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回 陰霾處處 雷聲隱隱 文 / 黃鷹
殷天賜勉強一笑,道:「一會我與你先去探探青鳳,然後……」
語聲突然一頓,皺眉道:「但你我一齊前去,青鳳勢必會很奇怪。」
柳西川道:「這件事大哥莫非暫時還不想讓青鳳知道?」
殷天賜道:「我收到骷髏帖一事,相信她亦已有耳聞,但骷髏刺客可能是她的四叔,可能會對她不利這件事,在未確定之前,還是不要讓她知道的好。」
柳西川頷首道:「不錯。」
殷天賜道:「這樣好了,你獨個兒前去只當是無意經過順便探採她,看她可有收到骷髏帖什麼,要是沒有那你就不用多說,如果她向你問及我收到骷髏帖的事情,就說已見過我,知道我已經有辦法應付,其他的也就不必多說了。」
柳西川點頭道:「嗯。」
殷天賜道:「倘若她也收到骷髏帖……」
柳西川道:「那又如何?」
殷天賜道:「且看骷髏刺客在何日殺她,若是在我們之後,也就罷了,倘若比我們更前,那你就先別回家,立即與她來這裡見我。」
柳西川道:「一定。」
殷天賜接道:「話說到這裡,你立即走一趟杜家。」
柳西川欠身道:「那麼小弟就此告辭了。」
殷天賜道:「若是沒有意外,後天早上你來也可以。」
柳西川道:「豈非……」
殷天賜道:「那正是時候,以我所知,骷髏刺客一向習慣在天亮之後才殺人。」
柳西川道:「他該在深夜中下手。」
殷天賜一笑,道:「那個時候誰都會加倍小心的,若是以為他叫做骷髏刺客,必然在深夜中動手殺人,只在深夜中小心防備,可就死定了。」
柳西川道:「果然有道理。」
殷天賜接道:「不過為免骷髏刺客冒充假扮,你我見面總要有個識別才好,不然只怕又要動手一番。」
柳西川沉吟道:「就以……」
殷天賜壓低嗓子道:「小心隔牆有耳。」
柳西川亦自壓低嗓子,接道:「青鳳的名字如何?」
殷天賜脫口呼道:「好!」
柳西川道:「那麼如無意外,小弟後天一早必至,也趁這段時間,打點一下身後之事。」
殷天賜道:「我有命在,絕不會讓你先倒在骷髏刺客劍下。」
柳西川微歎道:「這個骷髏刺客武功高強,且擅暗襲,大哥自己小心好了,不必為小弟而擔心,否則說不定,反中了他聲東擊西之計。」
殷天賜方待答話,柳西川話已經接上,道:「生死有命,富貴由天!」
殷天賜大笑道:「不錯,不錯。」
柳西川亦自大笑,舉起了腳步。殷天賜一直送出門外。
這時候,旭日已經在高牆之上。風仍緊。
衣袂在東風中飛舞,柳西川走在陽光下,天外飛仙般出塵脫俗。
陽光溫暖,他心頭亦是一片溫暖,他的臉上更充滿了笑容。十年來,他還是第一次這樣開心。是因為殷天賜的改變還是因為得到了那兩把金鑰匙?
那種金鑰匙一共有四把,四把都在手,就等於掌握著一批富可敵國的財富。柳西川現在已經得到了其中三把。
還有一把在杜青鳳那裡,柳西川現在正是去找青鳳。
在揚州,杜家毫無疑問也是一戶很富有的人家,卻不大為人知悉。這幢莊院卻並非在城中,乃是在天寧門外,瘦西湖畔。
揚州的風景,可以說集中在瘦西湖一帶。在天寧門外登舟泛瘦西湖,可到五亭橋,小金山,以至平山堂。
五亭橋華美,小金山嫣媚,平山堂高曠,而瘦西湖卻真的瘦得可憐,一束纖腰。
楚楚有致。
沿湖多的是楊柳,整個瘦西湖在春夏無疑就是一座綠楊村。
這幾處的風景都是美麗至極。
杜洛在這個地方建築他的莊院,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他文武雙全,在書畫方面的造詣絕不在手中雙刀之下,詩詞歌賦方面也略有涉獵,性格當然是比較好靜,所以莊院選擇在這個地方,並不難理解。
不過他雖然好靜,對於小孩子的喧嘩吵鬧卻毫不在乎,甚至巴不得家中多幾個孩子,熱熱鬧鬧。可惜事與願違,他始終就只有青鳳一個女兒。這是他始終感到遺憾,死不瞑目的一件事。
他已經死了兩年。
有些人認為他的死乃是思念亡妻,憂鬱過甚,有些人卻認為乃是嗜酒之故。這可以說都有些關係。他的確很喜歡喝酒,卻是在妻子死後才變本加厲,嗜酒如狂。
沒有人能夠勸止他,即使是青鳳也不能。
他是被發現死在書齋之內,倒在橫七豎八的酒瓶之中,一身衣衫酒痕斑駁。
一句遺言也沒有。
杜洛在世的時候,與殷天賜、柳西川都有來往。
在杜洛死後,殷天賜一年中仍然會來杜家一次兩次,都是遊湖路徑,順便一探青鳳。
柳西川卻與在杜洛生前並無兩樣,有空閒總會來走走,甚至住上一兩天,指點一下青鳳的武功。
所以杜家上下對他一點也不陌生。
青鳳更就最高興看見他,最歡迎他留下。在他那裡,青鳳實在得益不少,也所以,一聽到他來到,青鳳都會立即就出迎。
今天卻沒有。青鳳今天根本就不在家。
柳西川當然不知道青鳳不在家,也不知道在杜家門旁的一株大樹之上,枝葉濃密之處,猿猴般伏著一個人。
那個人在柳西川來到之前,已伏在那裡,一身黑布衣衫,就連面龐也用黑布裹起來,只露出一雙眼睛。
閃亮的眼睛。
這雙眼睛現在卻並非瞪著柳西川,乃是瞪在一個灰衣人的臉上,那個灰衣人正從杜家莊門前石階下來。
是一個中年人,唇上長著兩撇鬍,顴骨高聳,一臉的失望之色。
他腳步匆匆,從柳西川身邊走過,只是瞟了柳西川一眼,並沒有怎樣在意,看樣子顯然不認識柳西川。
柳西川同樣不認識這個灰衣人,也只是瞟了他一眼。
兩人交錯走過。柳西川逕自走向杜家莊大門,那個人卻上了泊在岸邊的一葉小舟。
小舟上有一個老漁翁,聽得吩咐,連忙急舟起纜,把竿一撐,「噫呀」一聲,蕩了開去。
蒙面人目送小舟盪開,目光才轉回杜家莊那邊,充滿了疑惑。應門的是杜家的老僕人杜全。他一面開門,一面道:「我家小姐要明天才回來,你難道沒有聽清楚。」
柳西川一怔,道:「你在跟誰說話?」
杜全這時候才看清楚站在門外的是柳西川,一怔道:「怎麼是柳老爺?」
柳西川道:「你以為哪一個?」
杜全道:「方纔有人來找我們小姐……」
柳西川道:「是不是一個中年人,穿灰布衣裳的?」
杜全點頭道:「正是他,柳老爺認識這個人?」
柳西川道:「不認識,他來找青鳳什麼事?」
杜全道:「沒有說。」
柳西川「哦」的一聲。
杜全接道:「他只說有很要緊的事情,卻一定要見到小姐才肯說出來。」
柳西川道:「那麼他可有說居住在什麼地方?」
杜全道:「也沒有。」
柳西川道:「姓名?」
杜全道:「沒有,不過他說過明天一定會再來。」
柳西川道:「這個人倒有些奇怪。」
杜全道:「我也覺得是。」
柳西川道:「也許他真的有什麼事情要見青鳳?」
杜全道:「嗯。」
柳西川道:「你以前可有見過那個人?」
杜全道:「從來都沒有。」
柳西川道:「到底是誰?」
杜全道:「相信不會是老爺的親戚朋友。」
柳西川沉吟不語,回頭望去,哪裡還有那個灰衣人的蹤跡。
這若是平日,他倒不在乎。現在卻是非常時候。
那個人會不會就是「骷髏刺客」抑或他的手下。
杜全看見柳西川怔在那裡,不覺奇怪起來,道:「柳老爺好像很關心這件事?」
柳西川淡然一笑,道:「只是覺得很奇怪而已。」
杜全道:「柳老爺也是來找小姐?」
柳西川道:「不錯。」
杜全道:「不是有要事吧?」
柳西川搖頭,回問道:「青鳳到哪裡去了?」
杜全道:「去了她外婆那裡。」
柳西川道:「什麼時候去的?」
杜全道:「前天。」
柳西川道:「她說過明天回來?」
杜全道:「一定會回來。」
柳西川道:「如果她回來,叫她不要走開,明天我會再來一趟。」
杜全懷疑地問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與小姐有關?」
柳西川道:「目前還不能確定,要見到青鳳才清楚。」
杜全道:「那麼小姐明天回來,我將柳老爺的話告訴她好了。」
柳西川道:「勞煩你老人家。」
杜全欠身道:「柳老爺這樣說話,折殺老奴啦。」
柳西川一笑,道:「青鳳既然不在家,我也不進去了。」
杜全道:「怎麼不進來坐坐,喝杯茶歇一歇。」
柳西川道:「我城裡還有事。」
杜全忽然問道:「聽說城裡的殷大爺昨天收到了「骷髏刺客」的骷髏帖?」
柳西川道:「你們也聽到消息了?」
杜全道:「是小順子進城聽到的。」
柳西川道:「不錯,有這件事。」
「聽說那個刺客很厲害,從來都不失手。」
「以我所知,這是事實。」
「那麼殷大爺的性命……」
「骷髏刺客要殺他,我看不容易。」
杜全沉吟道:「我家老爺在世的時候,曾經說過殷大爺的武功非常好。」
柳西川點點頭。
杜全又問道:「柳老爺有沒有去看看殷大爺?」
柳西川道:「已去過了,一切很好。」
杜全還待再說什麼,柳西川已轉過半身,一面道:「我方纔的話你老人家記穩了?」
「是,柳老爺路上小心。」
柳西川笑了笑轉身,大踏步離開。杜全目送遠去,才將大門關上。
那個蒙面人幾乎同時颼地從樹上躍下,一個箭步竄至旁邊一個草叢,手一探,從草叢中抓出了一頂竹笠,往頭上一戴,放開了腳步,走的卻是另一個方向。
那頂竹笠他戴得很低,遮去了他大半的臉龐,即使是有人迎面走來,不但看不到他的臉龐,甚至連這張臉龐被黑布蒙著也不易發覺。這個蒙面人顯然不想別人在這個時候看見他的面目,不管任何人。
到底是誰?骷髏刺客?目的又何在?
方向雖然是不同,但路上有岔路,蒙面人從岔路走出來,天寧門就在他眼前,柳西川亦在他眼前。
他遙遙跟著柳西川走進天寧門。柳西川並沒有發覺這件事,逕自走向聚寶齋那邊。
蒙面人走的亦是那個方向。毫無疑問他是在追蹤柳西川,為什麼?
聚寶齋終於在望。蒙面人這個時候改變了方向,腳步橫移,走進了路旁的一條小巷。
左一折,右一折,橫過長街,蒙面人進入了聚寶齋後面的小巷。任何地方都有它僻靜的部分,聚寶齋也不例外,這條小巷就是它最僻靜的部分。
小巷的兩邊都是大戶人家的高牆。若是在一般地方,這時候是必聚著不少小孩子在玩耍。
這附近卻都是大戶人家,大戶人家的小孩子根本就不用走到後巷裡玩耍。
蒙面人在小巷中轉了一個彎,停下了腳步。
一條橫枝從聚寶齋的圍牆上伸出來,枝葉濃密,蒙面人就是停在這條橫枝之下。
他緩緩掀下竹笠,左右一看無人,身形便向上拔了起來,掠上了那條橫枝之上。
那棵樹乃是長在一個精緻的院子之內,整個院子有一半地方是寵在樹蔭下。
蒙面人狸貓一樣伏在樹上,往下望去,院子之內這時候一個人也沒有。蒙面人立刻將竹笠往旁邊一個樹椏一放,身形旋即展開,幾個起伏,到了對面那幢房子上的一個樹椏中。
那個樹椏周圍枝葉濃密,蒙面人身形再一縮,半蹲在那裡,更加不易被發現。他探頭望向那邊花徑。
不過片刻,柳西川出現在花徑之上,急步向這邊走過來。
柳西川其實並沒有什麼急事,只是想趕快安置好那個錦盒。
每當聚寶齋買進貴重的珠寶,他總是盡快將東西放好,以免有什麼閃失。這並非完全因為那些東西的貴重,最主要,是他不希望有任何無謂的損失。他可以說是一個典型的生意人。
錦盒內那兩把金鑰匙比起那所謂貴重的珠寶更不知貴重多少倍,怎能不趕快放好?
不過一路上,他卻沒有這種感覺。一直到踏入聚寶齋的大門,這種感覺才油然而生。
環境對於一個人的心情多少是有影響的。
「生意怎樣?」
「不錯。」
「可有人來找我?」
「沒有。」
「如果有,到書齋找我。」
柳西川踏入聚寶齋大門,很自然地先問聚寶齋的掌櫃生意如何。吩咐好那個掌櫃之後,他就急步走進內堂,走向他那個書齋。
也就是蒙面人監視下的那間屋子。
那個書齋既是柳西川看書的地方,也是他收藏珍貴物品的地方。聚寶齋的夥計都知道,所以對那個書齋多少都有些避忌,未得柳西川同意,誰都不敢擅自闖進去。就算他們闖進去,又覬覦柳西川收藏的珠寶,也找不到那些珠寶的所在。
柳西川有這個信心。
在機關設計方面他本來就是一個高手,到目前為止,就只有一個地方他束手無策,進不去。除此之外,任何地方的機關設計都難他不倒,他都可以來去自如,這是事實。
別人要進入他的寶庫,卻就困難了。
所以他平時並不在乎店中的夥計在書齋出入,在他的書齋之內收藏珍寶之處,當然例外。
書齋內寂靜至極。
柳西川反手將門掩上,走到對門那邊照壁之前。
那面照壁之上畫著一株蒼松,松幹上立著兩隻仙鶴,對著一輪明月。畫工精巧,兩隻仙鶴栩栩如生,驟看之下,彷彿就要破壁飛出來。
柳西川在照壁之前停下,右手一抬,食指一出,先後在四隻鶴眼之上各點了一下,然後再往四條鶴腳之上先後一按。再後他一掌拍在那一輪明月之上。
一陣輕微的軋軋聲響即時在書齋內響起來,在照壁的右方緩緩打開了一道暗門。
柳西川腳步不動,手指又在左邊那只仙鶴的眼睛之上各點一下。又是一陣軋軋聲響,在照壁的左方出現了第二道暗門,柳西川舉步走進這一道暗道。
這一切都落在那個蒙面人的眼中。他猿猴一樣從樹上吊下,雙腳勾著樹枝,雙手抵住牆壁,眼睛從樹下一個半開的窗戶往內偷窺。
所有的動作都是那麼小心。
柳西川完全沒有發覺,走進照壁左面那道暗門之內。
那道暗門旋即關閉。右邊那道暗門亦相繼自動關閉。
蒙面人看到這裡,呼了一口氣,腰一弓,身子往上彎,手一搭樹枝,身形迅速地往後移。
一退兩丈,回到伸出高牆外的那條樹枝,在樹椏取回那頂竹笠,一看小巷中無人,立即從樹上躍下。
腳甫沾地,竹笠已戴上頭,腳步亦起,疾往巷外走去,頭也不回。
這一次,又是去什麼地方?
正午。陽光溫暖,春風輕柔如水。
長街上行人很多,但走到殷家莊附近,都遠遠避開。
也許他們已看見埋伏在殷家莊附近的捕快,也許只是聽到這個消息。無論誰走近金家莊都會被那些捕快截下來查問,這雖然對個人並沒有什麼損失,卻費時誤事。
沒有人願意惹這個麻煩。
江湖朋友雖然不少聞風趕來,但聽到這個消息,亦望而止步。他們更不願與官府中人接觸。
所以殷家莊門前現在仍然非常安靜。
長街上人來人往,卻是始終沒有人接近殷家莊,就像有默契一樣。但例外始終是有的,而且一來就是兩個。
那兩人不但沒有繞道轉開,而且筆直向殷家莊走過去。
當先一人一身秋香色立蟒箭袖長衫,英俊而瀟灑,正是南宮絕。阮平緊跟在南宮絕身後。
他們已得悉殷天賜收到骷髏帖,現在也就是為了這件事來見殷天賜。
阮平初來,南宮絕前次亦只是偶然經過一次,逗留不到一天。對於揚州這個地方他們實在陌生得很。
在揚州城中,認識他們的人也很少,雖然他們到來的消息現在已經傳遍每個角落,見過他們,知道他們就是南宮絕、阮平的人並不多。
埋伏在殷家莊門前附近的捕快,就沒有一個人認識他們,此刻看見他們這兩個陌生人走過來,眼瞳中都露出了警戒之色,正準備採取什麼行動,捕頭何方已經從那邊逡巡過來,一見二人腳步立即加快,三步並作兩步,截在南宮絕、阮平的面前。
南宮絕、阮平同時緩下腳步。
阮平目光一轉,道:「這個看來是捕頭了。」
南宮絕頷首道:「應該就是,這幢莊院果真一如傳說,現在已經在官府的保護之下。」
阮平道:「憑他們保護得了?」
南宮絕道:「這是另一個問題,無論怎樣,他們總算已盡了力。」
阮平道:「還不是殷天賜的錢作怪,若換是別人,我倒不相信他們也會如此賣力。」
南宮絕淡笑不語。
阮平目光再轉,接道:「那些捕快埋伏的地方並不夠隱密。」
南宮絕道:「骷髏刺客要來的話,他們埋伏在什麼地方也沒有分別。」
阮平道:「這也是。」
說話間,他們已來到了何方的身前一丈。
何方左手霍地一橫,道:「來人止步!」
南宮絕、阮平先後停下腳步。
何方接道:「報上姓名。」
阮平應道:「我叫阮平,這位是我家公子南宮絕!」
何方動容道:「「俠義無雙」南宮絕?」
阮平反問道:「閣下莫非就是這兒的捕頭?」
何方道:「正是。」
阮平道:「聽說這兒的捕頭姓何名方。」
何方道:「何方就是我!」
阮平道:「我們主僕二人此來乃欲見殷天賜殷大爺一面。」
何方道:「為了骷髏帖?」
阮平道:「應該說為了骷髏刺客。」
何方道:「聽說兩位昨天黃昏已進入揚州。」
阮平一怔道:何大人好靈通的消息。」
何方得意一笑,道:「這裡發生的事情何某人不知道的相信還不多。」
南宮絕接口道:「我們卻是方從店小二口中知道那位殷大爺收到了骷髏帖。」
何方一伸大拇指,道:「一聽到消息就趕來,公子不愧是俠義無雙。」
南宮絕道:「何大人言重了。」
何方笑了笑,道:「可惜何某人福淺,一直都無緣認識公子。」
話中顯然另有話說。
南宮絕聽得出,道:「何大人在懷疑我是否南宮絕?」
何方連聲「不敢!」卻又道:「公子可有什麼辦法證明自己的身份?」
南宮絕淡淡一笑,道:「沒有。」
阮平一旁道:「公子,南宮世家的信物……」
南宮絕截口道:「你忘記了何大人並不是武林中人?」
阮平點頭道:「這也對。」連忙向何方道:「我們可沒有戴上面具,也沒有易容。」
何方道:「骷髏刺客的真面目本來就是一個謎。」
阮平怔住。
南宮絕回問何方,道:「未知何大人,可有什麼好辦法?」
何方道:「也沒有。」
南宮絕道:「聽說那被刺殺的殷大爺曾經一掌擊碎一座石獅子。」
何方道:「是事實。」
南宮絕道:「那麼可以說是武林高手的了。」
何方道:「嗯。」
南宮絕道:「對於武林中的事情相信那位殷大爺也不會怎樣陌生,我們的身份,也許他能夠分辨得出。」
何方道:「這個嘛……」
南宮絕接道:「看來只有這個辦法了。」
何方尚在猶豫,阮平已插口道:「否則我們就唯有闖進去,這樣一來,可就要得罪了。」
何方一瞪眼,道:「這長街左右……」
阮平笑截口道:「一共埋伏有二十四個捕快。」
何方愕然道:「你怎麼知道?」
阮平道:「也許是我的眼利。眼利且手快,腳亦是,真的闖進去,他們只怕來不及阻擋。」
何方瞪眼道:「你敢擅自闖進別人的莊院?」
阮平道:「只要我們並不是骷髏刺客,殷大爺一定不會計較,那麼何大人要定我們的罪相信也不容易。」
何方瞪著他一會,無可奈何地道:「你們跟我來!」霍地轉身舉步,走上大門石階,探手抓住獸環,一長二短,連敲三下。
門後捕快早已聽到說話聲音,聽得獸環暗號,立即將門打開。
何方立即吩咐道:「馬二去通知殷大爺說是「俠義無雙」南宮絕南宮公子來訪。」
那個叫做馬二的捕快一聲「知道!」轉身疾奔了出去。
何方回首把手一擺,道:「南宮公子,請!」
南宮絕偏身,道:「何大人先請!」
何方也不多說,跨進門內,大踏步向大堂那邊走去。
南宮絕、阮平先後亦舉起了腳步。
殷家莊大堂猶如王侯府邸,華麗至極,四面長明燈高懸,卻不見有人。
何方一步跨入,道:「兩位請隨便坐。」
南宮絕在堂中的八仙桌旁邊坐下,一面道:「何大人不必客氣了。」
何方逕自坐下,道:「茶點方面,可欠奉了。」
阮平接口道:「這兒的僕人呢?」
何方道:「都已在昨天盡被暫時遣散。」
阮平道:「為什麼?」
何方瞪了阮平一眼,道:「殷大爺不希望他們遭受到任何的傷害。」
阮平點點頭,道:「這個人看來還不錯,可是怎麼又讓你們在這裡進出?」
何方道:「這不是殷大爺的主意。」
阮平道:「那是你們大人的了?」
何方道:「不錯。」
阮平道:「對於你們大人這番好意殷天賜當然不能拒絕。」
何方道:「這件事我們大人也非管不可。」
阮平道:「他其實應該知道,叫你們埋伏在這個莊院附近其實起不了什麼作用。」
何方冷笑。
阮平道:「這不是我看低了你們,確實是骷髏刺客非同小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應付得來。」
何方冷笑道:「那麼你以為這件事我們大人應該怎樣處置?袖手不管還是裝作不知道?」
阮平道:「他就是這樣做也沒有人敢說他不是的。」
何方道:「當然,正如阮公子就算路見不平,袖手旁觀,也沒有人敢說阮公子的不是。」
阮平道:「我可不是那種人。」
何方道:「我們大人也不是那種官。」
阮平道:「是麼?」
何方忽然問道:「阮公子可是揚州人?」
阮平道:「不是。」
「那麼可曾見過我們大人?」
「不曾。」
「然則我們大人是怎樣的一種人,阮公子也不清楚的了?」
阮平不能不點頭。
何方沉聲道:「不清楚的事情阮公子還是不要胡亂推測的好。」
阮平閉上嘴巴,何方亦不再說什麼。
南宮絕看在眼內,聽進耳裡,並沒有表示意見,只是笑了笑。
大堂又恢復寂靜。
也沒有多久,腳步聲就從堂外傳來。
是馬二的腳步聲,殷天賜緊跟在馬二的後面,腳步起落,毫無聲響。
他在門外停下了腳步,目光卻直射堂內,一轉即落在南宮絕的臉上,道:「哪位是南宮公子?」
南宮絕長身而起,道:「可是殷大爺?」
殷天賜一怔,大笑道:「怎麼你也這樣稱呼我?」
南宮絕道:「老前輩又如何?」
殷天賜道:「這個稱呼還差不多,卻把我叫老了。」
他說著上下又打量了南宮絕一遍,道:「英雄出少年,當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更勝聞名!」
何方一旁亦已站起了身子,這時候忽然道:「殷大爺以前並不認識這位南宮公子?」
殷天賜道:「是又如何?」
何方道:「不怕是……」
殷天賜會意道:「你莫非懷疑他乃是骷髏刺客假扮?」
何方望南宮絕一眼,道:「我……」
殷天賜笑截口道:「骷髏刺客若是有他這個風範,我便是死在他劍下,也是甘心。」
何方一呆,仍然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殷天賜沉吟一下,回對南宮絕問道:「南宮望是你何人?」
南宮絕道:「前輩何以突然提直懈七叔的名字?」
殷天賜道:「當年十七劍客泰山論劍,可是你家七叔技壓群雄。」
南宮絕道:「這是十二年前的舊事了。前輩……」
殷天賜道:「我適逢其會,看到了他震懾群雄的一劍「后羿射日」。」
他瞇起眼睛,彷彿又看見了那一劍的輝煌,道:「凌空一劍,群雄失色,精彩極了。」
南宮絕道:「晚輩也練這一劍。」
殷天賜一聲道:「好極了!」身形一偏,凌空飛起,一掠兩丈,落在堂外院子之中。
南宮絕身形一動,颼地亦掠出了堂外,阮平緊跟著,何方一頭霧水,但仍然跟著,疾奔了出去。
殷天賜身形一頓,回頭道:「請!」
南宮絕一聲長嘯,身形驟起。斜斜地射了出來,劍同時出鞘。
人劍合一,剎那間化成一道飛虹,颼的一聲飛射兩丈!
殷天賜即時一聲道:「小心!」反手拔出了旁邊一個捕快腰間的配刀,迎面疾向南宮絕飛擲過去!
南宮絕人在半空,劍嗡的一分為九!
刀劍剎那間相接,一陣異響,火星閃射,那柄刀已斷成十截!劍從斷刀穿過,入鞘,人同時落地!
殷天賜面露驚訝之色,何方與手下眾捕快更看得目瞪口呆。南宮絕從容轉身,道:「可是這一劍?」
殷天賜道:「正是。」
一頓撫掌接道:「看這一劍,公子劍上的造詣顯然猶在南宮望之上。」
南宮絕欠身道:「老前輩過獎了。」
殷天賜忽然大笑道:「今天早上來了一個「回鳳舞柳劍」,現在再來一個「俠義無雙」,骷髏刺客呀,骷髏刺客,你若是仍能夠殺得了我,也就是我活該命絕!死而無憾!」
何方一旁立即走了過來,道:「大爺洪福齊天,自當有貴人來相助。」
殷天賜目光一轉,道:「這句話雖然肉麻,現在聽來倒也不覺過份。」
何方赧然止步。
阮平亦走了過來,道:「回鳳舞柳是誰?」
殷天賜道:「是我的結拜兄弟,也是本城聚寶齋的老闆柳西川。」
阮平皺起了眉頭,他從來沒有聽過柳西川這個人。
南宮絕亦道:「恕晚輩孤陋寡聞。」
殷天賜搖頭道:「這怪不得你們,我們兄弟四人十年前便已退出了江湖,在退出江湖之前,也沒有闖出什麼名堂。」
阮平又問道:「還有兩位是誰?」
殷天賜道:「一個叫做杜洛,鴛鴦雙刀倒有幾下,已經去世,還有一個叫做司馬方,擅長暗器,卻是生死未卜。」
阮平連連搖頭,這兩個名字他同樣陌生。
殷天賜道:「若是十年之前,或者還會有些人會曾經聽過我們兄弟的名字。」
阮平道:「現在殷大爺的名字在揚州一帶,豈非無人不識?」
殷天賜笑道:「我那個柳三弟也是的,想不到我們兄弟在江湖上闖不出什麼名堂,做生意反而幹得有聲有色。」
南宮絕接口道:「老前輩可曾想到,那會是什麼人請來了骷髏刺客?」
殷天賜道:「這十年以來我雖然也曾開罪過不少人,但都是言語間無意中得罪,想來不至於非殺我方甘心,至於請到骷髏刺客動手,更就匪夷所思。」
南宮絕道:「那麼十年之前?」
殷天賜道:「若說有就只有一個。」
南宮絕道:「是誰?」
殷天賜答非所問道:「那個人應該已經死了。」
南宮絕道:「聽前輩的口氣,似乎不大肯定。」
殷天賜點頭,微歎道:「如果他在世,要來殺我的那個骷髏刺客只怕也不是別人,就是他。」
南宮絕一怔,道:「哦?」
殷天賜解釋道:「因為他十年前做什麼事情從來都不肯假手別人。」
南宮絕追問道:「這個「他」到底是誰?」
殷天賜一再沉吟,道:「在事情未得證實之前,我也不想多說他什麼。」
阮平道:「那麼什麼時候才能夠證實?」
殷天賜道:「三月十七。」
阮平道:「也就是骷髏刺客來殺你的那天。」
殷天賜道:「不錯。」
阮平道:「萬一你死在骷髏刺客劍下?」
殷天賜道:「那是我命當該絕,你們可以找柳西川一問。」
阮平道:「你怎麼不乾脆說出來。」
殷天賜欲言又止。
南宮絕道:「前輩若是不想說也不要勉強。」
殷天賜道:「那個骷髏刺客若非我懷疑的那個人,柳西川也不會說的。」
南宮絕笑了笑,道:「他若非骷髏刺客,我們同樣不會過問。」
殷天賜道:「很好。」
一頓接問道:「聽說「鐵膽」周亮前幾天已遭骷髏刺客毒手了?」
南宮絕道:「這是事實。」
殷天賜道:「周亮是你們的朋友?」
南宮絕道:「不錯。」
阮平道:「這也就是我們追尋骷髏刺客的主要原因。」
殷天賜道:「不難想像。」
阮平接道:「不過即使他沒有殺死我們的朋友,我們既然來到揚州,除非不知道,否則也不會坐視這個惡徒殺人。」
殷天賜道:「南宮公子俠義無雙,老夫早有耳聞。」
阮平道:「可惜你不肯將實情說出來。」
殷天賜道:「應該說的時候自會說的。」
阮平道:「你大概不會拒絕我們插手這件事吧?」
殷天賜道:「求之不得。」
阮平道:「你老可有什麼好主意?」
殷天賜道:「沒有。」
阮平又問道:「那你老準備怎樣應付?」
殷天賜道:「等待骷髏刺客降臨。」
阮平道:「怎麼不積極一點?」
殷天賜苦笑道:「敵暗我明,而且骷髏刺客本來的面目是生得怎樣,現在仍然是一個謎,除了等待他降臨之外,還能夠怎樣?」
阮平不由點點頭,道:「這也是。」
殷天賜道:「骷髏刺客殺人一向有自己的規矩,從未違背。」
阮平道:「你是說他殺人之前必然送上骷髏帖,三日之後才動手?」
殷天賜點頭道:「所以他應該後天才會來,老夫斗膽請兩位那天早上來這兒,並肩聯手對付那個可怕的骷髏刺客。」
阮平道:「只恐給他搶在我們的前面。」
殷天賜道:「據我所得到的資料,這個骷髏刺客絕少在夜間來殺人。」
阮平道:「他應該選擇夜間才是。」
南宮絕插口道:「在夜間誰都會特別小心防範,他不選擇夜間動手,正是他聰明的地方。」
殷天賜道:「不錯。」
阮平道:「偶然也會例外的。」
殷天賜道:「他若是在夜間動手,除非出手突然至極,而且一擊致命,否則縱然殺得了我,也要付出相當代價!」
阮平會意道:「這是因為大家都在暗,誰也佔不了多大便宜。」
殷天賜道:「正是這個道理。」
阮平道:「你對自己的本領,看來也是滿懷信心。」
殷天賜道:「這大概因為我到目前為止仍然未遇過對手。」
阮平道:「聽說你曾經一掌擊碎一隻石獅子。」
殷天賜道:「那算不了什麼。」
阮平道:「哦?」
殷天賜道:「石獅是死的,並不會閃避與反擊,任何人只要在手掌上下些苦功,要拍碎一隻石獅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阮平點頭,突然道:「小心!」
話未完,人已竄前,兩拳齊施,「雙龍出海」擊向殷天賜的胸膛!
南宮絕急喝道:「不可無禮!」卻沒有上前去阻止。
其實他也想見識一下殷天賜的武功。
殷天賜呵呵一笑,閃身讓開,道:「阮朋友敢情要試一試老夫的武功?」
阮平道:「正有此意!」一句話才四個字,他已連環擊出八拳,踢出七腳!
殷天賜一一閃開,道:「好快的拳腳!」
阮平輕叱道:「還手!」拳腳更急,連環九拳十二腳!
殷天賜這一次不再閃避,穩立如山,拳來拳封,腳來腳架,阮平十二腳九拳,竟無法將殷天賜逼退半步,拳腳接觸處,竟猶如鐵石。
這老小子好厲害!
他正想再出手,南宮絕已喝止道:「住手!」
阮平這一次倒也聽話,立即收住了手腳,卻並未退下。
南宮絕笑叱道:「你難道還試不出殷老前輩的武功遠在你之上。」
阮平回頭道:「這才是開始。」
南宮絕道:「武功高低,交手已知。」
阮平道:「他要打倒我,可也不容易。」
殷天賜道:「這個當然,老夫也只是拳腳還見功夫,阮朋友若是動到兵器,那我就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兒。」
阮平給這一捧,反而不好意思起來,訥訥地道:「倒也未必。」
殷天賜笑顧南宮絕,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倒是至理名言,我及早退隱,現在看來亦未嘗不是明智之舉。」
南宮絕道:「老前輩言重了。」
殷天賜轉回話題,道:「客氣話不說了,到時兩位務請來助我一臂之力。」
南宮絕道:「一定。」
殷天賜微揖道:「就此謝過。」
南宮絕偏身回揖,道:「這也是我們的事,老前輩請勿如此說。」
殷天賜哈哈一笑,道:「這一次合該骷髏刺客倒霉的了。」
南宮絕道:「還請小心。」
殷天賜點頭笑應,道:「我原該請你們喝幾杯,也算做聊盡地主之誼,可惜我現在要打點的事情實在太多……」
南宮絕道:「晚輩知道。」
阮平卻問道:「你還有什麼事情打點?」
殷天賜笑道:「我偌大一份產業,總要有一個明確交代。」
阮平總算轉明白,道:「你擔心難逃此劫?」
殷天賜笑語聲一沉,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阮平不能不同意殷天賜的話,道:「你放心,就算你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們一定替你復仇!」
南宮絕苦笑道:「你說話就是沒遮攔。」
殷天賜笑道:「年輕人說話就是魯莽一點,亦無可厚非。」
回對阮平道:「老夫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一切拜託了。」
阮平赧然點頭。
南宮絕接道:「如此我們告辭了。」
殷天賜道:「請!」當先舉起腳步。
他一直送出門外,神情顯然開朗了很多,臉上始終都帶著笑容。雖然事情尚未解決,但得到一個南宮絕這樣的人來幫忙,總是值得高興的。
他雙掌「雷霆十七擊」凌厲非凡,柳西川的回鳳舞柳劍亦不是尋常可比,合他們兩人之力,對付骷髏刺客他已經滿懷信心,何況再加上一個「俠義無雙」南宮絕,還有一個武功也不弱的阮平?
可是他仍然安排身後事。
因為骷髏刺客到現在為止從未失敗過一次,也是鐵一般的事實。
出了殷家莊,南宮絕、阮平原路回去。
阮平一路目不轉睛地望著南宮絕,實在很想聽聽南宮絕的意見,可是南宮絕一直默不作聲。他背負雙手,腳步很緩慢,若有所思。
轉過了街角,阮平看見南宮絕仍然是那個樣子,忍不住一聲呼喚道:「公子!」
南宮絕應聲側首,道:「什麼事?」
阮平道:「我正要問公子在想著什麼?」
南宮絕反問道:「你老實說一句,殷天賜的武功是不是比你高很多?」
阮平道:「若是論拳腳,應該就是了。」
南宮絕道:「從何見得?」
阮平道:「我與他拳腳相觸,如擊鐵石,但他顯然未盡全力。」
南宮絕點頭道:「這一點我也看得出。」
阮平道:「憑我的經驗,這個人顯然身懷金鐘罩鐵布衫,十三太保橫練之類的武功。」
南宮絕道:「現在他卻是揚州手屈一指的大富豪。」
阮平道:「公子這句話什麼意思?」
南宮絕道:「以他的財富、地位,即使仍然有時間,也仍然有心情每天都練武,相信很難會像人在江湖之際那麼刻苦。」
阮平道:「應該就是了。」
南宮絕道:「不進則退以常理推測,他的現在武功應該在十年前退出江湖時之下。」
阮平道:「他現在的武功已經夠驚人的了。」
南宮絕道:「不過亦有可能,他早已想到仇家始終會找上門來,十年一日,始終勤練不絕。」
阮平道:「有可能。」
南宮絕又道:「但無論如何,以他的武功,即使是十年前,在江湖也應該闖出了一個名堂,我們卻從未聽過他的名字,就是他三個結拜兄弟,柳西川、杜洛、司馬方的名字,亦一樣。」
阮平道:「也許他們現在都已改過了名字。」
南宮絕道:「當然亦有可能他雖然一身本領,很少在他人面前使出來,又或者他們對於名並沒有什麼興趣。」
阮平道:「公子莫非懷疑他們的出身有些不妥。」
南宮絕道:「殷大爺的財富來源豈非就已是一個謎?」
阮平道:「那與我們可沒有什麼關係。」
南宮絕點頭道:「我們現在追究的並不是他的財富,所以無論他的財富怎樣得來,無須理會。」
阮平摸著下巴道:「那麼公子的意思……」
南宮絕道:「我們要考慮的只是他們的武功。」
阮平目不轉睛地望著南宮絕,他實在聽不懂。
南宮絕連忙解釋道:「殷天賜的武功既然如此高強,他的三個結拜兄弟相信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阮平道:「不錯,但這又怎樣?」
南宮絕道:「骷髏刺客就是其中之一亦未可知。」
阮平-訝道:「公子這是說……」
南宮絕道:「殷天賜不是懷疑骷髏刺客也許就是某人?」
阮平道:「可沒有說某人到底就是……」
南宮絕截口道:「他不是又說他那個結拜兄弟司馬方生死未卜?」
阮平道:「但他並沒有說司馬方就是骷髏刺客啊。」
南宮絕道:「你可有留意他說那句話時的神情?」
阮平道:「怎樣呢?」
「既非憂傷也並非牽掛,乃是不安而恐懼。」南宮絕目光一閃道:「到他談及骷髏刺客的時候,又露出那種神情。」
阮平道:「公子原來一直都留意他的神情。」
南宮絕沉吟接道:「再說,那個骷髏刺客若不是他的結拜兄弟而只是他的仇家,他似乎沒有隱瞞的必要,你說是不是?」
阮平道:「嗯。」
南宮絕笑了笑,道:「卻也難怪他不肯明言,我們對他來說畢竟還是陌生人。」
阮平道:「他總該知道公子俠義無雙。」
南宮絕道:「江湖上多的豈非不是有名無實之徒?」
阮平道:「南宮世家數百十年來,可未曾出過一個盜名欺世的人。」
南宮絕淡然一笑,道:「有句話你總該聽過的。」
阮平道:「什麼話?」
南宮絕道:「逢人且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
阮平道:「咱們武林中人可不講這一套。」
南宮絕道:「你忘了殷天賜退出江湖已十年,在揚州一直就是在商場上打滾。」
阮平歎了一口氣,道:「看來我們現在得到聚寶齋一走,也許柳西川肯將實情告訴我們。」
南宮絕道:「殷天賜不肯告訴我們的柳西川也一定不會說出口。」
阮平道:「難道我們要知道箇中情形,就只有待殷天賜死在骷髏刺客劍下之後?」
南宮絕道:「也許。」
阮平道:「萬一骷髏刺客死在殷天賜手下,又如何?」
南宮絕道:「這件事在我們也就完了。」
阮平道:「我們難道不再追究骷髏刺客的來歷?」
南宮絕道:「他本來是什麼人與我們並無關係。」
阮平道:「周大爺可是死在他劍下。」
南宮絕道:「他只是一個職業刺客,只要有錢,無論誰都可以要他去殺人,我們要追究的應該是出錢買他刺殺老周的人。」
阮平道:「公子以為他是誰?」
南宮絕道:「老周仇人雖多,只要我們下些功夫,相信亦不難找出來。」
阮平道:「如果能夠從骷髏刺客口中得知,豈非就省事得多。」
南宮絕道:「這相信很困難,保守秘密本來就是作為一個職業刺客先決條件,像他這種有名的刺客,便是生死關頭相信也不會說的。」
阮平道:「像這種邪惡之徒難道也會不畏死?」
南宮絕笑道:「說了出來,你是否就會放過他?」
阮平道:「即使不要他的命,也得廢他的武功。」
南宮絕道:「既然如此,為什麼他還要說?」
阮平怔住。
南宮絕沉吟了一下道:「你先回客棧,我去找幾個朋友,打聽一下殷天賜四兄弟的來歷。」
阮平道:「這地方若是有人知道殷天賜本來的身份,早就傳開了。」
南宮絕道:「單從殷天賜一個人著手,當然是比較困難,但是四個人,再加上武功特徵,除非當年他們真的是無名之輩,又或者來自遠方,否則總該有些印象的。」
阮平道:「我也隨公子走一趟,多結識幾個英雄豪傑。」
南宮絕道:「總有機會的,但是你現在必須留在客棧之內。」
阮平道:「幹什麼?」
南宮絕道:「以防殷天賜那邊發生了什麼事,叫人找來。」
阮平道:「他們怎知道我們住在雲來客棧之內?方纔我記得並沒有跟他們說。」
南宮絕道:「若是連這個也打聽不出來,何方那個總捕頭就是白做了。」
一頓接道:「如果我沒有估計錯誤,在知道我們進來揚州後不久,相信他已經弄清楚我們落腳的地方。」
阮平道:「萬一真的有事發生了,我又到哪兒找公子?」
南宮絕道:「我現在先走一趟城中鎮遠鏢局,然後到城南拜訪一下已封刀歸隱的「奔雷刀」尚三奇尚老前輩。」
阮平道:「我都記下了。」
南宮絕接道:「你在客棧之內也得小心,說不定骷髏刺客已知道消息。」
阮平撫掌道:「這個最好。」
南宮絕沉聲道:「一點也不好,他知道你是阮平,你卻連他是什麼樣子也不清楚。」
阮平心頭一凜,道:「我會小心的了。」
南宮絕點點頭,放步前行。
鎮遠鏢局走天下,鏢師逾百,總鏢頭「銀鉤」馬伯常年已六旬,平生廣結英雄豪傑,朋友之多,中原武林只怕無出其右。
「奔雷刀」尚三奇未歸隱之前,最喜歡湊熱鬧,武林中無論有什麼聚會,除非他不知道,否則一定有他一份,識人之多,並不在馬伯常之下。
南宮絕找這兩個人打聽,無疑找對了人。
可惜他們根本就沒有聽過有殷天賜那樣的四兄弟,他們也就只知道殷天賜是揚州首屈一指的大富豪,身懷絕技,鐵掌開碑,柳西川是聚寶齋的大老闆。除此之外,一無所知。對於骷髏刺客的來歷他們更只有搖頭的份兒。
倒在骷髏刺客劍下的人他們反倒是清楚得很,因為,很多都是他們的朋友。
南宮絕並沒有任何的收穫。出了尚家,他順道往殷家莊門外一轉,又與何方相遇。
殷家莊一帶仍然那麼平靜,事實上亦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何方只是作例行巡視。南宮絕也沒有進去,取道回客棧。
這一夜在平靜中度過。
三月十六。
殷家莊更顯得平靜。
暴風雨到來之前,也是異常平靜的。
在殷家莊外,一連串奇怪的事情卻正在發生。
又是正午。柳西川再次出現在瘦西湖畔的杜家莊門前。
應門的仍然是老僕人杜全,一見柳西川,神情顯得有些兒詫異,仍然欠身道:「柳老爺」柳西川手一擺,道:「青鳳回來了沒有?」
杜全點頭道:「小姐大約半個時辰之前回來了。」
柳西川笑了笑,道:「很好,我來得正是時候。」
杜全還有話說道:「可是立即又出去了。」
柳西川「哦」一聲,問道:「去哪兒?」
杜全道:「就是柳老爺的聚寶齋,柳老爺路上沒有遇見我們小姐?」
柳西川又一怔,道:「沒有。」
杜全道:「小姐是騎馬去的,也許因此錯過。」
柳西川道:「可知她找我有什麼事情?」
杜全道:「大概是為了殷大爺收到骷髏帖的事。」
柳西川道:「是你們告訴她的?」
杜全道:「是。」一頓接說道:「當時小姐已經打算吃點東西之後,進城一見柳老爺的了,不知怎的,忽又改變了主意,匆匆從內堂奔出來,上馬就走。」
柳西川心頭一動,道:「她可有說過什麼?」
杜全搖頭道:「只是神情有些兒奇怪。」
柳西川沉吟起來。
杜全偏身道:「柳老爺請進內喝杯茶歇歇。」
柳西川道:「不用。」
霍地轉身,腳步急起。
杜全急叫道:「柳老爺要去哪兒?」
「回城!」這兩個字出口,柳西川人已在丈外,腳步如飛,迅速遠去。
杜全怔在那裡,一臉疑惑之色,目送柳西川飛快地消失在來路上。也就在這個時候,一葉輕舟向這邊蕩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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