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一覺睡醒,屋中已有燈火。
凌纖兒睜開眼來,只見百變魔女正低頭沉思。
她只覺得自己的身子,不像日間那樣無力,雖然身子仍舊是十分酸軟,但是雙手一按,居然坐了起來。
百變魔女一見凌纖兒起身,便吩咐身邊使女開飯。
百變魔女陪著凌纖兒一齊吃了。
凌纖兒倒頭又睡,百變魔女只是望著她微笑。
直到夜半時分,凌纖兒才被人講話的聲音吵醒。
她凝神細聽,只聽得說話的,一個是尹天,另一個是百變魔女。
尹天道:「大護法,總壇的飛鴿回書來了,說是就近,派一個新入本教的高手,來和大護法一齊送凌姑娘到總壇去,那來的人的名字,叫作白癡。」
百變魔女語音之中,很不滿:「這是什麼名字?教中有這樣的高手,我怎會不知?」
尹天深有同感:「我也覺得有問題,但是信在這裡,大護法請看。」
凌纖兒偷偷地轉過身來,瞄過眼去。
只見百變魔女手中持著一張素箋,正仔細觀看著。
那素箋上,除了有幾行字外,還有一個漆黑印信。
百變魔女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一臉的問號:「奇怪,門主說這位朋友,乃是長老所引薦,武功十分高強,大約明日一早便可以趕到尹家莊來了,這個人的名字,真叫做白癡!」
尹天猛傷腦筋:「小的在武林中走動多年,從來也未曾聽到過有這樣的一個高人!」
百變魔女瞄眼:「但這個印信,卻是門主的!」
尹天道:「會不會是有敵人,中途截了飛鴿,將書信取下,又假造門主印信前來胡搞?」
百變魔女沉吟:「且看此人明日來了,如何說法,我想這樣重要的事,門主縱使不親來,於大護法也該帶領他手下高手來走一遭,怎會派了一個連我也不知道的人?這其中必有蹊蹺。
「尹使者,你沿途布下高手,以防萬一!」
尹天應道:「是!」
百變魔女道:「他來了,要他來這裡見我。」
凌纖兒聽了半晌,見兩人只是商議如何押解自己一事,耳朵差點兒長繭,聽不下去了。
尹天退出之後,百變魔女閉目沉思。
凌纖兒也又睡了過去。
等到第二天一早醒來,凌纖兒已可起身走動,只不過如同大病初癒一樣,想要行動,得人扶著。
凌纖兒癟得很,就是百變魔女不守住她,她也是跑不掉的!
百變魔女見凌纖兒走動著,便笑道:「再過兩天,你就可以恢復正常了。」
凌纖兒氣她得很,根本不理她。
沒有多久,又聽得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在丈許外站定。
傳來尹天的聲音:「啟稟大護法,白癡白朋友趕到了。」
百變魔女作了一個手勢,示意凌纖兒坐在屋角的一張椅子上,沉聲道:「進來!」
不一會兒,便見門開處,首先是尹天走了進來。
跟在尹天後面的,乃是白面無鬚的中年人。
中年人一身錦衣,有點兒油頭粉面,手上握著一支銀笛。
一進來,便向百變魔女行了一禮,道:「白癡參見大護法!」右手比個劍訣。
這乃是羅剎門的獨門暗記。
百變魔女利眼上下打量白癡幾眼:「門主已定下閣下的職位了麼?」
白癡一聳肩:「沒有,這次和大護法同至總壇,門主大約便會確定了。」
百變魔女冷聲:「你去見門主時,莫非也戴著人皮面具嗎?」
本來當白癡進來之際,凌纖兒一點兒也沒有注意,只是低頭而坐,怨歎自己命歹。
但如今她一聽到百變魔女的話,心中不禁陡地一動,猛地抬起頭來。
她才一抬頭,白癡也向她望來。
凌纖兒和白癡的眼光一接觸,眼睛卻亮起來了。
那白癡的面貌,雖然改得她認不出來。但是那一雙眼睛,凌纖兒卻是認得出來的,那正是令得她惦記在心的那個書生!
白癡很穩的對百變魔女道:「大護法真不是蓋的,我因為樹敵太多,為避免麻煩,才戴上人皮面具的。」
他一面說,一面伸手。
果然,在他的面上,揭下了極薄極薄的一層面具來。
在白癡揭下面具來的那一瞬間,凌纖兒真夠緊張的。
總以為,白癡摘下人皮面具,露出真面目來,一定便是那個書生了。
可是事情偏出人意料!
只是白癡的那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除下來之後,他的本來面目,卻並不是凌纖兒所想的書生。
只見他一面慘白之色,面容浮腫,還黑著兩個眼眶,活像只獵熊,真夠難看的。
百變魔女冷笑:「你自己不先摘下人皮面具,要等我來揭穿,這是何用意?」
白癡淡笑道:「大護法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崇高職位,因此。在下想……」
百變魔女的心中,對於眼前這個人,仍是充滿了疑惑。
百變魔女斥言:「想試我,是嗎?」
白癡乾笑著,沒有作答。
百變魔女見他神態從容,不見做作,懷疑之心頓減,心想:「或許他真是門主派來的。
又道:「白朋友,可知道此行任務嗎?」
白癡搖頭:「不知,門主只是吩咐我和大護法,一齊護送一人到總壇去,這是門主的飛鴿傳書,大護法請過目。」
說著呈上了一封書信。
百變魔女接過一看,信上門主的印信,也是絲毫不差。
她心中雖仍疑問重重,但是以她心思波瀾,一時之間,卻也難以尋出什麼破綻來。
她只好道:「白朋友,你可知道,要護送的是什麼人?」
白癡淡然:「這個門主沒有吩咐,在下不知。」
百變魔女向凌纖兒一指,道:「便是這位凌纖兒姑娘!」
在百變魔女伸手一指之際,白癡又轉過頭來看凌纖兒。
凌纖兒再度和他的目光接觸,心中更可以肯定這叫白癡的人,一定是那個書生。
他故意叫這種白癡名字,不知是何用意?
白癡一臉驚訝:「凌姑娘?可是江南劍客凌嘯雲的女兒?」
百變魔女點頭:「正是!」
白癡抽翹嘴角:「大護法,這個責任太重了,在下恐怕負不了。」
百變魔女瞄眼:「不是你一個人,還有我哩!」
白癡苦著一張臉:「此去總壇,得經過斷腸谷,據我所知,斷腸谷附近的無常二鬼,最近去了長恨宮,大護法,你我兩人,只怕難以抵敵!我看起快通知總壇.再派些人來比較安心。」
百變魔女聽得白癡主動要再請總壇派人來,對他的疑惑又少了一分。
如果白癡真是前來攪和的話,那是絕不敢和總壇的人見面。
她嗤笑道:「就只有無常二鬼和長恨宮的長恨客老魔頭,那倒好了,只怕還有別的厲害人物,凌姑娘在這裡待了一夜,泰山派的高手,冰宮冰漁夫人等人,也都可以追上來了。」
白癡翻白眼了:「恐怕更搞不定啦!」
百變魔女訕笑道:「門主說你武功超群,足可擔當此任,難道是說好玩的?」
白癡淡笑道:「泰山高手,和冰玉夫人,我都曾會過,也都不算大問題,但我們一面還要保護人,這可難說了!」
百變魔女聽了白癡的口氣,有點呆眼。
當然,尾隨追蹤凌纖兒的,絕不止泰山高手和冰玉夫人等人。
他會單提出這幾人,是因為泰山派高手如林,冰玉夫人雖不過四十出頭.但因輩分極高,武林中大多數人都讓她三分,且武藝驚人,難纏得很。
聽白癡講話口氣,卻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裡!
百變魔女知道,如果門主說來人武功極高,那就定不會太差,但高到何種程度,自己總要試一下。
她眼珠子一轉。輕笑道:「白朋友的這支銀笛,頗為不俗,可否借來一看?」
手已向銀笛抓去。
百變魔女五指一緊,抓住銀笛。
白癡訕笑著:「爛東西,不值幾個錢,上不了檯面的。」
百變魔女嘴角一抽:「白朋友何必太客氣!」
她一面說,一面真氣運轉,用力向回一收。
手臂也同時向後一縮。
她這一收一縮,足足運了六七成功力,自信足可將那支銀笛奪過。
就在她一縮手之際,只覺得有一股大力,順著銀笛,直衝過來,幾乎將她的五指,震了開去。
而那股大力一到,也將她五指所發之力,一齊消去。
百變魔女這才知道,白癡武功當真極高。
她仍不死心,真氣再運,又是一收一縮,但是這一下,白癡卻一點兒力道也沒有運,那支銀笛已被她輕鬆奪過手。
百變魔女有點呆征。
這一次,白癡並沒有再發力和她爭奪,那顯然是故意給她留面子。
但是這一來,百變魔女也試不出他的功力,究竟高到如何程度了。
她知道.白癡的功力最低限度也及得上自己七成,可能還會在自己之上。
有這樣的一個高手相隨,路上如果有何危機,應該也能化解。
百變魔女一向城府很深,她一想及此,同時也想到,對方的武功既然如此高,作為幫手,如虎添翼。
但是作為敵人,就有樂子逗了!
因此她的心中,又加了幾分小心,將銀笛還給白癡:「白朋友,若是再通知總壇的話,夜長夢多,徒增困擾,我們還是立即上路的好!」
白癡欣笑道:「大護法之命,自然遵從,但路上如果發生了什麼變化,大護法若有機會,盡可帶了凌姑娘先走,由我殿後。」
百變魔女笑道:「正合我意!」
凌纖兒本來心中充滿了希望。
她是認定眼前這個白癡乃是書生喬裝改投,前來搭救她的。但是,聽到了最後兩句,她心中一陣揪緊。
如果白癡是那書生喬裝改扮,前來救她的話,就應該和她在一起,哪有讓百變魔女來看住她的道理?
她癟想著,一定是胡思亂想想得多了,所以才會錯認那人是書生!
百變魔女扶著凌纖兒和尹天、白癡,一起向外走了出去。
來到尹家莊外時,旭日東昇.映在一片黃土高原上,更顯淒涼。
到了莊外,尹天已備好馬匹。
百變魔女將凌纖兒扶上其中一匹,她自己也上了那匹馬。
凌纖兒一直希望那白癡對自己有所表示,好讓自己確知他是不是那個書生。
但是白癡卻一點兒表示也沒有!」
凌纖兒賭氣連望也不望他。
兩匹馬上了大路後,撇開蹄子飛馳而去。
轉眼間,已跑了十里路。
百變魔女突然一勒馬望,停了下來。
白癡立即趕到,也是一停:「大護法為何不走了?」
「你聽!」
白癡一側耳,聽了片刻:「有人來了!」
凌纖兒聽得兩人交談,卻搞不清楚狀況。
她耳際除了呼呼的風聲之外,根本什麼聲音都聽不見!
百變魔女沉吟道:「先別管他們,我們走我們的,他們未必追得上的。
百變魔女一抖馬韁,馬又向前飛馳而出。
當晚,直到天色黑了下來,並沒有遇到什麼人。
前頭地勢險峻,危山峻嶺,便是斷腸谷。
天色一黑,兩人停了下來,百變魔女側耳細聽,道:「追的人還在後面,但是卻多了幾個!」
白癡道:「他們離我們不遠,我們乾脆躲一下,讓他們先過去了再說!」百變魔女贊同:「好。」
此時暮色四合,月明星稀,可見前面有個土坡,勉強可以躲人。
三人便策馬合在土坡後。
他們才躲起了沒有多久,便聽得一陣蹄聲傳了過來。
百變魔女、白癡和凌纖兒三人,都探首出去偷瞄。
只見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匹黑驢,乾癟沒有精神。
騎在驢上的,卻是一名四十左右,相貌很嚴肅的美貌夫人。
在那中年美婦後面,則是三匹黃騾馬。
馬上三人,裝束相同,但年紀不等,三十、四十、五十各有一人。
這四個人策馬馳了過去。
百變魔女淡笑:「就讓他們去追吧!」
白癡略帶憂慮:「暫時是沒事,但是我們非經過斷腸谷,我相信,所有追趕我們的人,一定都會在斷腸谷等候我們的,到時,要闖過斷腸谷,實在要狠拚!」
斷腸谷之所以為名,乃因谷勢陡峭,艱險難行,若非有一點兒武功底子,想過此谷皆已成鬼,徒留生人斷腸,故名之。
百變魔女一瞄白癡:「可有什麼好辦法?」
「我想好了三個對付的辦法了,一個是我們不去斷腸谷,先找個地方躲上幾個月……」
百變魔女道:「那不行,門主等著要見凌姑娘的。」
白癡一聳肩:「第二個辦法你看如何?不經斷腸谷,由旁邊繞過去?」
百變魔女猛搖頭:「別傻了,兩旁皆是高聳入雲的峭壁.想翻進去難如登天。」
「那就第三個辦法了,用飛鴿傳書,請門主親自率領於大護法,及座下五長者和門中高手,一齊來斷腸谷接應,要不然,我們實難闖過斷腸谷。」
凌纖兒本來對這個白癡還存著一絲希望。
如今,一聽得他提出了這樣的一個辦法來,她整個希望都幻滅了。
白癡若不是羅剎門人,怎會想出這樣周到的辦法來?
如果百變魔女照這辦法去做的話,羅剎門中高手盡出,自己也必然深陷入羅剎門的掌握之中,逃都逃不掉。
凌纖兒心中難過,不由得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這時候,白癡講出了三個辦法,百變魔女以為可行,便低頭沉思。
凌纖兒剛歎了口氣,忽然覺得似乎有一股力道,輕輕地碰了自己的手臂一下。
凌纖兒輕抬頭看去,只見白癡背對著自己,但是他卻以一隻手指,指向自己,那一股輕輕的力道,正是他的指風。
凌纖兒呆征地望著他。
白癡忽然回過頭來,向她笑了一笑,簡直如同春風乍拂!
白癡立即又轉過頭去:「大護法覺得如何?」
在那一瞬間,凌纖兒真的呆住了!
那一個笑容,那熟悉的眼神,毫無疑問,顯示出眼前這個慘白的「貓熊」,自稱白癡的人,便是那個書生!
凌纖兒到此地步。已無疑惑。
同時,她也已經明白了其中的奧秘。
白癡乃是戴了兩個人皮面具,被百變魔女識穿,除下了一個,所顯露的,仍然不是他的本來面目。
百變魔女再機靈,也想不到竟有人會戴兩個人皮面具,因此便被他瞞過了。
凌纖兒一想及此,就歡喜得笑開了臉,差點要笑出聲來。
她望著白癡的背影,癟想:「你真是壞,明明要來救我,卻偏不讓我知道,看我理不理你!」
但是,一轉念間,又想著:「你快將百變魔女趕走啊!我有許多話要和你說。」
少女情懷,思緒不定,使她心頭亂糟糟,都搞不清該想什麼才好。
百變魔女開口,才讓她收回心神。
百變魔女淡聲道:「門主要咱們兩人將人送到總壇,如果我們飛鴿傳書,豈不被門中兄弟看不起?」
白癡笑道:「這個……應該不會吧!反正,若不是門主親來,我看即使是於大護法和五大長老一起來,也闖不過斷腸谷,這麼多追趕凌姑娘的人,一定全在斷腸谷等著。」
百變魔女想了一會兒,才道:「好,那我就依你所言!」
她一面說,一面在懷中摸出了一隻鋼哨,放在口際.連續吹幾下。
那哨子發出尖銳得直衝霄漢的聲音來。
百變魔女的內力又深,那種尖銳的聲音,想來必可傳出老遠。
不一會兒,只見上空,有兩隻大若禿鷹的鴿子.在慢慢地盤旋下降。
羅剎門中,共養有九隻這樣的大鴿子,它乃鴿和鷹類配種而生,不但有跨性,可送信,並有一副鷹爪,可殺敵。
唯一差別,只是嘴巴較鈍而已,用來送信,可謂日飛千里、片刻之間,相隔百餘里,便可互通音訊。
這時候.那兩頭大鴿子,漸漸地盤旋下降。
凌纖兒看著,疑問又湧上心頭。
這兩隻大鴿子一飛出去,羅剎門總壇中人便立時會趕向前來,白癡要救自己的可能,便更加小了。可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不一會兒。鴿子落地,百變魔女取出素帕,又在地上撿了塊黑石。
白癡策馬上前:「大護法,最好將敵人方面的力量,寫得誇張些。」
他和百變魔女本來隔得遠些,但這時,卻已走到了伸手可及的地方。
百變魔女對於白癡、心中一直放心不下。
直到白癡堅持要通知總壇,百變魔女雖然城府再深,聰明過人,但是白癡如果是假冒的話.通知總壇,他若是假冒的就玩完了。
在這時候,對白癡的疑念,已經去了九成,白癡來到了她的身前,她也未曾提防。
聽得白癡如此說法,便說道:「不錯,我們……」
她才講了四個字,白癡截目驚呼,抬頭上望:「看,門主又派出飛鴿傳書來了!」
百變魔女不由自主,也抬頭向上一看。
就在百變魔女抬頭上望之際,白癡沒有低下頭來,直接右手抬處,中指已悄沒聲息疾點而出,點向百變魔女的軟麻穴。
白癡在一出現之際.故意引起百變魔女的疑惑,讓百變魔女指出他戴人皮面具,他卻很爽快地除去,以消除百變魔女的疑心。
最後,又力主要派飛鴿傳書總壇,令百變魔女無法懷疑他。
他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法,出手攻擊。
當他一指點出之際,百變魔女立即覺出,有一縷指風,向自己的要穴襲到。
她心知不妙,立即低下頭來,但是尚未待施展攝魂大法,只覺得渾身酸軟無力.軟麻穴已被點中。
百變魔女實在是癟到了極點!
除了恨自己竟會栽在「白癡」的手中,暗暗咬牙切齒外,一點兒方法也沒有。
白癡呵呵笑聲不斷,手在臉上一抹,又揭下一張人皮面具.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帥哥!
哪裡是白臉「貓熊」?
凌纖兒見過他的真面目,他一除下第二張人皮面具.便歡喜得直叫:「真是你!」
書生淡笑道:「凌姑娘,在下的確是姓白,但不是叫白癡哦!」
凌纖兒斥笑:「我管你叫什麼,我一看到你,就曉得你是養龍鷹的那人。」
書生輕笑道:「當然,凌姑娘最是聰明,無人能比。」」
凌纖兒瞪眼道:「馬屁!」卻笑得甚甜。
言下有人雖是拍馬屁,卻聽得甚是受用之意。
書生笑聲不斷,瞄向百變魔女:「只有百變魔女最呆,竟然真的相信我叫白癡!這下子.不知道誰是白癡了!」
頗有百變魔女是白癡的味道。
凌纖兒想到百變魔女耍她好幾次,如今見到她吃癟,不禁同樣地暢笑著。
笑得百變魔女揪緊媚臉,咬牙直暗罵書生。
書生攝唇長嘯,嘯聲悠揚清亮,傳得老遠。
不一會兒,天空吸吸輕叫,龍鷹已盤旋而來。
凌纖兒明白是怎麼回事。
書生一躍下馬,對百變魔女輕笑道:「請恕在下無禮了,先是點你穴道,現在嘛!
得向你拿散功粉的解藥,諸多多包涵。」
他說完話,便伸手入百變魔女懷中。
百變魔女一向高傲逼人,從來也沒人敢對她做如此舉動,書生的此一行動,真把她氣綠了臉!
那書生一縮手,拿出了一個絲巾包,解開找了半天,揀出了一隻小玉瓶。
只見玉瓶上細刻著五個小字「散功粉解藥」。
書生呵呵直笑:「找到啦!」
來到了凌纖兒的面前:「姑娘請服。」
凌纖兒一伸手,去接那小玉瓶,只覺心中甜甜的,甚是歡喜。
書生一雙清澈眼睛,注視在凌纖兒的身上。
如此的關愛眼神,實是讓凌纖兒甜心。
她接過了玉瓶,打開寨子,倒出二顆白色的藥丸。
書生道:「一顆應該就夠了。」
凌纖兒取了一顆,放入口中,入口便化,味道有些苦澀。
她將剩下那粒,放入瓶中,還給了書生。
書生本想收入懷中,又覺此舉動有些小人,便將玉瓶又收入絲巾包中,放在百變魔女身邊。
他淡聲道:「我只取了一顆解藥,其餘還你。」
凌纖兒覺得才服下了那顆白色的藥丸,便有一股灼熱之感,順著其氣運轉,轉到哪裡,哪裡便有了力道。
轉眼之間,內力已復。
她欣笑連連,身形展動,已從馬上跳下來。
書生笑呵呵來到了她的面前:「凌姑娘,你是腹背受敵,處境危險.快跟我來。」
凌纖兒一聽,一個「好」字,幾乎已要講出口來。
但就在那一瞬間,心中猛地記起父親慘死之際,所講的那句話來。
「除了丁叔叔一人之外,什麼人都不能相信。」
她一想到這句話,不自由主向後退了一步:「你是什麼人?」
書生還是笑得甚快樂:「在下姓白,名中紅。」。
凌纖兒根本未曾聽說過「白中紅」這個名字,她又向後退出一步:「我又怎知道白中紅是什麼人?我憑什麼要跟你去?」
白中紅一呆眼,突然笑得甚苦:「凌姑娘說得是,你憑什麼要跟我去?」
他揪著癟臉,淡然道:「百變魔女在二個時辰之內,必定運氣衝開穴道,凌姑娘,你自己保重了。」
他一面說,一面已轉過身去。
如行雲流水,衣袂飄飄,已來到馬匹身邊,也未見他身形如何展動,便已上了馬背,蹄聲得得,向前馳去。
凌纖兒一見他就此離去,也急了心,踏前一步,一揚手想要叫喚,但是卻未曾叫出聲來。
飛馬的去勢極快,轉眼之間,便已馳出老遠了。
凌纖兒只覺得心中甚是苦癟,不由眼淚直落。
她真氣自己,為什麼這樣對待白中紅。
這樣對待白中紅,他一定很傷心吧!
但是,她卻又只能這樣做,毫無其他選擇。
她哭得希哩嘩啦,再抬起頭來看時,白中紅連人帶馬,已變成了一個小黑點。
凌纖兒看了躺在地上的百變魔女一眼,一翻身,上了一匹駿馬。向前馳去。
她只馳出了二十來丈,便停了下來。
因為她不知道該往何處去!
當然,她必須繼續向東去。
但是,向東去,就必須經過斷腸谷。
在斷腸谷中,各門各派,正邪雙方,高手雲集,正在等著她。
她去了,鐵定自投羅網。
她一路東來,有鐵膽震九州丁沖陪著她,行止皆由丁沖決定。
然而此際,丁沖又不知在什麼地方了。
她只能呆住,毫無主意。
她在馬上坐了好一會兒,才想起白中紅所說,百變魔女兩個時辰之內,就能衝開穴道,便立即策馬,向前狂奔。
凌纖兒不辯方向,也沒有目的地。
只是想前策馬飛馳,先擺脫百變魔女糾纏才是。
她一口氣策馬急馳了兩個時辰。
只見前面,高山蒼蒼,峭壁連天,一個高峰接著一個高峰,大山如壁擋在前頭。
凌纖兒下了馬,就在馬屁上輕輕一拍,讓馬輕馳而去。
她展開輕功,逕自向山中掠去。
她雖然搞不清楚方向,但是她卻知道,如果能夠翻過那麼多高山峭壁的話,便可以不要通過斷腸谷.而繼續向東行了。
只不過想雖想,就別做夢了。
當白中紅向百變魔女提出這個辦法時,以百變魔女的武功,還覺得太難了。
凌纖兒這時,也並沒有翻越這如壁高山的打算,她只想先避開所有追趕她的人,一個人靜靜地歇息著。
她向山中走著,一路上遇到果樹,便摘下幾枚果實。
直到天已昏黃,便不再向前走去。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她在一個小山谷中,停了下來,四面一看,便靠在一株大樹旁坐下。
她將一路上采的野果子,一齊放在裙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
夜色已降,月兒初升。
凌纖兒望著月亮,心中不禁歎了一口氣。
想起從前,都是在家中看月亮。
如今,卻是在此荒郊野地,獨自一人……
凌纖兒一想及此,連果子都吃不下,裙擺一掃,也不管散落一地的果子,仰靠在樹幹上。
她心中十分後悔.沒有和白中紅一起走。
可是她又明白,如果白中紅這時又在她的眼前出現,叫她和他一齊上路……唉!她仍然會拒絕的。
因為她父親臨死時的那句話,實在讓她不能忘啊!
荒山之中,靜到了極點,氣氛有些黨秘。
就像那天……家中突生變故的時候。
事情可說是突然而來的!
她的父母或者知情。
但是她卻的的確確,什麼也不知道。
卻要擔負這種結果。
她不知道變故為什麼而生。也不知道這個變故再搞下去,會搞出什麼花樣,產生什麼結果。
那是一個初秋的夜晚。
山光水色訴不盡,江南美景。
蘇州。尤其是其中勝景的佼佼者。
無論是拙政圓、滄浪亭,甚或因張繼「楓橋夜泊」而名噪一時的寒山寺,皆是遊人玩賞取樂的好去處。
凌纖兒的父親,江南劍客凌嘯雲,雖非地方首富,倒也算得上是士紳名流。
從小,凌纖兒就被照顧得疼心之至,寵愛有加。
她是獨生女,故父母皆將自己的壓箱底功夫,傾囊相授,深恐這寶貝女兒受人欺負。
平時.凌纖兒總是無憂無慮地四處遊玩,吃飯時間到時,別忘回家吃飯就行了。
這一天,初秋霜濃,秋風寒意甚重。
夕陽西下時分。
凌纖兒依照慣例,準備要回家吃碗飯。
就在這時,老管家凌風已來請人。
「小姐,老爺要你趕緊回家。」
凌纖兒欣叫不已:「爹回來啦!我馬上回去!」
不管路上行人仍多,凌纖兒展開輕功便往家裡跑。
凌風只會三腳貓工夫,只有在後面追著跑的份兒。
凌嘯雲自凌纖兒有記憶起,便沒離開過蘇州。
這次不知是何緣故,竟一去三個月,直到今日方返回。
凌纖兒思父心切,急沖沖地回家。
一回到家裡,就見父母皆表情奇特地在大廳中等她。
兩人似是皆在興奮的情緒中,夾雜著極大的不安!
凌纖兒剛想開口,便被母親金如玉阻止。
「纖兒,你別多說,快跟爹娘進來。」
凌嘯雲比金如玉還急,已當先向內走去。
凌纖兒見父母兩人,忽然之間,行動言語,變得神秘兮兮的,不由好奇,道:「娘!
究意是什麼事?」
金如玉沒理她,反而問凌嘯云:「你請人去通知丁大俠了沒有?」
凌嘯雲道:「他行蹤不定我沒找到,但我風聲未露,應該沒事吧!」
金如玉搖頭道:「有事總是無息。」
凌纖兒跟在後面,一連問了幾聲,凌嘯雲和金如玉都沒搭理。
凌纖兒只好癟嘴悶聲地跟在後面。
三人進入內室,凌嘯雲一走進,便將門窗皆緊閉。
凌嘯雲道:「纖兒,你過來看!」
他一面說,一面伸手人懷,取了一卷闊不過五寸,捲成一卷,也只有手指粗細的畫來。
凌嘯雲才一將那卷書畫取出,只聽得窗外,突然傳來了「格」的一聲響。
那一聲響,甚是輕微,若不留心,很容易忽略過去。
凌嘯雲和金如玉兩人,卻都聽見。
金如玉一聲呼叱,一抖手,便是三顆鐵蓮子向外飛射。
可是,那三顆鐵蓮子穿窗而出之後,卻如同石沉大海一樣。一點兒聲息都沒有,既不聞有落地之聲,也未聽得有人被射中的聲音!
凌嘯雲和金如玉兩人,互望了一眼,一起霍地站了起來。
金如玉一揚手:「呼」的一掌擊出,已將一扇窗子,擊得嘩啦一聲,跌了下來.一股冷風,直吹了進來。
可是窗外卻一個人也沒有!
凌嘯雲道:「會不會是聽錯了?」
金如玉一聲冷笑:「哪三顆鐵蓮子呢?怎麼會找不到?」
凌嘯雲臉色一變:「難道來得那麼快?」金如玉道:「恐怕是的!」
凌纖兒實在忍不住了,大聲道:「爹,娘,究竟是什麼事情。你們不說,想憋死我啊!」
凌嘯雲轉過頭來,剛想開口,聞得一聲高吭入雲的長嘯之聲.傳了過來。
凌嘯雲和金如玉,一聽到那個長嘯之聲,不禁都露出了笑容。
凌嘯雲道:「好!好!他來了!」
連忙也發出了一下長嘯之聲。
兩下嘯聲,相互呼應,那一下長嘯聲,迅速地自遠而近,轉眼之間,便已來到了近前了。
破窗之間,人影一閃,一個身材高大,目射寒光,威猛逼人的中年人,已進了內室之中。
正是鐵膽震九州丁沖,也是凌嘯雲的生死摯友。他一進內室,便道:「什麼事?」
凌嘯雲道:「丁兄,可見有人出去麼?」
丁沖點頭,道:「有兩個人看見我進來,便慌忙掠出,看他們的身法,竟是少林派的。凌老弟,你什麼時候和少林派人結下了仇怨?」
凌嘯雲苦癟道:「丁兄,不要說少林派,風聲既已傳出,只怕各門各派,皆有高手來此。」
丁沖聞言,面色也一變:「什麼,難道你已得了……」
他才講到此處,凌嘯雲便低聲喝道:「噤聲!」
丁沖立即沉聲不言,只聽得內室層頂,像是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音。
丁沖一聲長笑,聲震屋宇,道:「何方朋友,在屋頂偷窺,丁沖在此!」
隨著丁沖的呼喝之聲,只聽得屋頂上傳來一下冷笑聲。
但是,那一下冷笑聲卻是迅速遠去!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一條灰色的人影,如飛向前掠出,身形極快。
金如玉驚道:「是灰黑雙怪的灰怪陳一帆。」
丁沖哼道:「這混球,看情形一定是去叫同伴了!」
凌嘯雲道;「丁兄,時間不多,我們快來看!」
他一面說,一面便打開了那一卷圖畫。
凌纖兒一眼望去,只見那圖畫,畫的乃是山水地形之圖,她看了莫名其妙。
丁沖卻欣笑道:「原來在東方極處。」
凌嘯雲皺眉:「是啊!此去要經過斷腸谷,還要經過羅剎門總壇!
丁沖道:「你們都看清了麼?」
凌纖兒嘟著嘴,道:「什麼東西,我根本著不懂!」
丁沖一伸手,自凌嘯雲手中,搶過那卷畫,手一鬆,便將那卷畫拋入了那一盆炭火之中,火頭高竄,那卷畫在轉眼之間,便已成了灰燼!
凌嘯雲歎道:「丁兄,燒了未免太可惜了。」
丁沖道:「我們既已看清,此物可是留不得,纖兒暫時不明白,我們慢慢向她說好了!」
丁沖正在說著,突然聽得一陣「撲撲撲」的木魚聲,自外傳了進來,同時,聽得一個洪亮攝人的吟佛聲傳來:「阿彌陀佛,凌施主在家麼?」
凌嘯雲冷笑道:「大師明知我在,又何必多此一問?」
那洪亮的聲音,哈哈大笑不已:「說得好!說得好!」
那兩下「說得好」,相隔只是一剎之間,但就在這一剎間,只聽得驚呼聲,轟隆之聲一齊發作。
而第二下「說得好」才一入耳,又是「砰」的一聲,內室東首的一面牆壁,突然碎裂,出現了一個大洞。
人影一晃.一個身材十分魁梧的和尚,胸前掛著一隻大木魚,巳站在眾人面前。
凌纖兒見來人如此之猛,心中不禁大驚。
她循那和尚來處看去,更是驚透了心。
那和尚.竟非穿廊過門而來,而是由大門起,一口氣硬撞穿了十來面牆壁,來到內室之中的。
凌纖兒雖然從來未曾見過這個和尚,但是那和尚既然一現身,便露了這樣一手絕頂橫練外功,定是少林四威中的銅頭羅漢。
銅頭羅漢一站定,向丁沖一看,道:「原來丁大俠也在!」
丁沖踏前一步,道:「正是。」
銀頭羅漢道:「那可正合了貧僧之意。」
他身形陡矮,一翻手腕,掌心如墨,一掌已然拍出。
銅頭羅漢的鐵砂掌功夫,在武林之中,極具盛名,這一出手,果然不同凡響,銅頭羅漢身形一晃,後退了一步,丁沖則老神在在。
銅頭羅漢甚是不服,還想再向前撲來。
一聲長笑:「轟轟」兩聲,屋頂上穿了兩個大洞,落下兩個人。
那兩個人,一個一身黑衣,慘白著臉,五官怪異。
另一個身著灰衣,臉黑如鍋底,都長得一副狡猾樣。
兩人一個手中,握著一柄虎頭鉤。
另一個手中,則是一柄點穴橛。
他們才一落下來,便齊聲喝道:「不夠看的快閃!」
銅頭羅漢斥聲:「憑什麼?」
那兩人一聲狂笑,道:「便憑這一鉤一橛。」
兩人身形陡分,灰衣人的虎頭鉤,寒光如雪,向凌嘯雲當頭罩下,而黑衣人的點穴橛,卻已直彈金如玉的胸口。
這兩人出手之快,招勢也極盡詭異,凌嘯雲與金如玉亦有兩把刷子,焉會遭了他們的算計?
各自身形一晃,便已退了開去。
丁沖則攔在了凌纖兒的面前,低聲喝道:「纖兒,緊緊跟在我的身後,不要離開!」
當那一灰一黑兩人,自天而降之際,凌纖兒已經知道事出非常。
因為那兩個人,乃是江南道上,出了名的黑道中人物,灰黑雙怪灰怪陳一帆,黑怪李雄。
凌纖兒雖然不明白何以灰黑雙怪和少林和尚,一邪一正,逕渭分明,但是卻又會一齊尋上門來。
她只感到,事情十分嚴重!
丁沖如此吩咐她,她便立即站到了丁沖的後面。
也就在此際,突然,剛才灰黑雙怪落下之處,屋頂的大洞中。射下了一片瓦片來。
那一片瓦片,來勢勁疾之極,但卻又不是射向任何人,而是向室中那盞煤燈射出!
聞得「噹」的一聲,瓦片射在煤燈邊上,將那盞煤燈打翻!
剎時之間,火炭四飛,內室中人,一齊後退。
而在火花四飛之間,幾幅帷幕,首先著火,燃燒起來。
丁沖和凌嘯雲打了一個手式,示意凌嘯雲向後退出。
火勢才起,只見幾條人影,又自上而下,飛躍了下來,各自長呼短嘯不已,但丁沖卻一手抓住凌纖兒的手,向後退去。
他一面退出,一面低聲道:「凌老弟,我們在紫竹林相會,快走,什麼都別留戀!」
這時候,火勢更大,濃煙四冒,只見濃煙中,似乎又多了幾個人。
凌纖兒聽到父親答應了一聲,便被丁沖拉住向外掠去。
他們剛一來到了走廊中,便見前面,有五個身材一等一壯碩的大漢趕了過來,可是一見到丁沖,卻連忙分了開來,垂手而立,困窘不已。
丁沖連瞧也不瞧他們,向前直闖而出。
到了後院,一出月洞門,又是一個身材高瘦的中年人,攔住了他的去路,大聲喝道:
「別走!」
丁沖也不說話,一揚手:「呼」的一掌,已疾拍而出。
高瘦子慘叫連連,身子如斷線風箏,直跌了出去,跌出了兩丈開外,撞在一塊假山石上,腦漿迸裂而亡。
凌纖兒知道丁沖很少下重手。
如今一出手便如此厲害,可知事態嚴重。
但這時候,她根本沒有機會去思索,被丁沖拉著,如飛地向前奔出。
轉眼之間,便已來到了圍牆腳下。
丁沖足尖一點兒,身形拔起了兩丈高。
可是,他尚未下墜,只是向下一看,有點呆眼。
在圍牆之外,一字排開,有六個人,像是正在等著丁沖一樣!
丁沖真氣一沉,身形迅即下墜。
他下墜之勢極其快疾。
但是牆外那六人的動作,卻也是快到了極點。
丁沖一落地,他們六人,身形閃動,已經排成了一個圓圈,將丁沖圍在中心。
丁沖認出對面一個山羊鬍子的老者,乃是竹山六鬼中的鬼鷹趙奇。
丁沖手臂一縮,將凌纖兒拉近些,沉聲道:「趙老鬼,你活得不耐煩了麼?」
鬼鷹趙奇冷冷地道:「丁大俠,這件事你如果攬上了身,那只怕是你的大麻煩,而不是我的!」
他一面說,一面幽光四射的眼珠,骨碌碌地一轉.六人一齊踏前了一步。
丁沖知道事到如今,只能硬拚。
他一見眾人逼了近來,身形暴漲.右臂一圈,一掌已經環掃而出。
那一掌悍然而發,使的又是他的絕學,目是要的得心應手,虎虎生風,掌風過處,六人一齊向後退出了兩步。
也就在六人才一後退之際,丁沖哼哼冷笑,手臂略縮,就在一縮之後,瞬息間.便再度向外揚出。
這一揚出,他已使出了他名震武林的鐵膽絕技。
如鴿子蛋大小的鐵膽,以「滿天花雨」姿態,電射而出。
剎那之間,只聽得竹山六鬼,齊聲驚呼,又一齊後退。
而在他們六人,一齊後退之後,又傳來「叭」的一胄,有一枚鐵膽,射中了兩丈開外的一株大樹。
丁沖得意直笑.道:「來再多也死不夠,還要再耍嗎?」
竹山六鬼六人的面色,癟苦到了極點
他們各自以左手,搭住了左肩,指縫之中.有鮮血涔涔而下。
丁沖的「滿天花雨」的確厲害,一發即中,六個人不但一個也逃不過去,而且連中暗器部位,也全是一樣。
且他在一揚手之間所發出的暗器.不但令得他們六人盡皆受傷,而且還有一枚多出來.射中在一株大樹之上。
鬼鷹趙奇等六人,本身全是邪派中的厲害人物,他們既然來到了江南,自然也知道鐵膽震九州丁沖的威名。
但是,他們卻絕未想到,丁沖的武功之高,意到了這一地步!
六人一呆之下,都覺出所中的那枚鐵膽,入肉極深.傷及肩骨,一時之間,無法取出來。
若是無法取出.那條胳臂便算廢了。
竹山六鬼不敢再逞強,性命要緊,沒命逃走了。
竹山六鬼走後,凌纖兒道:「丁叔叔,這六個人是什麼人?他們受了傷,就不會再來麼?」
丁沖歎了一口氣,道;「這六個人算什麼?還有比這六個人厲害許多的敵人,在等著我們哩!」
凌纖兒急道:「丁叔叔.爹雖然有些仇人,但卻也不會一齊尋上門來,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丁沖道:「現在沒時間跟你說,到了紫竹林,見了你父母再講!」
凌纖兒一向善解人意,她早已看出,今日事情很嚴重,因此也就不再出聲。
丁沖拉著她,向前疾奔而出。
紫竹林在凌宅西北三十里處,紫影幢幢甚是讓人看了爽眼。
丁沖和凌纖兒直掠進了林內.便停了下來。
他們回頭看時,只見烈焰沖天,凌家的大宅,已經起了大火.正在轟轟烈烈地燃燒著.今人怵目驚心。
凌纖兒默默地望著自己的家起火,目中含淚。
但是她卻一點兒也不出聲,更不哭出聲來。
她和丁沖兩人。來紫竹林中等了兩刻鐘後,才看到有兩條人影,從來路上.跌跌撞撞,直奔了過來。
看那兩人的身形,七撞八跌,像是飲醉了酒一樣,凌纖兒一眼便認出.來的那兩人正是自己的父母。
而且,她已看出,父母步伐歪斜,乃是受了傷:
她尖聲叫道:「丁叔叔,他們受傷了!」
丁沖身形一閃,早已如箭離弦.向前疾掠而出。
相隔不到半里,晃眼即到。
凌纖兒連忙迎一上去。
等到凌纖兒來到近前之際,丁沖已一邊一個,將凌嘯雲和金如玉扶住。
凌纖兒看著父母,不禁「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只見凌嘯雲夫婦兩人,面色慘白。遍體是血,有的已經凝結,有的卻還在不住地流,簡直成了兩個血人!
她叫了一聲之後,立即向母親的懷中撲去。
金如玉掙扎著道;「纖喏!快走,敵人就要追來了!」
凌纖兒自小便是在溫馨平寧的環境之中長大,從來也未曾經過這樣的巨變,真是嚇呆了。
她聽得母親這樣吩咐,只得答應一聲,緊咬著嘴唇,向紫竹林中,疾奔了進去。
一直來到林中深處,才停了下來。
她才一停下,丁沖和凌嘯雲夫婦也已一齊趕到。
丁沖身形一俯,將凌嘯雲夫婦放在草地上,躺了下來。
凌纖兒跪在父母身邊,淚如雨下。
凌嘯雲抽翹嘴角:「纖兒,別哭,沒什麼大不了的。」
凌纖兒哭道:「爹,還說沒什麼大不了?以後我該怎麼辦?」
凌嘯雲一拉丁沖的手:「丁兄,以後纖兒就拜託你了。」
丁沖無語,只能揮淚點頭。此時,遠處傳來一陣喧嚷,有人追過來了。
丁衝起身丟下一句:「我先將那些人打發走,去去就回。」他一走,凌嘯雲和金如玉突然身體一陣抽搐。
凌纖兒驚叫:「爹、娘,你們怎樣啦!我去找藥來。」
金如玉搖頭道:「乖孩子,不必了,來不及啦!」
凌纖兒聞言,不禁哭得更凶。
凌嘯雲忽在她耳旁叮呼了兩句話,又小聲道:「千萬記住,就是丁叔叔也不能讓他知道……」
凌纖兒乖乖地點頭,卻不明白,何以要隱瞞丁沖?
一會兒後,丁沖已回轉,暫時阻擋來人。
當著丁沖的面,凌嘯雲抓住凌纖兒的手臂,道:「纖兒,我將你托給丁叔叔了.你要記得,你要緊緊地記得……除了丁叔叔一人以外,所有的人……都是不能相信的!」
凌纖兒有點茫然,不瞭解為何有事不能讓丁叔叔知道,卻又只能相信他呢?
不過,她沒遲疑,呆呆地點著頭。
凌嘯雲連續喘了幾口氣,道:「夫人,那根髮簪呢?」
金如玉道:「在這裡。」
凌嘯雲道;「快給纖兒。」
金如玉自發上放下一根亮晶簪,遞給凌纖兒。
凌纖兒接過來一看,並無出奇之處。
金如玉喘氣道:「纖兒,丁叔叔會帶你到要去的地方去的,你千萬要聽丁叔叔的話,這根髮簪遇水即有毒。
「如果不幸……連丁叔叔也不能保護你,而你在未到目的地時,便落到人家的手中,那……你一定要含髮簪自盡,知道嗎?」
凌纖兒雖不明白,但仍是默然地點著頭。
金如玉又道:「孩子,你低下頭來。」
凌纖兒低下頭去,金如玉伸手,簌簌地抖著,在她的面上撫摸著,道;「孩子……
你不要以為媽……想你死……那是因為,不論你落在任何人手中,人家都會用盡一切法子,要你講出心中的秘密來的,你是一個女孩子,豈可受辱於人,只有……一死……」
金如玉講到此處,眼不住向上翻。
凌纖兒憋聲哭道:「娘啊!我哪有什麼秘密……」
金如玉那一番話之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面色一慘,已然死去!
凌纖兒過於悲傷,反而哭不出來,只能呆呆地蹲在母親身旁,一動不動。直到丁沖一拍她的肩頭,她才收回心神。
不幸的是,凌嘯雲亦追隨金如玉去了!
凌纖兒淚流如雨,又哭了起來。
丁沖卻道:「現在沒時間傷心了,快將你父母遺體,先葬了再說!」
凌纖兒緊緊地咬著下唇,含淚和丁衝將父母的遺體葬了。
她滿面淚痕地抬起頭來,將那根髮簪插在發上:「丁叔叔,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丁沖道:「我們快走,一面走,一面我會向你說的!」
凌纖兒仰靠在大樹下,想到了這裡,她便忍不住長長歎了一口氣。
自從那一天起,她和丁沖兩人,便一直向東行著。
一路上,遇到了數不清的強敵,但全被丁衝殺退,直到遇上了百變魔女,丁沖才著了百變魔女的道兒,一臉呆樣。
如今,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凌纖兒勇敢地告訴自己,要繼續向東去,直到目的地為止。
她有些彷徨,卻只能強打起精神,做自己應該做的事。
雖然心中甚苦,卻只能強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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