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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天塹通幽徑 發現盔甲人 文 / 黃鷹

    練青霞倦極,終於進入夢鄉。

    那不是好夢,圓球的滾動,毒氣的爆發,狂呼慘號,一個個無辜的平民百姓倒下,然後肌肉消蝕,出現了一具具的白骨。

    童青的死亡亦出現,浮沙就像是一頭龐大的怪獸,緩緩的將童青吞噬,然後轉向她迫近。

    她驚呼掙扎,一個身子還是被吞進去,也就在驚呼中,她驚醒,跳起來,然後她發覺只是在做夢,天色也已經大亮,朝陽已然從東方湧出來。

    好一會,她的情緒才完全穩定,在她來說,這也是前所未有的事。

    她將整個身心都放鬆,才走到昨夜觀看火龍盡頭的地方,再往下望去。

    棧道已完全被燒燬,烈火亦已經熄滅,盡頭是一個平台,下臨天塹,霧氣迷漫,也不知有多深。

    她看了一會,還是彎刀飛索並用,往下攀去,到了平台上,除了幾條被擊碎的石柱之外,什麼特別的東西也看不到。

    那幾條石柱到底有什麼作用,她也看不透,石柱連貫鐵鏈的上半截都被拋進天塹下,否則給她看到鐵鏈,不難想到那裡有一條鐵索橋,相連對面峭壁當中的一個平台。

    那個平台這時候亦已被砍下來的樹木掩蓋,遠望只見一片樹木。

    她放目四顧,看不見有什麼可疑的地方,再俯視霧氣迷漫的天塹,不由歎一口氣。

    那給她的是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她實在難以相信那些人就是藏在這個天塹之下。

    然後她想起了燕十三說話的態度。

    燕十三俠骨柔腸,目睹毒氣的厲害,應該是絕不會袖手旁觀,就此罷休,在附近若是還能夠找到線索,又怎會毫不猶疑的離開?江湖人的行事作風是不是只有江湖人才明白?

    練青霞不敢肯定,但看到這個天塹,還是不由考慮到燕十三的決定。

    也所以那股要攀下天塹去的念頭不由自主的打消,呆立了片刻,最後還是離開。

    那片刻,她亦想起了高亭、平湖、竹瓦三個地方,毒氣在嚴密監視下仍然能夠在蘭溪爆發,高亭、平湖、竹瓦三個地方當然亦不難繼蘭溪之後遭受毒氣的襲擊。

    再想到毒氣的厲害,她不禁心寒起來,只希望能夠及時趕到去制止。

    燕十三、練青霞都沒有過慮,在他們趕到之前,毒氣已經先後在竹瓦、平湖、高亭三個地方爆發。

    三個地方都是在官府捕快軍兵的嚴密監視下,練青霞早在追查瓷球的線索之前便已經部署好一切,有過蘭溪一地的經驗,當然更加縝密,可是在毒氣爆裂的時候,在那三個地方監視的官府中人還是一無所覺,也無一倖免,全都在毒氣的包圍下死於非命。

    練青霞趕到去觸目所見都是消蝕的白骨,除了瓷球的碎片,沒有其他的線索。

    她並不知道燕十三有沒有到來,卻不以為燕十三能夠找到什麼線索。

    燕十三在毒氣爆發的時候若是在附近,除非又及時躲進水井或者什麼地方裡,否則不難已化成骷骨,若是又找到什麼線索,根本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讓毒氣爆發,事實上她調查所得,毒氣差不多同時在三個地方出現,估計時間,燕十三除非快馬奔馳,日以繼夜,否則根本沒有可能趕得及三個地方的任何一個。

    在毒氣爆發後才進入,結果與她一定毫無分別,一無所獲。

    之後燕十三跑到什麼地方去,也是沒有線索留下來,失望之餘,不由使練青霞一陣彷徨。

    她重新召集附近一帶的捕快軍兵,那些監視在鎮外倖免於難的捕快軍兵看見那些白骨無不震驚,他們事先毫無所覺,事後亦沒有發現燕十三的行蹤。

    練青霞最失望的其實是這件事,她其實還是希望燕十三能夠再找到什麼線索,再跟她打一個招呼。

    蘭溪、平湖、高亭、竹瓦四個地方先後被毒氣侵蝕,消息若是傳到京師,勢必又一番震驚,也必怪罪下來,對她有一定的影響。

    朝廷又將會怎樣處置?她雖然不知道,想到了這件事,還是不免心裡一陣不舒服。

    她雖然自問已盡了力,這樣挫敗在她來說畢竟還是第一次,一力保薦她的曹廷勢必也面目無光。

    會不會因此而派別的人南下取代她的地位,想到這個問題,她心裡就更不舒服了。

    消息當然飛快被送到京師,也不是直接地送進曹廷的手中,所以曹廷要替練青霞掩飾這件事情也不成。

    到曹廷這個地位,當然成為朝中大臣攻擊的對象,以他的經驗,卻也當然懂得怎樣保護自己,避重就輕,只有向皇帝交待。

    皇帝這時候不過八歲,一個小孩子哪懂得多少,而事實,一直以來,都是由常德郡主作主。

    常德郡主雖然也不過二十歲,但因為弟弟年幼,必須她加以照顧,懂得的倒也不少,野心也因而逐漸大起來,她很清楚朝中大臣的實力,知道如何去爭取他們的支持,亦知道曹廷的勢力日增。

    這本來也是她的主意,借助曹廷來應付朝中大臣的壓力,可是到曹廷的勢力大起來,又想將之削滅,當然一方面是由於他人的說話影響,一方面卻是由於曹廷言語上的不敬,令她對曹廷突然生出了惡感。

    曹廷既然是一個聰明人,言語上又怎會開罪常德郡主,事實上一直都非常小心,只是他到底是一個男人。

    一個男人要真正取得一個女人的歡心信任,實在不是一件容易事。

    常德郡主無疑很多地方都表現強人本色,到底是年紀輕,想得並不遠,也未脫一般女人的小性子,曹廷有時候以為可以直言進諫,聽在她耳裡,便有刻意攻擊的感覺,雖然當場沒有作聲,事實已記在心裡,到過些時候,有意無意便提出來。

    在曹廷來說,有些絕無疑問是小事,常德郡主卻顯然不是那麼看,到發現的時候,已經很難改變常德郡主這種印象。

    他只有更加小心,一再表示一切都是以社稷為重。

    常德郡主看見他低聲下氣,才沒有那麼敵對,卻總要想辦法,令他受些打擊心裡才舒服,毒氣這件事絕無疑問是最佳的借口。

    曹廷心中有數,所以看見常德郡主在皇帝身旁,一些也不覺得意外,恭恭敬敬的施過禮,只等皇帝說話。

    皇帝話是說了,就是說得不清楚,也無多大怪責之意。

    常德郡主聽著,終於忍不住開口:「毒氣的事到底怎樣了?」

    「練青霞正在全力追尋,相信不久便會有好消息。」曹廷低聲下氣。

    「好消息還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壞消息可是已來了不少,蘭溪、平湖、高亭、竹瓦四個地方被毒氣侵襲的事情,曹大人想必接到消息。」常德郡主冷冷的瞪著曹廷。

    「已經接到了。」曹廷歎息。「我們也找到了一點兒線索。」

    「用那麼多的人力,花那麼多時間,才找到一點兒線索,不會令人覺得朝廷無能?」

    曹廷又一聲歎息:「奴才已著令全力追查,盡早將兇手找出來。」

    「這句話已經聽過很多次了。」常德郡主冷笑。「我們總不成要等到毒氣在京師爆發才採取行動。」

    曹廷目光垂下,常德郡主接道:「練青霞一個女兒家,我原就不以為能夠做出什麼事情來。」

    這句話出口,她立即發覺不妥,隨又道:「不錯,她一身武功,人又機智,到底年紀太輕,欠缺經驗,若是有人從旁協助,應該會好一些。」

    曹廷立即問:「郡主莫非已經找到適當的人選?」

    常德郡主反問:「你完全不反對?」

    曹廷道:「奴才一心社稷,只希望能夠及早將事情解決。」

    常德郡主道:「是真的這樣最好不過了。」

    「奴才大膽問一句,那可是大內禁衛統領長孫無忌?」曹廷目光仍然下垂。

    常德郡主一怔。「你事先已經得到消息了?」

    曹廷搖頭。「長孫無忌乃是忠臣之後,歷代皆忠於朝廷,家傳武功,到他本人更進一步,奴才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人比他更適合的了。」

    常德郡主這才轉問皇帝。「皇上意思怎樣?」

    皇帝一直在旁聽著,這時候一呆,連忙道:「應該是適合的。」

    「那就這樣決定了。」常德郡主接顧曹廷,道:「長孫無忌已經在御書房外等候。」

    曹廷接問:「可要奴才跟他一敘?」

    「也是好的。」常德郡主隨即揮手。

    曹廷隨即告退,看著他一個肉球也似的滾出,常德郡主不由搖頭。「你看他,一天比一天胖下去,非獨行動遲鈍,連腦筋也遲鈍起來了。」

    皇帝沉吟著。「肥胖跟聰明好像沒有多大關係。」

    「你就是年紀輕輕,不懂得這許多道理,要是我就不會信任一個練青霞那樣的女娃子。」

    「她不是武功很好,在京城屢破奇案?」皇帝的語聲提高了一些。

    「那許多人在旁協助,當然是弄得有聲有色,天曉得是不是她的本領。」

    「她到底是官府中人,毒氣這件事好像是江湖上的……」皇帝還要說下去。已給常德郡主截住了話題。「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哪有江湖什麼的,你別聽曹廷胡說。」

    皇帝沉默了下去,常德郡主喃喃的接道:「我是不會看錯人的,長孫無忌南下,一定很快便會將事情解決,到時曹廷面目無光,我們便有借口讓長孫無忌接管神武營。」

    皇帝只是聽,常德郡主洋洋得意的又說道:「沒有了神武營,我看他如何再放肆。」

    皇帝終於微喟一聲。「他不是一直都忠心一片,非常規矩。」

    常德郡主道:「你就是沒有聽到他對我如何說話,就好像沒有他便不成的。」

    皇帝道:「一個人有信心才能夠將事情弄好。」

    他雖然年紀小,多少竟然也懂得一些道理,常德郡主卻聽不進,一聲:「你懂得什麼。」

    皇帝又沉默了下去,在這個姊姊面前,一直以來他都是完全說不出話來。

    常德郡主也好像覺得說話重了一些,接著說道:「我辦事你總要放心,我是絕不會看錯的,長孫無忌一定會比練青霞成功。」

    對長孫無忌她絕無疑問滿懷信心,這當然也因為長孫無忌一直負責禁宮的安全,是她最熟悉最信任的一個人。

    長孫無忌無論身材年紀與燕十三都很接近,相貌也頗為英俊,只是稍嫌峻冷,身穿官服,難免令人有一種凜然不可侵犯,高不可攀的感覺,若是走江湖上,相信會令人當成一個殺手。

    曹廷現在便已有這種殺手的感受。

    長孫無忌已換過一身黑色的勁裝疾服,完全是江湖人的打扮。

    有關毒氣甚至練青霞借助燕十三的報告他都已看過,他完全同意練青霞的推測,那是江湖人的所為,所以他索性準備以江湖人的姿態參與這件事。

    他雖然在京都長大,亦認識不少江湖中人,對江湖上的情形其實並不太陌生。

    有關燕十三的事他多少也知道一些,連燕十三也解決不了的事可見困難,他並不怕困難,對宮中的生活亦早已有些厭倦,能夠到江湖上走走,在他來說未嘗不是一件樂事。

    身為禁衛統領,對朝廷的事情他當然很清楚,曹廷是怎樣的一個人他卻是到現在還摸不透。

    他看出曹廷在不停擴張勢力,卻看不出曹廷有什麼目的,表面上曹廷忠君愛國,好幾次的叛亂都是他洞見癥結,及時制止。

    曹廷的公正也是有目共睹,一次也許是裝模作樣,但多年下來每一次都是這樣,應該就不會假的了。

    朝廷中不乏奸狡小人,這些人對曹廷顯然都非常重視,長孫無忌也看在眼內,但不知怎的,對曹廷他始終有一種偏見,尤其是看見曹廷的時候,總是覺得這個人不像是一個好人。

    曹廷每一次看見長孫無忌都是一臉笑容,表現得非常欣賞。

    這一次也沒有例外。

    長孫無忌沒有笑容,他是那種人,應該笑的時候才笑,很討厭裝模作樣,也許就因為這個原因,對曹廷他沒有多大的好感。

    曹廷好像很明白他的心態,笑著走近來,卻歎息著道:「我其實是笑不出來的,當然無論笑或哭都不能夠解決問題,但還有笑容,總會令人覺得事情還不太嚴重,還有挽救的希望。」

    長孫無忌冷冷地接問:「曹大人的意思是事情其實很嚴重,無可挽救的了?」

    「很嚴重是事實,無可挽救則未必。」曹廷歎息著。「每一次毒氣爆發,整個市鎮的人畜都無一倖免,雖然都是小市鎮,但已經人心惶惶。」

    長孫無忌道:「這是必然的事情。」

    「所以我們必須及早將那些人找出來,否則毒氣爆發的地方若是北上……」

    長孫無忌截問:「曹大人是擔心皇上感覺危險迫近,責怪下來?」

    曹廷搖頭。「我只是擔心有人以此為借口,製造叛亂,大亂天下。」

    長孫無忌聳然動容,不能不承認曹廷所說的是事實。

    曹廷沉吟著接道:「還有一件也是很令人擔心的,毒氣的爆發到現在似乎還是江湖上的事情,但若被某些有心人看出其中厲害,加以利用,由江湖擴展到……」

    長孫無忌又截問:「有這種可能?」

    曹廷只是反問:「以你看呢?」

    長孫無忌沉默了下去,曹廷等了一會才接道:「青霞是神武營中本領最大的一個,看她的找燕十三,以江湖人來對付江湖人便可想得知,但到底年紀輕,限於經驗,總有許多兼顧不到的地方。」

    長孫無忌說道:「我們會好好的合作的。」

    曹廷點點頭。「事情越快解決越好,我就是有那種擔心,毒氣的厲害,應該已傳遍天下的了。」

    長孫無忌道:「我們會盡力而為。」

    曹廷沉吟著接道:「幸而製造毒氣的那些人一直都藏起來,不容易聯絡上。」

    長孫無忌忍不住問:「曹大人莫非已收到什麼消息,朝廷中有什麼人要與那些人勾結?」

    曹廷頷首。「只是聽說,可能危言聳聽,也沒有什麼證據,神武營的人只能夠小心的看著。」

    「要曹大人擔憂了。」長孫無忌目光不離曹廷的臉龐,要看清楚曹廷的表情變化。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曹廷又一聲歎息。

    長孫無忌看不出曹廷的表情變化有什麼不妥,看著他擁著那個肥胖的身子去遠,不由亦歎息一聲。

    他實在懷疑自己是否太偏見,由始至終他就是不相信曹廷,然後他突然生出了這個念頭。

    ——練青霞是曹廷的心愛弟子,從她那兒是否能夠清楚曹廷的真正為人?

    練青霞又回到那個天塹附近。

    竹瓦、平湖、高亭三個地方毒氣先後爆發,情形如蘭溪一樣,事後她只能夠找到一些瓷球的碎片,在那三個地方監視的捕快無一倖免,盡皆殉職,在鎮外的捕快亦一無所得。

    練青霞明白他們的工作能力,也已經清楚製造毒氣那些人的厲害,所以並沒有怪責他們,只是下令要他們全力追查有關毒書生諸葛膽的一切。

    他們追查下來所得到的與童青所說的並沒有多少分別,練青霞雖是意料之中,仍難免有些失望。

    朝廷派長孫無忌南下協助調查的消息送到,她更加著急,所謂協助調查其實就是說她辦事不力。

    因此她也再回到七重天。

    有過一次的經驗,再翻越峭壁,在她來說當然更容易,回到那個平台,她考慮了一會,終於往下攀去。

    時當正午,有足夠的時間,可是攀下百來丈,她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回向上爬。

    百丈之下的峭壁長滿了青苔,完全就不像有人攀登過,往下望,雖然是正午,還是一樣煙霧迷漫。

    她不怕艱辛,卻不想白費氣力,做一些完全沒有作用的事情。

    往上攀她花時間比往下攀更多,那種接近絕望,不知道何去何從的感覺是那麼強烈,以致她的動作也變得緩慢起來。

    回到平台上,她無可奈何的坐下來,呆望著那堆破碎的石柱。

    那些石柱本來是做什麼用的?她的目光不再往下望,轉顧四周,最後很自然的落在平台對面的那叢樹木,一落轉去,突然又轉回。

    那剎那她突然驚覺那叢本來青綠色的樹木已變得枯黃,其他的樹木卻顯然沒有這種變化。

    她清楚記得那本來是青綠一片。

    難道連自己的記性也沒有信心了?她苦笑,一股新的希望立即同時從心頭湧上來。

    現在她要做的事只是如何飛越天塹到那叢樹木中看看究竟。

    天塹無疑寬闊,對神武營的人來說要飛越這個天塹還不是一個太大的問題。

    練青霞本來可以走到天塹的盡頭,繞到對面,這也許要花上數天或者十數天,也無疑是最笨的一種方法,神武營訓練出來的人當然不會選擇這種笨方法,除非是迫不得已,體力不足以應付。

    練青霞現在仍然是體力充沛。

    她找來了彈力強勁的竹樹,再以樹籐接在飛索上,以竹樹為弓,相連飛索一支較短的竹樹為箭,將箭射到對面的樹叢中去。

    一連試了七次,她終於能夠將飛索固定在對面的樹叢中,隨即攀著飛索,橫越天塹。

    山風急勁,那條飛索令她完全沒有安全的感覺,好像隨時都會斷去,她明白那只是一種感覺,可是下臨無底的天塹,橫越那麼寬闊的空間,在她來說到底還是第一次,難免有些驚懼,所以平安落到那邊的樹木叢中,她還是不由自主發出一下輕快的笑聲。

    休息了一會她才開始行動,雖然身在什麼地方她未能確定,她仍然堅信曹廷的教訓,必須有充足的體力才能夠應付惡劣的環境與敵人。

    然後她走到那堆枯黃的樹叢中,立即發覺那也是一個平台,那堆樹木是給砍斷了堆放在那兒。

    平台上有完整的石柱,還有一條鐵索橋,鐵索的一端也就是貫連在石柱上。

    明白了石柱的作用,練青霞亦知道找對了地方,也只希望那些人還未發覺樹木已露出破綻,仍然留在這附近。

    她當然亦考慮到那堆樹木其實已完全沒有作用,對方只是擔心當日洩露行蹤,被她有時間追上來,現在已轉移到別的地方,但只要還有一線希望她都絕不會放棄。

    平台相連著一條小路,走在這條小路上,練青霞的心又放下來。

    小路不太寬闊,但頗也平坦,顯然是經過人工修理,甚至有部分是人力開闢出來。

    要開闢一條這樣的路並不容易,練青霞實在難以相信花這麼多的人力目的只是為了搬運瓷土經由這裡送到別的地方去。

    此念一動,她的身形便往上拔起來,落在小路旁邊的樹木上。

    時已經入夜,一輪明月已升起來,正照在小路上,練青霞樹上遠望,也頗為清楚。

    小路上沒有人,迂迴曲折,月光下一條白蛇也似的游竄在山野林間。

    練青霞等了片刻才從樹上掠下來,繼續往前行,也就更加小心了。

    路出奇的長,九曲八折之後才豁然開朗,進入了一塊谷地。

    那塊谷地頗為平坦,上面有一個奇大的燒窯,周圍還有一些小屋子,練青霞一眼看見,一顆心幾乎跳出來,這些日子以來,她費盡心思,仍然不能夠接近一些,現在卻是那麼的接近。

    無論那些人現在是否仍然留在這裡,她現在總算找到了一條明顯的線索。

    她沒有立即過去,在小路出口的一株樹上仔細觀察了好一會,亦傾聽了好一會,一點聲響也聽不到,才帶著奇怪的心情掠下,移前!

    來到了最接近的一間小屋子面前,仍然聽不到有什麼別響,她不由又有些失望,能夠抓到人無論如何都是比較好的。

    那些人難道完全都跑了,她動念未已,終於聽到了一陣錚錚聲,卻是由她的身後傳來,她立即轉身,也立即看見了兩個人。

    那兩個人彷彿一直都藏在黑暗中,到現在才現身,又彷彿突然從地上湧出來,練青霞清楚記得,方纔她也留意到他們出現的地方,就是沒有任何發現。

    他們都穿著盔甲,一金一銀,閃亮耀目,一移動,立即令人感覺到那份重量。

    練青霞感覺到地面在震動,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刀出鞘,喝問:「你們是什麼人?」

    金甲人銀甲人相顧一眼,雙臂暴伸,四拳互擊,發出「轟轟」兩聲巨響。

    練青霞看在眼內,仍然心裡一跳,再喝問:「這又是什麼意思?」

    金甲人終於開口:「神武營的人果然膽識過人。」

    練青霞隨即問:「你們就是製造毒氣的那些人?」

    「你說是不是?」金甲人反問。

    練青霞冷然一笑。「這一回我是找對了地方了。」

    金甲人道:「你卻是不該一個人跑到這裡來的。」

    「誰說我是一個人?」練青霞也懂得虛張聲勢。「神武營其他人隨即到來,我看你們這一次是插翅難飛。」

    金甲人大笑。「以我們的重量,原就是長了翅膀也飛不起來的。」

    銀甲人接說道:「神武營只派來你一個人,那些七省六省捕頭什麼再多也沒有用。」

    金甲人又道:「他們甚至沒有本領飛越那個天塹。」

    練青霞冷笑。「到這裡難道就只有一條路?」

    金甲人道:「你若是知道別的路,根本就不會冒那麼大的險飛越天塹。」

    練青霞道:「我越過天塹的時候你們其實已經發現的了。」

    「不錯。」金甲人又大笑。「我們也可以任你走到一半的時候下手,可是以你的身手,絕不難攀著斷繩,逃回對面峭壁去。」

    銀甲人接道:「若是及時抓住這邊的一截,蕩到這邊來,更要我們花時間去追尋。」

    練青霞道:「所以你們索性等我跑到這兒來才動手。」

    「以逸待勞,有什麼不好?」金甲人雙臂一振,「錚錚」的又是一陣聲響。

    銀甲人緊接道:「你也不必多說什麼,以我們的經驗,要分辨你是否說謊很容易。」

    金甲人亦道:「你在那邊平台上的所有行動都在我們眼中。」

    練青霞冷笑:「這句話你應該早一些說的。」

    金甲人道:「聽一個人說謊有時亦未嘗不是一件樂事。」

    練青霞到底是年輕臉薄,不由俏臉通紅,金甲人隨又問:「到底是什麼東西引起你的疑心,又跑到那邊平台上,再次調查。」

    練青霞道:「那天我在那邊的行動你們也已經看在眼內。」

    「當日更就是非要加倍注意不可。」金甲人笑道:「要撤走這邊的東西到底要花上一段時間。」

    練青霞喃喃道:「當日我應該想辦法到這兒來看看的。」

    「幸好你沒有。」銀甲人搖搖頭。「否則我們只有下毒手,你如何能夠活到現在。」

    練青霞冷笑道:「我若是那麼容易對付,你們也用不著撤走一切。」

    銀甲人道:「我們只是盡量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因為你們的毒氣還未完全成功。」練青霞試探著問。

    「這也是一個原因。」銀甲人語聲一沉。「你們知道的也不少啊。」

    練青霞追問:「你們要利用那種毒氣爭霸江湖?」

    金銀甲人目光齊落在練青霞臉上,金甲人沉聲道:「這是江湖上的事,官府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你們以一般市鎮平民百姓做試驗對象,官府不管也不成。」練青霞話出口,心頭大石亦放下來,一直以來她最擔心的就是事情並非她推測的那樣,製造毒氣的那些人目的並非在爭霸江湖。

    金甲人聽說搖頭道:「你們官府中人知道什麼?」

    練青霞道:「你們是不想打草驚蛇,但現在江湖上還有什麼人不知道有那種毒氣?」

    金甲人道:「我們也不知道有這麼多麻煩的。」

    練青霞道:「江湖上的朋友說不定現在已連結在一起,準備採取行動。」

    金甲人大笑。「你們官府中人哪知道這許多,在我們還未開始對付他們的行動之前,他們是絕不會提防到的,到我們行動開始,他們就是放棄門戶之見,連成一氣,為時已晚。」

    練青霞冷笑。「燕十三不是已經留意上你們了。」

    金甲人點頭。「幸好好像燕十三這樣的人並不多,也幸好他被稱為天下第一高手,很多江湖朋友對他那個第一很不服氣,無論他跑到哪兒去說什麼,大家對他都不會太相信,只想如何將他擊倒,一躍而變成天下第一。」

    練青霞不禁歎息道:「江湖人就是這樣。」

    金甲人道:「你不用歎息,這種情形很快便會改變,我們一統江湖一切便會很簡單的了。」

    練青霞又一聲歎息。「到那個時候,也不知還要再奪去多少條人命。」

    金甲人鄭重的道:「成大事總要有些犧牲的,正如我們到現在為止不還是藏起來?」

    練青霞道:「聽來你們在江湖上非獨不是無名之輩,甚至可能舉足輕重。」

    金銀甲人相視一眼,金甲人笑了。「官府中人到底是官府中人。」

    練青霞追問:「你們的頭兒到底是什麼人?」

    銀甲人隨又道:「沒有經驗就是沒有經驗。」

    練青霞冷笑。「你們這樣有經驗,為何還要問我發現了什麼可疑要跑到這兒來。」

    金甲人突然很冷靜的道:「因為我們還沒有那種經驗。」

    銀甲人接道:「我看她是誤打誤撞,在沒有辦法之下胡亂找尋……」

    練青霞又一聲冷笑。「那第一次我便跑到這兒來。」

    銀甲人點頭。「你是第二次才有所發現。」

    練青霞方要說什麼,銀甲人已問:「第一次跟第二次有什麼不同?」

    金甲人應道:「我們只是在這邊平台上堆上樹木。」一頓嚷出來。「是那些樹木。」

    練青霞這時候亦知道他們在套自己說話,亦知道已給套出來,索性說明白。「那些樹葉已然枯黃,一看便看出來。」

    金甲人又笑了。「我們卻是看見你先爬到峭壁下,又細看了好一會。」

    練青霞怒道:「不錯,我是當局者迷,後來才突然發現的。」——苟故榭饃描,東曦OCR,全本書庫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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