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中伏與脫困 文 / 黃鷹
粉羅剎全力飛掠,猿長老也是全力追趕,但始終不能夠將距離縮短,他卻是越追趕越開心,也深信追下去也一定會追上,也一定能夠將之抓起來,帶回去仙桃谷,每日過招。
這個人也真的是嗜武如狂。
粉羅剎一直奔到一個斷崖邊緣才停下來。
那個斷崖筆直如削,下臨無底,煙霧瀰漫,猿長老追到這裡;也停下來,往下看一眼,怪笑道:「前無去路,看你還能夠逃到哪裡裡去?」
粉羅剎只是看著那個斷崖的下面。
「不用看了,連我也沒有把握下去,你如何能夠下去?」猿長老笑接道:「聽我說,乖乖地隨我回去仙桃谷,當然,你要跟我再大打一場,心服口服了才動身也一樣可以的。」
笑說著他移步迫前,一步才跨出,粉羅剎一個身子便拔起來,往斷崖下躍落。
猿長老阻止不及,要叫也叫不住,要跳下去,可是探頭一看,又縮回來,跳著腳團團的打了幾個轉,看樣子實在想不到什麼辦法的了。
「學武的人難得有這個機會,有我老人家指點一番的啊。怎麼總是這樣害怕的。」猿長老抓耳撓腮。
這個道理他若是想得通也根本就不會迫別人過招,甚至於囚起來,日以繼夜。
以他的修為,要找一個可以陪他過招過足癮的對手實在不容易,老一輩的他完全提不起興趣,那多少是還有一點栽培後輩的心態。
後輩之中他還要感到興趣,也所以遇上雲飛揚他怎也不肯罷休,退而思其次,就輪到小子了。
徐廷封他不是提不起興趣,但總覺得年紀固然大了一些,也不是他那一類灑脫的人。
打了幾個轉,他再看看那個斷崖,終於搖搖頭道:「不識抬舉,算了,幸好我還有一個小子。」
想到小子他突然一呆道:「不成,那個小子若是給徐廷封發現,一定會救了去,徐廷封會有這個膽子?不會有的吧?萬一有?」
心念一轉再轉,他再也呆不住,怪叫著一個跟斗倒翻,往原路疾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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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高的地方躍下去無疑危險,但只要身手好,反應敏銳,不一定會死亡,最重要的還是勇氣。
粉羅剎當然不會有恐懼的感覺,藥力影響下,本身的潛力也能夠盡量發揮,千百丈斷崖躍下來,竟然沒有受傷,只是衣衫肌膚被劃損了少許。
她也就呆在斷崖下。
謝素秋、姜紅杏過了一段時間才尋來,看見她這樣子薑紅杏不由伸伸舌頭道:「我實在難以相信。」
謝素秋微歎道:「又有哪裡一個會相信一個人竟然敢從那麼高的地方躍下來?」
「難怪那個猿長老也不敢追下來。」
「那個老怪物雖然古怪得不近人情,到底還有人性,這個粉羅剎卻根本沒有的了。」謝素秋說著不知有什麼感觸,歎息一聲。
「這一次就算徐廷封走運,下一次,不會這樣幸運的了。」姜紅杏冷笑。
謝素秋只是淡然一笑,對殺徐廷封她總是覺得有些不安,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反而安下心來。
※※※
猿長老這時候正暴跳如雷,木籠子在他盛怒下已經被他擊碎。
「你這個臭小子竟然又溜了?沒有人可以兩次由我手上溜走的,這一次再給我抓著,我一定寸步不離,有你好看的。」
大嚷一頓他才無可奈何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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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的心情也不好,從徐廷封口中知道鍾大先生遇害,嫌疑最重的又是他的好朋友陸丹,雖然擺脫了猿長老,心情又如何好得起來。
他既拜鍾大先生做師父,又認作義父,雖然是因為明珠的關係,也沒有南偷那麼感情深厚,對鍾大先生這個老人家他到底非常有好感。
他也是不相信是陸丹所為,相交日子雖然並不多,對陸丹的為人他還是清楚的,而武當派的人他也沒有惡感,那當然是雲飛揚的關係。
徐廷封很明白他的心情,只是不知道如何開解,事實徐廷封的心情也不好。
小子一時間也不知道何去何從,也就依從徐廷封的話,隨他到安樂侯府。
想到家,徐廷封也自然想到愛女億蘭。
※※※
憶蘭無疑很懂事,到底是小孩子,想到爹,難免會使起性子來。
侍候她的丫環小翠每當這個時候便費煞思量,想辦法看如何博得她開心。
這一次她是裝作徐廷封的聲音道:「蘭蘭,爹昨天教你的木蘭詞你都明白了?」
憶蘭頭也不回,冷應道:「不明白。」
「不明白不要緊,前天教你的劍術可要爹再施展一遍給你看?」
「不要。」憶蘭應得更冷。
小翠乾咳一聲,又是一句道:「蘭蘭」
憶蘭終於回過頭來道:「你裝得一點也不像,一聽便聽出來了。」
小翠苦笑道:「那你要怎樣才開心?」
「我要爹。」憶蘭嚷起來。
「侯爺外出未回來,可就快回來的了。」
「騙人的。」憶蘭牽著小翠的袖子道:「你替我立即找爹回來。」
小翠搖頭道:「別的什麼也可以答應你,就是這件事做不到。」
「那你告訴我,爹在什麼地方?」
「也是不知道。」
憶蘭放開手,翻身伏在桌子上哭起來,小翠亂了手腳,忙勸道:「蘭蘭聽話」
「不聽,爹就是不疼蘭蘭,去了這許多日子也不回來看蘭蘭。」憶蘭哭得更傷心。
小翠正不知如何是好,眼角突然瞥見徐廷封帶著小子從外面走進來,她正要叫,徐廷封已示意她不要作聲。
小翠心裡明白,一揖讓開,徐廷封在憶蘭身後停下,情不自禁地伸手輕撫憶蘭的頭髮。
憶蘭反手撥開,哭嚷道:「你走開」
徐廷封笑了道:「連爹也趕了,好,那爹只好走開了。」
憶蘭一怔,回頭一望,一呆,叫出來道:「爹」一下撲進徐廷封懷中。
「蘭蘭」徐廷封緊摟著。
好一會憶蘭才抬起頭來,破涕為笑,卻埋怨著道:「爹去了這麼久才回來,不要蘭蘭了。」
「那是爹要帶一個好朋友來看你。」徐廷封接問道:「你猜是哪裡一個?」
憶蘭視線被徐廷封遮著,看不見小子,想想,搖頭道:「猜不到。」
「真的猜不到?」小子應聲一個跟斗翻出,倒豎蜻蜓似地立在憶蘭面前。
「小子哥哥」憶蘭喜出望外,撲向小子。
小子不停地翻觔斗,一時在桌上,一時在椅上,憶蘭連抓幾下也抓不著,向徐廷封大嚷道:「爹,你看他多麼頑皮,東跳西跳的。」
話口未完,小子已翻到她身後,將她抱起來。
憶蘭隨即抓穩了小子道:「你答應過有空便帶我到什剎海去的。」
「這麼久了你還記著?」
「當然記著。」
「好,看你這樣還記著,一會兒帶你到街上去。」
憶蘭拍手叫好,突然想起了什麼的停下來,問徐廷封道:「爹,香姨呢?」
徐廷封一怔,憶蘭又問道:「怎麼香姨不來看我?爹,你替蘭蘭找香姨回來,蘭蘭要香姨。」
徐廷封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說話,小子連忙插口問一句道:「那不要小子的了?」
「小子也要。」憶蘭笑嚷。
徐廷封立即接上口道:「香姨有事在身,未能夠跟我們一起回來,先要小子也不成。」
「成」憶蘭看看徐廷封,突然又問道:「是不是爹令香姨不高興了,所以不來看蘭蘭。」
「哪裡有這種事。」徐廷封微歎。
小子隨又道:「侯爺,不,師兄,我帶憶蘭到外面看看。」
「好」徐廷封笑了笑道:「反正我也要進宮去。」
小子也不再說什麼,抱著憶蘭跳躍著離開,憶蘭不由歡笑起來。
皇帝在豹房,知道皇帝的所在,徐廷封不由心裡歎息,到底是江山易改,品性難移,皇帝還是喜歡以前的胡鬧日子,喜歡在豹房留連。
張永侍候在豹房外,看見徐廷封,連忙上前招呼道:「侯爺安好。」
「張公公安好。」徐廷封接問道:「我離京之後,宮中可有什麼特別事發生?」
張永顯然意料到有此一問,立即應道:「特別事沒有,只是」一頓沒有說下去。
徐廷封追問道:「是皇上方面。」
「皇上方面,很好。」張永欲言又止,舉步往前引路。
徐廷封沒有追問下去,也看出張永的意思是不用說也會看出來。
到了承恩殿門外,徐廷封便看見兩個番僧侍候在門左右,那兩個番僧似乎也知道來的是什麼人,沒有阻攔,而伸出手請進。
徐廷封心裡奇怪,腳步不停,到進入承恩殿就更奇怪了。
那座承恩殿已然重新裝飾,到處都是歡喜佛,當中一座檀木法壇上盤膝坐著皇帝,動作怪異,雙目緊閉,彷彿在修練著某種內功。
徐廷封拜伏,三呼萬歲,皇帝才張開眼睛,瞟了徐廷封一眼,揮手示意坐在一旁,才閉上眼睛繼續打坐。
徐廷封只有等。
好一會,皇帝才長長地吐一口氣,在壇上站起來,步下法壇,一面道:「怎麼這麼久才回來,可知我如何牽掛?」
徐廷封迎前去,應道:「皇上」
下面的話還未接上已被皇帝截口道:「既然回來也就不必說了。」伸一個懶腰,轉道:
「國師的密宗吐納果然不凡,我渾身上下現在舒暢極了。」
「國師?」徐廷封目光不由四下一轉。
「就是天河上人,我從西藏請回來的。」皇帝目光亦一轉道:「這座承恩殿也是出於他的設計,你看是否非常特別,別有風味?」
徐廷封淡應道:「與之前的確不同。」
皇帝笑接道:「天河上人乃密宗第一高手,那兒的人都將他當作活佛。」
「是麼?」徐廷封腦海中並沒有這個人。
皇帝隨即吩咐張永道:「你去請天河上人到這兒來見見我倚為左右手的安樂侯。」
張永應聲退下,皇帝接又道:「天河上人不但武功高強,尤擅練丹之術,我就是欣賞他這個本領,將他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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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有多久,天河上人便來了,由四個藏女以肩輿抬來,那四個藏女身裁相貌都非常好,那種媚態更不是尋常可見。
皇帝看著眉飛色舞,那四個藏女將肩輿放下,隨即移步到皇帝身旁,看樣子皇帝便要來一個左擁右抱,但顯然礙著徐廷封在旁邊,看看徐廷封,還是輕摟著那四個藏女作罷。
四個藏女卻是旁若無人,怪親熱地偎倚著皇帝,張永看看她們,看看徐廷封,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
天河上人也沒有理會,他一身藏僧裝束,相貌神態祥和,看年紀總有五六十,手結佛印閉目盤膝坐在肩輿上,到四個藏女將肩輿放下才張開眼睛,精光四射,閃電也似彷彿要射進別人的心裡。
徐廷封接觸這目光也不禁心頭一凜。
天河上人向皇帝施過禮目光才轉到徐廷封臉上,不等皇帝說話便笑問道:「這位想必就是皇上時常提到的安樂侯爺了?侯爺安好」
「國師安好。」徐廷封信口應一句。
皇帝接問天河上人道:「我著你煉的補藥怎樣了?」
「已經煉妥,只等皇上到沐恩殿享用。」
「好極了,我一會使去試試密宗的補藥是否傳說中那麼神奇。」皇帝眉飛色舞。
徐廷封忍不住問道:「國師所煉的到底是什麼補藥呢?」
「那是絕世的十全大補丸,以七七四十九副紫河車為主藥,再佐以……」
徐廷封截口道:「紫河車可就是胎盤?」
「正是,這得來不難,卻必須佐以七十二種飛禽走獸的內臟丹元為副藥才能夠發揮功用,服之既可以固本培元,轉弱為強,而且還有說不出的神奇功效。」天河上人洋洋得意的。
徐廷封面露不愉之色道:「國師人稱為活佛,對佛經必然深有研究。」
「這個自不待言。」
「敢問五戒,第一戒是什麼?」
「戒殺生。」
「取紫河車與飛禽走獸的內藏丹元,國師就是不以為破戒啊?」
天河上人一怔,大笑道:「皇上乃真命天子,能夠延年益壽,就是天下萬民之福,我為皇上效命,一切自當別論。」
徐廷封語聲一沉道:「就因為皇上乃九五之尊,身繫社稷安危,更加不宜輕試藥物。」
「侯爺的意思是我那些藥物是有害無益的了。」
「歷代帝王多半死於丹藥之下,前車可監。」徐廷封語聲更凝重。
天河上人終於面露微笑,皇帝卻就在這時候大笑道:「有兩個這樣關心我的臣子,真是我的福氣。」接顧徐廷封道:「服食丹藥我自有分寸,你不必擔心。」
徐廷封搖搖頭道:「恕臣直言,宮中御醫三百,個個精通醫術,皇上要進補,大可以吩咐他們。」
天河上人接上口道:「侯爺的意思是他們的醫術遠在我之上了。」
徐廷封淡然道:「自神農嘗百草,中原醫術代有奇才。」
「可惜侯爺不懂醫術,否則真想與侯爺一較高下。」
「這實在可惜得很。」
「據知侯爺的武功卻是京中第一人。」
徐廷封方自說什麼,皇帝已說道:「安樂侯乃崑崙派的高手,在江湖上也是有數的名人。」
天河上人立即道:「如此微臣非要見識一下不可了,請皇上下旨。」
徐廷封冷然道:「國師果真有這個意思,本侯隨時奉陪。」
皇帝突然揮手截口道:「你們都是我寵信的重臣,又何必因一點小事令我為難?」
「微臣不敢」徐廷封、天河上人不約而同應上這一句。
「那我們一齊到沐恩殿去。」皇帝一手籠一個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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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藥皇帝還是吃下,四個藏女隨即替皇帝按摩,皇帝一面享受,一面問徐廷封道:「你可知我這一次急召你回來是什麼事。」
「近日沿海倭寇為患……」
「這只是小事。」皇帝終於說出來道:「王守仁曾有密函送來,說他在南京寧王不但不與他合作,而且處處為難。」
徐廷封沒有作聲,皇帝接著又道:「還有一個消息是寧王的兒子由扶桑回來,帶來了一群倭奴,一個個本領高強。」
「這個微臣也知道。」
「中原高手能人不少,朱君照卻要到扶桑拜師學藝,這是否有些奇怪?」
「可能這個扶桑高手武功有獨到之處。」
「我看是沒有這麼簡單,以我看,寧王也許已經與倭奴勾結一起。」
徐廷封一怔,不由想起當日蕭三公子臨別時的話,皇帝接下去道:「這一次我召你回來,就是要你陪我到江南走一趟。」
「皇上要下江南?」徐廷封又一怔。
「我是要借欣賞江南的景色為名,打探寧王的行動虛實。」
「江南乃是寧王的勢力範圍,皇上這樣下去未免是冒險一些。」
「以你的意思應該怎樣?」
「還是不動聲色,讓他疏於防範,一方面著王守仁嚴密監視,到時機來臨便一網打盡。」
皇帝考慮一會,終於點頭,徐廷封信口一句道:「皇上明察。」
「又來這種話了。」皇帝笑接道:「你離京之後我日子過得也不知何等沒趣,現在你回來,大可以每日進宮,跟我過幾招,好使我舒舒筋骨。」
「這個……」徐廷封有些為難的。
「你有話便說,用不著吞吞吐吐。」
「微臣尚有一件事未了,必須再離京一趟。」
「是江湖上的事?」
「不錯,一個處理不好,只怕又是一場武林浩劫。」徐廷封憂形於色。
皇帝歎了一口氣道:「我實在不明白,富貴榮華你毫不在乎,卻去管江湖上的事情。」
「皇上對微臣一番好意,微臣已感激不盡,不敢再奢求什麼的了。」
皇帝搖搖頭,道:「人各有志,我也不想大勉強,只是江湖事了,可一定要立即回京來。」
徐廷封當然答應。
※※※
徐廷封離開了沐恩殿,兩個番僧便追上來,將一封信恭恭敬敬地交到他手上。
信是天河上人寫的,字句也很客氣,卻是約徐廷封子時到城東日壇一會,請徐廷封指點幾招。
徐廷封沒有拒絕,隨即著兩個番僧回報天河上人準時候教,他也是一心要將天河上人擊倒,好讓他知道中原武林不簡單,莫再胡作非為。
他當然明白,天河上人也是有這個意思,而人稱活佛,又敢膽受聘進宮,當然有幾下子,絕非庸手可比。
只是他仍然有信心將天河上人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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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皇宮,徐廷封很自然地走一趟什剎海,看看能否遇上小子與憶蘭。
也沒有失望,卻是看見小子抱著憶蘭神色慌張地走來,給他出其不意的截下,小子幾乎沒有失聲驚呼,轉身便要跑的。
徐廷封一把拉住道:「出了什麼事?」
憶蘭替小子回答道:「他說看見了一個老怪物,我也看見了,就是不覺得有什麼可怕。」
「猿長老?」徐廷封試探著問。
「這個老怪物,不知怎的竟然跑到這裡來。」小子歎了一口氣道:「幸好及時發覺,也沒有給他看見,否則可又麻煩了。」
「說不定他是追著你來的,我看你還是暫時留在侯府裡,京城雖大,好像今天這樣,湊巧還是會遇上的。」
「這唯有希望他在京城悶著沒趣,很快便離開。」小子無可奈何的。
※※※
回到安樂侯府,知道徐廷封與天河上人約戰日壇,小子反而不怎樣擔心,對徐廷封的武功他有極大的信心。
皇宮方面,天河上人這時候亦已將這件事稟知皇帝,皇帝並不反對,只是問道:「中原的武功與密宗比較,國師以為如何?」
「中原武功淵遠流長,博大精深,只可惜門戶之見大深,私心又重,可以說今非昔比,至於密宗,雖然只得大手印揚名,但不斷改善,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足以獨步天下的了。」天河上人分析中原武功倒還很中肯,但提到了密宗,便自然驕態畢露,目空一切。
「今夜一戰,國師是勝券在握的了?」皇帝接問。
「微臣自問必勝。」
「不勝又如何?」
「微臣立即離開中原。」
「勝呢?」皇帝一臉笑容的再問這一句。
「可是要安樂侯爺親口承認中原武功不及密宗。」天河上人語聲一頓,轉顧皇帝道:「皇上的意思」
「依你的意思做好了。」皇帝笑了笑道:「我也想借這個機會一挫安樂候的銳氣。」
「微臣一定不負所托。」天河上人精神大振。
「只是有一點你要記著。」皇帝的語聲一沉。
「請皇上吩咐。」
「今夜一戰不管勝負,不能傷安樂侯分毫。」
「皇上」天河上人臉有難色。
「這是我的旨意。」皇帝笑問道:「你不能夠做到?」
「皇上吩咐,微臣焉敢不盡力而為?」天河上人忙應。
「天下未定,少不得安樂侯。」皇帝這句話沒有說出口,經過劉瑾的叛變,他已經懂得有所保留,無論是對什麼人。
天河上人當然看不透皇帝的心意。
※※※
徐廷封當夜準時赴約,輕騎上路,出到城東,周圍一片寂靜,蹄聲尤其顯得響亮。
他沒有考慮到這會驚動什麼人,更想不到驚動的竟然是猿長老。
猿長老臥在一株高樹上,被蹄聲驚動,也有些著惱,近日來總是找不著小子,他的心情已經不大好的了,但探頭一看,月光下看得清楚,是來的竟然是徐廷封,立時轉怒為喜。
徐廷封一騎迅速奔過,猿長老也立即從樹上躍下來,跳躍著大笑道:「找到你,我倒要看你跑到哪裡裡去,那個臭小子也一定就躲在那兒。」
他隨即追向那邊,以他的一身輕功,要追上徐廷封並不是一件難事,但既然立心追蹤,自然就保持一定距離。
※※※
天河上人已經與四個番僧等在日壇前面的廣場上,看見徐廷封一騎奔到,滾鞍下馬,立即迎前。
「侯爺果然是信人。」
「國師豈非也是?」
「看見侯爺我才放下心頭大石。」
「國師擔心我失約?」
「赴我約的人之前不多。」
「令我不敢赴約的人之前卻是一個也沒有。」徐廷封目光一轉道:「國師是一個人出手還是五個人一起來?」
天河上人把手一揮,四個番僧急忙退下,他合十道:「侯爺請。」
「國師請」徐廷封蓄勢待發。
「崑崙派以劍術揚名天下,我是要領教侯爺的劍術。」天河上人雙掌一翻,霍霍有聲。
「恭敬不如從命。」徐廷封拔劍出鞘。
「好劍。」天河上人脫口大讚。
「國師的兵器?」
「在這裡。」天河上人雙掌向徐廷封一登,一股內力疾湧了過去。
徐廷封衣衫一陣飛揚,知道對方有意顯示威力,內力也果然深厚。
天河上人大喝一聲,身形迫前,雙掌攻向徐廷封,招式很簡單,卻實用,徐廷封長劍連隨開展,攻中有守,守中帶攻。
眨眼間已過百招,天河上人身形突然倒退三丈,徐廷封沒有追擊,一聲「承讓」方要出口,天河上人衣衫無風自動,雙掌剎那轉變成淡金色,膨脹起來。
徐廷對看在眼裡,脫口一聲道:「大手印」
「正是大手印!」天河上人應聲飛撲回來,雙掌交擊,發出金鐵之聲,一分左右向徐廷封攻去。
徐廷封龍吟劍無堅不摧,但天河上人雙掌卻不與劍鋒接觸,連環十數掌,將徐廷封迫出了丈外。
徐廷封天龍八式立即施展出來,翻騰於半空,到底是一派絕學,天河上人一時間如何看得透其中的變化,也礙於龍吟劍鋒利,不由被迫回來。
密宗大手印卻也是威力奇大,徐廷封連攻數次也攻不入,到天河上人抓住天龍八式變化間的空隙,便又被迫回去。
天河上人得勢不放鬆,步步進迫,徐廷封先機一失,只有退避的餘地,他也明白若非龍吟劍利,一定更狼狽,這個天河上人的武功事實在他之上,但卻也有信心五七百招之內仍然可以支持得住,其間天河上人若是內力不繼他便有反擊的機會。
要支持到那個時候當然很吃力。
天河上人也顯然看透徐廷封的心意,招式由快而慢,只等再抓住空隙,一下子殺人,迅速將對方擊倒。
他的功力也不止這樣,大手印只是用出八成,惟恐十足之下,自己也控制不住,將徐廷封擊傷,皇帝面前不知道如何交待。
徐廷封也終於發覺天河上人有餘力未盡,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到底不能不佩服這個天河上人的武功造詣。
一退再退,他越來越感吃力,所以看見兩個梨子飛來,知道猿長老又找到要插手,還是不由鬆了一口氣。
那兩個梨子直飛天河上人腦後,天河上人的腦後彷彿長著眼睛,左手一翻,將兩個梨子拍碎,一面暴喝道:「什麼人?」
猿長老翻著跟斗從天而降,四個番僧要阻擋,幾下子便被他打翻地上。
徐廷封趁機會收劍,天河上人沒有追擊,目光一轉,又回到徐廷封臉上,冷笑道:「是你找來的幫手?」
「不是。」徐廷封冷應道:「但這個人到來,你一定有麻煩。」
「他是什麼人?」天河上人目光轉向猿長老。
徐廷對應道:「猿長老」
天河上人又一怔,對於這個人他顯然多少也有些印象道:「他就是猿長老?」
「如假包換。」猿長老隨即一把抓住徐廷封道:「你這個老小子,寧願跟別人打架也不來找我打架,可算得忘恩負義的了。」
徐廷封苦笑一下,沒有分辯,猿長老又問道:「那個小子是不是你救了去?人現在給你藏在什麼地方?」
也不等徐廷封回答,他目光已轉向天河上人道:「你這個和尚看來好本領,難得遇上,指教幾招如何?」
他問儘管問,把手一鬆,將徐廷封推過一旁,便向天河上人招手。
天河上人搖搖頭道:「我與安樂侯這一戰關係重大,待我們分出了勝負再說。」
猿長老聽說便自大搖其頭,可憐兮兮地道:「老兄你有所不知,一看見高手我兩隻拳頭便發癢,一直癢到骨子裡去,說不出的難受,你還是先跟我過幾招,到我過足癮,兩隻拳頭不癢了,才跟安樂侯過招去。」
「哪裡有這樣的道理?」
「我們還是不要說道理的好。」猿長老忽然妙想天開地道:「你若是不喜歡在這裡動手,可以隨我到仙桃谷去,那是個好地方,保管你一定會喜歡。」
不等天河上人答話他又道:「若是多幾個你這樣的高手在那兒,我老人家才叫快活哩。」
天河上人沉聱道:「你最好還是立即離開。」
「出家人怎麼這麼容易生氣?」猿長老大笑道:「生氣卻也好,最低限度我們這一架是免不了。」
天河上人揮手道:「廢話」
「我也不喜歡說廢話的。」猿長老這句話出口,身子便翻騰起來,迎頭襲向天河上人。
「好沒由來。」天河上人不得不出手,一見他出手猿長老眉飛色舞,手腳也就更迅速更敏銳。
徐廷封看在眼裡,心念一轉,倒退開去,天河上人看在眼裡,心裡一急,大手印展開,只道速戰速決,哪裡知道猿長老身形靈活,反應敏捷,內力又強勁充沛,既閃又躲,既接又檔,緊緊糾纏著,完全不讓他有抽身的機會與空間。
看見他越焦急猿長老便越高興,一面怪笑一面搶攻,極盡招式變化。
天河上人招架得倒也不易,看見徐廷封上馬遠去,更加焦急,到底忍不住向隨來四個番僧,一招手喝道:「一齊上」
四個番僧方才被猿長老打翻地上,心裡有氣,聽得吩咐,立時齊聲吶喊、全力撲上。
猿長老既要應付四個番僧,又要應付天河上人,當然是吃力得多,顯然已沒有方纔的輕鬆快活,但仗著反應敏銳,身手靈活,竟然仍能夠糾纏著天河上人。
眼看徐廷封去遠,一騎迅速消失在黑暗中,天河上人到底忍不住,再喝一聲道:「殺了」
那四個番僧齊聲暴喝,內力都聚在雙掌上,身形同時交替移動,準備配合天河上人的行動,全力一擊。
猿長老卻就在這時候突然一個翻滾從四個番僧頭上越過,落在他們身後。
天河上人很自然地喝一聲道:「哪裡裡走!」
猿長老也沒有立即走,出其不意,打翻了那四個番僧,指著天河上人,大搖其頭道:「看你一身武功,就是沒有武德,又是圍毆又是什麼的,完全沒有高手的風範,太令我失望了。」
天河上人冷笑道:「你在胡說什麼?」
「沒有什麼,只是對你已經完全提不起興趣。」一頓猿長老又道:「還是那個姓徐的好玩。」
語聲一落,接連三個跟斗倒翻開去。
四個番僧怒吼著要追,卻被天河上人喝住,只看猿長老的去勢他便已知道絕不是四個番僧所能夠追得上,甚至連他自己也沒有信心,而即使追上,也沒有信心將猿長老擊倒,一個不小心反而給猿長老弄翻,後果更不堪設想。
四個番僧還待說什麼,但看見天河上人一臉凝重之色,連忙飛回去。
天河上人的心情實在很不好,他自問密宗大手印已練到第九重,天下間少有敵手,哪裡知道對付一個徐廷封已經不容易,再出現這個猿長老就更是令他信心大失。
中原武林藏龍臥虎他早有所聞,現在就更是不相信也不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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