命為莉州刺史,兩湖幫的小賊便由大將軍負責。退下!」

    眾人只好施禮告退。

    燕飛心中忽然湧起對紀千千的思念,那並不是往常一般的記掛,而是突如其來腦海浮現出千千的絕世玉容,心中同時生出感應,接收到千千向他發出的信息。雖只是電光石火般的快速,但他已清楚掌握到千千心靈傳感的內容。

    千千復原了,心靈的力量比以前更強大,且忍不住相思之苦,預約今夜的夢中之會。

    這次毫不含糊的心靈快訊,頓時令燕飛生出美妙無比的動人滋味。於此正置身於水深火熱處的一刻,他卻和千千互通心靈的款曲,定下心與心之間的約會,其感覺真的無法形容。

    決勝的時刻正不住逼近。不論是南方的爭霸戰,又或拓跋族與慕容族的鬥爭,均以不同的步伐朝終結點邁進。形勢每一天都在變化中,他便像怒海中的小舟,每一刻都有舟覆人亡之險,而正是在這種危機四伏的情況裹,他和紀千千的熱戀攀上了高峰,譜出最奇異和迷人的戀曲。

    屠奉三的聲音在他耳內響起,道:「燕飛你在想什麼呢?為何忽然不說話了。」

    燕飛「回醒」過來,連忙集中飄蕩的魂魄,這才發覺屠奉三、任青媞和宋悲風都以古怪的目光瞧著自己。

    燕飛此時仍對剛才的感覺戀戀不捨,紀千千的傳感似仍縈迴心谷,隨口道:「我剛才說到哪裡?」

    任青媞道:「燕爺剛說到魔門團結在一個他們稱之為聖君的人之下,接著便像記起某些事似的,神情還相當古怪。」

    燕飛收攏心神,點頭道:「對!對!」

    宋悲風關心的道:「小飛有什麼心事呢?」

    燕飛心忖自己確有「心事」,問題在沒法老老實實的說出來,忙返回正題道:「我們對付李淑莊的大計,有個關鍵性的假設,就是魔門中人全是自私自利之輩,所以李淑莊當不會把與關長春的買賣告訴魔門的同夥。但當我曉得魔門是由一個叫聖君的人主持大局,我對這個假設的信心動搖了。」

    稍頓續道:「試想一下,李淑莊發覺關長春是她一人獨力對付不了的,而她更不捨得金子,兼之根本沒有閒情和時間與關長春周旋磨蹭,她會怎麼做呢?」

    屠奉三點頭道:「我也曾想過同一個問題,李淑莊便曾親口說過,她見我的當夜本該到皇宮去赴宴,卻因我而推掉了約會。約她的人該是桓玄無疑。」

    當他說及李淑莊時,此女音容笑貌似在他腦海裹活過來般,彷彿正對他賣弄風情,撒嬌獻媚,形態干變萬化,卻都是那麼迷人。以屠奉三的修養功夫,也暗吃一驚,心忖難道自己已著了她的道兒。忙把這股因李淑莊而起的情緒硬壓下去。

    任青媞輕笑道:「譙嫩玉不行哩!所以李淑莊須親自出馬去迷惑桓玄,想不到我們無意之間,竟壞了魔門的事。」

    她說出眾人想不到的猜測,亦因任青媞本身亦是此道的高手,推己及人,故能想及這方面的事。

    屠奉三最同意她的猜想,因為縱然自己一意殺死李淑莊,仍然有點抵受不住她的誘惑,何況對她沒有戒心的桓玄。他太清楚桓玄了。

    道:「照我看不是譙嫩玉道行未夠,而是桓玄對譙家生出疑心,桓玄便是這麼一個人,想和他共富貴的,最後都不會有好結果。」

    燕飛聽薔兩人對李淑莊輿桓玄之間關係的看法,心中填滿古怪的感覺。他們四人是多奇怪的組合,互相間既是恩怨難分,偏又湊在一起,共同去做一件事。

    四人之中,宋悲風的背景簡單多了,而任青?和屠奉三均非等閒之輩,各自為本身的目標努力,至乎不擇手段。

    宋悲風道:「若照這般去推想,奉三下次去見李淑莊,會是非常危險的事。」

    燕飛道:「理該如此,如果李淑莊向那聖君求援,魔門會採取速戰速決的策略,一舉解決關長春的問題,以免夜長夢多,被關長春影響他們奪天下的大計。難在我和宋大哥都不宜出手,只有任後的干涉,方不會令魔門的人起疑。」

    屠奉三和宋悲風明白過來,正因須任青提出乎,所以燕飛縱然心中不情願,也必須來找任青?商量,好找出解決的辦法。

    任青媞露出凝重神色,道:「如果李淑莊確有此打算,會嚴重影響我們的計劃,令我們功虧一簣。」

    屠奉三道:「李淑莊還有一個顧慮,就是她若激怒我時,我或會不顧一切洩露所有丹方的秘密,那在五石散的買賣上,李淑莊將失去一向擁有的優勢。所以李淑莊一是乖乖的和我交易;一是全力出手對付我,生擒不了便來個殺人滅口。」

    任青媞道:「我們原定的計劃,仍是最完美的計劃,能達致最理想的效果,當李淑莊試服第三條丹方煉製出來的五石散,其丹毒會引發前兩條丹方的丹毒,像山洪般在她體內暴發,且令過往長期積聚在她體內的丹毒流竄全身經脈。任她魔功蓋世,也要抵受不住。」

    燕飛苦笑道:「這當然最理想,可是如果李淑莊向那聖君求援,在對事情緩急輕重的取舍下,那聖君絕不容李淑莊陪我們玩這個遊戲,那此計劃便再行不通了。」

    宋悲風提議道:「我們可否把丹方記錄下來,然後想方法讓李淑莊奪去,又不會懷疑我們是故意讓她得逞?」

    屠奉三道:「如果我是李淑莊,取得丹方後只會暫擱一旁,不會急於煉丹試丹,這樣便失去原來計劃的意義了。」

    任青媞道:「我認為我們尚有一線機會。」

    燕飛心中不禁佩服她,因為他自問再想不到任何辦法,顯示在這種勾心鬥角的鬥爭下,任青?的心計實在他們之上。

    屠奉三喜道:「請任後指點。」

    任青媞向他嫣然一笑道:「三哥不用對青娓這般客氣,大家是自己人嘛!」

    屠奉三和燕飛交換個眼色,均感到對方的無奈,他們兩人對任青媞一向都只有惡感而沒有好感,但在形勢轉移下,卻不得不接受任青?成為劉裕的女人這個現實。

    敵人變成了自己人。

    任青媞續道:「當日我向李淑莊編造關長春這個人時,之所以特別指出關長春貪財好色,正因感到李淑莊是媚惑男人的高手,我才故意這麼說,那時還想不到關長春的好色可以起什麼作用。」

    屠奉三苦笑道:「幸好我和她於燕雀亭交手時,仍表現出好色的作風,一方面在抗拒她的色誘,另一方面又似控制不住自己的開出要她獻身的條件。不過若接受她的誘惑,肯定不會有好結果。」

    任青媞淡淡道:「當然不可以和她真個銷魂,那與送死沒有任何分別,落在她手上更是生不如死。」

    宋悲風皺眉道:「既然如此,又如何利用關長春好色這一點呢?」

    任青媞道:「對李淑莊來說,關長春是她最想籠絡的人材,如能收為己用,她以後都不用再為煉製五石散的事費神。所以如果三哥能令李淑莊感到關長春對她已是情難自禁,她絕捨不得殺掉關長春。更精彩的是如果三哥能令她對你生出微妙的愛意,那對我們會更為有利。」

    屠奉三頹然道:「任後的提議使我生出玩火的感覺。坦白說,李淑莊的媚術並不容易對抗,如果我真的被她所惑,後果不堪想像。」

    任青媞「噗哧」嬌笑道:「我真的不敢相信這番話會從三哥口中說出來,三哥對自己在這方面的定力如此沒有信心嗎?只要三哥不時想想桓玄,肯定可變得心如鐵石。」

    屠奉三遽震道:「對!只要想起桓玄,我便有信心克服任何困難。」

    燕飛道:「我可看出屠兄已對李淑莊生出男女間微妙的感覺。嘿!我不是在取笑屠兄,因為男女間的互相吸引,是人的天性,何況李淑莊是此道高手,尤其當屠兄不用掩藏色心,甚或要故意流露色心,情況將更危險。媚術是攻心之術,當心失守時,便像高手過招,露出破綻。如果屠兄能在適當時機,露出這樣的破綻,肯定可取信李淑莊,令她改採籠絡安撫的策略,而不是大動干戈。」

    屠奉三道:「這麼說!燕兄是同意任後的主張了。」

    宋悲風道:「但如何拿捏,卻是非常困難,一個不好,等於惹火燒身。」

    燕飛聳肩道:「我們只好兩方面都準備,一邊試行任後之策,另一邊則全力戒備,動起手時,對魔門的人見一個殺一個,最好把李淑莊和那聖君全宰掉,雖未能達致最理想的效果,但總好過讓他們繼續為桓玄出力。」

    屠奉三道:「就這麼決定。」

    接著道:「我約好了李淑莊後天見面,今次該和她在什麼地方見面呢?」

    任青媞欣然道:「如果仍是易於逃遁的燕雀亭,便無法顯示關長春對她心動了,最好是由關長春掌握主動,例如關長春到淮月樓見她如何?只要有燕爺在暗中提供保讓,安全上該沒有問題。」

    屠奉三苦笑道:「這是否就是什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計呢?」

    宋悲風道:「最好能於李淑莊獨處之時,奉三突然出現,可收奇效。」

    任青媞笑道:「事情愈來愈有趣哩!只看三哥是否有入虎穴的膽量。」

    屠奉三啞然笑道:「任後不用施激將法,我一向不欠缺膽量,不過任後的提議確是一著奇兵,會令李淑莊對我作新的估計。」

    任青媞喜道:「三哥同意了。」

    屠奉三雙目殺機大盛,沉聲道:「只要想起桓玄,縱然只是一線機會,我也要全力去爭取。就這麼決定吧!」

    燕飛笑道:「文的不成便來武的,我們和魔門再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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