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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魔功無敵 文 / 黃易

    皇府朱勝北的書房內,朱勝北、朱君宇、楊武、宗丹四人臉色凝重。

    朱君宇道:「剛才派往雲上村調查的人回來報告道,村民裡盛傳魔豹是由人假扮,昨夜給他們於掉了。」

    宗丹全身一震,道:「沒有可能的,除非他遇上像宋別離歐陽逆天那個級數的高手,否則打不過也逃得了,除非……」

    朱勝北想問除非什麼,一把冷冷的聲音響起道:「宗兄我們當是有緣人,否則為何甫出關便聽到你提我的名字。」

    眾人一怔,房門無風自開,一個臉容冷酷的男子施施然負手步進。

    歐陽逆天。

    他像年輕了十年,皮膚變得閃爍生光,好像青春一下子重臨他的身上,兩眼掃射間,神芒閃閃,更勝從前。

    朱勝北長身而起,祝賀道:「恭喜宗主神功大成,此後天下誰不俯首稱臣。」

    歐陽逆天無憂無喜,平靜地道:「天下百姓是皇爺所有武林則本人之物,平分秋色,豈是不美。」

    朱勝北拱手道:「請坐。我們恰好遇上一點小問題,宗主此時出關,可見天祐我方。」別過頭向宗丹道:「剛才宗先生言有末盡,還望告知。」

    宗丹搖頭道:「那是沒有可能的,人死不能復生。」

    歐陽逆天目光灼灼,望著朱君宇道:「這位是否萬金之子小皇爺。」

    朱君宇肅立抱拳道:「小子朱君宇,見過歐陽宗主。」他還是第—次與歐陽逆天碰面,感到對方身上發出一股股冷冽的氣流,屬先天真氣那類奇功,大為驚凜,他闖南走北,從未遇上如此高手,不禁謙虛起來。

    歐陽逆天兩眼電光一現,旋又斂去,道:「好!好!」跟著望向宗丹道:「誰死了?」

    宗丹神色—黯道:「敝師兄已然仙逝。唉!」

    當下楊武將事情始末,向歐陽逆天細說從頭。

    朱勝北恍然道:「剛才宗先生未竟之語,當是除非貴師兄尚在人間,否則應無人能破先生之藝,不知是否如此?」

    朱君宇同意道:「小王和楊老師曾與戴虎反覆練習,宗先生製造的甲胃裝備,確是威力驚人,儘管遇上高手圍攻,保命逃生,諒無問題。」

    楊武點頭同意。

    歐陽逆天道;「鐵隱肯定尚在人間。」

    眾人愕然。

    宗丹—怔道:「我親手將他埋葬了。」

    歐陽逆天仰首長笑道:「江湖秘術,層出不窮,嘗聞有假死之法,可使人生機暫絕,只要在一定時刻內,施以回生之術,可復原過來,而且當日本人親手將鐵隱擒下深知其武功底子扎實異常,如何會突然死去,尤其在那樣關鍵性的時刻?」

    朱勝北霍地站起來道:「這是容易證實之事,宗先生請帶路。」

    泥土翻飛埋葬鐵隱處被翻了開來,當然什麼也沒有。

    宗丹臉色陰沉,默言不語。

    歐陽逆天長笑道:「皇爺,對付鐵隱等人之事,請全權交與本人。」當日他劫來銑隱,本欲重施酷刑,迫他吐出烏金鑄術,但是宗丹全力護持,令他大為不滿,目下形勢逆轉,他自是佔盡上風。

    朱勝北道:「如此有勞宗主。」向宗丹道:「宗先生,烏金之法有河進展?」

    宗丹道:「只要再給我一段時間,保證能研究成勸。」

    朱君字冷冷道:「是否成功,仍屬未知之數,父皇,一切問題均因雲上村暗潛高手拚死反抗,孩兒認為須查出內中究竟,然後將反對勢力連根拔起。」

    朱勝北道;「本王—早想及此點,只是礙於皇上派來密使團,不欲打草驚蛇,不過眼前形勢看來事無善了,唯有一切加速進行,皇兒,你即以本皇名義,向雲上村發出最後通碟限他們十五日內遷出該村,否則後果自負。」

    宗丹插人道:「宗某熟知師兄情性,寧死不屈,即管將他擒來也無用處,不如還是寬限宗某—點時間,必能有所交代。」

    歐陽逆天冷然道:「宗先生,婦人之仁,能成何事,本人身具『鎖心搜魂大法』之術,可潛進對像心靈,盡悉其心中秘密只不過因極為損耗真元,故輕易不用,現今形勢危迫,本人不敢藏拙。

    宗丹臉容一動道:「被施術者事後如何。」

    歐陽逆天道:「腦內神經盡被毀去,生不如死。」

    宗丹神色大變,正要發言。

    朱勝北冷冷道:「一切這樣決定,希望今次能同時將密使團迫了出來,也好應付,只要拖上三兩個月,便可以接舉大事了。」

    歐陽逆天長笑道:「順我者生,逆我者亡。」

    眾人—齊大笑起來。

    只有宗丹低首沉吟,無半點歡容。

    風亦樂呻吟一聲,醒覺過來,眼前—片黑暗,模糊的印象重回腦內,心中一震,難道自己仍是視力未復,這才省起尚未張開眼睛,過去三年,張眼和閉眼一點分別也沒有,所以這種絕不會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卻在他身上發生。

    蓮步足音,慕青思走過來,驚喜道:「樂大哥,你醒來了,令人擔心死了,足足睡了兩夜三天,現在定餓極了,讓我弄點東西你吃。」

    風亦樂正猶豫好不好張開眼來看玉人容貌,又心下緊張,忽地省起一事,叫道:「那魔豹是假的,人扮的,我……」

    他剛想說我看到了,慕青思截斷道:「不要擔心,那是皇府的人扮的,給飛哥打死了。唉!不過,皇爺又發下了最後命令,心煩事都不要說了。」

    風亦樂徽微張開眼簾,強光刺進他的眼內,一陣刺痛,嚇得連忙合上,一顆心擂鼓般敲動,沒有聽到慕青思最後兩句話。

    一隻手溫柔地撫摸他的頭額,慕青思甜美的聲音抱怨道:「你這人也是,話說得不清不楚,否則那天我怎會讓你上山險些連命也掉了。幸好現在燒退了。」

    風亦樂緩緩張開眼睛,強光又再刺激他的眼球,這次早有準備,運力看去,剛好捕捉到一個美好苗條的少女背影,走出了房內。

    風亦樂抵不住強光,閉上了眼睛,心中湧起幸福快樂的感覺,靈敏的鼻子哩到陣陣幽香,熟悉的香氣。

    這是慕青思的閨房,難怪這股香氣襲人。

    慕青思走了過來,坐在床緣。

    風亦樂顫聲道:「青思,假設我這次死了,你會否傷心。」

    纖手掩上他的嘴,慕青思嗔道:「不准你說這樣的不祥話兒。」頓了頓道:「我……我不知道。」收回了玉手。

    風亦樂聽她說不知道,好像由快樂的高峰,一下於墮進痛苦的深淵。

    慕青思接著道:「我想……我想我會……噢!我真的不知道,那太可怕了,我連想也不敢想。」

    風亦樂驚喜道:「真的……你為什麼對我一個失明的人這樣好?」

    慕青思道:「開眼閉眼有什麼關係,我從不覺得你有什麼地方比不上其他人。」

    風亦樂猛地睜開眼睛,入目是一張清麗可人的俏股,看得他呆了起來,慕青思比他夢想的還美十倍百倍。

    慕青思自然望向他的眼睛,全身一震,呼道:「你……

    你的眼。」

    以前風亦樂雖是張大眼睛,可是總是焦點不聚,茫然—片,此刻神采燦然,射出熱烈和興奮的光芒。

    風亦樂想坐起身來,背上一陣劇痛,慘叫一聲,躺了回去。

    慕青思傻子般看著他,不知伸手去扶持。

    風亦樂呻吟道:「青思!我看見了,我看見了。」

    眼淚從兩頰流了下來,慕青思離興得跳起來,蝴蝶般飛出屋去,叫道:「我去告訴大娘。」

    風亦樂幸福地歎了一口氣,殘疾已去,又得美人垂青,人生至此,夫復何求,這時他的腦海編織著將來的美夢。

    慕青思衝到路上,往風大娘的家走去,她幼年喪母,視風大娘有若自己的母親,知道風亦樂雙眼復明時,第一個想告訴的人就是風大娘。

    她不但要告訴風大娘,還要告訴村中每一個人,就在這時,她停了下來,全身冰冷。

    朱君宇鐵青著臉,攔在路心,目露凶光。

    慕青思女性的直覺告訴她大事不妙,轉身欲走。

    朱君宇一個箭步跳到她前面,寒聲道:「那個盲子有什麼好?你這賤人競收他在房內。讓我殺了他。」

    慕青思尖叫道:「不!不可以,難道沒有皇法嗎?」

    朱君宇獰笑道:「皇法?我便是皇法。」伸手一戳,慕青思倒進懷裡。

    朱君宇狂笑道:「我得不到的東西,誰也休想得到,哈!」一個閃身,挾著慕青思掠進了樹林裡。遠處阿海狂叫追來,可惜遲了一步。

    慕農臉上陰雲密佈,蕭長醉愁眉不展,風辦飛皺起眉頭,三個人愁雲慘淡,默言無語,風亦樂在房內熟睡,眾人都怕慕青思失蹤一事,刺激他過度,所以暫時瞞著他。

    阿海走了進來道:「找不到田仲謀那廝,今早他天未光便進城去了。」

    風亦飛道:「對於皇爺迫我們十五月後正午前遷離的事,其他人怎樣?」

    阿海道:「我是死也不走的了,但大多數人都怕得要命,村尾白大叔和寧興兩家剛才推著東西走了,說先到鄰村親戚家避避再說。」

    慕農道:「那劫走青思的人,九成是朱君字那畜生想不到他好眉好貌,居然幹此強虜民女的惡行,阿海,你也要送食物給鐵大叔,記著小心點。」

    阿海應命而去。

    「咯!咯!咯!」

    眾人愕然,風亦飛把門打開。

    —個人大模斯樣走了進來,眾人大為緊張,原來是皇府中與戴虎齊名的高手追魂太歲楊武。

    風亦飛沉聲道:「你來幹什麼?」

    楊武冷笑道:「我們真是看走眼了,想不到雲上村臥虎藏龍。」眼睛用心上下看了風亦飛一遍道:「士別三日,刮目相看,今天才知此言非虛。」

    慕農道:「揚武你在江湖上也是—個人物,擄去人家閨女的手段,傳了出去,恐伯你也聲譽大損。」

    揚武嘿然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此乃千載正理,慕兄不是不知吧。」

    蕭長醉瞇著眼道:「你說得對,老夫也認為不擇手段是千載正理,萬載大道。你看我們這裡三人一齊出手,楊兄有多少機會能生離此地。」

    楊武道:「兩國相爭,不斬來使,況且將我碎屍萬段,慕小姐也不好過。」

    蕭長醉道:」有屁就放,不要浪費我們的寶貴光陰。」

    楊武道:「今次楊某代表歐陽宗主前來投下戰書,明早日出時,宗主在觀潮亭等候你們,屆時任你多少人出手,他只一人應戰。」

    蕭長醉仰天笑道:「那有這等便宜事,楊武你省回點唇舌去向小孩說故事吧。」

    楊武毫不動怒道:「條件當然是有的,就是來人中須包括鐵隱,歐陽宗主保證只他—人出手,假設勝方是你們,慕小姐立即交回,假若你們敗了,不用我說,你們也知是什麼結果。」

    眾人心中一動,假設慕農蕭長醉兩人合壁聯手,配以風亦飛穿上甲胃和田仲謀兩人在旁突擊,未必是全無勝望。

    慕農沉吟半晌道:「好!—言為定。」

    楊武長笑一聲,抱拳作札,轉身去了。

    沉默一會後,風亦飛道:「難道我們真的要鐵大叔去冒險嗎?」

    慕農道:「我並沒有讓他去的打算。」跟著向風亦飛道:

    「你也要準備—下了。」

    慕農沉聲道:「假設今次—戰成勸,救回青思,我看唯一方法是遠走高飛,否則皇爺調動兵馬,那時我們逃也逃不了。」

    蕭長醉道:「假若我們戰勝了,歐陽逆天會否食言。」

    慕農搖頭道:「歐陽逆天—代霸主,極重聲名,說出的話,絕不改口。」

    蕭長醉歎道:「我就是怕你這句說話,那即是說,他有十成把握可以收拾我們。」

    慕農也歎了一口氣,他又怎會想不到這點,但已再沒有其他選擇了。

    風亦飛來至窯屋,剛好見阿海出來,連忙截著他,輕聲告知明天決戰的事。

    風亦飛道:「我有一事托你。」

    阿海道:「說罷,只要我能力所及,一定全力以赴。」

    風亦飛道:「假設明天一戰,不見我們回來,你立即通知我家人和鐵大叔離開這裡,特別是我二哥。」

    阿海道:「我明白。」語氣中說不出的悲憤無奈,低歎一聲踉蹌去了。

    風亦飛歎了一口氣,歐陽逆天武功蓋世,誰敢說有把握去對付他,人到窯屋後,鐵隱在用火磚砌起一個高及人身的大鑄熔爐。

    鐵隱默默工作。

    風亦飛道:「鐵大叔,我來看你了。」

    鐵隱徽一點頭,表示知道。

    風亦飛走出窯屋這個臨時工場,轉進小房裡,拿起一個沉甸甸的大包裹,想了想,打後門往外走去,繞一個圈,才往來路走去,走不了幾步,一個人影在路中心現身出來,風亦飛嚇了一跳,原來是鐵隱。

    鐵隱道:「阿海已告知我青思給人擄了去,現在你又來取甲胃,這是什麼一回事?」

    風亦飛不擅謊言,又對著自己尊敬的鐵大叔,一時間期期艾艾說不出聲來。

    鐵隱淡淡道:「你和阿海的話我聽見了,明天早上的決鬥,怎能沒有我。」

    次日清晨。

    觀潮亭。

    歐陽逆天坐在亭中,遠眺山外的大海,白浪一波一波打上岸邊岩石,浪花激濺。

    他似乎真是專程來此觀潮。

    思潮澎湃,想起了當日與宋別離驚天動地的一戰,以後還怎能尋到這樣旗鼓相當的對手。人生本質上是寂寞的愈攀往武道的極峰,這種弧獨離群的感覺便更強烈。

    「歐陽逆天,我們來了。」

    歐陽逆天頭也不轉道:「很好,總其是四個人,三個是我手下遊魂。」

    慕農、蕭長醉和鐵隱三人駭然互望,他們的確是四個人來,只是風亦飛穿起甲胃,藏身二十丈外一棵樹上,準備以奇兵突襲,怎知還是給他聽出來,田仲謀一夜未回,沒有參與這次行動。

    歐陽逆天道:「只要能勝得本人一招半式,慕小姐立即送回,動手吧。」

    慕農長嘯一聲,手中長劍綻出萬點劍雨,向歐陽逆天灑去。

    蕭長醉煙桿化作一道長虹,直往歐陽逆天胸前刺去,煙桿動處,隱含風雷之音。

    兩人路子一剛一柔,慕農的蕉雨劍有如霏霏霪雨,蕭長醉的煙桿卻如烈雷擊電;一個是空山夜雨,一個是大地炎陽,當慕農劍法繁博複雜時,蕭長醉卻是簡單直接,一柔一剛,配合得渾然無間。

    兩人開始主攻,背著他們大模斯樣安坐的歐陽逆天,所有要出手的路子立時完全被封死,他唯一的方法只有暫避兩人的鋒銳。

    鐵隱手握鐵錘,嚴陣以持,只要歐陽逆天露出任何破綻空隙,他的鐵錘就會乘虛而人取其性命。

    風亦飛全身甲胃,在二十文外的一棵大樹上蓄勢以待,剛才歐陽逆天點破了他的存在,也暗示了他在伺機偷襲,使他高昂的鬥志、養精蓄銳的氣勢減弱了一半不只,因為偷襲畢竟是迫不得已的行為,假若只是他—個人的事,他—定光明正大和歐陽逆天決一死戰,就像一代大俠宋別離那樣,所以當他猶豫不知應該現身還是繼續隱藏時,體內的先天真氣立受影響,人也煩躁起來,他不知歐陽逆天魔功最講求惹起敵人心魔,當日與宋別離一戰,曾多方設法減滅對方壯士—去中不復返的必死決心,那夜和慕農拼上時,又撩起對方憂時傷懷的情緒,風亦飛這時的情形,恰是他希望引起的效果。

    風亦飛心中—煩躁,雜念叢生,立時浮起唐劍兒美麗的倩影,這幾天她都沒有來,自己又不能抽空去見她不知是否有什麼事?會否惱他不主動去找她,他甚至可以想像到她惱怒嗔怨的美態。假設自己戰死此地,連臨終的道別也欠奉,她會傷心至何等程度腳下枝葉顫動,他從戴虎一戰領悟到的心劍之道,大受影響,氣濁體沉,這時不用說對手是歐陽逆天,就是換了楊武戴虎等人,他也應付不了他初進武道上乘之境,根基薄弱,很容易有走火人魔的情形,目下正處於危險的邊緣。

    那邊慕農的劍雨,蕭長醉的煙稈,已迫至歐陽逆天飛身後三尺處,歐陽逆天全身衣衫忽地無風自動,高高鼓起,像一個摹地膨脹的氣球,頭髮散飛半空,形相威武,卻沒有半點起身、轉身或出手的企圖。

    慕農長嘯一聲,瀟灑地雨點一收,長劍化作一道寒芒,分散的力量凝聚一劍之內,斜斜刺向他的天靈穴,那是宋別離臨死時透露歐陽逆天的罩門。

    蕭長醉擊來簡單了當的一稈,一顫動下化作十三道稈影,點向歐陽逆天後背十三個要穴。

    兩人—由繁變簡,—由簡變繁,令人眼花締亂。

    鐵隱也不閒著,閃到歐陽逆天面向的一方,準備這魔君退開時斷其進路,三大離手一出報即聲勢奪人,不同凡響。

    轉瞬一劍—稈,擊中歐陽逆天頭頂天靈穴和後背十三個穴道。

    就在劍稈擊中目標的同一剎那,歐陽逆天大喝—聲,平地轟雷,雙手同時分印在觀潮亭四條支拄的兩條支拄粗逾半尺的兩條石柱立時從中折斷,轟隆轟隆,整個石亭塌了下來,向亭內的三人壓下去。

    慕農和蕭長醉武器擊中對方身體時,如碰金石,—點刺人的感覺也沒有,貫注器身的內勁,一下於消失得無影無蹤跟著對方碎斷石柱,亭頂下塌,碎石雨點般打下來,駭然退出亭外,凌厲的攻勢冰消瓦解。

    塵土飛揚,一時看不清歐陽逆天在哪裡。

    鐵隱在慕農和蕭長醉擊中歐陽逆天的同時,便欲期身從正面夾擊,但是歐陽逆天碎按時用了巧勁,碎石雨點般向他打來,他急忙舞錘封身,碎石打在錘上,每—塊都含有近千斤的勁道,迫得他不斷後退,到擋完碎石,足足退後了十多步,手臂酸麻。

    風亦飛亦摹然驚醒過來,收攝心神,醒悟到個人榮辱,在面對這蓋世邪魔時,實在無關重要。

    塵土漸散,露出了歐陽逆天端坐的身形,發上衣上,不見—點塵屑,從容安詳。

    原來歐陽逆天的「逆天不敗神功」,所謂刀槍不入,並非像鐵布杉金鐘罩一類功夫,將渾身連穴道也煉得堅比革石那麼簡單而是一種借力轉嫁大法,可將對方力道轉嫁人其他物體內,或是種入地裡,除非像宋別離那樣精通先天真氣奇功,內力離體後仍能受本人精神意志控制,意行敵傷,否則—般後天功夫,休想傷他。

    慕農等大駭,這歐陽逆天魔功大勝從前,顯是閉關有功,這一戰凶險萬分,難怪對方如此有把握向他們下戰書。

    鐵隱大喝一聲,主動先攻,大鐵錘不疾反緩,慢慢向歐陽逆天臉門推去,四周空氣急旋,這—錘是鐵隱全身功力所聚不勝無回。

    歐陽逆天兩眼神光暴閃,罩定—步一步迫來的鐵隱。

    慕農長嘯提氣,蕭長醉暴喝聚勁,一劍一桿同時攻至,兩人後發先至,眼看要擊在歐陽逆天身上。

    二十丈外一聲長嘯,風亦飛全身甲胃,藉著索鉤之力,凌空飛來,手中閃閃長劍,高舉頭上,炮彈般向歐陽逆天頭頂射來。

    歐陽逆天長嘯一聲,在破亭裡身子一動,已變得臉嚮慕農和蕭長醉迫至尺半的一劍一稈,鐵隱反而從後背攻來。

    他兩手一動,慕農的劍已繪他挾在指縫處,而蕭長醉的稈頭繪他抓在拳內。

    同一時間鐵隱的大鐵錘猛轟正他腦後的枕骨上。

    「蓬!」一聲悶音。

    慕農和蕭長醉兩人抽回武器,踉蹌後退,鐵隱也一步步向後退去,三人嘴角都溢出了血絲。

    歐陽逆天的不敗神功,將鐵隱的力道轉嫁到慕農和蕭長醉身上,再以內力震開鐵隱,一照面傷了三人。

    這時風亦飛的一劍剛當頭下插。

    歐陽逆天神情一動,空中刺來那劍,劍未至而劍氣先至,這種罕見情形,證明對方擁有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先天奇功,這類玄門正派的奇功,佛門有三支流傳下來,而道家只有兩支,宋別離便是身具道家先聖「抱朴子」所傳的「先天紫罡真氣」,但頭頂這道劍氣卻不屬這個系統,即管以歐陽逆天之能,亦不敢讓對方一劍刺實。

    劍形雖不能傷他,劍氣可不是鬧著玩的。

    時間再不容許他伸手化劍,歐陽逆天魔功蓋世,猛喝一聲,一頭發旋風般捲起,啪一聲抽打在劍尖上。

    風亦飛只覺無可抗拒的大力從對方發端電流般迫來,全身一震,氣血翻騰,眼前一黑,整個人隨著欲甩手脫去的長劍側飛往兩丈外的空中。

    歐陽逆天長身而起,也不見任何動作,大鳥般騰空而起一忽兒便迫近在空中滾飛的風亦飛。

    慕農三人見狀魂飛魄散,不顧己身傷勢,拚命追來。

    風亦飛一昏即醒,耳聽慕農三人驚喝連連,背後勁風撲來他人極機靈,知道不妥,右手一接機括,一道鐵索射了出來,沒人右邊半丈外的大樹裡。

    歐陽逆天正獰笑一聲,左掌印往風亦飛背部,對方雖然全身藏在甲胃裡,不見面目,但既知擁有奇功,他怎能再讓對方存在世,後患無窮,眼看印上,對方忽地改變了去勢,向右方橫飛開去。

    歐陽逆天當機立斷,左掌加速,掃了對方背側一下。

    風亦飛慘嘶一聲,身形向下斜墮。

    幸好鐵隱的甲胃巧奪天工,底面的軟甲裡夾了一層烏金鑄造的軟片,既能抵禦鋒利的兵器,亦能化去高手的內力。兼且風亦飛改變了方向,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道,否則這必殺的全力一擊,天下間誰能受得起。

    歐陽逆天掌掃處傳人了一股冰寒的陰氣,風亦飛體內先天真氣自然生出抗力,再化去了侵進來的大半內勁,真正到達體內臟腑的勁力已不及原來的半成,饒是這樣,風亦飛仍是神馳氣散,口中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反而舒服了一點,—觸地滾了開去。

    歐陽逆天—招未能殺敵,慕農三人已攻過來,三種兵器漫山遍野鋪殺而來,歐陽逆天冷哼一聲,在劍光錘影中快速閃動幾下,敵方的兵器立時落空。

    歐陽逆天冷笑連連,掌拳齊施,分別劈中對方兵器上。

    慕農最先給他劈中長劍,只覺勁力—般,大感奇怪,滿以為歐陽逆天—掌劈下,必然力逾千兵,豈知只把己劍震開,慕農精神大震,正要變招再刺,劍身處忽地一股內勁傳來,胸口如中重錘,口噴鮮血,向後踉蹌退去。心下大惑不解對方的手早離開劍身,為何仍可以藉劍身傳來傷敵。

    只見蕭長醉和鐵隱同時向後倒退,當然和自己同樣情形,吃了他這奇怪武功的大虧。

    他不知當日戴虎宴前向歐陽逆天挑戰,正是吃了他這能借物傳力、姍姍來遲的魔功大法暗虧,以致一個照面便俯首認輸,這種奇功脫胎於歐陽逆天不敗神功,將借物傳力發展至出神人化的境界,以之對付自然流轉,天然抗敵的先天真氣自有不足,但應付慕農等卻是綽有裕如。他閉關之後這奇功更是隨心所欲,運轉自如。

    歐陽逆天捨開幕農和蕭長醉兩人,身形一閃,往鐵隱迫去,一雙手幻出滿天鬼爪影,無孔不入向鐵隱舞起的錘網攻去。

    滿天錘影一觸爪影立時潰不成軍,散亂無章,歐陽逆天聚指成力,搶人中宮,閃電間已刺中鐵隱胸前。

    鐵隱離地而起,倒飛三丈開外。

    風亦飛這時剛站穩陣腳,心中一動,箭般搶上來,一把抱著鐵隱,見他眼目緊閉,心口卻如常起伏,知他只是穴道被封,歐陽逆天自然捨不得殺他。

    慕農和蕭長醉兩入捨命攻來,今次雖是有備而來,仍被歐陽逆天殺得左支右拙,險象橫生,勝望全無,眼看身死當場。

    驀地風亦飛一聲長嘯,挾著鐵隱往山上走去,投入林內。

    歐陽逆天狂喝一聲,左右全力—擊,將兩人迫退,大鳥般向風亦飛追去。

    慕農當然知道風亦飛不想全軍覆沒,故意帶鐵隱逃之夭夭引歐陽逆天追去,使他兩人有機會逃走,實在是上上之策,可是他又怎能讓風亦飛陷於如此險境,高叫道:「長醉,龍飛九天。」這麼多年來,他還是第一次喚蕭長醉的名蕭長醉和他合作多年,一閃身來到他身後,恰巧慕農騰身而起,掉下煙稈,雙掌一托,托正慕農腳底,慕農立時加速一下子趕到遠去的歐陽逆天背後,—劍刺去。

    這一劍風雷聲動,是對方全身功力所聚,兼之歐陽逆天一時未及運功護體,不敢硬接,怒嘯一聲,回身全力一指點去。

    「叮!」

    一聲金屬響聲。

    長劍寸寸碎裂。

    慕農狂叫一聲,眼耳口鼻鮮血溢出,砰一聲掉在地上,當場身死,歐陽逆天一指之威,是他全身功力所聚,當今之世還無人敢硬攝其鋒。

    歐陽逆天卓立原地,調息靜氣,這一下含怒出手,極損真元,若不立即調息,日後便費力得多。

    蕭長醉悲嘯一聲,煙桿一指,直奔過來,他見慕農慘死,下了死拼之念。

    歐陽逆天還差半晌真氣便可走遍奇經八脈,完全復原,這時不得不中斷行氣,嘿—聲化去蕭長醉凌厲的一稈。

    蕭長醉瘋狂出手,招招殺著,全不顧及己身安危,且每一招都是向歐陽逆天雙眼刺去,那是不敗神功也難以顧及的地方,歐陽逆天雖急欲追風亦飛,一時亦不由給他纏了個結實。歐陽逆天大將之風,提得起放得下,收掇心神,專注於蕭長醉身上。

    蕭長醉立即陷入苦撐的局面裡。

    另一方面風亦飛抱著鐵隱,利用鉤索之力,縱躍如飛,他估計歐陽逆天必捨他人而追自己,那敢不盡力逃走,怎知慕農以性命為他攔阻了這魔君。

    風亦飛穿出了樹林,一個人奔了上來,原來是田仲謀。

    風亦飛一把將鐵隱塞給他,叫道:「那魔頭利害得緊,我要回去一看。」

    田仲謀—把拉著他道:「這不是辦法,你趕回去只是送羊入虎口,待我們先避一避,再想辦法。若果能逃,他們也逃了。」

    風亦飛一想也對,咬牙道:「好!我們走。」

    只要鐵隱未落對方手裡,還不致一敗塗地。

    可是他並不知慕農當場慘死,蕭長醉亦險些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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