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一座無邊無際的大墳場。
墳場的邊上,有一副露天的棺材。
棺材透著邪門,下面還裝著四個輪子。
更怪的事情還在後面,棺蓋在動,被一隻骨瘦如柴,乾巴巴的手推開來。
不但有手,還冒出一個蓬頭垢面的人頭來。
不是鬼,是人,一個活生生的人從棺材裡走出來。
還從裡面帶出來一套炊具,就在附近的墓碑下面架起來。
這人的相貌實在令人不敢領教,頭大面四方,有點呆呆傻傻的,衣服更加拍案叫絕,半襲長袍,半襲袈裟,顯得不俗不俗,不倫不類,弄不懂究竟是一個什麼樣子的人物。
半僧半俗之人,年在五旬開外,從河裡提來∼桶水,洗好米,生好火,開始煮粥。
又從棺材裡取出來一些滷肉、鹹菜、豆腐乾之類的小菜,切成三小盤,放在墓前供桌上,還擺了兩副碗筷。
粥已煮好,盛了兩碗,怪人端起碗來輕聲道:「阿蘭,該起床吃飯了。」
根本不理會是否有人回應,便自顧自的吃起來。
一邊吃,一邊還在細語道:「粥很燙,小心燙了嘴,滷肉又香,是我昨夜從城裡買回來的,多吃點。」
突聞一陣散亂的腳步之聲傳處,鳳兒、阿呆和小魚兒已來至近前,阿呆劈面就問:
「你在和誰說話呀?」
半僧半俗之人面無表情的道:「和我的妻子阿蘭。」
小魚兒指一指前面的墳墓,道:「你太太葬在這裡?」
怪人聞言大為不悅:「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阿蘭還好端端地活著,怎會埋在墓子裡。」
鳳兒滿頭霧水的道:「你太太在哪裡?」
怪人一本正經的道:「自然是在家裡呀。」
阿呆道:「你家又在何處?」
怪人指著棺材道:「就在那兒。」
小魚兒一言不發,走過去細一打量,面前的棺木比一般的要大一些,裡面被褥及日用之物俱全,卻未見有任何活人躺在棺內。
有一個死人!
嚴格地說,應該說是一具完整的骷髏架。
白骨森森,令人望而生畏,小魚兒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道:「這就是尊夫人?」
半僧半俗之人將右手食指往嘴唇上一放,道:「小聲點,阿蘭還在睡覺。」
鳳兒和阿呆齊往棺材裡瞄一眼,心知一定是遇上了瘋子,齊聲道:「你太太『睡』了很久了吧?」
怪人道:「嗯,差不多有十五六年。」
小魚兒道:「她是怎麼『睡』著的。」
「是生孩子的時候『睡』著的。」
「孩子生下來沒有?」
「生了,是個白白胖胖的胖小子。」
「人呢?」
「兩三歲的時候突然離奇失蹤。」
「尊夫人既已入『睡』,何不給她找一個安穩的地方?」
「不,我要陪在她身邊,一旦醒來,找不到我她會很傷心的。」
「你兒子多大?」
「如尚在人間,應該已經十六歲。」
「叫什麼名字?」
「尚未取名,乳名叫小和尚。」
阿呆一怔,道:「這倒鮮,哪有普通人家的孩子叫小和尚的。」
怪人肅容滿面地道:「這當然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
「因為老夫本來是一個出家的和尚。」
「哦,我明白啦,是你不守清規,犯了色戒,偷女人,被逐出怫門?」
「小友想歪了,應該說是,老夫遇上知心人,戀愛成熟,還俗結婚。」
「既已還俗,怎麼還穿著半邊袈裟?」
「表示並未忘本,小犬乳名小和尚,意亦在此。」
「如此說來,你們夫妻的感情一定好得一塌糊塗。」
「如膠似漆,如糖似蜜,形影不離,甜甜蜜蜜。」
阿呆感動不已地道:「不愛佛祖愛美人,好偉大的愛情啊。」
鳳兒亦正容讚道:「只羨鴛鴦不羨仙,尊駕當之無愧。」
小魚兒道:「還沒有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半僧半俗之人先未答話,用畢早餐,將東西收拾回棺材裡,蓋好棺蓋後,這才說道:
「老夫俗名侯志,法號一禪。」
言罷,拉著棺材,骨碌碌地放步而去。
「兒呀,你在哪裡?」
「小和尚,你在何方?」
「孩子,回家啦,爸爸媽媽在等著你。」
人棺已出去好遠,消失在一大片樹林子裡,尋兒覓子的呼喊聲,仍淒淒楚楚不斷傳來,令聞者為之鼻酸不已。
小魚兒忽然驚叫一聲,道:「糟啦,糟啦,咱們鬼迷心竅,誤了大事。」
阿呆道:「傷腦筋,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把話說清楚,別亂發神經。」
小魚兒道:「剛才的那個傢伙是誰,你們知道嗎?」
阿呆道:「他不是已經報了名,叫侯志,咱們以後就叫他猴子好啦。」
小魚兒罵道:「呆啊,難道你忘了老猴子的身份。」
一語提醒夢中人,鳳兒驚「哦」一聲,道:
「哇呀呀,咱們亂髮同情心,果然大事不妙,他是阿彌陀佛莊莊主瘋人侯志,糟老頭要咱們剷除的四大莊主之一,一時失察,竟失之交臂。」
阿呆急得在原地轉圈圈,道:「這怎麼辦,怎麼辦呢?」
小魚兒敲了一下阿呆的腦袋瓜,道:「笨蛋,在原地轉圈圈有屁用,還不快追。」
雙臂一抖,當先發足猛追。
鳳兒、阿呆也不稍遲疑,緊跟在小魚兒左右。
怎奈時機已晚,瘋人侯志早已走得無影無蹤,連他呼兒喚子的聲音也不再復聞。
偏又事有不巧,前面遇上一個三岔路,三小略作商量,便即分道而去。
花開一枝,話分三頭,且說阿呆走的是左邊的一條路,風馳電掣,快似怒馬奔雷,半個時辰之後,終於看到了一個塵頭。
再追趕片刻,又聽到了瘋人侯志的瘋言瘋語。
「兒啊,倦鳥知返,落葉歸根,該回家啦。」
「小和尚,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快回到爹娘的身邊來吧。」
「兒呀,兒呀!」
「孩子,孩子!」
聲聲悽慼,字字血淚,瘋人侯志的希望乃至他的生命,似已全部寄托在他兒子小和尚的身上。
追啊追,阿呆腳底抹油,去勢如風,卒告將瘋人侯志追上。
猛可間,侯志突然停下來,阿呆一時煞不住身子,差點撞上棺材,急忙向側旁一閃,險險逃過一劫。
瘋人侯志漫不經心地道:「娃兒可是也要到前面鎮上去?」
阿呆直接了當的道:「本二幫主在追你。」
瘋人侯志征愕一下,道:「追老夫?有事?」
「我且問你,可是阿彌陀佛莊的莊主老猴子?」
「完全正確。」
「對就好,你準備受死吧。」
「娃兒要殺人?」瘋人侯志呆呆地望著他,道:「你小小年紀,跟老夫何仇何恨?」
「我跟你無仇無恨啦,是替別人辦事。」
「噢,原來你是一個殺手吧?」
「就算是吧。」
「是誰叫你來的?」
「你心裡有數,往仇恨最深,功夫最厲害的大魔頭的身上想就是啦。」
瘋人侯志茫然地望著空際,半響始道:「老夫前半生在和尚廟裡唸經打坐,與人無爭,後半生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在找兒子,哪有工夫跟別人結仇,只有十幾年前,跟黑道上的幾個魔頭幹過一架。」
阿呆道:「是哪些人?」
「鐵膽魔星雷天豹、血手屠夫王化、七殺凶神張忠、還有浪裡白條游全河。」
「啊,又是這四個江洋大盜,不用問,老猴子也是為了那百萬兩餉銀?」
「放屁,老子豈是愛財之人,追殺他們乃是激於義憤。」
「原來是為死難的官兵索仇,朝廷可曾給你頒一面獎牌?」
「渾小子,滿腦子陞官發財思想,江湖傳說,武林中人素不喜與官府打交道,老夫等人是為穿雲堡羅家催討血債。」
「穿雲堡羅家聽說一度曾領袖武林,怎麼啦?」
「早在十幾年前便被人滅門。」
「兇手便是雷、王、張、游四魔?」
「不錯,就是這四個窮凶極惡的傢伙,叫你們來加害老夫的是王化?張忠?游全河?
或是雷天豹?」
「可能是雷天豹,也可能不是。」
「傻小子,你開什麼玩笑,連你的主子是誰都不知道?」
「媽的,我不火,你火什麼,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莫非是木頭?魔鬼?是條狗也該有個名號吧?」
「他自稱千面人,或千面人魔。」
瘋人侯志大搖其頭道:「不論黑白兩道,江湖上從無其人」
阿呆一振手中太極棍,腳踩丁字步,作蹲馬式,威風凜凜地道:
「老猴子,別再囉七八嗦耗時間,反正糟老頭想要一統江湖,作武林王,咱們就得為他掃除一切障礙,為他打前鋒,你準備好,阿呆先生要動手啦。」
這小子還很會虛張聲勢,砰!砰!砰!先在地上打了三棍子,激起一片塵土,接聞一聲虎吼,人如騰蛟而起,撲攻上去。
瘋人侯志乃是武林四大莊主之一,自非浪得虛名,並未將阿呆放在限內,起先僅僅用了一半的功力戲耍逗弄。
但,交手十數招後,便發現眼前的這個娃兒不是一盞省油的燈,除非全力以赴,不然,一個不小心就會出差錯。
於是,施出渾身解數,跟阿呆大打出手。
這是一場旗鼓相當的搏鬥,老猴子愈戰愈勇,也越打越瘋,嘴裡罵不絕口,雙手招出如雨,猛往阿呆身上招呼。
「狗娘養的,旗桿上綁雞毛,你好大的膽(撣)子,竟敢觸老夫的霉頭。」
「媽的,老鼠上秤盤,自稱自量,你又算老幾。」
「兔崽子,老子撒一泡尿可以把你淹死!」
「老混蛋,小爺放一個屁可以把你嚇死!」
「我操你媽。」
「我幹你娘。」
二人打出了火氣,罵出了憤懣,仿若怒獅狂犬,狀如瘋人,老瘋子對上小瘋子,打得天昏地暗,打得難分難解。
畢竟薑是老的辣,阿呆年事尚輕,經驗亦嫩,百招之內尚可勉力支持,百招一過,便處在下風,不是被侯志擊倒,來一個大馬趴,就是來一個元寶翻身,四腳朝天。
當然,阿呆也並非完全處在挨打的局面,偶而也迭有佳作,雖然兩次扣動環扣,並沒能傷得老猴子,前後連打出十二張麻將牌,卻在他身上留下數處傷痕。
此刻三百招已過,二人俱已精疲力盡,老瘋子倒在棺材左邊喘大氣,小瘋子躺在棺材的右邊爬不起來。
過了好一會工夫,阿呆才爬起來,掄起太極棍,瞄準棺材蓋,殺機滿面地道:
「奶奶的,自從下得野人山,我阿呆先生還未吃過敗戰,今天也不能替小魚幫丟人,先砸爛你老婆的骨頭,再砸你,只要小爺我有一口氣在,就絕不退讓!」
呼!地一聲,健腕一沉,太極棍全力砸下。
並未砸到棺材,被瘋人侯志雙手架住。
因而,隔著棺材,形成一個彼此面對面,四目相視的態勢。
這時候,他們才發現,兩個人皆汗流滿面,狼狽不堪,一樣的方面大耳,呆呆傻傻的,就好像是從一個模子裡造出來的,確有幾分神似。
瘋人侯志已經注意到這種情況,聲急語快道:「小子,你發現沒有,你很像小時候的我。」
阿呆亦有此同感,冷哼一聲,道:「是有幾分相似,不過,我阿呆先生日後絕不會像你老猴子這樣潦倒,一定會創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來。」
瘋人侯志眼睛睜得老大,道:「阿呆,你可能就是老夫失散的兒子。」
阿呆滿面不悅地道:「胡扯,阿呆先生絕不會隨便亂認爹。」
「你爹是誰?」
「我沒有爹。」
「你娘是誰?」
「我沒有娘。」
「混帳,你難道不成是從石頭縫中蹦出來的?」
「我從小便是一個孤兒。」
「你小子是說一直在孤兒院長大成人?」
「不,後來我們被千面人魔收養,由他拉拔大。」
「你說我們?」
「是呀,還有鳳兒、小魚兒,我們的遭遇相同。」
「可知是哪一個孤兒院?」
「在河南,我們也查過,找不出半點頭緒來。」
「為何不問一問千面人魔?」
「問過,年代久遠,糟老頭已不復記憶。」
「誰是糟老頭?」
「笨猴子,就是千面人魔嘛。」
「千面人魔對你們怎樣?」
「亦師亦友,如父子,如兄弟,亂七八糟我也搞不懂是個什麼關係。」
「他的為人如何?」
「陰險、狡詐、凶狠、毒辣,外加好色,喜歡『集體屠殺』」
「什麼叫『集體屠殺』。」
「就是召很多很多女人來,做成一個肉床鋪亂搞嘛。」
「又是什麼原因,差遣你們來對付老夫?」
「可能是有仇,也可能純粹是為了排除異己,想完成他稱霸武林的夢。」
這兩個人不僅貌相有幾分神似,性格亦頗多雷同之處。
談著,居然談出味道來,談出感情,登時敵意全消,化敵為友。
事情的發展實在奇妙,也說不上來是什麼理由,也許是天意使然,一老一少兩個瘋子,權將棺蓋當餐桌,就在荒郊野外,吃起午餐來。
「阿呆,想想看,很小很小的時候,有沒有老夫的印象?」
「沒有,一點也沒有,打我記事起,便跟糟老頭、丁哥、珍珠姐、鳳兒與小魚兒在一塊兒。」
「身上可有什麼值得紀念的東西?」
「一無所有。」
「阿呆,這樣吧,雖然無法證實你是我親生的骨肉,但咱們總算十分投緣,就認我作乾爹如何?」
「這」
阿呆猶豫起來,一時拿不定主意。
老猴子愕然一怔,道:「你小子不願意?」
阿呆道:「問題的關鍵是,糟老頭叫我們取你的項上人頭,咱們無可避免會有一場生死之搏。」
瘋人侯志沉吟一下,道:「好吧,隨你的便,也盡可能探一下千面人魔的口風,別把仇人當恩人,錯把親人當路人,甘心淪為老魔殺人的工具,姑且給你一段考慮的時間,下次見面再答覆也不遲。」
小魚兒是選正中的一條路連下去,自然沒追到瘋人侯志,卻在半路上被一位穿著一身盔甲的將軍攔下來。
將軍的身後,另有十二名戎裝亮麗的武士,一字兒排開,恰巧將整個通路全部封死,擋住小魚兒的去路。
小魚兒朗聲道:「將軍,可曾看見一個拖著棺材,到處嚷著找兒子的瘋子從這裡經過?」
將軍仔細打量一下小魚兒,道:「沒有。」
小魚兒冷然一曬,道:「沒看見就請讓路,好狗還不擋道,真是的,不懂禮貌。」
將軍一怔,並未將路讓開,沉聲道:「本將軍也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誰?」
「小魚幫的幫主小魚兒。」
「哈哈,算你好運氣,正是區區在下我。」
「什麼?小魚幫威震武林,貴幫主竟如此年輕?」
「哼,少見多怪,自古英雄出少年,如假包換。」
橫掃面前諸人一眼,小魚兒接著又道:「不知這位將軍找本幫主何事?」
將軍堆下一臉的笑容,道;「是我們公主傳旨召見小魚幫主」
小魚兒有點受寵若驚,暗道:「媽的,人的名兒,樹的影兒,人出了名真的不得了,連公主也曉得俺小魚兒的大名,大概是想拉拉關係,套套交情吧。」
表面上則不動聲色地道:「是哪一位公主呀?」
將軍莊重恭謹地道:「是安樂公主。」
「什麼事?」
「公主沒有說。」
「抱歉,本幫主不赴莫名其妙的約會。」
「見到公主,自會說明一切。」
「可是本幫主正在追人,沒空。」
「公主有急事,務請即刻移駕晉見。」
「假如本幫主不肯買她的帳呢?」
「素聞小魚幫主乃是大仁大義之人,應該不會令公主失望才是。」
「赫,你倒挺會拍馬屁的。」
「哪裡,本將軍說的全是實話。」
「小魚兒的性格一向吃軟不吃硬,幾句好聽的話,拍得暈陶陶的,早已軟了半截,道:「到底是什麼大不了的急事?」
將軍道:「據本將軍所知,是公主有困難,需要小魚幫的協助。」
「你能不能把話說清楚點?」
「本將軍就知道這麼多,歉難從命。」
「傷腦筋,北京城千里迢迢,本幫主哪來那麼多美好時間?」
「公主就在附近的行宮內。」
「遠不遠?」
「不遠,僅十數里地。」
「安樂公主是個老的?還是小的?」
「是小公主。」
「多大?」。
「十八。」
「美不美?」
「卡水,卡水,美得像一枝花。」
「嫁人沒有?」
「尚待家閨中。」
「既是公主召見,當以貴賓之禮相待?」
「那是自然,末將不敢怠慢。」
「可有轎子?」
「有。
「可有點心?」
「小魚幫主喜歡吃什麼,末將馬上去辦。」
「算啦,放你一馬,本幫主現在還不餓。」
將軍聞言鬆了一口氣,拍拍手,立見一頂四人小轎從路旁抬過來,親自打開轎簾,躬身作勢道;「小魚幫主請上轎。」
小魚兒心想;「奶奶的,無緣無故的,安樂公主召見咱作甚?該不會是有什麼陰謀詭計吧?」
既而一想,許是自己名動武林,打動了小公主的芳心,故而欲∼睹廬山真面目,接著又想:
「管它的,不論是福是禍,是好事,是壞事,姑且闖一闖,看安樂公主到底在搞什麼飛機,再說交一個公主朋友玩玩也挺鮮的。」
當即大大方方地坐進轎子裡去。
將軍命人起轎,放步往南行去。
小魚兒道:「還沒有請教將軍尊姓大名?」
將軍邊走邊答:「宗軻,祖宗的宗,孟軻的軻。」
「什麼職位?」
「護國大將軍。」
「官大不大?」
「武將名列第一。」
「赫,那是大官呀,我坐轎,你走路,真不好意思。」
「哪裡,小魚幫主是公主的貴賓,應該的,應該的。」
一片桃林。
正值盛開季節,滿目奼紫嫣紅。
鳥語花香,粉蝶兒又穿梭其間,構成一幅馨香美麗的圖畫。
桃林深處,百花叢中,有一座宮殿式的院子,粉壁高牆,雕樑畫棟,甚是富麗堂皇。
黑漆大門外的一對銅獅,身高八尺,栩栩如生。
六名武士對面而立,虎虎生威,神勇異常。
小魚兒的轎子,在護國大將軍的引道下,守衛武士高喊「敬禮」聲中直接抬進大門去。
院內的景象,更加令人目眩神移,說不完的豪華,道不盡的壯麗,小魚兒的轎子直行至白玉石階之前才停下來。
護國大將軍宗軻恭恭敬敬的道:「請小魚幫主下轎。」
「晤。」
小魚兒端足了架子,大模大樣地步出暖轎,道:「到啦?」
宗軻將軍點點頭,表示已至目的地,命人將轎子抬走,小心翼翼地道:「末將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尚盼小魚幫主能玉成。」
小魚兒甚覺詫異道:「將軍但說無妨。」
「末將是想知道,小魚幫生身上可有兵器?」
「有啊,這一把折扇乃精鋼打造,正是本座的兵刃。」
「可還有別的鐵器或暗器?」
「鹿皮囊中有鳳尾刺等,懷中尚有一枚戒指。」
「可否將這些東西暫交末將保管?」
「為什麼?」
「宮廷規矩,晉見皇宮的人,不得攜帶鐵器。」
「對不起,這些東西本座向來不曾離身,我寧願不見你們公主。」
「小魚幫主說哪裡話來,既然身在行宮,自當見我家公主一面。」
「將軍可有兩全之計?」
「沒有。」
「那就很抱歉,除非你們改變既定的規矩,否則,在下只好一走了之。」
「這恐怕做不到。」
「宗將軍的意思是?」
「如果小魚幫主堅持己見,本將只好失禮了。」
「怎麼?將軍想動武?」
「這是不得己的下策!」
「什麼上策下策,想打架何不早說,本幫主是打架的老祖宗,小魚幫的天下就是打出來的。」一想到打架,小魚兒就精神百倍,刷!的一聲,亮出了折扇,擺出一個優美的架式來。
這時他才注意到,在他的四周,早已重重疊疊的築起了數道肉屏風,少說也有二三十人,一個個虎視眈眈的,蠢蠢欲動,此刻即使想掉頭而去也不可能。
小魚兒睹狀更加不快,折扇劃了一個美妙的圓弧,威風八面地道:「你們大家一起上吧,這樣更省事省力,黃泉路上也不會太孤單。」
不待對方動手,便自先行旋身環攻一匝。
宗軻將軍道了一聲:「失禮了!」接喊一聲:「上!」包圍圈登時縮小一倍,從四面八方攻上來。
攻勢很急,而且個個身手不凡,但出手卻極有分寸,似無要小魚兒性命的意思,看情形是想生擒活捉。
正因為如此,小魚兒更加氣勢如虹,剛猛的暗力,一波波一層層地洶湧而出,宗軻等人始終近身不得,甚且有人負創而退。
「宗軻,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沒有,只是在奉行宮廷的規矩。」
「小魚幫又沒吃官糧,不聽這一套。」
「純粹是為了公主的安全著想。」
「你們要是不放心,根本就不應該清本幫主來。」
「只是清交給末將暫時保管,並無惡意。」
「黃鼠狼給雞拜年,誰曉得你們安的是什麼心?」
「請小魚幫主再作考慮。」
「本座現在就可以告訴你,辦不到!」
「那就休怪末將要採取最後手段。」
「什麼最後手段?」
「格殺勿論!」
「媽的,作你的黃粱夢,小魚兒現在就宰了你!」
你字出口,腳踩七星步,連環進逼,咻!咻!咻!連攻三招,二虛一實,最後一招「百鳥朝鳳」,指向宗軻的咽喉。
宗軻大駭,滑步疾退,萬不料,小魚兒的扇骨內冒出一把短刀來,躲過扇面,卻避不開短刀,脖頸皮開肉綻,劃下一道血口子。
眾武士睹狀大發雷霆,攻勢陡地加快,更凶更猛,顯已動了真火,欲置小魚兒於死地。
戰況升高,眼看一場生死之搏已是無可避免。
突聞一個甜美、嬌脆,宛若珠落玉盤般的聲音嬌叱道:「住手!」
聲音並不很大,卻充滿無比的威嚴,大夥兒一齊停下來,紛紛拜倒在地,面向白玉石階,高呼「公主千歲!」
小魚兒昂首望去,只見石階之上,站著一位身穿雪白宮裝,裙擺長可及地,雍容華貴,風姿綽約,柳葉眉、杏兒眼,瓜子形的瞼蛋兒上,配以粉雕玉琢般地隆鼻朱唇,說多美就有多美的姑娘。
姑娘實在很美,有一種飄逸、尊貴、高雅、純潔,而又神聖不可侵犯的氣質,令人有高不可攀的感受,像是一尊至高無尚的女神。
「哇!卡水的妞兒。」
「哇塞!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
「哇呀呀!皇帝老子的女兒畢竟不同於村柳野花。」
小魚兒看得雙眼發直,目瞪口呆,心底深處狂喊亂叫不止。
安樂公主輕啟朱唇,吐氣如蘭:「宗將軍,免禮,你們起來吧。」
「是,公主!」
宗軻等人再一叩首後,始起身份站玉階兩旁。」
安樂公主目注小魚兒,嬌滴滴地道:「這位小英雄可是武林中的大明星小魚幫主?」
小魚兒聞言像是喝醉了酒,擺了一個優雅的架式,派頭十足地道:「不敢,正是區區在下小魚兒我。」
安樂公主伸出來一隻小蔥兒似的玉手,作勢道:「小魚幫主快請進。」
卻被護國大將軍宗打攔住,道:「啟稟公主,這位小魚幫主尚未搜身。」
安樂公主微溫道:「宗將軍,你簡直越老越糊塗了,小魚幫主是本宮的貴賓,不得無禮。」
宗軻躬身道:「可是,他身上攜有兵刃暗器,還有戒」
「指」字未出口,便被公主阻住:「小魚幫主乃是正人君子,怎會對本宮不利,宮廷的例規就免啦,不必墨守成規。」
「是!是!」
宗軻諾諾而退,小魚兒登上石階,在安樂公主的親自引領下進入正面大殿。
琉璃燈,落地窗,白玉為地,青銅雕龍柱,地上還鋪著一長條粉紅色的地毯,另有兩排宮女在列隊迎接,宮廷的氣派的確不同凡俗,如置身太虛幻境。
安樂公主先將小魚兒領至一間客室內,早有宮女獻上香茗茶點。
茶乃名貴的「雀舌」,點心亦盡皆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極品,安樂公主笑盈盈地道:
「行宮之中,諸多不便,茶點俱極粗拙,請小魚幫主先隨便用一點,稍待再共進晚餐吧。」
小魚兒也不客氣,隨便吃了幾樣,覺得每一樣皆美味可口,讚不絕口地道:
「不錯,不錯,這些東西每一樣皆精緻好吃,公主太客氣啦,天色尚早,怎麼好意思再叨擾你的晚餐。」
安樂公主拿起一塊糕餅來,輕輕地咬了一點點,笑容可掬地道:「哪裡,既來之,則安之,本宮有事請教,別急著走。」
這麼豪華的地方,面對尊貴的公主,說話又文質彬彬的,小魚兒覺得渾身不自在,道:「公主有什麼事就請快說,坦白說,這種地方本幫主不願久留。」
安樂公主聞言不禁愕然,道:「可是這個地方太簡陋,不堪小魚幫主久居?」
「錯啦,錯啦,這個地方太好啦。」
「那是本宮粗俗,令小英雄生厭?」
「不對,不對,公主太美太美啦。」
「既然如此,小英雄為何不肯久留?」
「就是因為太好太美,公主又太客氣,令本座全身不舒服,不能隨隨便便,高興怎樣就怎麼樣。」
「本宮並沒有限制小魚幫主,你可隨便一點,高興怎麼樣就怎麼樣。」
「我倒希望公主自己先隨便一些,這樣才有氣氛。」
「怎麼樣才算是隨便?」
「譬如坐姿不必那樣端正,可以翹起二郎腿,說話不必如此拘束,可以說得粗俗一些,甚至夾帶幾句髒話,這樣才顯得親切。」
安樂公主苦笑一下,道:「本宮從小家教如此,早已習以為常,這恐怕做不到,但小魚幫主盡可隨便一點,本宮很欣賞率性而為的人。」
小魚兒扮了一個鬼臉道:「什麼做不到,是不做,來,我來教你,保證你過得快快樂樂,舒舒坦坦。」
安樂公主顯得很有興致地道:「好啊,怎麼教?」
「首先,別叫我什麼小魚幫主,小英雄,叫我小魚兒就可以啦。」
「小魚兒。」
「嗯,這才親切,聽起來像是同一『國』的人,我也不必再叫你公主,叫你的名字可以嗎?」
「本宮叫菲菲。」
「菲菲?好名字,如果去掉草頭就更妙啦。」
「為什麼?」
「想入非非呀。」
「哦!」安樂公主的臉都紅了。
「別臉紅嘛,我再教你說幾句粗話,媽的。」
「媽的。」
「媽的個巴子。」
「媽的個巴子。」
「奶奶的。」
「奶奶的。」
「奶奶的個熊。」
「奶奶的個熊。」
「混蛋王八蛋。」
「混蛋王人蛋。」
小魚兒教一句,安樂公主說一句,但卻顯得生硬蹩口,趣味全無,教的人教不下去,學的人也學不下去了,小魚兒粗聲大氣地道:
「媽的,這不好玩,你根本與我小魚兒不是同『國』的人,快說你有什麼事需要本座幫忙,辦完事俺拍拍屁股就走。」
安樂公主聞言一怔,欲語未語,一名宮女入內稟道:「啟稟公主,晚膳業已齊備。」
「嗯。」安樂公主「嗯」了一聲,起身道:「小魚兒,我們邊吃邊談吧。」
立與小魚兒進入隔室的餐廳。
赫!長方形的桌子潔白如玉,杯盤碗筷全系純銀打造,菜餚儘是山珍海味,擺滿了一桌子,只有兩張椅子,兩副杯著,在一旁侍候的宮女卻有七八個。
相繼坐定後,早有宮女替小魚兒斟了一杯酒,安樂公主舉著空杯道:「小魚兒,我不善飲,以此空杯相敬,聊表寸心。」
小魚兒不肯接受,道:「菲菲,這是什麼話,哪有空杯敬客的道理,多少喝一點,酒入芳唇,你會更美更嬌。」
安樂公主羞答答地道:「真的會更美更嬌?」
小魚兒粗礦地道:「騙你是王八。」
安樂公主使了個眼色,宮女替她斟了半杯不到,舉起來跟小魚兒照照杯子,一飲而盡。
酒是干了,卻直皺眉頭,眨眼工夫,便暈雲罩頰,面似朝陽,一張粉團兒似的臉蛋兒變得紅嘖嘖的,像是一個熟透了的大蘋果。
替她斟酒的宮女看在眼中,興沖沖地道;「恭喜公主,賀喜公主,的確更嬌更美,比花兒還要嬌艷十分。」
安樂公主酒入腹中,頭腦覺得有點暈暈的,飄飄欲仙,不經意地給小魚兒拋了一個媚眼,嬌羞不勝地道:「真的嗎?」
小魚兒輕拍著雙手,道:「當然是真的,天下所有的美女加起來也不及公主一半,騙你的人是豬八戒。」
哪個姐兒不愛俏,哪個妞兒不愛人奉承,幾句甜言蜜語,樂得安樂公主笑口大開的道:「謝謝,謝謝。」
小魚兒得寸進尺的道:「菲菲,來,再乾一杯,這樣你就會迷死天下的男人。」
借酒壯膽,安樂公主說話的尺寸也放寬不少,道:「不知道能不能迷死你小魚兒?」
小魚兒自我戲弄道:「會啊,會啊,第一個送命的可能就是我。」
安樂公主遲疑一下,便一口答應下來。
第二杯酒下肚,安樂公立更加嬌艷欲滴,二人邊吃邊喝,這才轉入正題。
「菲菲,你找我來究竟有什麼事?」
「小魚兒,你除了是小魚幫的幫主之外,是否也是綠林盟主,黑道上的總瓢把子?」
「是有這回事,黃袍加身嘛,推也推不掉。」
「既是綠林盟主,一定有綠林令?」
「這是當然。」
「也就是『天王之星』?」
「完全正確。」
「賣不賣?」
「你想買?」
「是有這個意思。」
「公主準備出多少錢?」
「不惜任何代價。」
「這枚戒指對公主這麼重要?」
「比你想像中的還要重要得多。」
「公主能否說清楚一點?」
「它是大理國國王王冠上的一顆寶石。」
「這我知道,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因為我是大理國的長公主。」
小魚兒聞喜大感意外,吃驚不已地道:「鬧了半天,你是大理國的長公主?」
安樂公主莊重肅穆地道:「本來就是嘛。」
「可是,大理國老早就已經亡國了呀。」
「大理國雖早已亡國,但我們正室段家仍在,且有龐大基業。」
「我明白了,你們想盡辦法,將本座誘騙來此,」小魚兒顯得有點激動,連乾了三杯酒,道:「目的就是為了『天王之星』,宗軻一度還想強取豪奪。」
「小魚兒,請別誤會,這純粹是宗將軍私自行事,絕非本宮授意。」
「菲菲,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情份上,就算是你的意思,我也不會介意啦。」
「你的意思是賣啦?」
「不賣!」
「不賣?」
「不錯,不賣!」
安樂公主一聞此言,顯得十分失望的樣子,乍然站起身來,心事重重地道:
「小魚兒,大理國所以會亡國,我們段家的人都相信,是由於『天王之星』失竊的緣故,是以,段家願意不惜任何價將它買回來,你不必急著拒絕,可以再慎重地考慮山下,待一會兒,本宮再來聽你的最後決定。」
言畢,兀自珊珊地走出餐廳。
所有的宮女,也一齊跟著她離開。
小魚兒早有成竹在胸,無須深思,自顧自的淺酌慢飲起來。
倒是段菲菲那動人的倩影,高貴的氣質,卻始終縈繞腦際,難以釋懷。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
餐廳裡已掌上了燈。
所有的菜餚已全部換新。
段菲菲才又再度出現在小魚兒的面前。
重新出現的安樂公主已換了裝扮,長髮自自然然地披在肩上,穿著一件薄如蟬翼的輕紗,整個胴體清晰可見,輕擺著水蛇似的腰肢,蓮步生春,全身散發著一股迷人的香氣。
只有段菲菲一個人進來,順手將房門帶上,親自搬著她自己的那一張椅子,坐在小魚兒一旁。
一陣異香,沁人欲醉,小魚兒情不自禁地喊道:「好香也好美啊。」
安樂公主段菲菲含情脈脈地望著小魚兒,道:「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小魚兒不假思索的道:「真對不起,不是我不想賣,是不能賣。」
「這是為何?」
「因為綠林個根本就不是我的東西。」
「是誰的?」
「千面人魔。」
「他為什麼要交給你?」
「大概是為了行事方便吧。」
「既已給了你,就是你的東西,應可自作主張。」
「話不能這樣說,總得給糟老頭一個交代,再說本座也挺喜歡這枚戒指的。」
「總不如白花花的銀子來得實際。」
「錢多也累人,一個人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夠花就好。」
「難道不想創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讓子子孫孫都有享不完的榮華,受不完的富貴嗎。」
「兒孫自有兒孫福,老婆還在老丈人家,想那麼遠幹嘛。」
金錢打不動小魚兒,安樂公主只好另闢蹊徑,特意搬動一下椅子,靠得更緊一些,柔情似水地道:「我們換一個方式如何?」
「換什麼方式?」
「交換。」
「交換?交換什麼?」
「譬如可以換人。」
「換誰?」
「只要你肯將『天王之星』獻給大理國,本宮願招你為駙馬。」
「媽的,想用美人計,這種改名換姓的事我不幹。」
「如果你不反對,菲菲也可以考慮嫁你為妻。」
「不行,這種買賣式的婚姻基礎太脆弱。」
「事實上本官倒是挺喜歡你的。」
「太快啦,婚姻大事,不能操之過急。」
小魚兒拒人於千里之外,安樂公主的自尊心大受傷損,輕輕歎一聲,道:「可是本宮生得太醜,惹你生厭?」
「沒有,你美得冒泡。」
「那你為何不肯答應本宮的要求?」
「一則東西是別人的,再則本幫主另有意中人,不能移情別戀。」
「假如菲菲不計名份,願屈居細姨呢?」
「那也得慢慢來,不能操之過急。」
安樂公主段菲菲又是一聲輕歎,亮麗的雙眸之中,迅閃過一抹詭異的神采,道:
「既不肯賣,也不願換,那麼是否將『天王之星』取出來,容本宮瞧一下?」
小魚兒尋思有頃,道:「這當然可以啦,相信公主不會玩什麼花樣才是。」
當真取出「天王之星」,交給安樂公主段菲菲。
段菲菲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半晌,乍然疑雲滿面地道:「小魚兒,你一共有幾顆『天王之星』?」
小魚兒楞了一下,道:「只有一顆呀。」
「奇怪,這怎麼是一顆假的?」
「假的?不會吧?」
「菲菲其生也晚,雖然沒有親眼見過『天王之星』,但卻知道是一顆非比尋常的大鑽石,而這一枚戒指則僅僅是一顆普通的寶石而已。」
小魚兒急忙取過來,細一端詳,並沒有看出任何蹊蹺來,道:「該不是公主拿在下尋開心吧,我怎麼看不出有何破綻?」
段菲菲一本正經的道:「據聞『天王之星』削鐵如泥,一試便知分曉,何必疑神疑鬼呢。」
「說的也是。」
小魚兒立從鹿皮囊內取出一支「鳳尾刺」來,兩相一撞,鏗鏹有聲,濺起來一團火花。
然而,鳳尾刺及天王之星皆無任何損傷。
這要在正常狀況下,鳳尾刺怕不早已一斷為二,甚至四分五裂。
毫無疑問,毛病在「天王之星」上,是贗品。
砰!小魚兒怒從心頭起,無名火暴升三千尺,猛拍一下桌子,惡狠狠地罵道:「媽的,混蛋王八蛋,居然敢把我小魚兒當傻瓜玩。」
一瞬間,小魚兒變得橫眉堅目,十分恐怖,安樂公主段菲菲嚇一跳,道:「小魚兒,咱們四目相對,是你親眼看到的,本宮可不曾掉包。」
小魚兒緊握著雙拳,咬著牙根道:「我不是罵你,是在罵那個老混蛋。」
「那個老混蛋?」
「就是千面人魔嘛。」
「是他掉了包?」
「錯不了。」
「那怎麼辦?」
「他把我當傻瓜,老子就當他是混蛋,沒有關係,我可以想辦法再偷回來。」
段菲菲緊握住小魚兒的雙手,含著滿眶的熱淚道;「要偷就要快下手,不然你的生命就會有危險。」
這話突如其來,弄得小魚兒滿頭霧水,傻呼呼地反問道:「我的生命會有危險?」。
段菲菲以無比鄭重的語氣道:「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是誰要殺我?」
「我!」
「你?」
「不錯,是我!」
「你能殺得了我?」
小魚兒牙關緊咬,雙目暴睜,鼻孔裡虎虎有聲,顯然已經憤怒到了極點。
安樂公主避開他的眼神,不敢正視,委婉柔順地娓娓道來:「事情是這樣的,『天王之星』對我們大理國至關重要,王室段家志在必得,你又堅決不肯讓售,本宮離席後曾沐浴膜拜神明,發下重誓,願不惜任何代價,務必要使它重回我朝。」
「公主可是想用武力奪取?」
「不,是用蠱!」
「用蠱?像你這麼高貴動人的女孩也會用蠱?」
「菲菲幼時曾至南疆學藝十年,除去學得一身薄技外,蠱學一道最具心得,且已煉就了一對雌雄蠱蟲元神,適才你又拒人於千里之外,不願以菲菲本人作為交換條件,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本宮已將蠱蟲元神放入你體內,除非取得『天王之星』,否則將有性命之憂。」
「你不是虛言恫嚇吧,我似乎毫無感覺。」
「那是本宮尚未發動的緣故,一旦蠱蟲作祟,必然血脈逆轉,五內如焚,生不如死。」
小魚兒勃然大怒道:「段菲菲,你美若天仙,毒如蛇蠍,好很好毒啊。」
安樂公主淚流滿面地道:「小魚兒,原諒我,原諒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我要你現在就將蠱蟲元神弄走。」
「本官已發下毒誓,除非得到『天王之星』,歉難從命。」
「好,你不拿走,本座就活劈了你!」
呼地一躍而起,雙掌平推,疾取段菲菲乳下死穴。
孰料,安樂公主的身手出奇的精純超卓,嬌軀原式不變,帶著椅子疾飄出五尺有餘。
「他媽的,我小魚兒南征北討,所向無敵,就不信制你不住,小心我剝光你的衣服當肉床睡!」
刷!摺扇應聲展開,電襲段菲菲咽喉要害。
可是,前進三尺,安樂公主已發動蠱蟲,施展「催蠱大法」,噗通!一聲栽下去,立刻昏迷不醒。
段菲菲輕輕一歎,俯下身來,在小魚兒的臉上托了一下,柔情萬千地道:「冤家,冤家,『天王之星』如果不在你的手裡該有多好,你且先安安穩穩的睡一夜,咱們明天再從長計議。
召來宮女,將小魚兒抬進一間客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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