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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捕風捉影月圓缺 文 / 李涼

    司徒修劍和華陀婆婆很快將小竟帶回煙浮小館,並將他那身污血處理乾淨,穿上錦衣玉袍,自讓小竟煥然一新。

    華陀婆婆滿意地審視著小竟渾身上下之後,滿意地道:「方纔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現在,嘿!搖身一變,便成了風度翩翩,溫文儒雅的美少年,實讓人愛得心動死了……」

    聽她如此這般稱讚小竟,司徒修劍頗不是滋味,只有癟著笑意:「果真人要衣裝、佛要金裝,就這麼一經打扮,簡直賽潘安。」

    「貧嘴!」

    華陀婆婆沒好氣瞄了司徒修劍一眼道:「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他這俊逸可是與生俱來,才不像你是後天較正。」

    說著不禁笑起,半晌才回復平常神色:「他已被你使役大半天,現在該還他自由,讓他扮扮自己吧。」

    「自是應該,否則落霞山莊少了這麼一位小徒弟,難免讓人起疑!」司徒修劍當下開始往腹中低喃:「冰肌,冰肌,睡覺吧,蟄伏時間已到……」

    不知冰肌是否睡著,司徒修劍問向婆婆:「只要冰肌蟄伏,玉骨也會跟著睡著?」

    華陀婆婆點頭:「那是必然的之事,何必這般心神不寧?」

    「扼,沒有,我只是不知它是否睡著了!」

    「那還不簡單,看小竟反應就是。」

    話剛說完。

    小竟已然有了反應,掙扎地伸著大懶腰,如大夢初醒般連連打哈欠,一臉混沌道:「我睡了多久?」

    說完仍是哈欠連連。

    司徒修劍輕拍他肩頭,慈眉善目地笑道:「很久啦,你再不睡來,月亮都快出來了。」

    「這麼久了……」

    小竟說不出訝異:「竟然睡了這麼久?」

    華陀婆婆道:「其實睡那麼久,是喝了冷翠之夢緣故。喝了它,就像做夢般,越夢越起勁,然後功力自然大增。」

    「原來如此……」小竟恍然,驀地,他想到和小被相約之事,不禁脫口急叫:「糟啦!」

    這話引來司徒修劍驚心動魄:「怎麼回事?哪裡糟了?」莫要計劃穿幫那才叫槽。

    小竟瞧著窗外黝黑夜色,更急道:「師父,我和我的朋友有約,看來己快來不及了。」

    「原是這麼回事?」

    司徒修劍大鬆口氣,含笑道:「現在去還來得及嗎?」

    「總是想去看看。」

    「那就去吧,失信於朋友不好。」

    小竟聞言欣喜不已:「多謝師父。」

    下了床,就想找路子走。

    「等等!」

    司徒修劍笑裡藏刀,小竟仍未察覺,他拿出十兩銀子,交予小竟手上道:「這些錢,你放在身邊,好隨時可用。」

    「這……師父……」

    「師父當然不能看愛徒口袋空空啊,收下吧。」

    小竟猶豫一會兒,心想或許該請小被一頓,遂露笑意,「那,小竟就收下了,多謝師父,徒兒沒齒難忘。」

    「好啦!」

    司徒修劍截口笑道:「方纔但見你還喊糟糕,怎麼這回反倒不急了?」

    「師父……」

    小竟欲言又止,滿懷感恩口吻道:「多謝師父,徒兒現在就去。」說著才忐忑不安,直奔外頭,想赴小被約會。

    「司徒修劍!」

    華陀婆婆想及小竟那張潔淨俊美臉容,讓她頗為心動,不禁咕噥道:「看來我還需再研製另一種藥,屆時,計劃成功後,也好讓他回復原先心性。」

    司徒修劍冷眼凝來,似是不情願道:「萬般皆是命,但看小竟造化便是。」

    「廢話真多!」華陀婆婆沒好氣斥道:「他的命就操在我手中,我要救他,誰也擋不了。」

    如此一堵,司徒修劍登時啞口無言。

    小竟已氣喘如牛,連奔帶跑地回到芙蓉蕩一處曲折小胡同之中。

    小竟氣喘未定,一望眼,便見小被雙手交叉胸口,靠在牆頭,一副若有所思模樣。小竟一時欣喜直叫小被,衝了過去。

    小被聞聲,淡笑道:「你來了?」見不著熱絡,那笑容像擠出來似的。

    「小被?你在生我的氣?我睡過頭了……」

    「我不是主你的氣,哥們一場,我不會這樣的。」

    「那,你有心事?」

    其實。

    此刻小被憂心如焚,他正掛念著中午芙蓉蕩所發生一連串事情,尤其是丐幫弟子受傷,他歉聲道:「實不相瞞,我正有事在身。」

    「喔?那你去忙便是,毋須管我。」

    小竟善解人意笑著。

    「那怎麼行!」小被道:「讓你在這胡同等,我也不放心,你可知今天芙蓉蕩發生什麼大事?」

    「什麼事?看你如此緊張?」小竟瞧他一臉凝重,不禁也覺得此事並不簡單。

    畢竟上次教訓惡漢之後,他對小被武功欽佩得五體投地,時下又是何事能惹得他這麼緊張兮兮?

    小被老成持重說道:「今日中午,不知從何方竄來一妖魔,先是以棍棒打死丐幫弟子十數名,復又殘殺無辜,剎那之間,芙蓉蕩變成枉死城,只聞震天哭夫聲,此情此景,好不淒慘!」

    小竟昕得心頭發毛,卻也忍不住氣憤填胸道:「這種惡魔,人人得而誅之……小被,那惡魔長得什麼模樣?」

    小被沉思片刻道:「據虎口餘生的兄弟描述,那惡魔年紀輕輕,約莫十七、八歲,容貌俊雅,雙眼卻透出一股懾人的殺氣,其身高……和你相差無幾!」

    小竟仔細聽著,若有所思道:「看來,那惡魔大有來頭,可是……誰知此惡魔今在何處?」

    小被微挑劍眉,眉宇之間,更有股異於常人的毅力,他頗有把握道:「無論上山下海,只要這惡魔還活著,我定為死去兄弟報仇,為武林除害!」

    小竟看著小被那股英氣,儼然已是英雄出少年,他感動道:「小被,咱們既已歃血為盟,你的事便是我的事,咱們同往,消滅惡魔!」

    「小竟!」

    小被雙手緊握小竟,二人眼神相互交流,一切言語已屬多餘……

    久久,小被聲略黯啞道:「小竟,那咱們先趕回忠義分舵!丐幫弟兄們拭目以待等著你呢!」

    「我!」

    小竟有些詫異道:「他們……他們為何等我?」

    小被揚起笑容道:「既是歃血為盟,眾丐幫弟兄當然望眼欲穿地想看看我的拜把兄弟!」

    「喔?」

    小竟瞅著小被的神色,想來,小被在丐幫中頗有呼風喚雨之能力,他好奇問道:「小被,看來你在丐幫來頭不小?」

    「呵呵……」

    小被笑道:「讓你猜,如果猜對,答案立即揭曉,否則只有等你跟我到忠義分舵再說了。」

    「怎麼猜?還是到那兒再說了!」

    二人相視而笑,隨後,立即奔出胡同,直往忠義分舵趕去。

    芙蓉蕩東側,離鎮區約半里路之郊外,有著一片楓樹林,林中枝葉扶疏,微風吹過,葉搖枝彈,別有韻味。

    楓林中一座閒置己久,人煙罕至,毫無香火的古廟,近日卻異常的熱鬧,這些日子,陸陸續續集了不少大小叫化子,似在進行某種任務般,個個面色正經,不存往日耍鬧笑聲。

    此處便是丐幫臨時落腳的忠義分舵。

    因為,據散佈各處眼線所傳消息,今年那慘無人道的惡魔便是匿身落霞山莊,想來此山莊和惡魔脫不了關係。

    是故,小被立即召集眾丐幫弟子,正欲出發,忽又想起和小竟有約一事,是以,他又先調頭趕往胡同,暫時把人留在這裡。

    他哪知道,小竟就是那殺人魔?

    小竟更不知道,將被帶入仇家大門。

    整個忠義分舵鴉雀無聲,就連呼吸,也是輕輕緩緩,唯恐打擾到他人情緒。又不知過了多久,外頭始傳來聲音。

    「我回來啦!」

    一聲高響,劃被靜寂,小被已拉著小竟「崩」現於大眾面前。

    「少幫主!」

    「少幫主!」

    眾人立身而起,拱手叫嚷,和方才死寂一幕相較,宛若天壤之別。

    小竟頓時詫楞當場,他作夢都未料到小被會是天下第一大幫的少幫主!

    小被黠笑地將小竟推前半步道:「他是小竟,你們少幫主的拜把弟兄,日後街頭巷尾碰了面,定要多多關照!」

    「是!」

    「是!」

    丐幫弟子們似又回復昔日瘋狂玩樂模樣,多人拿起碗筷開始敲打。

    但,卻有不少弟子因為小竟到來而血脈賁張,恨恨咬牙切齒。

    被這麼大堆人眼光凝集一身,小竟還是生平第一遭,他有些窘然,硬著頭皮,鼓起勇氣打招呼:「各位兄弟好!」

    話一說完,倒也蠃得不少喝采!

    半晌。

    小被斂起笑容,正色道:「接下來,咱們必須進行一樁嚴肅之事,為死難兄弟報仇,還有……小竟亦自告奮勇地加入我們的陣容!」

    「好!」

    「好!」

    一些人頻頻點頭,更不自禁地大吹口哨,會吹者,抑揚頓挫,頗為行雲流水,道行不高者,其哨聲便如噓尿般……

    這時牆角幾人,倏地站起,臉色難看,恨恨地瞪著小竟,趨步靠近小竟。

    說時遲,那時快。

    剎那間,一老丐忍不住凌空疾射,快如閃電地,當頭便賜給小竟一記大悶棍,小竟眼見不對,奈何閃躲,卻心有餘而力不足,登時給敲昏過去,不省人事!

    「小竟!小竟!」小被搖著小竟,十分不解,他怒叱老丐道:「老叫化子,無緣無故你為什麼打昏小竟?你可知道今日我昏迷時,若非飲了小竟鮮血,此刻我早就氣絕多時了!」

    小被氣憤不已,雙拳隨著話聲揮動!

    「少幫主!」

    老叫化子語重心長地拱手道:「少幫主,你這無異引狼入室!」

    小被不解道:「引狼入室?誰是狼?」

    老叫化子指著倒地小竟道:「他就是,他就是那無惡不赦之狼!」

    「什麼?」

    小被張大雙眼,不可置信道:「不可能,這其中一定有誤會,小竟手無縛雞之力,怎可能打敗武林根淨和尚和李忘情……況且……」

    小被伶惜地低視小竟道:「相由心生,你看看小竟一臉善良,憨厚模樣,怎麼可能會是今日中午的大魔頭?」

    「少幫主!」

    一叫化子又悲又憤道:「屬下便是浩劫下的餘生,屬下看得明明白白,你這位拜把兄弟就是那個罪大惡極的殺手!」

    「是麼?」

    小被雙眉一揚,口氣十分肯定道:「小竟根本不懂一招半式,素以蜂蝶兩相忘聞名武林的李忘情怎可能栽在他手中?這根本是種欺騙小孩的說法,不足採信!」

    那叫化子激動吶喊道:「少幫主,屬下所言句句屬實,你可再問問王長安、林武男,當時,他們也同在現場。」

    小被看著叫化子一臉篤定,頓時朝門邊一中年叫化子問道:「王長安,你照實說,小竟可像那惡魔?」

    王長安激動地緊捧破碗,截口道,「沒錯,就是他。少幫主將此人銼骨揚灰還猶不及,你怎麼還跟他稱兄道弟?」

    小被見王長安煞有其事地講著,雖是如此,他對小竟仍舊有信心,任誰也無法從中破壞!

    小被清嗓道:「太陽底下沒新鮮事,相貌相似之人何其多,無憑無據,怎能認定小竟就是惡魔!」

    年近六旬,禁不住渾身輕顫的王長安語帶輕責:「少幫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這分明是故意偏袒你的拜把兄弟嘛!」

    小被「呸」聲叱道:「胡說,自古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怎會任意包庇誰?你們說小竟是惡魔?」

    他環視周過兄弟道:「行,只要你們拿出證據!」

    此刻情況,當是小被始料所不及,若知將小竟帶回分舵,會引來這般風波,他早就設法避免……只是此刻後悔已晚,小被亦只能盡力保護小竟……

    舵內兄弟們,讓小被說得啞口無言,雖是氣憤填膺,卻又無法發洩。他們有的是人證,而物證毫無一樁,只好漸漸靜默!

    小被見氣焰漸小,暗鬆口氣,他故態復萌,露著黠笑道:「咱們丐幫兄弟相處,情同手足,在此,我要說句老實話,本以為你們會以相當熱情,豪放男兒的態度對待小竟,誰知你們竟賜小竟『當頭棒喝』,這見面禮未免太過貴重,人說禮輕情意重,下回,兄弟們啥禮都不必送,只要『笑』待小竟,料必小竟就會偷笑了。」

    大伙們明知小被利嘴正糗著大家,雖又氣又憤,嘴巴硬是蹦不出半個字兒,一任小被得理不饒人,猖狂地囂張著。

    翌日清晨。

    小竟受司徒修劍之命,凜然像嗜血殺出,出現在陶盡門中。隨著他的出現,立刻引起軒然大波。

    此刻。

    小竟手無寸鐵,單槍匹馬地獨站廣場前,廣場四周則己密密麻麻圍著一排又一排的弓箭手,正待聽令行動。

    冷醉陶站於高階前,斥道:「撒野也該找對地方,陶盡門豈容亡命之徒前來?你死定了!」

    他語氣雖硬,但想及昨日芙蓉蕩所發生之事,不免有著若干戒心。要是他真如傳言,那得小心應付才是。

    項尚飛更料不到,瘋狂殺手會是小竟?他不知自己先前騙小竟去落霞山莊是對,亦或做錯了?

    小竟冷哼道:「撒野?撒野也得看風水,陶盡門還不值得我來撒野!哼!」

    他一臉冷騰騰殺氣,冷得讓人心寒。

    冷醉陶手中陶球不停打轉,微露狡猾笑容,冷道:「有種直上便是!未免太小看陶盡門,給我拿下!」

    一聲令下,萬箭齊發,咻如雨落,盡往小竟射去,小竟竟然不閃不躲,似如稻草人般硬讓利箭往自身穿去,眨眼射成刺蝟般,還帶血絲。

    小竟無動於衷,一語不發立在當場,任由利箭穿射。

    如此中箭,豈能活命?

    冷醉陶以為他己無望,不禁得意笑起,正待出言貶損之際,猝然發現小竟身上傷口竟然不再流血,他驚心動魄!

    「這是什麼妖術?你用的是何魔法?」

    小竟冷笑,伸手將利箭拔起,像拔雞毛,輕鬆得很,「什麼妖法?殺人的魔法!」

    猝見他反將手中利箭,直射弓箭手,一時箭過人嚎,十幾名壯漢倒地不起。

    小竟還不止,旋衝過去,拳打腳踢,頓時哀嚎遍處,骨斷腿折大有人在。

    項尚飛瞧得觸目榱心,冷汗直流,暗驚不已:「數日不見,他怎能練成這一身好功夫?

    這未免太過詭異,難不成其中有詐?」

    想至此,冷氣一抽,飛身而起,直衝小竟面前。

    身形方落。

    冷醉陶猛地喝道:「尚飛回來!你不是他的對手!」

    項尚飛明知冷醉陶如此開腔,必有其用意,但卻忍不住道:「門主,尚未較量,您怎肯定輸者就是尚飛?這未免太過武斷……」

    「哼!」

    小竟冷視項尚飛,不屑地指冷醉陶道:「你不願讓你徒弟毀在我手下,可惜,阿斗不知自己幾兩重!看來你也是白費苦心!」

    「住口!」

    項尚飛氣極,已不顧所謂風度,怒斥:「不宰了你,我非項尚飛!」話畢,剎地亮劍,直搗小竟全身要害。

    只見劍如狡蛇盤空,詭異離奇地四下掠竄,忽又成為搗海劍鋒急轉,湃如閻王索命,招招狠厲,式式要命。

    小竟雙手空空如也,不急不徐遊走於劍陣中,劍勢如蛇,他就像那捕蛇人,前後遊走,式式抓著劍勢弱點。劍勢若如閻王索命,小竟便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更以狠招迫打過去。

    只拆個四五招,項尚飛已破綻百出,情況危急。

    冷醉陶早測知項尚飛會落得如此下場,輕輕一歎,掠身而起,直落項尚飛身後,一掌打出技巧招式,將他撇開數丈。

    小竟冷哼著:「小的不行,大的未必罩得住,沒關係,我繼續和你做做熱身運動!」

    冷醉陶深知遇上對手了。

    十多年來,他未曾有著這般忌諱心態,即使和落霞山莊明爭暗鬥,卻也落個越戰越勇的感覺,哪像今天,好似碰上了地獄冒出來的不死小鬼,竟然不知要攻殺何處,方能將人給擺平,那種「無知」感覺,才是讓人忌諱之最大原因。

    然而敵人臨陣,他豈可退縮,登時運勁凝掌,激發出那股失落已久的殺氣。

    「小子,沒想到你心狂、眼狂、嘴也狂,看來咱們得好好切磋一番武學了!」語畢,奮力將手中精緻彩陶圓球使勁往地面砸個粉碎。就在陶球碎去剎那,冷醉陶幻化百種身形,掠轉於小竟四周,又如走馬燈,凝掌劈勁,總逃不開丈八方圓。越轉越急,整個人快化成虛影萬千。

    小竟猛然暴喝,頓時使出落霞山莊獨門秘招捕風捉影月圓缺,只見他雙掌漸柔漸擺,手指浪蕩輕晃,身形更如柳條般甩蕩起來,越擺越快,直若風中飛花擲飛於千萬幻影之中,緊緊追扣外圍那幻影不放。

    此時雙方就如大圓圈轉著小圓圈,互輾、互撞,交錯攻打,難分難解。

    冷醉陶先是不在意,但幾招下來,竟然發現這招正好克住自己攻勢,仔細一看,竟是落霞山莊絕學,他怔詫不己,「你和落霞山莊究竟有何關係?竟然會司徒修劍不傳之秘?」

    小竟輕蔑道:「此乃落霞山莊家務事,陶盡門管不著!」

    趁機兩掌迫得冷醉陶狼狽退迫半步。

    「可惡!」冷醉陶狠力反掌打來,小竟勉強晃身退了三步,竟又無傷無礙,叫喊攻來。

    他直皺眉,這少子簡直不是人,跟他搏鬥,未免吃力不討好。

    猝而佯攻兩掌,趁機凌空掠高,連翻七八觔斗,天馬行空掠過小竟頭頂,落於其後方十餘丈,不怒反笑:「小魔頭,看來你命活不了多久了。」

    小竟迫退對方,心下竊喜,謔笑著:「是嗎?這真是件好玩之事!說我沒命,我就沒命?」

    冷醉陶似想什麼陰謀,胸有成竹地得意仰天大笑:「是,是件非常好玩之事,你可知方纔我為何凌空掠過,另換一新位置嗎?」

    小竟略哼冷笑:「無非想換個風水,死了也好早日投胎。」

    冷醉陶訕笑:「看來,你真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告訴你吧,你已中陶盡門劇毒之煎腸釉!」

    「中了又何妨!」小竟倒如吃稀飯。

    「哼!」冷醉陶的確用此毒藥,哪知小竟一點反映也沒有,這極不可能,莫非失靈,但怎麼可能?

    他冷斥:「死鴨子硬嘴巴,待會你便知厲害!」

    小竟神秘一笑。剎時,他當真中了毒似的,感覺煎腸釉在腹中發掛功效,啊地,他竟然尖聲大叫,突又哇哇慘叫,落地打滾,疼痛猛抓肚皮,這還不止,猝又引頭撞地,砰砰作響,恨不得撞死自己以求解脫。

    剎時間,他竟又哈哈大笑,隨又哭聲大作,猝又晃如癡呆般,無神地來回兜走著,看來他真的中了煎腸釉之毒了。

    冷醉陶盯著小竟如此癜瘋模樣,他大鬆口氣道:「總算解決了這要命雜碎!」不屑地啐聲道:「來人吶!將這雜碎押入地牢!」

    說完,昂起大步,就要離去。

    幾名壯漢正待抓人之際,小竟反而冷靜如初,擺著手:「不必,我自己會去!」

    「不行,門主命令……」

    一名壯漢說。

    另一名申年漢子驚聲道:「你沒瘋?」

    「你才瘋呢!我只是耍耍你們門主罷了。」

    小竟猝而出掌,硬將欺來五名壯漢打得尖聲大叫,倒噴十數丈,跌死地面。

    「你!」冷醉陶聞聲後轉,見此情景,倒抽冷氣,又驚又愕,「你身中煎腸釉,怎麼可能馬上復原?」

    小竟謔笑斥來:「你那什麼狗屁毒藥?難道都是假的?」

    冷醉陶不信,又不得不信,一張臉快抽扭成團,根本不相信自己獨門秘藥會是這種下場。

    小竟一副看透人世模樣,感歎道:「可憐!可憐!枉費你冷醉陶白活於世,難道不懂人生就是戲,我喜歡裝瘋賣傻,又哭又叫,這跟中毒有啥關係?難道你一定要我躺下才高興?」

    當真兩腿一蹬,倒地不起,卻不停戲謔抽笑著。

    冷醉陶一臉抽白,他活過大半輩子,那見過這種人,不禁倒抽涼氣。不知如何是好。

    小竟笑夠了方自爬起:「夠了沒?不夠,我還可以睡久一點。」

    「你服過靈丹妙藥?」

    「猜對了!」小竟訕笑道,「大爺我渾身是寶,百毒難侵,你那毒藥大概只可以當作胡椒粉,讓我打個噴嚏就沒事了。」

    冷醉陶半信半疑,想套出蛛絲馬跡:「普天之下又有什麼寶物,能避過煎腸釉之毒?」

    「多呢!」小竟故弄玄虛,胡亂編謅,「百年蟻蛋、千年珍珠淚、萬年鑽石雨、翡翠壁虎、米粒蟾蜍,多的不勝枚舉?」

    「當真?」

    冷醉陶聽得有些動搖。

    「那還假得了!」小竟訕笑不已。

    話方說完,忽有十數名丐幫弟子掠身而來,手持打狗棒虎視眈眈地瞪著小竟。

    原來。

    小被在得知惡魔已至陶盡門,所以急急率領丐幫弟子趕來。未料卻見著此人當真是小竟,直若利箭捅眼晴,捅得他僵立當場,不知該如何是好。

    冷醉陶但知丐幫不計前嫌,特來助陣,立即道謝:「感謝諸位不記前恨,昨日奪碗之事,咱便從此淡忘吧!」

    「呸!」一長老冷斥:「我們收拾小惡魔後,自會向你要回搶碗之罪!」

    冷醉陶歎道:「這又何苦呢?全是誤會一場。」

    長老不再吭聲。小被卻聽不進任何聲音,他失神地看著小竟,一臉驚詫、悲憤。

    事實竟如此殘酷擺在眼前,讓人不由不信,往昔美好交情,難道就此冰消瓦解,從此將要兵刃相見。拚個你死我活麼?他緊緊握著打狗棒,久久不能自已。事實簡直殘酷得讓人受不了。

    「小竟?」小被輕喚,極欲喚醒。

    丐幫弟子從旁幫腔道:「少幫主,你總該相信我們了吧?小竟就是惡魔,惡魔就是小竟!」

    另一弟子更加添油加醋道:「少幫主,咱們誓將惡魔粉身碎骨,既見惡魔,為何還不動手!」

    小被茫然聽著,一任丐幫弟子爭先恐後說著,此刻,他已亂了方寸……

    「少幫主!」

    「少幫主!」

    幾位丐幫弟子見小被呆若木雞,開始更激烈地喳呼紛擾!

    冷醉陶見狀,知有不對,旁敲側擊問丐幫弟子道:「你們少幫主是否欠安?」

    丐幫弟子憂忡答道:「不是欠安,我家少幫主是為小竟痛心!」

    「小竟?」冷醉陶亦想問出點眉目,他再問道:「小竟是誰?」

    丐幫弟子神色暗談道:「就是眼前這惡魔!」

    「哦?」冷醉陶循著蛛絲馬跡,不死心道:「殺這惡魔便無事,有什麼好為他痛心的嗎?」

    丐幫弟子點頭道:「我家少幫主要能這麼做就好啦!偏偏小竟又是和他歃血為盟,情同手足的拜把兄弟,這才讓人為難!」

    冷醉陶假慈悲道:「這樣一來,是太為難你家少幫主了,他真難做人!唉,可憐!可憐!」

    說著,輕輕歎息猛搖頭。

    小竟一直漠視眾人,久久不語,忽而態度瞬間轉換,冷目尋向四周,叱道:「喂,你們大家掏淨耳朵,仔細聽著,只要你們交出八苦修羅掌,便放大家一條生路,否則讓你們一個個向閻王報到!」

    「小竟!」小被終於聽到小竟所言,他痛心指道:「你怎會變這個樣子?原先我還以為大家誣蔑你,沒想到事情剛好相反,這未免太讓人難以相信了!」

    小竟聽得莫名其妙,嗤聲道:「好大膽,竟敢指著大爺我鼻子罵大爺?你一定吃了熊心豹子膽,哼哼!馬上要你好看!」

    「小竟!」小被大呼道:「昨夜我尚且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今日竟然發現你就是那大魔頭,你叫我如何是好?……小竟你乖乖束手就擒吧!」

    小竟哈哈大笑:「你是誰?敢叫我束手就擒?我還想擒你呢!廢話少說,要擒誰,跟我來!」

    登時疾射樹梢,彈出牆外,眨眼不見。

    冷醉陶意欲坐收漁翁之利,他慫踴道:「小被,他既己撕破臉,你又何必再護著他?還是替你們丐幫報仇要緊吧!」

    丐幫弟子亦急聲道:「再不追,恐怕就要錯失良機了!」

    「少帶主,早日將小竟繩之於法,武林才能風平浪靜!」

    「少幫主……」

    「不要多說!」小被突然叱吼,怒道:「我自會斟酌輕重,你們不用再煩人了!」

    話方說完,穿牆而出,直往小竟方向逝去,他根本沒追人意思,只想找地方冷靜想個清楚,哪知穿出高牆。竟然發現小竟並未走遠,而是找到外頭更大廣場,也好大展身手。

    他定在中央,等著任何挑戰者上門。

    小被感傷怔詫中,仍掠向他身前八丈遠,定落身形。偌大廣場上僅有兩人對面相峙,一語不發。

    小被心靈不禁升起種種疑問,一個毫無武功之人,怎能一日間變成絕頂高手且變成殺人魔?難道他有所隱藏?但不可能啊!那天街角和惡漢打鬥,他根本吃了大虧。而且他根本不是做殘酷殺手的料子,否則怎會氣憤填膺地為那群畸型人拚命?

    最讓人覺得疑惑的是,他竟然不認得自己?甚至連一點印象也沒有?瞧他眼神呆滯,莫非……

    「喂!小叫化,小心我挖出你眼睛!」小竟冷斥:「那些人怎麼不出來受死!要是讓我等不及,照樣殺得他們片甲不留!」

    小被捺下情緒,試圖套話:「你師又是誰?」

    「煩不煩?叫化子就是叫花子,孤陋寡聞,連我師又是落霞山莊莊主司徒修劍都搞不清。」

    「哦……」小被故做恍然大悟狀,一臉欣羨:「對不起,請恕在下有眼無珠,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拱手繼續說道:「閣下真是天才,竟然搖身一變,功夫蓋世,你家師父功夫真不是虛的!」

    「那是必然!」小竟一臉威風:「青出於藍,更勝於藍!」

    在這時刻,司徒修劍和華陀婆婆正躲於遠處松林中監視小竟,但見不被想套話,司徒修劍自是看不慣,冷斥:「這小子活得不耐煩了?」忽又覺得奇怪,小竟為何未如往日一般下殺手?不禁低聲道,「難不成藥效已失?」

    「不會吧……」華陀婆婆仍深具信心:「你忘了下令?」

    司徒修劍聞聲,想證明此事,立即低聲傳音:「小竟,殺了眼前這人!」

    傳話完畢。

    但見小竟剎時兩眼暴脹通紅,殺氣頓現,似要將人吞噬!

    「小竟!」小被但見他突起變化,後又聞左側暗處似有聲音傳來,轉身望去,松林內似有人影晃動。正想著他們是否會跟小竟有關之際,猝聞掌風掃來,想回頭,小竟己迫至七尺近。他想躲,小竟卻一掌打得他悶哼,倒掠跌退,喉頭一酣,鮮血猛噴中還拖帶痛苦嘶喊小竟兩字。

    小竟哪管得了他是誰?簡直殺紅了眼,卻罷不能,連連劈掌轟來,打得小被東倒西歪,腦袋昏昏欲裂。

    「死吧!大爺掌下絕無活口!」

    小竟當真不顧舊情,厲掌迫來,小被詫中帶憤,心緒翻騰,一時難以接受好友會向自己下手?突地逆火攻心,悶哼一聲,昏厥摔落地面,不省人事。

    當小被再度甦醒時,早已是次日午時時分。

    丐幫弟子焦急地守在小被身邊。忠義堂中一片沉寂。

    小被吃力地張開雙眼,看著丐幫兄弟關懷焦急的模樣,他擠出笑意道:「沒事,沒事,大家繼續幹活吧!」

    隨後。他瞥見丐醫正在床邊替他診傷,激動得想求證什麼:「丐醫長老,我有事想問你……」

    身軀佝僂,白髮蒼蒼的老丐醫,伸手制止他說話:「你傷得不輕,才醒過來,別亂開口,再傷真氣……」立即替他把脈,迫得小被暫時不敢開口。

    丐醫把過脈後,還餵下藥丸,替他推拿,淡笑道:「也真是奇跡,你身受數掌還吐血,竟然一醒來,傷勢已減輕許多……丐幫還命丹也沒此功效,你大概服有其他靈藥吧?」

    小被一時想及小竟曾拿他的鮮血喂自己,想必是如此了。但想起小竟,他又肚腸欲斷,「是有人給我靈藥……」

    「哦?誰?」

    「就是那個殺人魔……」

    丐醫大驚:「他傷你,又怎會給你靈藥?」

    小被一時不知如何解釋。悶苦咬牙,還是沒說,反問道:「如果有人受催眠,武功會增強麼?」

    「那就得看用何方法了。」

    丐醫道:「若用藥物,大都有副作用,就像興奮劑,功力突然大增,但藥物一過,又恢復正常。」

    「我懷疑小竟……那殺人魔是受人催眠……」小被又問:「被催眠之人,是否六親不認?」

    「當然,催了眠,什麼都不知道。」

    「你認為殺人魔是否受到催眠?」

    小被一臉希冀。

    「光是催眠倒容易解決。」

    丐醫道:「怕的就是催眠者有意要他殺人,所用方法必是極殘酷之手段,例如金針刺腦之類,若真如此,恐怕不易治好……」

    「他不是,他曾經醒過。」

    小被道:「他必定是受普通催眠之術,還有得救?」

    丐醫道:「從無到有,必有問題。」

    「可能是司徒修劍暗中搞鬼。」

    小被道:「您要救救他,把他弄醒,一切都解決了!」

    丐醫若有所思道:「聽說華陀婆婆曾出現在芙蓉蕩,那殺人魔若受催眠,普天之下該只有她有這份功力控制得催眠之後能殺人……,也許殺人魔可能中了她畢生研究的冷翠之夢,整個行動就像作夢般,夢一醒,他什麼都忘了。」

    「一定是,小竟就是這種症狀。」小被急道:「長老醫術超群,一定有辦法破去惡婆娘的迷魂術吧!」

    「若中冷翠之夢也非無法可破。」

    丐醫道:「只要到陶盡門偷點千年麝魂香讓他聞到醒來便可自動解去,但萬一他又中了另一道關卡,可就麻煩了。」

    「還有什麼關卡?您快說。」

    「華陀婆婆還養了一對『冰肌玉骨』毒蠱,若你朋友服下這毒蠱,恐怕要大費周章才能將之除去。」

    「怎麼除?你說清楚,我好想辦法。」

    「除了千年麝魂香,還要找到圓月冰血參才行。」

    「圓月冰血參可以制住毒蠱?」

    「那倒不一定。」

    「那,要它何用?」

    「哦……」

    丐醫皺眉:「我還得想想……」

    「大長老」

    小被焦急道:「既然你不知圓月冰血參的用途,尋它回來有何用處?」

    丐醫思索道:「冰肌、玉骨乃是雌雄一對蠱蟲,冰肌為雄,玉骨為雌,素傳冰肌方能壓制玉骨。而那圓月冰血參聽說是冰肌最愛吃之物,用它來引冰肌,再以冰肌克玉骨,相信蠱毒可解。」

    小被恍然:「原來如此,這麼說,你認為玉骨是在小竟肚子裡了?」

    「再笨的人,也會如此做!」

    「那冰肌呢?」

    「當然是在控制小竟之人的手中。」丐醫道:「你不是說他受制於司徒修劍?大概在他手中或在華陀婆婆手中吧。」

    「有道理!現在就看如何拿到圓月冰血參!」小被充滿希望:「那東西要到何處拿?」

    「不是拿是找!」

    丐醫道:「因為普天之下還沒人見過它廬山真面目。而且成形血參靈性特強,能移形換位,得用『西施愁腸結』方能套住。」

    「這麼複雜?這愁腸結又該到何處找尋?」

    丐醫道:「這西施愁腸結,據聞是偷自西施遺體因而得名,它一直都在官宦家中流傳,但十幾年前曾流落江湖,過不久被用來收買朝廷大官,從此下落不明,至今都沒有任何消息。」

    小被不死心道:「再用力想,哪位大官拿了這玩意兒?」

    丐醫沉思良久,淡聲道:「好像聽說最後淪入一位姓姬的大官手中,是真是假,莫衷一是。」

    小被露著笑意:「要是動員所有丐幫弟子,該不難找。只要找到這玩意兒,那圓月冰血參再也逃不了……」忽又想到什麼,「圓月冰血參又藏在什麼地方?」

    丐醫笑:「這倒是相當近,就在芙蓉蕩的夢愁湖!不過,它得看日子才能現身……」他掐指一算,神然突然緊張:「那麼巧!今夜便是圓月冰血參躍出水面之日!」連自己都不信,但日子的確沒算錯。

    「那麼快?」

    小被驚詫不已:「連西施愁腸結都沒著落,圓月冰血參就急著露臉!要是錯過今夜呢?」

    丐醫淡聲笑道:「不多不少,十年後再見!」

    「十年!」

    小被哇哇叫:「簡直火燒屁股,小竟這魔頭怎能等得了十年?看來,我是不能休息了,得先趕到陶盡門偷千年麝魂香,然後直衝夢愁湖抓那圓月冰血參!」

    丐醫搖頭阻止道:「孩子,沒有西施愁腸結,無異白費力氣!」

    「不!」

    小被掙扎坐起,「為了小竟,就是喝完夢愁湖湖水,也要抓到圓月冰血參,沒時間再尋那西施愁腸結了……」

    但覺傷勢撐得過去,登時跳下床,就要奪門而出。

    丐醫急道:「依你傷勢,千萬別再和他人硬拚,以免惡化!」

    「知道了!」

    小被方跨出門,突又煞住腳步,指示道:「你們設法將小竟網回分舵,待我收集好這些東西,立即替他治療!」

    「老朽自會照辦。」

    丐醫見著小被飛奔出去,不自覺地喃喃憐惜道:「跟幫主真是從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外貌不講,連個性也這麼相似!」古今書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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