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傳統武俠 > 天魔

(二) 文 / 黃鷹

    一葉輕舟順流而下,也帶著那邊遠山飄來的煙霧,坐在舟上那個白衣人迷迷膝膝的,也不知是因為披一重煙霧還是因為擁著一股殺氣。

    濃重的殺氣。

    輕舟還未泊岸,鳳棲梧已然感覺到那股殺氣排山倒海也似迫來。

    婷婷亦感覺到,倏的回頭,目光及處,脫口急呼:「鳳大哥,那是什麼人?…鳳棲梧目光已停留在那白衣人面上,應聲道:「不是安長虹,就是安飛羽。」

    白衣人那邊道:「是安飛羽。」

    語聲冰冷,他的面容也一樣,面色有如白堊,既像是冰封過,更像是抹上了一層白粉。

    輕舟同時在離岸兩丈的水面停下。

    婷婷上下打量了安飛羽一眼,詫異道;「聽說他是安富安順兄弟的叔父,怎麼這樣年輕?」鳳棲梧冷笑道:「他用花粉填滿了那些皺紋,看起來當然年輕了。」婷婷更詫異:

    「是真的?」鳳棲梧道:「看我一會從他的臉上將那些花粉刮下來,沒有半斤那只怕也有七兩。」

    「小子大膽!」安飛羽面上的肌肉一緊,一蓬花粉竟然就灑下來。

    他面上徐的花粉也實在厚了一些,婷婷看在眼內,「噗哧"的笑了起來。安飛羽目光轉落在婷婷面上,繃緊的肌肉立即鬆開,露出了淫邪的笑容,道:「好漂亮的小姑娘,若是眉兒再畫畫,臉蛋敷些粉,加些兒胭脂,那才更迷人。」

    婷婷纖指斜掩櫻唇,道:「我不懂那許多。」

    安飛羽摸著下巴,道:「這個容易,本公子可以教你。」婷婷「噗哧」又笑了出來:

    「我以為那只有女孩子才懂。」安飛羽眼睛瞇成一條縫,看來更邪氣,道:「事實證明,我懂,你不懂。「倏的又像省起了什麼得意的事情,習慣似地摸了摸下巴。他的下巴刮得很乾淨,一根鬍子也沒有,這使他看來,更顯得年輕。鳳棲梧沒有作聲,只是冷冷的盯著安飛羽,婷婷好像還要說什麼,看了看鳳棲梧,嘴唇欲張還閉,將話嚥回去。安飛羽眼中簡直完全沒有鳳棲梧的存在,笑接道:「我還可以教你其他更多的東西。」婷婷偏開臉,只是望著鳳棲梧,安飛羽目光一轉,又說道:「跟著我,保管你受用不盡,怎也好過跟著這個不懂事的小毛頭。」婷婷仍然不作聲,安飛羽方待再說什麼,鳳棲梧終)道:「你知道我為什麼由得你說下去?」

    安飛羽眼珠一轉,已經想出了出了一個很不錯的理由,鳳棲梧說話卻已接上:「一直以來我都很想知道被認為幼稚的哪種人到底是怎樣的一種人,現在總算知道了,果然有趣得很。」

    安飛羽悶哼道:「一會你就會覺得很無趣的了。」

    鳳棲梧目光一轉:「只是來了你一個人?」「已經足夠」安飛羽探手從背後抽出了一技劍,指著鳳棲梧。

    「好像你這種男不男,女不女的人,的確很難會有人喜歡與你走在一起。」鳳棲梧反手握住了刀柄。

    安飛羽撫劍道:「最近二年我已經沒有用劍的了,鳳家刀法自誇天下無敵,以你現在的名氣、練得也應該非常不錯。」方纔他語聲態度都很輕桃,現在卻變得非常審慎,不由鳳棲梧不重新估計。那柄劍看來非常之單薄,劍鋒上嵌著七顆星紋,晶瑩閃亮,一看便知道不是凡品。安飛羽接道:「這柄劍叫做誅邪。」「很好的名字,也很好的劍,怎麼竟然會落在你這種人的手上,真是糟蹋。」安飛羽冷笑:「安家的人一向被視作邪魔外道,鳳家的人只怕也不見得好到那裡去。」鳳棲梧自顧接道:「可借姓風的不慣用劍,稈則這枝好劍落在乎中,遇邪誅邪,才個枉鑄劍的人一番心血。」「小子口出狂言,果真目中無人。「安飛羽屈指一彈,劍作龍吟。鳳棲梧搖頭道:「輕舟一葉,孤身迫到這裡的人,我怎敢不放在眼內。」安飛羽劍一一揮,道:「留下這個女人,一條右臂,放你一條生路。「這是廢話。

    「鳳棲梧滾鞍下馬,一道劍光立時向他飛來。兩丈水面,安飛羽一掠而過,身劍合一,凌空飛射,還未飛至,劍氣已然迫人眉睫。鳳棲梧雙手捧刀,急斬而出,刀光與劍光一樣耀目,刀尖已劈在劍尖之上,一團火星在金鐵聲中迸射,刀劍的變化在這一下硬拚下盡散。鳳棲梧雙腳左弓右箭,收刀護胸,身形一動也都不動。安飛羽卻倒翻了出去,他身形凌空未下這一下硬碰硬,力道也實在驚人。一翻再翻,安飛羽身形才落下,那剎那,整個人就像是一隻佈滿了尖針的刺蝟,混身上下,閃起了一片刺目的劍光。鳳棲梧一-直等到他身形將近落下的那剎那才欺前去。一刀削出,攻的正是安飛羽劍勢中惟一的空隙。安飛羽的劍勢本來無懈可擊,但在身形著地那剎那的輕微一震,卻將空隙震出來。鳳棲梧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他站在那裡、將安飛羽劍勢的。一變化都看在眼內,看得很清楚一斤以在安飛羽落下之際,他已經能夠肯定劍勢的空隙出現在什麼地方。所以這一刀攻得恰到好處。安飛羽身形未穩,一股寒氣已然襲進來,立時知道鳳棲梧的刀已然攻進劍上的破綻,不暇多想飛身倒退。鳳棲梧入刀緊追不捨,緊追著安飛羽掠過水面,直往那葉輕舟撲落。安飛羽身形一落一頓,那時小舟的尾端立時離開水面,倒豎起來,也正撞向鳳棲梧的腰腹。鳳棲梧竟似意料之中,身形及時一個翻滾,頭下腳上。一刀疾往安飛羽頭頂插下。安飛羽揚劍急擋,「叮噹」聲響中。小舟在他的腳下斷裂,儘管這葉小舟堅實,還是禁受不住鳳硒語與他的內力摧擊。

    兩人旋即翻身墮水,安飛羽敢膽輕舟一葉,順流急追到來,水性當然不會差到那裡去,鳳棲梧的水性居然也不錯,凌空一翻一插,竟有如一條飛魚也似,直插進水、姿勢之美妙無以復加。

    安飛羽一眼瞥見,心頭一凜,整個身子已沒進水裡。猛吸一口真氣,又從水裡冒出來,一聲輕嘯、雙掌往水面一拍,身形鳳棲梧幾乎同時從水裡飛出來,匹練也似的刀光一閃,射進安飛羽的小腹裡。

    安飛羽輕哼一聲,身形一頓,隨即又一沉,一劍橫空,飛刺向馬上的婷婷!

    劍氣激厲,健馬驚嘶,鳳棲梧風車般凌空一個翻滾,及時趕至,一刀擋在婷婷面前。

    安飛羽的劍目的當然不是在婷婷,劍刺到一半,身形已然一偏,落在鳳棲梧的坐騎上,鮮血繼續從他的小腹流出來,已染紅他半身的衣衫。

    鳳棲梧看出安飛羽目的所在,與之同時,右掌往婷婷坐騎鞍上一印,身形借力飛滾,刀斬向安飛羽後背。

    安飛羽一騎尚未奔出,腦後風生,鳳棲梧的刀已經到了,急一式「秦王背劍」,回劍擋在後背之上。

    鳳棲梧一刀刺下,身形又一個風車大轉,刀光一閃,竟然將那匹馬的頭硬硬斬下來。

    這一著實在大出安飛羽意料之外,身形雖然及時脫離馬鞍,已經大亂,鳳棲梧也就趁著這個機會,連斬二十七刀。

    、十七刀之中最少有十六刀砍在安飛羽身上,三刀砍中要害。

    刀光一斂,安飛羽混身浴血,倒在地上,那匹無頭的馬同時倒下,壓存安飛羽上面,馬血人血混在一起往低處奔流,一大片的地面迅名被鮮血染紅。

    鳳棲梧目光落下,不由又省起連雲莊密室中那灘鮮血。

    「鳳大哥」婷婷驚恐的呼喚聲也就在這時候傳來。

    鳳棲梧回頭望去,只見婷婷俯伏在鞍上,一個身子不停的顫抖,那模樣既可憐,又可愛。

    那匹馬亦好像嚇慌了,不住的悲嘶踢腳。

    鳳棲梧一面抖飛刀上的余血,還刀入鞘,一面走到婷婷身旁,道:「別怕,沒事了。」

    婷婷躡喘道:「鳳大哥,你平日在江湖上行走,就是要這樣的不停殺人?」

    鳳棲梧道:「非生則死,很多時的確是別無選擇。」

    婷婷搖頭道:「我可受不了。」

    鳳棲梧笑道:「這之前你不是時常嚷著要隨我到江湖上走動?」

    婷婷道:「那是我一直都不知道江湖上原來是這樣險惡。」

    「現在不想了?」

    婷婷頷首,道:「風大哥,你也不要再在江湖上走動,成不成?」鳳棲梧一怔,微謂道:「對於這種生活,我其實也早就厭倦人」婷婷接又道:「也不要再離開我,成不成?」

    鳳棲梧微笑點頭:「最怕是你討厭我,不願意跟我一起。」

    婷婷道:「怎會的」語聲未已,一張臉已紅到脖子去。

    鳳棲梧輕捉著婷婷的纖纖玉手,道:「你終於還是答應我了。」

    婷婷的嬌靨更赤紅如火燒,一面抽回手,一面道:「那裡是?「那份嬌羞尤其動人。鳳棲梧看在眼內,不由得一陣心蕩神搖,呆看著婷婷,就像個傻瓜。婷婷偷眼看看鳳棲梧,微嗔道:「看你啊,怎麼這樣望著人?」鳳棲梧笑笑,道:「不知怎的,每一一次看見你,都好像改變了很多。」婷婷道:「改成怎樣?」

    「一次比一次漂亮。「鳳棲梧一點也不像在說謊。婷婷一一笑道:「又來油嘴了。」鳳棲梧道:「是老實話。」

    「若是這樣,怎麼每一次看見我之後,你總是不肯留下來?」

    「這一次下會的了。「鳳棲梧接問:「要不要我立一個毒誓?」「不要」婷婷伸手輕掩住鳳硒梧的嘴巴,鳳棲梧也就乘機又抓住婷婷的纖纖素手。

    婷婷這一次沒有掙扎,鳳棲梧身形按一動,翻身跨上了馬背,將婷婷整個身子擁入懷中。

    「纓嚀」一聲,婷婷半轉身於,將臉頰貼上鳳棲梧胸膛。

    鳳棲梧感到了那種嬌羞的灼熱,好容易才將心神穩定下來,右手接過韁繩,說道:「我們離開這兒。」婷婷微一一頷首,鳳棲梧隨即策騎奔出,兩人一騎,繼續上路。又是楊柳岸,卻已是正午。婷婷仍然在馬上,鳳棲梧卻是牽著韁繩步行,那匹馬已經很累,他若是仍坐在鞍上,只怕已經倒下。陽光輕柔,柳絲拂面,亦輕柔得有如情網,婷婷看樣子已深陷在網中,不時含笑偷望鳳棲梧。鳳棲梧好像沒有覺察,其實都看在眼內,心頭甜蜜蜜的,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樂,面上始終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一一直到再前行半里,看見了停在路當中那座轎子,才一下子完全改變。婷婷看得真切,奇怪地問道:「鳳大哥,怎樣了?」鳳棲梧淡然一」笑:「我們又有麻煩了。「目光停留在那頂轎子上。那頂轎子非常華麗,抬轎的八個轎夫一式錦衣,別的不說,就是這八個轎夫的錦衣已不是一一般入穿得起。他們的腰間都掛著刀,紫鯊皮鞘,黃金吞口的的長刀,那塊吞口的黃金只怕已夠買一般人家兩三個月的口糧。轎子的價值當然更加驚人。坐在轎子內的主人又如何,鳳棲梧牽著馬在二丈外停下,轎簾子也同時左右掀開了,走出來的,竟然是兩個千嬌百媚的美少女。鳳棲梧一些也不意外,目光也沒有給那兩個少女引開,仍然穩盯著那頂轎子。轎內還有第二個人。那個人堆在那裡,就像是一座肉山,正好將座位堆滿。那兩個少女方纔若不是站著,只伯就是坐在他的膝上,躺在他的懷裡了。他那悵臉也是圓圓的,有如滿月,臉色卻是紅得有如塗上了胭脂,一雙眼睛已給臉上的肥肉擠成兩條縫,但目光落在婷婷的臉上,立時鴿蛋般睜大。婷婷往轎內看了一眼,道:「這就是安長虹?」

    「一個尖銳如錐子的聲音,立時回答:「他不是,我才是。」聲音從一株柳樹上傳下來,聲落人落,在他們之間,立時出現了一個錐子也似的人。那個人尖腦袋,尖額,八字眉,三角眼,就是嘴巴,亦尖尖的斜往上伸展,一身衣服,七色斑斕,看得人眼花繚亂,後背腰帶上插著一枝銀光閃爍,也是錐子一樣的長劍。鳳棲梧知道這個人是安長虹,也知道轎子裡坐著的是什麼人,他的面上雖然沒有任何表示,一顆心已經在收縮。這個人來得這麼快,實在太出入意料之外。婷婷道:「那麼他是誰?」「我當然也是姓安。」堆在轎內的那座肉山應道:「有些人稱呼我安霸天,亦有些人稱呼我安大王或者安太歲,那是因為我另外有一個綽號,喚作花花太歲。」聲音很柔也很膩,令入聽來就像是嚥下了好幾斤肥豬肉。他說著從轎內走出來,驟看來,就像是一個肉球在滾動。「這個綽號實在土得很,可惜他們實在想不出另一個更適切的綽號,只好將就算了。安霸天一面說一面在滾動。那看來實在很滑稽,婷婷看在眼內,忍不住笑比來。這一笑有如春花乍放,安霸天的眼睛又入了一些,竟好像看呆了。安長虹瞟了安霸天一眼,道:「老二,這個女娃子我看你是要定了。」

    安霸天一臉的肥肉部笑得顫抖起來:「千嬌百媚,活色生香,如此美人,殺了並非浪費?,,站在他身旁那兩個少女立時都露出嬌嗔之色,一個道:「大爺見一個愛一個,那還有我們立足的地方?」

    安霸天格格笑道:「你們不是一向都坐在我的膝上?」

    兩個少女一陣嬌羞之態,粉拳盡往安霸天身上捶,安霸天都給捶得「呵呵」大笑。

    婷婷已笑不出來,鳳棲梧一張臉更就已發青。

    安長虹一臉譏消的盯著他們,就像一隻惡貓在盯著爪前的一對小老鼠。

    他的一雙手都垂著,但誰都可以看出,只要一抓到機會,他的劍就會刺出,而一枝無鞘的劍,拔起來當然也應該更加迅速。

    鳳棲梧已經在留意著這雙手,可是他更加留意安霸天,因為他知道,就是安長虹、安飛羽,加起來,也沒有這個安霸天的可怕。安霸天笑了一會,額上便冒出汗來,移步到安長虹的身旁。

    那不過是半丈的距離,在他卻好像已爬過一座大山,汗流更多,倏的舉起葵扇似的那只右手,扇了扇,嘟喃道:。『該死,這幾天熱得簡直要命。安長虹道:「我看是你太胖了。」安霸天歎了一口氣:「一個人胖起來真是沒有辦法。」安長虹道:「吃少一點不就成了?,,「民以食為先,我寧可多一點運動。「安霸天不停的扇著手,越扇那隻手越紅,漸漸競有如從血紅色的染缸裡撈上來。鳳棲梧看在眼內,目光收縮,安家血手印,江湖上人稱一絕,傳說這一代就只有安慶練成功。傳說通常都有些出入,現在看來,這個出入未免大大了。安長虹即時道:「大哥的血手印只練到第八重,我看你只怕已到了第九重。」安霸大笑嘻嘻的道:「還是近月來的事!」接住鳳棲梧那邊虛空印了印。鳳棲梧立時嗅到了一陣淡淡的血腥味,心頭一陣很不舒服的感覺,安霸天隨即間:「如何?」「不外如是。」鳳棲梧冷應:「要將我嚇跑,這是不夠的,」「跑?」安長虹有些詫異:「你還跑得了?」鳳棲梧冷笑道:「我就是倒下,也會找一個人作伴,"安霸天搖頭:「不要找我,胖到我這個樣子,帶著走是負累鳳棲梧道:「我不怕」「你不怕我怕。「安霸天身子一縮,竟像要躲回轎子內,舉止詼諧。鳳棲梧卻一些也不覺得有趣,非獨沒有笑容,甚至一些也不為所動,只是盯緊對方。安長虹忽然道:「人家不吃你這一套,你要從他的出手將他的破綻找出來,我看你還是不要省這幾步的氣力。」「哦?「安霸天歎息一聲:「有沒有第二個辦法?」「有一個,只是不很好。」「你替我將他趕過來。「安霸天笑望著安長虹,滿懷希望也似。「不錯一」安長虹應聲看似便要欺前去,但突然又回頭笑問:「你真的沒有第二個更好的辦法。」「假的一」安霸天雙掌一拍,就像是半天突然落下了一個響雷。百數十個手執彎箭的錦衣大漢應聲在那邊山坡上現身,安霸天目光一掃,笑問:「他們若是亂箭射來,你以為有什麼結果?」安長虹道:「姓鳳的跟那個女娃子若不死在亂箭下,一定會來到你身前。」安霸天撫掌笑道:「箭雖然無眼,用箭的人卻有,他們當然不會將箭向我這邊射來。」安長虹道:「你這個辦法比我的好得多了。」鳳棲梧仿如未覺,一些表示也沒有,別的且不說,就是這一份鎮定,已不是一般人所能及。安長虹目光轉落在鳳棲梧面上:「姓鳳的意思怎樣,自己過來,還是要我們用箭迫過來?」鳳棲梧刀在手,「颶」的猛一旋,奪人眼目。安長虹脫口道:「好刀!」安霸天接道:「可惜飛羽不在,否則他一定看得出這柄刀是什麼來歷。」「他應該到的了。」安長虹有意無意,往來路望一眼。鳳棲梧冷笑。安霸天目光應聲一一閃,突然道:「我看他是不會到這裡來的了。」安長虹一怔,道:「為什麼?」安霸天道:「你忘了他水性好,習慣了走水路。「目光隨即落在江流上:「他若是要來,只有他等我們,又怎會我們等他?」安長虹道:「這件事關係重大,他怎麼……」安霸天截道:「我只是說他不會到來這裡,」安長虹詫異的瞪著安霸天,安霸天歎了一口氣,道:「難道你沒有聽到他那一聲冷笑?」安長虹一怔:「你是說」安霸天轉望鳳棲梧:「他已經給你砍倒了?」鳳棲梧道:「還不太費力。」安霸天只是笑笑,安長虹一張臉卻已鐵青,道:「姓鳳的果然好本領。」安霸天接道:「膽子也果然不小,但我還是要試試!」語聲一落,把手一揮,這個不待言是叫手下將鳳棲梧亂箭射殺。他也已考慮到鳳棲梧只是會給亂箭迫過來,手一落同時,已準備當頭痛擊。安長虹右手同時一翻,已握住劍柄。鳳棲梧的刀護在身前,用左手摟住了婷婷的纖腰,只等弓弦聲一響,準備立即掩護婷婷,沖而殺前去。沒有弓弦聲,在安霸天右手落下的那剎那,一陣慘叫聲突然劃空傳來。所有人都給嚇一跳,循聲望去,只見那些錦衣大漢一個個從山坡上滾跌下來,後背無一例外,都插著一枝長矛。安霸天只看了一眼,已知道他們都是在那剎那間給從後面擲來的長矛刺殺,他也知道是什麼人來了。鳳棲梧更加清楚,不由身主發出了一聲長嘯。一群黑衣人也就在長嘯聲中出現在山坡上,每一個的背後有五枝長矛伸出來,手中又抓住了一枝,隨時都準備擲出。鳳棲梧長嘯聲中亦鬆開了左手,反手一掌擊在馬臀上,那匹馬立時向山坡那邊奔過去。安長虹一聲暴喝。

    錐子也似的那枝長劍閃電一樣刺出,直取婷婷的後心。劍快,鳳棲梧的刀更快,「叮」的一刀將劍勢斬斷,安長虹目的當然不在婷婷,半空中劍勢其實已變,改刺向鳳棲梧。鳳棲梧身形亦變,擋在婷婷與安長虹之間,安長虹的劍勢根本無須多大變動,所以速度始終都保持。

    鳳棲梧卻仍是一刀便將之截下。安霸天也動了,他外形看來很笨拙,可是動起來,竟然比安長虹還要快,只一旋,便到了鳳棲梧身旁,雙掌隨即印向鳳棲梧要害。鳳棲梧長刀一圈,劃向印來的雙掌,安霸天輕喝一聲,雙掌一登,竟然正登在刀身上,將鳳棲梧的刀震開。鳳棲梧不由心頭怦然一震,他刀勢變化之快,即使是鳳生,亦認為是鳳家弟子中最快的一個,可是安霸天竟能夠在那剎那看出他刀勢變化所在。他的身形卻沒有受心情影響,刀一被登開,他已然倒縱出雲。安長虹的劍同時刺到,接連七劍,每一劍與鳳棲梧之間都不過一寸之差。

    安霸天身形同時旋轉,雙掌更殷紅,血腥味撲鼻,鳳棲梧一退再退。安霸天安長虹如影隨形,緊追在鳳棲梧身後,雙掌一劍都是奔向要害。鳳棲梧一退三丈,身形一個翻滾,已上了一株柳樹。柳枝隨風飛舞,鳳棲梧有如飛絮,柳枝上一點又彈了出來那株柳樹即時斷成兩截。安霸天雙掌只是一拍,柳樹便中斷,隨即將那株柳樹舉起來,疾擲了出去。那株柳樹給這一擲,激起了一。股勁風,呼嘯著凌空撞向鳳棲梧。鳳棲梧身形一落即起。那株柳樹剎那撞在另一,株柳樹上,「轟」然一聲,被撞的那株柳樹立時連根拔起。鳳棲梧看在眼內,又吃一驚,身形在第三株柳樹上一停一拗,倒飛而回。匹練也似的刀光射向安霸天眼目,安霸天大喝揮掌又一股勁風呼嘯塵土飛揚。安長虹人劍一旁接上,走偏鋒刺向鳳棲捂腰間,鳳棲梧一閃讓開,刀勢三變。第一變斬向安霸天咽喉。安霸天雙掌即時一拍,眼看便要將刀拍在雙掌中,刀勢又再變,斬向安長虹。鳳棲梧身形同時一轉,正好避開安霸大接來雙掌。安霸天雙掌變化飛快,只看外形,相信絕沒有人想像得到這樣的一個人竟然有這麼快的動作。相反,安長虹外形有如錐子,給人的是一種既尖銳,又迅速的感覺,但現在看來,尖銳有餘,竟沒有安霸天的迅速。他與安霸天卻顯然已不是第一次合作,出手此消彼長,恰到好處。安霸天一進擊,他立即尋隙抵暇,伺機出手,在鳳棲梧被安霸天迫退同時,他的劍亦刺至。鳳棲梧刀勢的第二個變化卻搶在他的劍之前,他的劍不能不擋。第三個變化也就在刀劍相撞的剎那出現,仍然是迫向安長虹。那柄刀那剎那陪著安長虹的劍翻滾削上,安長虹應變雖然也不慢,竟然看不透這一刀的變化,急忙倒退了出去。安霸天那邊緊接搶上,那個身子肉球一樣飛滾,眨眼之間向鳳棲梧拍出了二十七掌。腥風撲鼻,每一掌攻的都是要害,莫說安霸天那雙手掌本來就毒得很,即使是一般無異,給拍上,鳳棲梧也絕不好受。鳳棲梧的刀迫著安長虹,只是閃避,竟能夠閃避開安霸大連環二十六下追擊。他的刀勢也沒有停下來,安長虹連退四丈,仍然在刀鋒威脅下。他不能不退,否則鳳棲梧的刀便會將他握劍的手削斷,以他經驗的豐富,竟然看不出鳳棲梧這一刀的變化。安霸天卻看出來了,突喝一聲:「細胸巧翻雲!」安長虹毫不猶疑,應聲就是一式「細胸巧翻雲」,倒縱了出鳳棲梧人刀同時車輪般一轉,仍然是追向安長虹。殺掉一個,其餘的一個便容易對付得多,鳳棲梧打的是這個上音安霸天亦看得出,與之同時,身形暴長,擋在鳳棲梧之前,喝叱聲中,雙掌上下飛舞,竟一口氣將鳳棲梧迫回四丈外。安長虹立即撲回來,與安霸天成一直線,一齊向鳳棲梧進攻。鳳棲梧先後變了三個位置,但安霸天安長虹的位置始終不變,他那一招便再也施展不了出去。安霸天即時道:「倒轉乾坤,立殺此人!」安長虹應聲身形一個風車大翻身,倒豎蜻蜓,左掌一落,正按在安霸天的頭頂上。安霸天即時衝向鳳棲梧,雙掌擊出,他的身形固然快,出手也同樣迅速!鳳棲梧看在眼內,長刀斬向安霸天,這一刀才斬到一半,已經被安長虹一劍封住。他與安霸天成一直線,鳳棲梧長刀攻向安霸天與攻向安長虹並無分別。鳳棲梧刀被封住,安霸天已經衝至,雙掌紅光亮前,血腥味刺鼻使人欲嘔,顯然已運起十成的功力,若是被他擊中一掌,後果實在不堪設想。鳳棲梧也知道厲害,身形倒縱,那知道刀勢已經被劍勢封住,他一退退安長虹就進迫。那枝錐子也似的劍劃起尖銳已極的破空聲,纏住了鳳棲梧的刀,寒光耀目,懾人心魄。鳳棲梧的刀絕對可以脫出安長虹的劍纏繞,卻絕難兼顧安長虹的劍與安霸天的掌。他若是棄劍封掌,安長虹的劍一一定可以刺在他身上,但若是只顧劍,卻難免挨安霸天一掌,危機一發,也就在這個時候,安長虹突然一聲驚呼,倒翻了開去。一條黑影也就在那剎那毒蛇也似從他方才置身的空間掃過。鳳棲梧長刀旋即急落,封住了安霸天雙掌。安霸天連環七擊,左三右四全都擊在刀身上,鳳棲梧接七掌,退七步,安霸大的第八掌沒有擊出,倒掠了出去,正落在安長虹的身旁。鳳棲梧亦沒有追擊,橫刀護胸。在他們之間,已然多了一個人,一個天神也似,魁梧已極的中年漢子。他一身錦衣,半敞著胸膛,肌膚古銅色,燕頷虎鬚,氣勢懾人。在他的雙手之中,握著一條粗大得嚇人的鎖鏈,是精鋼打就,閃亮奪目。他就像是一股旋風也似突然吹至,鎖鏈呼嘯,凌空捲向安長虹。一眼瞥見這個人,安長虹已經心頭一凜,鎖練捲至,一看來勢,便知道接不下,驚呼急退。他退得雖然迅速,那剎那仍然有一陣窒息的感覺,鎖練一擊之力也可想得知。「這時候,那些黑衣人亦已然向這邊包圍過來,手中長矛齊都向著安霸天兄弟。安霸天目光一掃,落在錦衣中年漢子的面上,道:「風生?」中年汗子道:「我們這還是第一次會面。」他的語聲與他的身材同樣雄壯,震人心魄。安霸天笑笑:「風安兩家一向河水不犯井水,也從無過節。」「現在有了。「鳳生雙手一翻,鎖練「嗆嘟」一聲。安霸天的眉毛應聲一揚:「這……件事……」

    「是怎樣的一件事我清楚得很!」鳳生一仰首截道:「所以你不必多解釋。」三個黑衣中年人那邊越眾而出,風生目光同時一,轉道:「他們都叫做鴿子,不大多,全部只有三百來人,飛遍天下,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有與我們有關係,他們都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將消息送來,而且一定是準確的消息。」安霸天淡應一聲:「是麼?」鳳生道:「若是你們有懷疑,他們隨時可以請來更多的證人。」一頓接說道:「我絕對相信,他們能夠幫助我公平處理這事安霸天笑道:「鳳棲梧是你的兄弟,就憑這一點,已經足夠公平的了。」這一句當然是反語,鳳生卻大笑起來:「很好,這我們就不多作廢話了!」安霸天冷冷接道:「到現在為止,死的仍然是安家的人,你們又何須在乎多殺兩個?」「也是道理!」鳳生目光轉落在鳳棲梧臉上:「老二,我們兄弟先除掉這兩個人,再算兄弟兩的帳!」鳳棲梧脫口道:「大哥一一,」鳳生道:「你心目中還有我這個大哥,怎麼闖連雲莊這麼大的事,也不跟大哥說一聲?」鳳棲梧說道:「這其實只是一件小事,而且當時救人心切,怎麼來得及找大哥商量?」鳳生搖頭道:「要動姓安的大有人在,到現在他們仍然能夠不倒,可見也不是容易動的。」

    鳳棲梧道:「到現在我們卻是不動也不能了!…鳳生道:「為免日後煩惱,事情的確是徹底解決的好。」

    安霸天淡淡笑道:「你們要動手,儘管一起上,百來二百人,姓安的還不放在心上。」

    鳳生大笑:「人說這個胖子是一個聰明人,果然不錯。」鳳棲梧亦笑:「他懂得拿話套住我們,卻忘了帶來多少人準備箭弩對付我。」鳳生道:「這大概是因為他現在已經看不見那些人。」安霸天不以為意,道:「無論單打獨鬥抑或群毆,姓安的一。律奉陪。」

    鳳棲梧道:「說話又來了。」

    鳳生道:「既是迫我們作一答覆,其實他已經知道我們準備怎樣的了,只是還不能確定。」鳳棲梧道:「據說這個人從來都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據說是的。」風生大笑:

    「但事實卻顯然有些出入,否則他不會有今天的行動。」鳳棲梧大笑,安長虹看在眼內一張臉已繃緊,安霸天反而笑起來:「風家據說只刀法一絕,那知口才還在刀法之上。」鳳生道:「這個據說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想不到姓安的還有編故事的天才!」

    安霸天道:「除了刀之外,鳳家還有什麼?」「很多,」風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風家刀法不錯一絕,可是我從來就沒有用過刀。」

    語聲一落,「嗆哪卿」∼聲,那條鎖鏈怒蛇也似飛出,攔腰飛捲過去。

    安霸天輕嘯一聲,血紅的雙掌揚起一股血腥,迎向那條鎖鏈。

    那剎那,那條鎖鏈盤旋飛舞,連變三式,擊向安霸天七處要穴。

    安霸天雙掌一吐一吞,貼身在那七處穴道上一轉,不偏不倚,正好將那七擊接下來。

    鎖鏈發出一下下非常怪異的聲響,安霸天雙掌竟然一些損傷也沒有。

    鳳生意料中事,鎖鏈飛舞,接又七變,聲勢更凌厲,摧人心魄。

    安霸天肥胖的身形,即時轉動起來,非獨將那七變完全接下,而且欺入空門,反迫風生。

    鳳生「好」一聲,雙掌一搓,鎖鏈已擋在空門之間,兩端同時一折,擊向安霸天兩道太陽穴。

    安霸天應變非常迅速,雙掌一挑,已然將那條鎖鏈的兩端抓在雙掌之中。

    他的身形同時倒翻,那條鎖鏈立時被拉得筆直,與之同時,他雙腳已著地,但立即又被風生牽得飛起來。

    在鎖鏈一直的剎那,風生雙手己後奪,硬硬將安霸天牽入了半空。

    安霸天半空中身形滾轉,雙掌一鬆,齊向風生當頭印下,鳳生亦同時將鎖鏈一鬆。

    那條鎖鏈「嗆榔榔」暴響,飛撞向安霸大腰腹,這一著倒是安霸天意料之外,悶哼聲中,雙掌急回,及時將那條鎖鏈拉住,但仍被鳳生貫注在鎖鏈的內力震得往後倒翻了開去。

    鳳生同時拔起來,天馬行空般直迫安霸天,雙臂揮動之間,現出了一片閃亮的光芒。

    那是兩排相連在一起,而長短不一,扇形張開的利刃,有如雀鳥的雙翼,「霍霍」的拍擊向安霸天。

    安霸天鎖鏈在手,卻來不及施展開來,那條鎖鏈的沉重亦是在他意料之外。

    生死間發,他不暇思想,鎖鏈迎向拍來的翼刀,身形同時暴縮。

    「掙掙」聲中,那兩排二十六柄利刃斜砍在鎖鏈上,長的已劃上安霸天雙掌。

    安霸天那剎那已經鬆手,但仍然慢了半分,雙掌被劃了幾道血口,鮮血被內力一摧,「嗤嗤」的疾射出來。

    鎖鏈「嗆榔」墮地,安霸天怒嘯聲中,陀螺般飛旋出半丈,才落在地上。

    風生一隻大鵬鳥也似緊追著撲落,「霍霍」聲響中,二十六柄利刃左右開合,斬向安霸天。

    那都是緬鐵打就,鋒利非常,薄薄的,給鳳生內力催動,一齊震動起來,攻擊的範圍自然又大了很鄉。

    安霸天身材怪異,身法與身材配合,亦是怪異得很,而且動作很迅速,但風生雙翼展開,御風飛行,比他更迅速,他雙腳才著地,鳳生便已撲至。

    那若只是一柄刀,縱然彈性如何強,以安霸天身手的敏捷亦可以在一拍之間讓開,但那卻是二十六柄之多,每一邊都有十三柄,一柄彈開,其餘十二柄仍然會劃上來。

    安霸天一時之間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好辦法可以化解鳳生這種翼刀,他一向用雙掌縱橫,從無敵手,也從不備任何的兵器。

    而他也一向看不起用兵器的人,到現在,他總算知道兵器若是精巧,也不容輕視。

    那兩排二十六柄利刃眨眼之間已將他裹起來,就是旁邊有一個土坑,也來不及躲下去的了。

    他不暇多作考慮,雙掌急忙護住了全身要害,鳳生卻就在這個時候繞著他旋轉起來。那些刀亦隨著旋轉,安霸天瞬息間被裹在一片刀光之中。

    一身衣衫就在刀光之中,一片片飛舞起來。

    每一片衣衫都有血,一縷縷血絲接從安霸天的身上射出。

    他一口真氣運行全身,肌膚被割開,真氣亦外洩,鮮血同時被迫濺。

    風生用的刀也實在太薄太鋒利。安霸天一身肌肉雖練得有如鐵石。但遇上這種刀,卻是一定被剖開。

    這種刀原就是專破內家氣功。

    安霸天一時大意,給刀劃開了肌膚,這下子真氣一提。鮮血立即從傷口迸射,除非他能夠在極短的時間將風生擊倒,否則後果實在堪虞,就是流血也已經可以將他的生命流乾。

    風生顯然亦看出安霸天弱點所在,翼刀飛舞,只是不停的削安霸天的肌膚。

    不過片刻,安霸天上半身已幾乎完全赤裸,鮮血迸流,有如血人一樣。

    他幾次要從刀鋒上脫身出來,可是始終都擺脫不了鳳生翼刀的追擊,要攻擊,卻又找不到風生的破綻所在。

    鳳生若是只有一柄刀,縱然刀勢怎樣緊密,亦很難護住全身的每一部份,他用的卻是兩柄烏翼一樣的刀,一刀揮出,相連的十:二柄刀亦同時展開,凌厲無比,因而能護住一柄刀絕對護不到的部位。

    那十三柄刀的距離位置顯然都經過一番心血,配合得無不恰到好處。

    安霸天從來沒有遇過這佯的兵器,在這種情形下,更難看得出這種兵器的弱點,現在他惟一的希望,就是安長虹能夠上前來,先助他脫出鳳生翼刀的追擊,可是他一看安長虹,便知道已絕望。

    安長虹的處境比他更糟。

    鳳生一動,鳳棲梧也動了,他手中雖然只得一柄刀,但亦不是容易應付。

    安長虹錐子一洋的劍尋隙抵暇,鳳棲梧的刀卻是只攻不守。

    安長虹幾次有機會可以將鳳棲梧刺中,可是他的劍卻刺不出去。

    那只是電光石火的剎那,他絕對有信心將劍刺住鳳棲梧身上,卻毫無信心在同時閃開鳳棲梧拚命拼下來的一刀。

    他也從未見過一個這麼凶悍的人。

    鳳棲梧人刀一體,簡直就是在拚命。

    一口氣連斬三百六十刀,只斬得安長虹汗流俠背,直退進水裡。

    鳳棲梧一步也不放鬆,刀勢縱橫,迫得安長虹只有後退。

    離岸越遠水越深,安長虹幾次要撲返岸上,都被鳳棲梧截下,再退,水已浸到了腰部,急激的水流使他們連站都已站不穩。

    鳳棲梧本來不住迫前,這時突然一變,改向安長虹的左右進攻,他水性之好,安飛羽也自歎不如,安長虹更就望塵莫及。

    他現在正是盡量利用自己這個優點,雙腳划水,飛魚般在安長虹的左右穿插,刀勢始終是既狠且勁。

    安長虹也看出鳳棲梧水性在自己之上,一股寒意不禁由心底冒上來。

    他雖然也懂水性,實在遠比不上鳳棲梧,真氣一提,身形便自在水裡漂蕩,劍法亦亂,但若是不提真氣,又招架不住狂斬下來的刀。

    鳳棲梧完全抓住安長虹的弱點,再斬百刀,安長虹便已混身浴血。

    鮮血從他身上二十六處傷口冒出來,雖然還沒有一刀致命,亦已經完全崩潰。

    鳳棲梧的刀四面八方砍來,甚至從水裡向他砍至,那份迅速與在陸上並沒有不同。

    安長虹再吃九刀,才找到一個空隙,那剎那,他曳著一股水柱,連人帶劍「嘩啦」的一聲,飛出了水面,從鳳棲梧的頭上翻過,向岸邊撲落。

    鳳棲梧沒有阻止,只是在他從頭上翻過的那剎那,削出了三刀。

    他也就是為了這三刀,才故意露出那個空隙,安長虹完全看不出,心神畢竟已經大亂。

    沒有一刀是多餘,安長虹身形落在岸邊的時候,胸腹已然被剖開,一條條白骨也露了出來。

    鮮血一股瀑布也似狂噴,安長虹劍插在地上,一聲狂吼,還是倒下鳳棲梧亦同時倒栽進水裡,他不是自己栽進去,是安霸天一掌將他擊下來。

    安霸天混身上下已幾乎沒有一寸的地方完整,鳳生就像是凌遲酷刑的劊子手,將安霸天混身的肌肉魚鱗般一片片削飛。

    他並非一個這樣殘酷的人,可是安霸天每一次都能夠將要害讓開,只留下一片肉來。

    安霸夭已痛得毗牙咧嘴,他實在很想跟鳳生拚命,可是那兩柄翼刀一合,寒光奪目,非但封住了他的攻勢,而且也封住鳳生的要害。

    安霸天完全沒有信心攻進去,這之前,他也完全沒有拚命的經驗。

    他雖然己能夠看出風生翼刀的變化,卻也不能夠完全肯定,而在這種情形之下,亦沒有時間容許他試准鳳生的變化。

    「你完了!」鳳生突然說出這句話。

    那就像是一技利刃貫透安霸天的心窩,安霸天知道這不是廢話,可是他更加明白,他還有一線希望,拼掉鳳棲梧。

    也就在鳳棲梧削出那三刀同時,安霸天的身子突然倒翻去鳳生的翼刀裂帛聲中,自腋下到小腹,幾乎將安霸大剖成了二片,卻仍然不能夠將安霸天留在原地。

    鮮血噴出,一道血虹灑過柳堤,灑下水面,安霸天在鮮血中翻滾,當頭向鳳棲梧撲落,「五雷轟頂」,雙掌擊下。

    鳳棲梧看在眼內,卻看不出安霸天掌勢的變化,他的刀三變再變,緊緊護住了頭頂。

    這柄刀沒有風生所用的那麼薄,鋒利則只有過之,安霸天雙掌若是真的擊下,鳳棲梧絕對有把握將安霸天雙掌砍下來。

    安霸天視如不見,雙掌原勢擊下去。

    「刷」地一一聲,他的左掌齊中被砍斷,鳳棲梧那柄刀卻亦被他掌上所蘊的內力震開。

    他的右掌把握這剎那擊下。

    鳳棲梧實在意料不到安霸天拼著斷去左掌來擊下這右掌,風生的一聲「小心」同時入耳。

    鳳棲梧應聲身形偏開,讓開了頭顱,卻讓不開左肩,安霸天右掌正擊在他的左肩上。

    「噗」一一下異響,鳳棲梧左肩未碎,混身的鮮血卻彷彿都被催動,一齊撞擊向五臟肺腑。

    他悶哼一聲,整個身子被擊得滾進水裡,一口鮮血同時從嘴裡噴出。

    安霸天掌一吞,便待再印下,一個身子卻就在這時候攔腰斷成了兩截。

    鳳生已到了,右手翼刀先揮出。攔腰將安霸天斬殺。

    血尚未噴出,風生左手翼刀已然又砍上,在安霸天那兩截屍體掉在水面之前再將之斬為四片,那出手之快之很之準,當真是駭人之極。

    屍體分四個方向落下,一一片江面迅速被染紅,奔流開去。

    風生雙刀一斂,身形直入水中,手一抄,將鳳棲梧在水中扶起來。

    鳳棲梧面如金紙,目光呆滯,嘶啞著聲音道:"不要緊。」

    鳳生搖頭道:「在大哥面前挺什麼好漢?」鳳棲梧一笑,又一口鮮血噴出。卻仍然勉強舉步,往岸上去。風生扶著鳳棲梧,兩條濃眉緊鎖在一起,卻沒有再說什麼。那不過十來步距離,鳳棲梧以平日最少三倍的時間才走盡,以刀支地,再往堤上走上,貼著一株柳干坐倒,不住喘氣。鳳生伸手抓住了他的穴道,濃眉再深鎖,掌一抵,一股真氣度過去。鳳棲梧沒有拒絕,喘著氣,道:「好小子,若是他在受傷之前給我這一掌,我這條命真的要送給他。」鳳生道:「饒是如此,我看你這一次最少要休息兩個月以上。」鳳棲梧笑笑:「難得有機會休息一下,還得要多謝安霸天才對。「語聲未已,他臉上的肌肉莜又繃緊。即時一陣風吹過,他肩頭的衣服突然一片片飛舞起來,隨同飛舞出柳堤之外。安霸天的那一掌竟然將那附近的衣服震碎,以衣服的柔軟也會被震碎,這種掌力的可怕就可想而知。鳳生已知道鳳棲梧受傷不輕,再看見這一片衣碎,心頭更是震驚。衣服下,鳳棲梧肩頭的肌肉紅腫起來,有如掌狀,其紅似血,風生目光再落下,苦笑道:「看來兩個月還是說少了。」

    鳳棲梧道:「這不是更好?」他雖然仍能夠笑出來,那種笑容卻是難看之極,目光逐漸亦變得朦朧。

    這時候,鳳生的手下亦已走至,還有騎在馬上的婷婷,亦奔了回來。

    看見鳳棲梧這樣,婷婷急忙滾鞍下馬,迎上來,鳳棲梧還有知覺,不等婷婷開口,便道:「婷婷,快來叫一聲大哥。」

    婷婷呆了呆,道:「鳳大哥」目光卻是落在鳳棲梧臉上。

    鳳棲梧搖頭,瞟著鳳生,道:「我只是老二,他才是老大。」

    婷婷看了看鳳生,顯得有些許恐懼,鳳棲梧目光一轉,道「他模樣兒不錯是有些怕人,心地比我卻是還要好。」

    婷婷這才看著鳳生,低聲說道:「鳳大哥。」

    四目交投,風生那剎那心頭不由一動,他見過的女孩子也不少的了,卻是從未見過一個像婷婷這樣能夠令他動心的。

    「你就是婷婷姑娘?」他的語聲也不由低下來。

    婷婷頷首,鳳生笑接道:「棲梧前後已經多次在我的面前提起你,這個小子難得有一句真話,但對你,他所說的種種卻是老實得很。」

    婷婷詫異道:「他怎樣說我了?」

    鳳生道:「他說你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子,沒有第二個像你那樣再能夠令他傾心。」

    婷婷嬌靨飛紅,垂下頭去,那種羞態,看在鳳生眼內,心頭又是一動。

    「怎麼了?「他突然醒覺,目光急轉回鳳棲梧臉上。鳳棲梧的臉色更難看,卻仍然笑得出來:「你現在看到的了,婷婷我可有說錯她。」

    風生搖頭道:「你若是再不收攝心神,運功療傷,就會恨錯的了。」鳳棲梧大笑:「我若是真的不成了,婷婷便交給你照料吧,我們是好兄弟親骨肉,難道你竟會虧待她?」

    鳳生一怔,婷婷卻嚷起來:「你要死,我也不要活了………話出口,她好像才省起旁邊還有人,一張臉直紅到脖子去,鳳棲梧立時道:「有你這句話,我一定很快就能夠痊癒,絕對死不了。」

    他說著掙扎站起身子,婷婷才伸手去扶,人已經昏迷過婷婷的身子不由一栽,鳳生及時伸臂將二人的身子截下。

    那剎那鳳生不禁心頭狂跳,他實在完全無意,婷婷柔軟的乳房正壓在他的手臂上,也就在那剎那,他看見了婷婷羞紅的俏臉。

    哼婷同時瞟了風生一眼,那一眼之中並無怒意,嬌羞之外,卻透著一份難以言喻的誘惑。

    她隨即一聲櫻嚀,離開了鳳生的手臂,與之同時,鳳生竟然生出了一陣茫然若有所失的感覺。

    他原是一條鐵漢,雖然有時也會去胡混,但到現在仍然不解溫柔,也所以直到現在仍然討不到妻子。

    那也許是他的不幸,到現在為止,他仍然沒有遇到一個瞧得順眼的女孩於。

    這一個婷婷即是例外,鳳生這片刻之間,已然感到了她的可愛,他卻沒有忘記她已是屬於鳳棲梧,那一陣茫然,實在還有另一個意思,然後他突然生出了一陣罪惡的感覺。

    他一定心神,隨即將鳳棲梧的幾處穴道封住,一把抱起來,目光落在安霸天乘來那頂轎子上。

    那兩個女孩子與轎夫仍然呆在那裡,早已經嚇得面無人色。

    他們不是不想走,但也留意到周圍都已為風生的屬下包圍,風生的目光才落下,這些人便已慌不迭的跪下來,高呼饒命。

    鳳生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道:「安霸天平日就是這樣教導你們?」

    那些人只是叩頭,鳳生不屑的一揮手,道:「滾!」那些人又驚又喜,那敢再逗留,一個個倉皇爬起身子,差往外逃命。包圍著他們的那些黑衣人已經讓開了一條路。那些人眼看便要走出這條路,風生的手猛可一落,喝一聲:「殺!」

    黑衣人長矛急落,慘叫聲暴響,那些人毫無反抗的餘地迅速被刺殺!

    婷婷驚呼,不由自主的縮到了鳳生身旁,鳳生只覺得一陣溫香,急忙將身子一移,一面道:「別怕…」

    婷婷吃驚的道:「風大哥,他們不是都……」

    鳳生道:「姓安的沒有一個是好東西,那兩個女娃子本來就是兩個女強盜,這些人留著也是害人,所以乾脆將他們殺掉算了。」

    婷婷嘴唇顫抖著,並沒有再說什麼,風生看了她一眼,道:『也許你會覺得我這樣做實在太殘忍,但人在江湖,要不是這樣根本就很難立足。」婷婷囁懦道:「早時我還嚷著要隨他到江湖上行走,原來江湖上是這樣的。」鳳生道:「現在你明白為什麼他總是不答應了?」婷婷點點頭,風生接問道:「你現在是不是還怪他?」婷婷搖搖頭,轉問道:「他是不是真的沒有危險?」鳳生道:「那一掌並沒擊中要害,以他的內功造詣,應該可以很快就康復。」說著他抱著鳳棲梧向那頂轎子走去,婷婷一面跟前一面道:「很快是多快?」鳳生道:「若是他真的能夠好好休息養傷,不出兩個月一定可以完全康復。」婷婷呆了呆:「兩個月?」鳳生道:「安家血手印是江湖一絕,吃了一記血手印,只需休息兩個月,已是他走運。」婷婷追前一步,道:「鳳大哥,我是否可以隨去侍候他?」「最好不過,只是你家裡……」「我家裡只有幾個老家人,只要他們知道我在鳳大哥那)l就會放心了。」「棲梧也對我說過你自小父母雙亡,只有一個爺爺……」「爺爺在年頭也去了。」婷婷眼圈一紅,流下了兩行淚。鳳生看見,忙岔開話題:「安霸天也實在懂得享受,有這麼大的轎子坐起來才舒服,只苦了抬轎的。」他已經來到那頂轎子之前,左右自有人上前將轎簾子掀開。轎子內陳設華麗,近門的兩邊還有兩個架子,放著美酒與及一盤盤的肉脯瓜果。風生左右看一眼,搖頭道:「那個土霸王可真懂得享受,難怪胖到那樣子。」他接將鳳棲梧放在轎子裡那張寬闊得有似床一樣的軟墊上,轉頭道:「婷婷,你也進來,好得照料棲梧。」婷婷說道:

    「我們兩個人,不是太重了?」鳳生大笑道:「你們就是加起來最重也沒有安霸天的重。』霍地一掃周圍的屬下,道:「至於我這些手下,也不乏有幾斤氣力的,我絕對相信,他們絕不會給安霸天的人比下去。」

    那些黑衣漢子一齊吆喝了一聲,婷婷嚇了一跳,慌忙跳進轎子內。

    鳳生接間道:「那一個有興趣做轎夫的還不趕快走前來、話口未完,十多個大漢已然蜂擁上前,其他的也跟著擁上。鳳生又大笑道:「你們要拆轎子,是嗎?」

    語聲甫落,那頂轎子已給二十多個大漢抬起來,一個緊貼一個,後來的已根本沒有空位補上。

    鳳生大笑不絕,縱身上了婷婷騎來那匹馬,揮手道:「走!」

    眾大漢吆喝聲中一齊起步,這麼多人抬一頂轎子,當然輕而易舉,健步如飛。

    風生不忘吩咐道:「小心些,莫要動著轎內我那個兄弟。」眾大漢洪聲齊應,腳步不停,往柳堤那邊奔去。婷婷坐在轎子內,只覺得異常的平穩,也不知是否聽到了那麼吆喝聲覺得有趣,展顏一笑。她的笑非常迷人,只可惜轎簾低垂,而鳳棲梧在昏迷中,根本欣賞不到。對門的轎壁,嵌著一塊奇大的銅鏡,婷婷對鏡而笑,總算還有她欣賞到自己的笑臉。這並非笑的時候,她卻還是笑了,然後她做出了一個更奇怪的動作,對著那個銅鏡伸出了她的舌頭。她的舌頭異常的鮮紅,近舌尖寸許,有一條紅線,更就是紅得彷彿要滴血。一般人的舌頭絕不會這樣,這簡直就像是才切下了,再給接上。從那條紅線看來,那半截舌頭顯然是曾經完全斷下。也不無可能,婷婷的舌頭天生就是這樣,天下事無奇不有,誰敢說絕沒有這種事?婷婷隨即又狡黠的一笑,那種神態完全就像是一個淘氣的小女孩,方做了一件既戲耍了別人,又娛樂了自己的快事,在洋洋得意。鳳棲梧仰臥在軟墊上,在昏迷之中,現在就是有人拿刀來「可憐的孩子一一…」婷婷的櫻唇中隨即吐出了這句話,有如夢噫。

    看她的樣子,這句話倒不像在說謊。

    是鳳棲梧可憐,當然就是她的可喜,事情在她來說,畢竟是很順利。

    一件事有一個順利的開始,無疑便是已成功了一半。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回事?

    低徊中秋夜對月起懷雲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