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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 三 章 月夜姦情 文 / 黃易

    八月十二日晚。

    戌時。

    凌戰天走後第二日。

    乾羅抵達怒蛟幫前一日。

    浪翻雲並沒有喝酒。

    這是他的家。

    一所隱在怒蛟島南一個小山谷內的石屋。這是島上最僻靜的地方,一里內再無其它人家。兼且石屋藏在山谷的盡頭,屋前小橋流水,非常幽雅。

    萬里入無徑,千峰掩一籬。

    屋前的小窗,因為山勢頗高,恰好看到一小截洞庭湖的湖水。

    洞庭湖潮水漲退的聲音,隱隱可聞。

    浪翻雲心中正在重複凌戰天說的「生於洞庭,死於洞庭」。

    惜惜也是死於洞庭。

    在一個月圓的晚上。

    在惜惜的要求下,浪翻雲抱著臨危垂死的愛妻,踏上一艘繫在湖邊的小艇,直放往湖心。

    小艇隨著水流漂動。

    在明月的照射下,惜惜蒼白的臉散發著一種超乎世俗的光芒。

    直到她死去,兩人都沒有說一句話。

    說話已是多餘的事。

    死在洞庭。

    自從第一天遇到這蘭心慧質的美女,浪翻雲只覺得他不配。

    在另一個早上,兩人坐在小溪邊,把雙腳浸在冰涼澈骨的溪水裡。

    一切是那樣美好。

    浪翻雲忍不住問道:「惜惜,你為什麼要對我這莽夫這樣好?」惜惜轉過她的俏臉來,她的肌膚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眼中帶著笑意,溫暖的纖手,輕輕撫摸著浪翻雲粗獷的臉龐,無盡的憐愛,輕輕地道:「其它的人那樣蠢,怎知你才是這世上最美麗的人。」就是那一句話,令浪翻雲覺得不負此生。

    他決定全心全意,將自己獻給惜惜。無論是她生前,或是死後。

    所有的人都認為浪翻雲因紀惜惜的死亡,以致消極頹唐。浪翻雲卻覺得自己是更積極地去愛、去享受生命。

    便像眼前的小屋、遠方和他血肉相連的洞庭湖、天上夜空中的明月和孤獨。

    只有在孤獨裡,它才能感受到心懷內那無邊際的世界,感受到一般人忽略的事物。

    往日快劍江湖,長街奔馬。

    今日明月清風,高山流水。

    想到這裡,心中一動。不如往凌戰天妻兒處一行。他這人極重信義,答應了的事,一定要做妥。坐言起行,取過長劍,走出屋外。

    樹木清新的氣味,傳入鼻內,鳥鳴蟬唱,奏著自然的樂曲,雜著流水的淙淙響聲,浪翻雲費很大的努力,才把取消此行的強烈慾望壓制下來。

    在這清幽隱蔽的環境裡,他無法連想到外邊人世間的爭權奪利、陰謀詭計。

    他緩緩從小路走出山谷,這是他的禁地,除有限幾人外,其它人都不准進入。

    一邊走,一邊欣賞從月夜的叢林內傳來的每一個聲響。

    惜惜似乎是一生下來便懂得享受這些上天賜給的恩物,自己卻要努力去學習。不過這兩年來大有進步,惜惜一定非常高興。

    浪翻雲離開了山谷。

    不到半個時辰,浪翻雲走在沿湖的大街上。這已是上床睡覺時刻,大多數人都躲在溫暖的家內。

    浪翻雲孤單一人。

    在他身邊走過的人,都認得這大名鼎鼎的怒蛟幫第一高手。他們似乎表面上毫無異樣,心中都是惋惜浪翻雲的自我消沉。

    浪翻雲習慣了他們的眼光。

    幫眾的房舍集中在怒蛟島的南部和中部,凌戰天的大宅在島的東南處,這裡的宅舍較具規模,屬於統領級以上人物的居室。

    浪翻雲不想遇到熟人,揀了條山路捷徑,繞個圈子,越過一座小山前往凌戰天的私宅。走了不過半個時辰,山下里許遠處出現了一點點燈火,目的地在望。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風聲自背後傳來。

    浪翻雲心念一動,身體如鬼魅般飄往一旁,在叢林一閃而沒。

    背後的夜行人剛好掠過。

    夜行人身形雖快,豈能逃過這名列黑道十大高手之一的浪翻雲的眼睛。

    這人是凌戰天的手下,與龐過之同被他倚之為左右手之一的曾述予。

    浪翻雲本打算無論何人經過,避過就算,不再理會。這時卻不得不改變主意。

    首先這人是凌戰天的親密手下。但浪翻雲一向對這人沒有好感,覺得他有點過於聰明,風流自賞,人也有點浮華。其次是他這時面上有點鬼祟的神情,雙眼閃爍不定,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曾述予在十年前原來是凌戰天的情敵,同時戀上凌戰天現在的妻子楚素秋,結果當然是敗在上司凌戰天的手下。這都屬陳年舊事了。可是這時剛好凌戰天不在,曾述予又是這樣鬼鬼祟祟,防人之心不可無,浪翻雲決定全力追躡,若他真是對楚素秋圖謀不軌,浪翻雲也可施以援手。

    他如大鳥翔空,在月夜下閃電追去。

    曾述予心情興奮,想到又可和佳人相會,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活躍。

    生命是如此的有意義。

    興奮歸興奮,他一邊展開身形,仍是非常小心。他是老江湖,專揀些容易避開跟蹤的路線,速度忽快忽慢,他自信幫內能跟蹤他而又不會被他發覺的,不會超過兩個人。一個便是凌戰天,已離此不在。另一個便是那變成廢物的浪翻雲,也可以不理。只要再過幾天,他便可以大搖大擺的和佳人雙宿雙棲,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曾述予心想我怎會是屈居人下之人,凌戰天何德何能,豈能永遠騎在我頭上。上官鷹那小子寸功未立,卻貴為一幫之主,見到他還要禮數十足,想起便要生氣。

    他身形電閃,很快離開了山路,忽地躍入一樹林內,忽又從側邊閃出,撲如一個莊院內,不一刻又從莊院躍出,從莊院旁一條窄巷,疾奔而去。任何人若以為他的目的是那個莊院,必然失了目標。

    最後來到一所四周圍有丈許高石牆的小平房前,平房雖小,院落頗為寬敞。

    他並不立即躍過高牆,躲在牆角暗影裡,口中裝作鳥叫,連鳴三下。

    屋內燈光一閃即滅。

    曾述予毫不猶豫,躍過高牆,一閃身,從窗戶穿進屋內,動作極快,一副駕輕就熟的模樣。

    他才撲入房裡,一團火辣辣的溫香軟玉,小鳥投懷般撞進他懷內,響起一陣衣衫和肉體摩擦的聲音。

    黑漆的房子裡,春情如火。

    女子抵死纏綿下的嬌呼,男子的喘息,雖在蓄意壓制下,仍然瞞不過窗外三丈處矮樹叢後浪翻雲比一般人更靈敏的雙耳。

    他幾乎想立即離去,若女方竟是凌戰天的妻子楚素秋,他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就在他剛要離去的時候,室內傳來輕微的語聲。

    浪翻雲立時打消離開的念頭。

    發話的是女子。他知道這時他們仍未完事,女子分神說話,大不簡單。

    他把聽覺的接收能力,發揮至盡,房內傳來的聲音雖細若柔絲,仍給他收在耳裡,聽個絲毫不漏。

    女子略帶嘶啞的聲音,雜在男子喘息聲中道:「那件事有沒有什麼臨時改變?」又一陣喘息和嬌啼,女子催道:「說呀!」曾述予帶點無奈的語氣道:「有什麼事是你料不到的,到起程的前一刻,凌戰天忽然通知我們,他要將往營田的路線改變……」忽地中斷。

    「呀!」一聲,女子的嬌呼傳來,這是欲罷不能的時刻。

    窗外的浪翻雲冷汗直冒,他聽出正有一個陰謀詭計,針對自己的生死之交凌戰天在進行著。

    他並不在這時貿然出手,讓他們自己說出來,才最是妥當。

    室內最原始的動作在進行著,好一會,才回復風平浪靜。

    女子柔媚地道:「你有沒有依他們的計劃進行?」她對先前的問題,一直鍥而不捨。

    男子有氣無力地說:「我怎敢不依,幸好我是負責不斷將幫內消息匯報給他的人,否則凌戰天那奸鬼怕連我也會瞞過,所以一知道路線的改變,我便畫下兩份路線表,一份依你之言,以飛鴿傳書寄給了封寒,另一份在我這處。」女子一陣嬌笑,非常得意,像是自言自語地道:「封寒和浪翻雲、凌戰天兩人仇深似海。一知凌戰天落單上路,如此良機,豈會放過,凌戰天呀凌戰天,今番教你死無葬身之地!」語氣一轉道:「你幹得好,我有樣東西送你。」男子還來不及答話,忽地一聲慘嘶,顫聲道:「你幹什麼?」女子嬌媚不減道:「愛你呀!所以送你歸西。」男子氣若柔絲的聲音道:「我明白了,你是利用我。」帶著無限的後悔。

    女子的聲音轉為冰冷道:「若非利用你,曾述予你何德何能,可以任意享用我的身體?」男子喉嚨間一陣亂響,跟著聲息全無,似乎斷了氣。

    女子徐徐站起,赤裸的身子,剛好暴露在月色下,全身流動著閃閃的光采,非常誘人。

    這時,一個平淡的聲音在窗外響起道:「你的身體有何價值?」女子全身一震。她的反應也是極快。一閃身從窗中穿出,躍入院內,手中握著一長一短兩柄利劍。

    劍尖藍汪汪的光芒閃滅,淬了劇毒。

    襯起她嬌人的美好身段,高聳渾圓的雙峰,不堪一掬又充滿彈性的纖腰,修長的雙腿,一身賽勝冰雪的嫩白肌膚,確是迷人至極。

    一個高大的身形立在樹叢旁,雙目有如黑夜裡兩粒寶石,灼灼地照射著她。

    一見來者是誰,女子幾乎失聲驚呼。

    浪翻雲神情落寞,淡淡道:「你叫吧,讓大家看看堂堂幫主夫人的赤裸形象。」乾虹青一陣嬌笑,嫵媚之至,一點沒有因為一絲不掛有分毫尷尬。媚聲道:「能令對這世界毫無興趣的浪大俠產生興趣,小女子不勝榮幸。」她的話語帶雙關,甚是誘人。

    可惜這一套用在浪翻雲身上毫無作用,他沉聲道:「也好,人赤裸裸來,赤裸裸去,讓我送你上路吧。」乾虹青哎唷一聲,裝作驚恐的樣子道:「浪大俠還請三思,曾述予這等小人物死不足惜,若幫主夫人赤裸死去,恐怕會引起軒然大波,即使浪大俠也招架不住。」浪翻雲哂道:「那管得這麼……」他話還未完,滿天藍芒,從乾虹青雙手暴射過來。這女人既機智又狠辣,一看事無善了,立即出其不意,驟施殺手,希望趁覆雨劍出手前,一擊成功。

    乾虹青柳腰擺動,兩丈的距離瞬眼間掠過。

    一長一短兩把利刃,化做兩道藍芒,一左一右攻向浪翻雲。她竭盡全力,務求一舉斃敵。

    藍芒閃電般向浪翻雲推去,這一下殺著,純粹利用對方不敢觸摸淬有劇毒的劍尖,故必須先避過鋒銳,如此一來,便會落到她的計算中。她跟著的殺著正是完全針對敵人退避而設,即使對方較自己高明,猝不及防下,往往陰溝裡翻船。這些絕活是乾羅親授,利用種種因素,例如男性對美麗女人的輕視等等,為乾虹青製造最有利的條件,厲害非常。

    浪翻雲卓立不動,名震天下的覆雨劍仍掛在腰上。一對修長細滑的手,像魔術般彈上半空,掌指收聚成刀,刺削劈擋間,每一下都敲在乾虹青瘋狂刺來大小雙劍的劍背上。

    乾虹青赤裸的胴體,倏進倏退,剎那間刺出了七十多劍。

    無論她的劍從任何角度,水銀瀉地式地攻去,浪翻雲總能恰到好處地化解她的攻勢。她開始繞著他疾轉,一時躍高,一時伏低,雙劍的攻勢沒有一刻停止,暴風雨般刺向浪翻雲。

    這景像極為怪異,一個高大粗獷的男子,被一個千嬌百媚的赤裸美女從四面瘋狂攻擊。

    乾虹青刺出第一百一十二劍,浪翻雲一聲悶喝,覆雨劍終於出鞘。

    乾虹青耳內儘是碎成千千萬萬的鳴聲,她不知浪翻雲如何拔劍,只看見浪翻雲雙眼射出從未曾有的精電,手上寒芒大盛。

    乾虹青怒叱一聲,展開渾身解數,長短雙劍回抱胸前,灑出一片光影,護著要害。

    身形暴退,卻遲了一步。

    浪翻雲手上的光芒化做點點毫光,像一張網般迎頭向乾虹青罩來。

    浪翻雲手上的光點一頭撞上乾虹青的護身劍網,乾虹青纖手連震,在眨眼之間,她手中雙劍最少被刺中了近十下,沉厚的力量,從劍身傳向乾虹青的手,有如觸電,全身麻木。

    跟著雙腕幾乎同時一痛,那速度使乾虹青要懷疑覆雨劍是兩柄而不是傳說中的一柄。

    乾虹青雙劍一齊墜落在地上,發出叮噹的聲音。她驀然後退,剛好撞在平房的牆上,旁邊便是窗戶。

    長劍發出一波又一波的劍氣,直迫靠牆而立的赤裸美女。

    乾虹青心中歎道:乾羅的話果然對到極點,這人劍法之高,實在進入宗匠的境界,非是一般凡俗的武功可比。

    因能極於情。

    故能極於劍。

    乾虹青的頭貼靠牆上,把酥胸高高挺起,誘人非常,這是她目下唯一的本錢。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四周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浪翻雲一皺眉頭,聽出大批高手在接近。

    不一會牆上露出一個個的身形,如臨大敵,強弓硬箭,全部瞄向高牆下的浪翻雲。

    在重重包圍下,高牆內一個是卓越不群的怒蛟幫第一高手,一個是千嬌百媚一絲不掛的幫主夫人,即使傳將出去,怕也不會有人相信。

    乾虹青心下大定,事情頗有轉機,儘管解釋困難,總好過當場身死。何況乾羅一到,天塌下來也有他擋著。當下連忙使自己站的更是玲瓏浮凸起來,給這麼多人瀏覽自己驕人的胴體,總是難得的。

    有些人試圖躍下高牆。

    浪翻雲一聲喝道:「停!」平地焦雷,登時鎮懾著要躍入院中的各人。

    另一個聲音道:「各人保持原位。」一時成為僵持的局面。

    上官鷹在浪翻雲左方的高牆出現,旁邊是他的得力助手翟雨時。

    四周圍著的怒蛟幫精銳,全是新幫主的親信。均在躍躍欲試,想把這個他們一向看不起、空負盛名的覆雨劍斃於手下。他們的眼光亦不時巡弋在這美麗的幫主夫人身上,她真是少見的妖媚尤物。

    上官鷹道:「浪大叔,大家都是自己人,放下刀劍,一切也可商談。」他的聲音仍能保持鎮定平和,非常難得。

    火把在四周燃起,把庭院照的明如白晝,乾虹青更是纖毫畢現。

    浪翻雲面無表情,在這迫不得已的情勢下,昔日一代豪雄的情懷活躍起來。這時形勢複雜異常,一個應付不好,便是浴血苦戰之局。尤其表面上看來,終是自己持劍迫著赤裸的幫主夫人。

    浪翻雲沉著地道:「我可以立即說明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嗎?」上官鷹旁邊的翟雨時道:「當然可以,但浪首座必須先放下手中利刃,讓幫主夫人回到幫主身邊,否則夫人在你威迫下赤身露體,成何體統。」浪翻雲冷笑一聲。翟雨時確是厲害。不理是非黑白,先趁這個機會扳倒浪翻雲。浪翻雲一塌台,舊有勢力自然煙消雲散,他們這個系統的人,便可全面出掌大局。最好浪翻雲一劍刺翻乾虹青,再由他們亂箭射斃浪翻雲,那就一了百了。至於如何應付乾羅,那是後事。這些初生之犢,並不認為這世界有他們做不到的事。

    浪翻雲一邊催迫劍氣,使乾虹青不能開口說話,以免形勢更為複雜,節外生枝,一邊喝道:「上官幫主,我只和你一個人對話,請你要其它人閉口。」上官鷹遲疑了片刻,道:「浪大叔,我知你喪妻的心情,如果你放下利劍,我保證不會重罰。」浪翻雲不怒反笑,到此他才對上官鷹真正死心。上官鷹現在認為他浪翻雲是失心瘋,正是要保留自己幫主的顏面;亦是乘機把自己從怒蛟幫剔除,以免阻礙他的發展。

    他現在絕對不會給自己解說的機會,這個冤屈,是要他硬吞下去了。

    他要做到兩件事,首先就是取得那張由曾述予繪下凌戰天往營田的路線圖,其次就是要脫出重圍,登上凌戰天留下的快艇,前往救援將被封寒襲擊的凌戰天。

    右邊一聲暴喝傳來道:「浪翻雲,我怒蛟幫為你羞恥,只懂威迫弱女,你再不棄械投降,我教你死無全屍。」浪翻雲憑聲音認得這是上官鷹手下勇將「快刀」戚長征,這人號稱怒蛟幫後起之輩中第一高手,手底下頗有兩下子。

    四周傳來嘲笑怒罵的聲音,這些人從沒有見過浪翻雲的厲害,對他鄙視之極。

    上官鷹一言不發。

    四周傳來弓弦拉緊的聲音。

    氣氛沉凝。

    一觸即發。

    浪翻雲心下一歎,自己劍勢一展,不知要有多少人血染當場。

    貼牆而立的乾虹青雖不能言語,卻迫出兩行淚水,留下面頰,真是使人我見猶憐。

    眾人更為此義憤填膺,連小小的懷疑也置於腦後。

    翟雨時的聲音響起道:「現在我從一數到十,如果浪翻雲你再不棄劍受縛,莫怪我們無情。」他的語氣變得毫不客氣,直呼浪翻雲不諱。

    浪翻雲距離乾虹青只有丈許,在牆上虎視眈眈的敵人由兩丈到四丈不等,但出於對浪翻雲的輕視,連上官鷹在內也認為可以在浪翻雲傷害乾虹青前,以長箭把他阻截下來,再加圍剿。

    「一!」「二!」翟雨時開始計數。

    全場百多名好手,蓄勢待發。

    嘯聲由浪翻雲口中響起。

    初時細不可聞,剎那間便響徹全場,蓋過計「數」的音,連翟雨時下令放箭的聲音,也遮蓋了過去,一時間人人有點彷徨失措。

    浪翻雲開始動作。

    他手中的「覆雨劍」倏地不見,變作一團寒光,寒光再爆射開來,形成一點點閃爍的芒點,似欲向四方八面標射開去。浪翻雲的身形消失在庭院內的滿空寒芒裡。

    怒喝聲紛紛自四方傳來,勁箭盲目射向光芒的中心。浪翻雲藉著劍身反映火光,擾亂了他們的視覺,非常高明。

    只有寥寥數人,仍可察覺到浪翻雲在劍光護體下,閃電般掠向赤裸的乾虹青。

    翟雨時和上官鷹從浪翻雲的左邊牆頭撲落。

    被譽為後起之輩中第一高手的戚長征從右邊牆頭撲下。

    一劍、一刀、一矛,以迅雷閃電的速度,疾向浪翻雲攻去。

    他們還未撲落院中,浪翻雲的長劍已在乾虹青身上輕點了七下,封閉的她的穴道,同時一連串叮噹聲響,射來的長箭跌滿一地。

    戚長徵人還在半空中,忽感有異,一道長虹,從浪翻雲腳下處射來,他的反應也是一等一的快,立如閃電劈出,一觸長虹便運力一絞,立時虎口一陣劇鎮,大刀幾乎脫手。他也險被擊中,一個倒翻,借勢墜地。那道長虹適才給他絞上半空,這時才噹的一聲掉在地上,原來是乾虹青長短劍中的長劍。

    戚長征暗吸一口涼氣,浪翻雲確有驚人絕藝,尤其對環境的利用,詭變百出,智勇兼備,自己這群初生之犢,實在難望其項背。

    翟雨時便沒有他這樣幸運,剛才浪翻雲身形一動時,順勢分以左右腳踢起地上早先擊落乾虹青的長短劍,長劍飛射向戚長征,短劍贈與翟雨時,他恨他們是非不分,只圖謀私利,所以含怒出手,毫不留情。

    翟雨時身在半空,眼前寒光一現,一道飛芒破空而至,事出意外,他還未來得及揮劍,短劍只離胸前尺許,他甚至感到短劍的鋒銳,透體而來,大叫我命休矣。

    也是他命不該絕,恰好上官鷹和他一齊撲落。

    上官家傳武功,非同小可,長矛一動,硬是將短劍挑開半尺,但也劃過翟雨時的左肩。他慘叫一聲,向後倒跌開去。上官鷹長矛一碰上短劍,亦全身一震,倒翻墜地。

    他全力一挑,竟不能挑飛短劍,浪翻雲一腳之威,令他滿額冒出冷汗。

    後起一輩三大高手的攻勢,剎那間全部冰消瓦解。

    這時浪翻雲挾起乾虹青,穿窗躍入屋裡。

    上官鷹和戚長征兩人站在屋前,一矛一刀,如臨大敵。

    翟雨時肩被短劍劃傷,坐倒地上。他也算英雄了得,右手翻出匕首,將已發麻的傷口用力一剁,硬生生剜出一大塊肉,又忍痛封穴,以免毒素攻入心臟。

    一時天地無聲。

    只有火把燒得匹啪作響。

    上官鷹臨危不亂,一舉手,阻止各人躍下牆頭,保持合圍的形勢。現在唯一之計,就是以眾凌寡,以逸待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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