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回 誠樸少年能補過 機靈玉女探因由 文 / 梁羽生
這青袍老者雙眸炯炯冷若冰霜令人感到他的目光也似乎帶著一股寒意。公孫璞吃了一驚心裡想道:「這人練的似乎是邪派內功功力已到了一流境界。莫非他就是西門牧野已從關外來到得知濮陽堅給我打敗趕來為他的徒兒報仇的?」當下不動聲色淡淡說道:「不錯老先生有何見教?」
青袍老者「哼」了一聲轉過頭米又指著宮錦雲問道:「黑風島的宮島主宮昭文是你爹爹吧?聽說昨天你也在儀謬樓上?」
宮錦雲道:「一點不錯。出手打濮陽堅的我也有份你要為他報仇我們兩人奉陪就是!」宮錦雲心直口快公孫璞藏在心中的說話她卻搶著說了出來。
青袍老者冷笑道:「濮陽堅是什麼東西值得我為他報仇。你們兩人家傳的功夫我倒是想見識見識的可惜公孫奇已死宮昭文又遠在海外!」言下之意公孫璞和宮錦雲的功夫他是連「見識」也不屑的了。
宮錦雲怒道:「那你來找我們做什麼?」
青袍老者道:「還有一個人呢?」
公孫璞道:「老先生要找何人?」
青袍老者道:「你們裝什麼糊塗有一個姓韓的人那天在儀繆樓上是不是和你們一起的他到哪裡去了?快說!」宮錦雲冷笑道:「韓大哥的去處我倒知道但我為什麼要說給你聽?」
青袍老者踏上一步喝道:「小子無禮你說不說?」宮錦雲道:「不說!」
青袍老者在距離十步之外「呼」的就向宮錦雲出一掌。公孫璞連忙攔著宮錦雲替她擋了一掌。兩股劈空掌力相撞聲似郁雷。公孫璞身形搖晃青袍老者的青袍也似被吹皺的湖水一樣蕩起了一圈圈波紋。
青袍老者的掌力並沒有打到官錦雲身上可是宮錦雲已自感到冷得難受忍不住牙關格格作響。
只聽得青袍老者「咦」了一聲似乎對公孫璞的功力頗感意外。喝道:「好我且看你的化血刀練到了第幾重?」
話猶未了青袍老者已是迅若飄風的欺到了公孫璞面前這一掌打下已經不是劈空掌了。一掌打出登時有如寒飆捲地而來連公孫璞都不禁感到皮膚起栗!
公孫璞心道:「我與你無冤無仇何必用邪派毒功與你較量?」青袍老者一掌打到他的胸前公孫璞這才倏地伸出中指向他掌心戳去這一指卻是柳元宗所授的「驚神指法」。
幸虧公孫璞是用驚神指來對付這青袍老者否則雙方各用邪派的內功碰上了就是力強者勝力弱者敗青袍老者固然要受重傷公孫璞卻難免有性命之憂了!
青袍老者練的是一門極為厲害的邪派功夫但公孫璞用的「驚神指」卻恰巧是他這門功夫的剋星。不過公孫璞的「驚神指」還未練到爐火純青之境如果這青袍老者和他力拼鹿死誰手殊難意料只怕還是公孫璞吃的虧更要大些。但這青袍老者是個識貨的人一見對方使出了「驚椰指」如何還敢冒著奇險和他硬拚。
青袍老者的功夫早已到了收隨心的境界就在這瞬息之間公孫璞的指尖堪堪就要點到他的掌心之際只見一團青影挾著寒風而去當真就似八月十八的錢塘江潮水一般來得快退得也快轉眼之間這青袍老者已是走出了他們的視野之外。
公孫璞抹了一額冷汗說道:「原來是朱九穆這個老魔頭怪不得如此厲害!」
宮錦雲運功御寒不料不運內息還好一運內息更是冷得難受。正自牙關格格作響忽覺一股熱氣從掌心透入原來是公孫璞已坐在她的旁邊緊緊地握住她的雙手。
這股暖流瞬息間流遍全身宮錦雲只覺如沐春風有說不出的舒服。但她有生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和一個男子如此親近卻也不由得羞得滿面通紅。好在此時她已是大汗淋漓就是不容羞臉上燒也是應有的現象。
陰寒之氣隨著汗水蒸出來宮錦雲胸中的煩悶之感亦已盡都消失。公孫璞放開雙手笑道:「好啦好啦!幸虧這老魔頭的毒掌沒有打到你的身上。」
宮錦雲伸了伸舌頭說道:「這朱九穆是什麼人他用的是什麼功夫如此厲害?」
公孫璞道:「這老魔頭的底細我也不知只知道他是當今之世獨一無二的把修羅陰煞功練到了第八重的人!」
宮錦雲吃了一驚說道:「修羅陰煞功?這不是早已失傳的一種西域奇功嗎?」
公孫璞道:「不錯這門功夫是從天竺傳米的據說在百餘年前傳到了一位西藏密宗的高僧之手這位高僧覺得修羅陰煞功太過歹毒將練功的秘籍毀去從此不再傳授弟子。」宮錦雲道:「然則朱九穆這老魔頭卻又從何處學成?」
公孫璞道:「後來不知怎的大約在二三十年之前修羅陰煞功又再出現人間。這人屋金國的國師名喚金岳。但他似乎還未深悉練功的奧秘修羅陰煞功只練到了第三重金岳別出心裁把修羅陰煞功與他本門的雷神掌合練練成了陰陽五行掌。雙掌出的掌風一冷一熱等閒之輩。受不了他的一掌。金岳倚仗這門絕技縱橫江湖做到了金國的國師。後來碰到了笑傲乾坤與蓬萊魔女這對夫妻、這才將他除去。」
宮錦雲暗暗吃驚心裡想道:「原來我的外公是死在蓬萊魔女夫妻之手怪不得爹娘對這魔女如此痛恨但外公做過金國的國師這件事他們卻從來沒有對我說過。」
原來宮錦雲的母親就是金岳的女兒金鼎娘金岳的修羅陰煞功只練到第三重金鼎娘的武學造詣遠遠不及父親知道父親所得的口訣並不完全不敢再練。因為練這修羅陰煞功必須有深厚的內功基礎否則非但無益反而有害。金岳在未練修羅陰煞功之前早已足以躍進當世的一流高手之列但即是如此他也只不過練到第三重。
宮錦雲從小就聽得母親說過修羅陰煞功的厲害直到今天方始見到心中不禁駭然。
公孫璞繼續說道:「修羅陰煞功沒進一重功力增強一倍倘若練到了第九重的最高境界只須指尖觸體就可以令對方血液為之冷凝!幸虧朱九穆只練到第八重我還可以勉強和他對掌!」
宮錦雲忽地叫道:「不好!」公孫璞吃了一驚問道:「你是冷還是熱?」他只道宮錦雲體中的陰寒之氣還未除淨以致感覺不妥。
宮錦雲道:「都不是。朱九穆這老魔頭向咱們打聽韓大哥只怕他是要找韓大哥的晦氣!韓大哥的本領雖然很是不錯但絕打不過這老魔頭!」
公孫璞道:「你可知道這位韓大哥是何來歷?」
宮錦雲道:「我也是前天才認識他的但他對我很好他有災難我絕不能置之不理!」心想:「韓大哥是騎著馬的朱九穆未必追得上他。但這老魔頭已知韓大哥是洛陽人氏、路上追不上難道不會追到他的家裡?」
宮錦雲想至此處心急如焚立即便走。未曾跑出林子公孫璞已經追來笑道:「宮兄我和你一同去。」
宮錦雲道:「你不是要到金雞嶺去會蓬萊魔女的麼?」
公孫璞道:「此去洛陽不過五六天二夫即使加上幾天耽擱的時間走一個來回也用不了半個月。」
宮錦雲喜出望外說道:「你已經幫了我很多的忙我不敢累你再受危險。」
公孫璞笑道:「你的功力尚未完全恢復趕去斗這魔頭不是更危險麼?」
宮錦雲面上一紅說道:「我知道我和韓大哥聯手也還是鬥不過這老魔頭的但為朋友不惜兩肋插刀也顧不了這許多了!」
公孫璞道:「著呀!江湖上以義氣為先你可以為朋友兩肋插刀難道我就不可以嗎?除非你覺得我不配做你的朋友否則你的朋友不也就是我的朋友麼?」
宮錦雲又是歡喜又是羞慚暗自想道:「他把我當作朋友卻不知我本來只是要找他退婚的。」當下笑道:「我正愁打不過這老魔頭有你這樣的高手同行正是:是所願也不敢請耳!」
公孫璞笑道:「好那你就不必多說客氣了事不宜遲這就走吧!」
兩人急於趕路遂即各自施展輕功好在山路荒涼行人稀少施展輕功不怕惹人注意。宮錦雲對於自己的輕功本是頗為自負的但與公孫璞同行一較之下卻是不由得她不自愧不如。宮錦雲已是盡展所長但公孫璞不疾不徐始終都是保持著和她並肩前進的姿勢既不過她的前頭也不落在她的後面。宮錦雲好勝心起好幾次加快腳步都未能將他甩開。
宮錦雲知道公孫璞未出全力他之所以不肯越過自己的前頭那是為了便於照顧自己的緣故心中暗暗感激。
公孫璞沉默寡言一路上沒有與宮錦雲交談只是偶爾在險峻之處提醒宮錦雲小心。山石嶙峋山坡陡峭有兩次宮錦雲因為跑得快了腳踏蒼苔險些碰著尖利的石筍公孫璞衣抽一揮輕輕將她帶過。
宮錦雲滿懷心事想道:「我本來是要找他退婚從此避免再見他的哪知卻又與他同行不知他知道了我的身份沒有?」
又想:「公孫璞待人誠懇與我不過一面之交就肯為了我的緣故急人所難這樣的朋友真是難得。假如我不是先碰著了韓大哥說不定我也會喜歡他的。只可惜他武功雖高卻欠缺幾分風流瀟灑做朋友很好要我與他一生相處的話那我就寧願選擇韓火哥了。」想至此處不由芳心蕩漾臉上燒一個疏神險些絆著粗籐又是公孫璞輕輕將她拉了過去。宮錦雲想著心事公孫璞既然沒有與她交談她也不想多說話了。
不知不覺已是黃昏日落時分公孫璞聽她氣喘吁吁說道:「前面有個小鎮咱們也該歇歇找點東西吃了明早再趕路吧。」
宮錦雲好生為難心想:「我是一個女子怎好與他同宿?」到了客店公孫璞正在向店主討一間上房宮錦雲忽道:「要兩間。」公孫璞怔了一怔宮錦雲笑道:「我生來不喜歡與人同房還是各人一間舒服一些。」原來她因一時找不到藉口想起「韓大哥」拒絕與她同房的事依樣畫葫蘆的就說了出來。
兵荒馬亂的年頭往來的客商極少店主人巴不得多做生意連忙說道「有有!有兩間上房恰好是相鄰的。」
兩人雖不同房吃飯總是要在一起的。宮錦雲跑了大半天。肚子也實在餓得難受了當下點了幾個酒菜叫夥計搬進她的房中與公孫璞同進晚餐。
喝了幾杯公孫璞見宮錦雲秀眉微蹙笑問她道:「宮兄你是嫌這酒菜不好麼?」宮錦雲笑道:「比那天在儀謬樓的酒菜還要好吃我吃起來簡直像是瓊漿玉液海味山珍。」公孫璞怔了一怔說道:「宮兄說笑了這淡酒粗餚怎比得上儀繆樓天下聞名的酒菜?」
宮錦雲道:「你不覺得好吃麼?哦我明白了那是因為你的內功比我深厚的緣故。我聽說內功練得極高的人可以三五天不吃一點東西也不會覺得肚餓。」公孫璞這才恍然大悟笑道:「不錯佑語說飢不擇食怪不得我也覺得很有滋昧。」他不善言辭宮錦雲說了幾句俏皮的說話他好不容易方才明白意思明白了意思之後對答得也還是十分笨拙宮錦雲不禁又皺起眉頭想道:「如果換是韓大哥他的腦筋一定不會這樣笨。」
公孫璞問道:「既然不是酒菜不好宮兄是有什麼心事麼?」
宮錦雲道:「我是在想著一件事情覺得有點奇怪?」
公孫璞道:「什麼事情可不可以告訴我?」
宮錦雲道:「我爹爹是很少到中原來的不知朱九穆這老魔頭何以會知道我爹爹的名字?」
宮錦雲的用意是恩試探公孫璞要知朱九穆曾經兩次提起宮昭文的名字如果公孫璞知道有與宮家指腹為婚這件事情那就不應該不知道宮昭文的名字。
宮錦雲心想:「即使他不知道我父親只有一個女兒如果他知道這樁事情的話也該把我當作小舅子呀何以他不問我?難道他當時是因全神打鬥過耳即忘?」宮錦雲就是因為有這個想法故此再度提醒他的。
公孫璞哈哈一笑說道:「這有什麼奇怪?令尊是武學名家名揚四海楚大鵬那些人都知道朱九穆這老魔頭怎會不知?」
宮錦雲又是失望又是歡喜心想:「他原來果然是不知此事。」當下裝作恍然大悟的神氣陪著他哈哈大笑說:「我真是糊塗了這樣顯淺的道理我竟然想不起來。公孫大哥你真是聰明。」心裡卻在暗笑公孫噗是個「苯蛋」對她這樣的問話竟然絲毫不起猜疑。
說話之間忽聽得車聲轔轔有輛騾車來到這間客店停在院子裡店主連忙出去迎接客人。
此時已是二更時分但因月色很好店主義是打著燈籠出去迎接的宮錦雲這間房間窗口正對著院子故此對這撥新來的客人看得相當清楚。
先映入眼簾的是那輛華貴的車子車子珠簾半卷隱約可以看到裡面的客人是一男一女此時車子剛剛停下他們還未曾走出來。
宮錦雲喝彩道:「好一輛漂亮的車子米客想必是非富則貴了!」公孫璞道:「車於還在其次你注意了這四頭騾子沒有?這四頭青騾腰細腿長但比尋常的馬匹還要高大看來乃是千挑萬選的口外健騾這種健騾善走長途腳力不輸駿馬更難得是四匹驟子一般毛色。」
宮錦雲笑道:「公孫大哥原來你不但會相馬還會相騾。
但這樣漂亮的車子主人竟然捨得駕著它跑夜路又不知道愛惜坐騎可也有點奇怪。」
公孫璞道:「恐怕也是像咱們一樣是有急事在身的。」
他們在房中竊竊私議之際院子裡那兩個客人已經下了騾車。男的說道:「有房間嗎?我們要兩間上房。」
宮錦雲悄聲說道:「想必是對兄妹哈兄妹倆長得一般的俊真是一對壁人。」
公孫璞道:「他們身上都藏有兵刃你看得出來嗎?」
宮錦雲點了點頭說道:「不知他們的本領如何?我倒想試他們一試。」公孫璞連忙說道:「江猢上能人甚多宮兄不可多惹閒事。」宮錦雲笑道:「我只是說說罷了咱們的事情還嫌不夠煩麼?」
只聽得店主叫道:「小乙來給客官搬行李。」那女子道:「這罈酒我自己拿不用你們費神。」
那是一個中型灑壇可盛酒三十斤的。酒罈樣式古拙並無招紙標明是什麼酒。兩邊壇耳有粗繩貫串那女子只甩一根食指輕輕一提就提了起來。
店主人吃了一驚心裡想道:「看她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姐想不到竟有這樣大的氣力!」但轉念一想:「在這兵荒馬亂的年頭若不是有幾分本領一個女子恐怕也不敢出門了。」店主人是個老於世故的人心裡吃驚可不敢說出來當下恭恭敬敬的帶這對兄妹進去。
宮錦雲見此情形心中也是好生詫異。當然她不至於像店主那樣驚奇於這個嬌生慣養的小姐能用一根手指挑起一個三十多斤重的酒罈而是詫異她對這一罈酒如此寶貴。
宮錦雲喝了一杯笑道:「想不到這個如花似玉的姑娘竟是一個酒鬼!」
公孫璞道:「你怎麼知道?」宮錦雲道:「否則她為什麼不讓別人碰她的酒罈想必是珍貴她的美酒生怕別人失手打碎的了。」公孫璞道:「或者罈子裡不是酒而是珍寶呢?」宮錦雲噗嗤一笑說道:「不錯不錯你很聰明這一層我倒沒想到。」
公孫璞其實亦非很笨只是欠缺江湖經驗腦筋轉得不如宮錦雲的靈活他想了一想也不覺笑了起來。
公孫璞笑道:「不錯以他們的本領而論罈子裡即使滿是金銀珠寶也不會這樣看重的。」
宮錦雲有了幾分酒意忽道:「公孫大哥你定了親沒有?」
這個問題突然而來公孫璞怔了一怔說道:「小弟自小奉母山居尚未定親宮兄問這個幹嘛?」
宮錦雲笑道:「我想給你做媒。」
公孫璞見她雙頰暈紅心想:「原來他是不會喝酒的敢情已有七八分醉了。」笑道:「我尚無成家立室之念多謝官兄的美意了。」宮錦雲道:「你不問問我是想替你說哪家的小姐嗎?」
公孫璞道:「不知是哪位令親?」
宮錦雲又喝了一杯笑道:「這女子與我非親非故但卻是遠在大邊近在眼前就是剛來投宿的這個女子你說她美不美?你若是合意的話我就想個法子結識她給你做媒。」
公孫璞哈哈笑道:「宮兄你的酒喝得多了明天還要趕路呢咱們還是早點歇息吧!」
那個女了此時已進了房間宮錦雲這間房在東邊她那間在西邊中間隔著一個天井恰好遙遙相對。那女子也不知是否聽到他們的說話心中著惱「砰」的一聲重重的把窗門關團了。
公孫璞悄聲說道:「宮兄不可胡言亂語早點睡吧!」
公孫璞離開之後宮錦雲暗自思量:「我如此試探他他仍是懵然不知那就一定是真的不知道有那樁事情的了。」
宮錦雲本來是為了不知如何啟口退婚而煩惱的此時放下了心上的一塊石頭待夥計收拾了酒菜之後她帶著酒意也就上床睡了。
睡到半夜宮錦雲忽地給異聲驚醒剛剛睜開睡眼忽見一條人影已是來到床前。
宮錦雲嚇了一跳酒意睡意全消慌忙拔劍就刺。那人用雙指挾著她的劍脊低聲說道:「噤聲是我!」
宮錦雲這一驚非同小可說道:「公孫大哥你來作甚?」公孫璞道:「那老魔頭來了!」原來公孫璞是怕她酒醉未醒著了朱九穆的暗算故而來叫醒她的。
只聽得「叮噹」一聲那是刀劍觸物的聲音隨即聽得朱九穆的聲音哈哈笑道:「姑娘你別誤會我可不是採花的淫賊我是來向你討一樣東西的!」
宮錦雲連忙戴上帽子心想:「奪好我是和衣睡覺公孫璞大約還不會知道我是女子吧?」悄悄地走近窗口向外望去只見那個女子已經手持長劍和朱九穆在院子裡交手了。
這女了唰唰唰連刺三劍姿勢美妙之極。第一招似是少林派達摩劍法的「金針度劫」第二招忽地變成了武當派連環奪命劍法中的「龍頂奪珠」第三招卻又似是峨嵋派越女劍法中的「玉女投梭」。但仔細看來每一招均是似是而非卻比原來的劍式好看得多。宮錦雲暗暗喝彩:「好劍法!」但這到底是什麼劍法她可說不上來。
朱九穆側目斜視連避三招待這女子刺出第四招的時候他忽地伸出中指一彈「錚」的一聲將這女子的長劍彈開。這女子退了三步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
朱九穆冷笑道:「百花劍法……」話猶未了只聽得金刃劈風之聲一個男子突然從屋頂跳下來喝道:「百花劍法怎麼樣?」
原來是這個女子的哥哥到了。
朱九穆長袖一揮把哥哥的這柄長劍引過一邊冷笑道:「沒怎麼樣就可惜你們還未練得到家!」
男的「哼」了一聲道「練不到家也能收拾你這老賊!」朱九穆道:「你試試看!」五指如鉤反手奪劍這一招擒拿手法又狠又準眼看就要扣著了哥哥的脈門妹妹身形一晃身隨劍進趕忙刺他後心「風府穴」這一招是攻敵之所必救朱幾穆一個彈腿向後踢出把妹妹迫開就在這瞬息之間只聽得「嗤」的一聲朱九穆的衣袖給削去了一大幅那男子的手腕也給朱九穆的乎指輕輕拂過登時虎口迸裂手中的長劍幾乎掌握不牢。
這一來雙方都知道是遇上了勁敵這男子固然是震驚於朱九穆武功的狠辣心想:「要不是妹妹配合得好只怕我已是廢在他的毒爪之下!」朱九穆也覺得這男子的劍法出乎他意料之外心想:「他們兄妹聯手只怕我也沒有必勝的把握。除非我不顧一切使出了修羅陰煞功。」但因這對兄妹乃是武林世家朱九穆倘若使出了修羅陰煞功只怕會立即就傷了他們的性命。
朱九穆雖然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卻也不能不有點顧忌。
朱九穆趁這對兄妹給他迫退的時機又再說道:「我只是米向你們討酒喝的並無意傷你們性命!解事的快快給我免得自誤!」
哥哥怔了一怔說道:「你要討什麼酒喝?」
朱九穆道:「把你妹妹房中的那一壇九天回陽百花灑給我我拍腿就走!」
宮錦雲聽到此處不禁「咦」了一聲心道:「原來是九大回陽百花酒!」
原來這對兄妹乃是百花谷的奚玉帆與奚玉瑾他們正是要把這壇九天回陽百花酒送到洛陽給韓大維治病的。
朱九穆笑道:「我是準備給韓大維送喪去的所以我知道他要這壇九天回陽百花灑我就不能讓他到手。你明白了吧?」
奚玉瑾運氣三轉兀自覺得寒意未消聽了這話恍然大悟叫道:「原米你是朱九穆這老魔頭!」
朱九穆哈哈笑道:「你們既然知是老夫還不快快把酒拿來。」
奚玉瑾怒道:「你這老賊想要我的九天回陽百花酒萬萬不能!」
朱九穆冷笑道:「你不給我就不會自己取麼?」呼呼兩掌分擊奚家兄妹奚玉瑾禁受不起他的掌力側身閃避朱九穆身形一晃儼如鷹隼穿林倏地從他們兄妹中間穿過便要入房盜酒。
奚玉瑾這間房在東邊樓上和宮錦雲的房間正好遙遙相對。
宮錦雲輕聲說道:「公孫大哥你還不出手?」公孫璞道:「別忙看看再說。」
公孫璞已經看出奚家兄妹武功甚強料想朱九穆不能輕易得手。心裡想道:「這對兄妹不知是何來歷但以他們的本領而論即使打不過朱九穆一時三刻也還不至於便即落敗。且待他們消耗了這老魔頭的一些氣力我一出手就可以穩操勝算。」要知公孫璞在日間雖然憑著驚神指法嚇退了朱九穆那是因為朱九穆尚未摸清他的底細的緣故說來甚屬僥倖。昔然真個較量公孫璞自問只怕還不是朱九穆的對手。但若果是在朱九穆消耗了幾分真力之後公孫璞再行出手說不定就可以將他除去。
朱九穆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宮錦雲和公孫璞雖然是貼著耳朵說話他亦已聽到了聲息只是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麼罷了。朱九穆聽得聲音頗熟吃了一驚心道:「難道公孫璞這小子也到這兒來了不會這樣巧吧?」
朱九穆心神稍分那一躍就未能跳到樓上他一手勾著欄杆正要翻過身去說時遲那時快奚玉帆已是飛身跳起唰的一劍向他背心刺來。
朱九穆身子懸空無從抵擋百忙中橫掌一掃「喀喇」一聲欄杆斷折。朱九穆掌力一帶一段木頭飛了起來撞向奚玉帆的長劍。奚玉帆一劍削斷木頭餘力已衰但劍尖仍然劃破了朱九穆的一片皮肉。奚玉帆被那股力道跌下地來跟著朱九穆也跌下來了。
兩人都是跌而不倒說時遲那時快奚玉瑾亦已撲到兩兄妹兩口長劍指向朱九穆的要害。
朱九穆雖然傷得不重但像他這樣頂兒尖兒的角色傷在一個小輩劍下焉能不怒?本來他因為奚家是武林世家多少有點兒顧忌的一怒之下可就顧不了這許多了。奚家兄妹雙劍齊到朱九穆一掌輕輕拍出奚玉瑾劍到中途倏地收招向後倒躍月光下只見她面色蒼白牙關格格作響的聲音隱隱可聞奚玉帆雖然沒有這樣狼狽也是禁不住身形一晃退後兩步。
宮錦雲詫道:「這一掌看來並不沉重怎的他們反而禁受不起?」
公孫璞道:「這老魔頭已經用上了第八重的修羅陰煞功!」原來修羅陰煞功練到了第八重掌力出無聲無息端的有如暗流洶湧雖無狂濤駭浪海底的岩石也會給它衝開。宮錦雲日間所受的那記劈空掌卻只是朱九穆使出的三成功力。
奚玉帆一退復上喝道:「我倒要看看修羅陰煞功能奈我何?」青鋼劍揚空一閃一招「白虹貫日」當胸刺來朱九穆冷笑道:「你恃著有九天回陽百花酒就以為可以不怕修羅陰煞功了麼?哼哼只可惜你們的功力太淺若是連受三掌只怕你喝完了那一罈酒也救不了你的性命!」
奚玉帆冷笑道:「真的麼?我倒要試試:「朱九穆大怒喝道:「這是你自己討死怪不得我手下無情!」口中說話一瞬之間已是接連出三掌掌力把奚玉帆的長劍盪開奚玉帆連連後退可是卻僅是打了個噴嚏並無受傷模樣。
朱九穆拍出第三掌之時奚玉瑾亦已揮劍攻到朱九穆反手一掌又再將她迫開。奚玉瑾似乎不敢與他正面交鋒但牙關己不再打戰看來也是未曾受到修羅陰煞功之傷。
朱九穆吃了一驚心念一動驀地喝道:「你們是不是練了任家的少陽神功?」
玉帆冷笑道:「是又怎樣?」朱九穆喝道:「這我就更不能饒你了!」
原來在各種正派的內功之中只有少陽神功可以抵禦修羅陰煞功奚家兄妹既然練有少陽神功那就不用九天回陽百花酒也可以給韓大維治病。韓大維是朱九穆的大仇家他豈能讓奚家兄妹活著走到洛陽?是以他起了殺機心想:「即使不把他們殺掉至少也要廢了他們的武功!」心中同時又不禁暗暗覺得奇怪:「任家的少陽神功是絕不會傳給外姓的怎的他們也練成了?」
朱九穆有所不知奚玉帆的「少陽神功」是谷嘯風轉授的。
不過卻只有六七分火候尚未「大成」。奚玉瑾的火候更淺若然不是與哥哥聯乎她是一掌也禁受不起的如今她與哥哥聯手也只能側面進擾不敢直攖其鋒。
朱九穆雙掌盤旋飛舞越打越急片刻之間攻出了十七八掌甸一掌都用上第八重的修羅陰煞功的掌力。奚玉帆繞著院中的兩株槐樹步步後退只見他大汗淋漓頭上升起熱騰騰的白氣。奚玉瑾更是不住的連連閃躲與朱九穆的距離越來越遠了。她牙關打戰格格作響的聲音又再傳到公孫璞的耳朵。
公孫璞心裡想道:「這老魔頭如此猛攻真力消耗定然不少。
只須再過片刻待他以全力出修羅陰煞功之際我一個凌空下擊便能取他性命!」
但關鍵之處在於奚家兄妹能否支持這個「片刻」?公孫璞本來是藏匿在窗子後面偷看的到了戰情緊張之際不自覺的就探窗外凝神觀戰生怕看走了眼。倘若奚家兄妹是有性命之憂的話他也就要不顧一切的出手了。
朱九穆早已有了懷疑無時不在留心周圍的動靜。眼光一瞥忽見公孫璞現出身形不由得大吃一驚心裡想道:「這小子果然是在此間!是了他們一定是串通好的布下這個陷阱讓我中伏!」
朱九穆要勝奚家兄妹也甚艱難何況還有一個他所忌憚的人在旁窺伺他如何還敢戀戰?當下虛晃一招、立即飛身上樹跳過圍牆。奚玉帆莫名奇妙不解敵人何以會突然逃走自是不敢去追。
這小客店只有奚家兄妹與公孫噗、宮錦雲兩伙客人因此這場打鬥並沒有驚動他人那小夥計早已嚇得躲在被窩裡不敢伸頭店主人到了打鬥結束之時才大著膽了出來。
店主人少不免要加慰問:「想不到這個小地方也會鬧賊幸喜兩位本領高強把賊人趕跑了。兩位沒有什麼損失吧?」
朱九穆剛才逃走之際正當奚玉瑾從旁們襲使出一招殺手之時。奚玉謹以為敵人是給她的殺手絕招嚇走的心裡甚為得意冷笑說道:「一兩個小賊要偷我們的東西只怕也沒那麼容易!店家你不必擔憂放心回去睡覺吧。」
宮錦雲一聽就知奚玉瑾已是對她起了懷疑心裡冷笑:「若不是公孫大哥露面只怕你性命難保。你反而把我們當作賊人真是豈有此理?哼你說得這樣的大話我倒是要試一試。」
公孫璞放下窗簾低聲說道:「咱們還是早點睡吧別叫他們起疑。」
宮錦雲道:「說幾句話再睡也還不遲。公孫大哥我想問你一樁事情。」公孫璞道:「什麼事情?」宮錦雲道:「他們說的那個韓大維是什麼人?聽他們剛才的說話似乎這場打鬥和這個姓韓的頗有關係卻不知是怎麼一回事情?」正是:千里奔馳為良友兩人心事一般同。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