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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俠義胸懷饒敗寇 嬌娃掌力駭凡夫 文 / 梁羽生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驀地史朝英快馬衝來,架住了段克邪的寶劍,顫聲急促叫道:「好呀,段克邪,你,你殺了我吧!」段克邪的武功勝過史朝英十倍,手中拿的又是削鐵如泥的寶劍,他只要稍微用力,不僅可以把史朝英的青鋼劍削斷,還可以將她重傷,但兩人目光相接,段克邪見著史朝英這梨花帶雨的模樣,卻不由得起了幾分憐憫之情,那一劍竟是下不了手。

    牟世傑得了喘息的機會,反手一劍,盪開了段克邪的兵刃。拔轉馬頭便跑、史朝英跟了上來,低聲說道:「世傑,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

    牟世傑本來是充滿了「英雄末路」的蒼涼之感,拼著戰死沙場,此時見史朝英仍然跟隨自己,且還軟語相勸,不由得「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心道,「不錯,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朝英她還願意息難相隨,大丈夫豈能不庇護妻子!」殊不知史朝英也是形勢迫她如此,她已深知段克邪心裡對她是憎惡極了,她除了與牟世傑同生共死,還有哪一條路可走?牟世傑一聲長嘯,那八個扶桑島侍者都跟了上來,聚攏在他的周圍。方辟符、史若梅等人正要追去,段克邪揮動令旗說道:「咱們不可違背諾言,牟世傑如今既要逃命,就由得他們走吧!」方辟符只好依從,勒住馬頭,牟世傑這一行人迅即從官軍已撤開封鎖的谷口衝出。

    史若梅道:「可惜,可惜!克邪,你呵是錯過了報仇的機會了。」段克邪只怕史若梅氣量狹窄,責他顧念舊情,如今聽得出若梅絕口不提史朝英的名字,只是惋惜他不趁此機會報牟世傑厲他之仇,這才鬆了口氣,笑道:「報仇事小,守信事大,軍令既出,那也就不好只是對牟世傑不按令而行了。何況鐵大哥的意思,也是不想把牟世傑置之死地的。」聶隱娘也道:「這軍令下得對。可以減少雙方的無辜受傷。克邪,我可真想不到我爹爹會聽你的話。」聶隱娘懂得從大處著想,史若梅聽了她的解釋,心中的氣也就消了,笑道:「我不是不懂得這個道理,只是氣這牟世傑不過。」

    聶鋒下令叫部屬清理戰場,然後整頓軍隊,點檢自己這邊的傷亡。他將左右都調遣出去,帥帳中空無一人,這才接見段克邪等人。他打了一個大勝仗,但卻是神色黯然,毫無喜悅之色。

    聶隱娘道:「爹爹,我回來了。」聶鋒道:「你這丫頭,怎的在你爹爹面前說謊?說是回家去看你媽,卻私自跑到吐谷堡去了!」史若梅笑道:「隱娘姐姐去這一趟很有好處,她打探了敵方軍情,又拉攏了牟世傑手下一個饒勇的女將,這女將對官軍可幫了不少忙呢,她後來嫁了奚族王了,這次要不是奚族土王出兵,將牟世傑趕出了吐谷堡,只怕官軍也不容易攻進去吧?聶伯伯,你看在隱娘姐姐這些功勞份上,就不要再怪責她了吧。」

    聶鋒早已從方辟符口中得知聶隱娘的遭遇,對女兒輕輕責備了一頓,心中卻是充滿憐惜,說道:「這次幸虧有方賢侄自古奮勇,到吐谷堡去刺探軍情,適逢其會,將你救了出來。你可吃夠了苦頭了吧?下次可不許再這樣膽大妄為了!」

    聶隱娘謝過了罪,說道:「恭喜爹爹這次並不濫施殺戮,就將一場天大的亂事平定了。孩兒正要稟告爹爹,明日我就想與梅妹一起南歸,這次可是真的回家去看媽了。」

    聶鋒歎了口氣,道:「也好,你先回去吧。說不定不久之後,我也要解甲歸田了。」聶隱娘道:「爹爹,你戎馬半生,也應該回家養老了。過個清靜的日子不更好嗎?何以歎氣?」聶鋒苦笑道:「若得平安無事,回家養老,那當然最好不過。」史若梅道:「聶伯伯,你立了這樣大功、難道還怕朝廷怪責?」聶鋒道:「只怕今日之事,有人報上朝廷,皇上未必見諒。皇上見諒,同僚中想要排擠我的,他們也未必就肯輕輕將我放過了。」聶隱娘道「哦,原來你是指放走牟趾傑之事,這——」她正要為父親開解,聶鋒已自說道:「段賢侄,你別多心,今日之事,我還要感謝你呢,是你喚起了我的仁義之心,減少了許多傷亡,也使我少犯了一些罪孽,我縱因此丟官獲罪,也決計不會埋怨你的。」

    段克邪道:「將軍雖然放走了敵人。但牟世傑這班部屬,依我看來,此次脫險之後,必將是十居其九,下會再跟隨牟世傑的了。如此餌禍於無形,這不比把他們殺戮,卻留下仇恨的種子,要好得多嗎?」聶鋒微喟道:「但願朝中也有似你這樣明理之人。」

    方辟符忽地走上前來說道:「聶將軍,多謝你的提拔,如今亂事已乎,未將無心軍旅,請將軍准我回鄉,恕我不能再執鞭隨鐙了。」聶鋒詫道:「你正是前途如錦,因何也起了告退的念頭?」方辟符道:「這個,這個——」聶隱娘笑道:「爹爹,你就准了他吧。」

    聶鋒望了女兒一眼,彷彿如有所悟,笑道:「隱娘,你是想你的方師弟送你回家麼?這次幸虧是辟符救了你,你還未曾多謝他呢,又要麻煩他了?」

    史昔梅「噗嗤」一笑,說道:「聶伯伯,我看你是者糊塗了。」聶鋒道:「我怎麼糊塗了?」史若梅道:「他們兩人之間,哪裡還用得到一個謝字?」聶隱娘紅暈雙頰,低下了頭,聶鋒哈哈笑道:「哦,原來如此,我可真是糊塗了。方賢侄,我只有一個女兒,隱娘的性情是剛強一點,樣樣事情都有她自己的主意,看來是略欠柔順,你可嫌棄她麼?」史若梅笑道:「哪有做爹爹的專挑女兒的壞處來說之理?」

    方辟符對聶隱娘是愛慕已極,一向自慚形穢,雖然後來亦已知道師姐對他未嘗無心,但求婚的念頭,卻還不敢動過。這時突然聽到了聶鋒的這番說話,明明是有把女兒許他之意,這一下子,方辟符當真是又驚又喜,滿面通紅,手足無措,訥訥說道:「老伯——」史若梅笑道:「方師兄,你怎麼也糊塗了,還叫什麼老伯?」

    方辟符「卜通」跪倒,說道:「岳父大人在上,請受小婿一拜。隱娘姐姐樣樣都比我強,岳父說的正是她的好處,就是巴望不得有她時常教導我呢,我只怕我配她不起。」方辟符是個老實人,心裡想些什麼口裡就說了出來。段克邪還能忍住,史若梅已是笑得前仰後合,說道:「哦,原來你不但要娶一個妻子,還要這妻子兼做你的老師呢。隱娘姐姐,恭喜,恭喜!你是再也不用擔心丈夫會欺負你了。」

    聶鋒也樂開了,有心再逗女兒一下,哈哈大笑道:「這麼說,方賢侄你是不嫌棄她了。隱娘,你呢?」聶隱娘羞得滿臉通紅,明知爹爹逗她,也只好跪了下來,說道:「但憑爹爹主意。」

    聶鋒哈哈大笑,一手一個,將女兒女婿拉到他的身邊,說道:「辟符,你們兩人都已是情投意合,我就把隱娘交與你了。

    你先送她回家,見過岳母,侍我回朝之後,若能解甲歸田,那是最好不過,倘若不能,我也將告假還鄉,選個吉日,與你倆完婚。」聶鋒了卻心願,心花怒放,所有的憂慮,也都煙消雲散了。

    聶鋒道:「我對功名利祿,也看得談了,辟符,你不願為官,我也不勉強了。少年時候,我也曾經想做個遊俠呢。辟符,你與隱娘成親之後,你們喜歡過什麼日子,我都任從你們。」方辟符最怕在官場廝混,聽得岳父如此通情達理,大喜過望,忙再道謝。

    說話之間,忽有個中軍進來報道:「前日來的那個江湖郎中,求見將軍,要我前來稟報,不知將軍可有空閒會他?」聶鋒「啊呀」一聲說道:「我幾乎忘了此人,快快請他過來。」那中軍正要退下,聶鋒忽又把他喚住,問道:「今日受傷的官兵多不多?」

    那中軍道:「士兵帶花的數目我不清楚,看來大約不少。官佐帶花的則只有十來個人。那郎中本事可真不小,十來個病號經他敷藥之後,都已止了疼痛,個個熟睡了。他現在正把治重傷的金創藥分發各營。」聶鋒道:「各營都有醫官照料,不必麻煩他了。好,你就趕快請他過來吧。

    中軍返下之後,段克邪問道:「哪裡來的江湖郎中?」聶鋒笑道:「我正要告訴你呢,這人正是來找你的。」段克邪越發奇怪,道:「這人是誰?他怎麼有這膽量,並且知道到你的大營來打聽我的消息?」聶鋒壓低了聲音說道:「這人不是別個,正是你爹爹生前的好朋友金劍青囊杜百英。」

    段克邪又驚又喜,道:「原來是杜大叔。他怎麼來到此間的?」聶鋒道:「前日行軍途中,前哨發現一個江湖郎中,懷疑他是奸細,揪來見我。幸虧我認得他,而他也正是要來見我,好打聽你的消息的,故而他有意讓我的手下將他擒獲。」段克邪道:「他找我何事?」聶鋒道:「我和他雖是相識,但彼此處境不同,我也不便問他。今日我與牟世傑在此決戰,事先他曾向我表白,不願助戰,只願為官兵療傷,故而我把他安頓後營,權充救護官佐的醫官。也幸虧有他幫忙,他這兩天來,趕著配製了許多草藥。」段克邪當然明白,杜百英之不願助戰,那自是因為綠林中人,不願自相殘殺的緣故。

    段克邪暗自尋思,「壯大叔多半是鐵表哥叫他來找我的了,卻不知出了什麼緊要的事情,要追我回去?」心念未已,金劍青囊杜百英已經來到。

    杜百英先向聶鋒長揖拜謝,聶鋒還禮道:「杜大俠怎的如此多禮?」社百英道:「多謝將軍宅心仁厚,網開一面,不追窮寇,保全了無數人的性命。」聶鋒道:「這是段克邪的主意,我可不敢貪功。」

    段史等人相繼與杜百英見過,杜百英道:「從今日牟世傑負隅頑抗之事看來,大約他對鐵寨主的信根本不予理會,而你也是辱命而歸了?」段克邪道:「豈止不予理會,他連瞧也沒有瞧!」

    當下將見牟世傑的經過告訴了社百英,杜百英嗟歎不已!

    杜百英歎道:「牟世傑執迷不悟,也早已在我們意料之中。

    所以鐵奘勒才叫我趕來找你。」段克邪道:「我還不很明白,究竟是為了何事?」

    杜百英道:「牟世傑這次與史朝義合流,雖然也騙得蓋天豪、楊大個子等一些人跟隨他,但更多的寨主卻都是對他不滿的。如今由綠林中的老前輩鐵臂金刀董釗和伏牛山老寨主同意,意欲廢去牟世傑綠林盟主之位。」段克邪道:「那不是要再召開一次綠林的英雄大會嗎?」杜百英道:「不錯。董老等人正想請鐵摩勒領銜,發出英雄帖,定期就在雄巨元的伏牛山舉行。此事只等你的表哥點頭了。」段克邪道:「鐵表哥心意如何?」杜百英道:「所以你的表哥才叫我趕來找你,一來是打聽消息,要是牟世傑已接受他的勸告,那麼此事可以作廢,由他代牟世傑向各家寨主討情。」段克邪道:「鐵表哥對牟世傑可也真是仁至義盡了,可惜他偏偏執迷不悟。」杜百英道:「摩勒已對他盡了朋友之道,但也並非一味姑息。即使牟世傑已悔悟前非,也要他當眾認錯,才可以讓他繼續做綠林盟主。」段克邪笑道:「這才是對了。不過,依我看來,牟世傑絕不會認錯。」杜百英道:「這就是他的事情了。英雄大會遲早總是要開的。因此,鐵摩勒要我找你,一來是向你打聽消息,二來要你馬上回去,幫他籌備這個大會。他還有意思要你到時請你的人師兄參加。」段克邪道:「為什麼?」

    杜百英道:「董釗等人想推舉你的表哥繼任盟主,你的表哥卻想讓給空空兒。」段克邪笑道:「我的大師兄閒散慣了,他是絕不會當這盟主的。」杜百英道:「這些都待你回去,見了你的表哥再與他仔細商量吧。我的意思也是希望奘勒這次不要再推辭的。

    他已是眾望所歸的了。」

    聶鋒以朝廷「討賊大將軍」的身份,聽得他們談論綠林中更換盟主之事,大為尷尬,心中也是既喜且憂,喜者是牟世傑被綠林所棄,再也不能為禍了。憂者是倘若鈦摩勒繼任,綠林勢力將更興旺,藩鎮割據再加上群雄紛起,唐室的江山也恐怕不久長了。

    第二日一早,聶鋒已整頓好隊伍,準備與李光弼會合,然後班師回朝。杜百英、段克邪、方辟符與聶、史二女也一同南歸了。

    段克邪,方辟符與聶、史二女的坐騎都是秦襄所贈的駿馬,杜百英的坐騎也是聶鋒從千萬匹軍馬中挑選出來的良駒,雖比不上秦襄所贈,相差也不大遠。一行五眾,放馬疾馳,中午時分,到了一個市鎮,草原上人煙稀少,往往數十里不見人家,遇上市集,那就更是幸運了。他們雖然帶有足夠的乾糧,也想補充一點新鮮的食物,便策馬緩緩而行,進入那個市鎮。

    不料那市鎮極為冷落,街口只有幾個人探頭探腦的張望,一發現他們走來,便立即打起銅鑼嚷道:「強盜又來啦!」霎時間雞飛狗走,街道上本來也只是寥寥落落的幾個閒人也都躲起來了。閂門聲,叫嚷聲,亂成一片。有些人躲到屋裡,有些人大約覺得在屋裡也不安全,又逃了出來,慌慌張張的從後街溜走。

    杜百英眉頭一皺,跳下馬來,有一間店舖來不及閂門,被他闖入,店主是個老頭,嚇得連忙跪了下來,叫道:「求大王高抬貴手,小店昨大已被搶了一次,實在沒有什麼東西了!」杜百英道:「你放心,我們不是強盜!」心裡暗暗好笑,「其實應該說我們不是亂搶東西的強盜的。但這老人家未必相信,我也只好說一次謊了。」

    那老頭更是吃驚,顫聲說道:「你們不是強盜?哎呀,你們是官兵!」杜百英連忙說道:「我們也不是官兵,我們是過路的客人,想買點東西吃的。」那老頭見他和顏悅色,這才放下了心,說道:「昨日有許多潰兵經過,我們起初也分不清是強盜還是官軍,但可吃的東西部已被他們搶掠一空了。唉,還幸虧他們只是強盜……」杜百英詫道:「你怎麼分別得出?」那老頭道:「強盜只搶東西,官兵還要拉快,還要傷人。」杜百英搖頭歎息,說道:「我們本來想買點吃的東西,既然如此,我也不打攪你們了。」

    一行人離開那個市鎮,段克邪道:「想必是牟世傑的那些潰兵,搶掠百姓,真是丟了綠林好漢的臉!」聶隱娘道:「這也難怪,他們沒人管束,肚子餓了,那也顧不得規舉了。他們只搶食物,還算是好的了。」杜百英低首沉思,半晌說道:「這幾萬漬散的綠林兄弟,咱們可得想法安置他們才好。要不然不但為禍百姓,他們分散之後,也容易被官軍消滅。」

    快馬疾馳,走了大約四五十里光景,發現了一隊潰兵,大約有三五百人,這些人都認得杜百英與段克邪。杜、段等人下了馬,他們也都圍攏上來。杜百英找著了幾個相識的頭目,便向他們間話。

    從他們的談話中聽到了關於牟世傑的消息,果然所料不差,牟世傑已差不多到了眾叛親離的境地了。為首那頭目道:「那日出了絕龍谷之後,弟兄們十九對牟世傑心懷怨恨,再也不肯聽他號令。牟世傑怕部下嘩變,也不敢和大夥一路,帶了他的一小部分親信,大約有三五十騎,快馬加鞭,先自逃了。」杜百英道:「蓋天豪呢?」那頭目歎了口氣,說道:「蓋天豪不肯離開牟世傑,跟他跑了。其實我們對蓋天豪到是無甚惡感,還想推舉他做我們的頭兒的。如今沒有了個頭兒,幾方弟兄,東一股西一股的四方潰散,糧食難找,又怕官軍追擊,從這裡回到中原,有數千里之遙,前路茫茫,大家都不知如何是好,只怕凶多吉少,士氣都很頹喪呢。」杜百英道:「搶糧我不反對,不過要搶大戶人家,窮苦的老百姓咱們可不能再去搜刮他們了。據我所知,從這裡西去一百多里,便是朝廷的靈武糧倉,存糧頗豐,咱們也可以將它拿下,說不定還有多餘的糧食可以調濟貧民呢。」

    那頭目道:「劫富濟貧的道理我們何嘗不知道,但大戶人家大都築有碉樓,防禦堅固,弟兄們沒有個頭兒帶領,四分五裂的,也就不免捨難就易,揀容易到口的果子吃了。弟兄們不能同心合力,士氣又很頹喪,搶大戶尚且畏難,更不用說攻打朝廷的糧倉了。杜舵主,段少俠,不如你們留下來做我們的頭兒吧。」段克邪沉吟片刻,說道:「杜叔叔,你留下來吧。我先回去將你們的情形稟告鐵寨主,也好請他派人來接應你們。」

    那些人聽了都大喜說道:「這更好了。杜舵主,你可一定要做咱們的頭兒啊!」杜百英不忍見綠林兄弟四方潰散變成流寇,便即慨然答允。當下立即挑選出精壯的騎兵,叫他們去聯絡各個零星小股,傳達消息。杜百英準備收集了牟世傑的舊部之後。

    再率領他們南歸。

    段克邪、方辟符等人繼續上路,一路上碰到不少潰兵,段克邪也幫忙傳達消息,叫他們留在原地,等候杜百英收編。走了兩日,潰兵漸漸稀少,他們也到了人煙稠密的漢人地區了。但始終卻沒有碰上牟世傑那一小股。

    他們的坐騎腳程迅速,不過十多天便從幽州到了河南境內,東去魏博,西走可到伏牛山。聶隱娘的老家在魏博城外的一個村莊,至此他們四人分成兩對,己是要分路而行了。史若梅與聶隱娘姐妹情深,送了一程,尚是依依不捨。

    聶隱娘道:「我和辟符回家見過我媽之後,最多住十天八天,還是要到伏牛山來的。咱們只是暫時分子,你們不用遠送了。」

    史若梅道:「好,那就一言為定,你們可得早點來啊!我盼望你們事小,要是錯過了英雄大會,這損失可就大了。」

    雙方揮手道別,段克邪與史若梅撥轉馬頭,續向西行。史若梅忽地噗哇笑道:「聶姐姐真是好福氣,這位方師兄佯樣都聽她的話。克邪、你——」段克邪:「我怎麼啦?」史若梅悄聲說道:「你瞧著人家的好模樣,可也得跟著人家學學啊。」段克邪笑道:「我不是也很聽你的話麼?」史若梅道,「誰知你對我好得多久?哼,只要你和我少吵兒場就算好了,想起從前的事,真是令人寒心。」段克邪慌忙說道:「這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也已經向你認過錯了,你心中的怒氣還未平息麼?」史若梅見他當真著急,這才格格笑道:「我是逗你玩的。過去我也有許多不是。

    我愛鬧小性子,又不肯虛心。以後你若是見到我有不是之處,請你不必客氣,我也會聽你的話的。」兩人爭著向對方認錯,相視而笑,莫逆於心。

    他們二人經過許多磨折,許多誤會,如今方得單獨相處,千里同行,一路上自有許多柔情蜜意,旖旎風光,那也不必一一細表了。

    這一日他們到了新野,伏牛山山脈迤邐而來,綿延千里、再向前走,便進入山區了。以他們坐騎的速度,不消三夭便可以趕到伏牛山大力神雄巨元所佔的山頭,這一條路上風景宜人;兩人既不必急著趕路,便放馬緩行,欣賞沿途的風景。

    路邊有座茶亭,靠山面水,地點甚佳,段克邪道:「這茶亭是兼賣酒菜的,咱們進去歇歇,喝兩杯再走。」史若梅笑道:「難得你有如此雅興,我自是應當奉陪。」

    兩人紮好馬匹,步入茶亭,茶亭中除了他們之外,別無客人。段克邪要了兩斤白酒,幾佯小菜,便坐下來。坐定之後,偶一抬頭,忽在對面的一根石柱上發現奇事。

    石柱上有個清晰的掌印,入石三分,更奇怪的是這掌印只有五寸來長,不似大人的掌印,段克邪大為奇怪,心道,「這人的功力非同小可,豈有是個小孩之理?」史若梅也發現了,小聲說道:「武林高手,絕不會無緣無故的在這種荒村野店裡炫耀功夫,其中一定有段奇怪的故事。」

    段克邪笑道:「咱們不必胡猜,叫這酒保過來一問,不前明白了麼?」那酒保聽得他們的談話,不待段克邪招手,已來到了他們的桌邊,說道:「客官可是因這柱上的掌印引起了好奇之心麼?」段克邪道:「不錯,這掌印是怎麼來的?」那酒保笑道:「不但你們好奇,今天來過小店的好幾位客人都曾這樣問過小的了。嘿,嘿,你老可還要添些什麼精緻的小菜啊?」段克邪剛自一怔,史若梅已在說道:「不錯,我們是要添點東西,但酒菜已是夠了,等下你給我們來一盤鮮果吧。」那酒保道:「鮮果可得叫人去買的啊。」史若梅道:「我知道。這一錠紋銀就交給你.多下的當作小帳。如今不必你弄菜了,你坐下來詳細點給我們說吧。」那酒保掂了掂這錠紋銀,沉甸甸的最少也有十兩重,眉開眼笑,忙把紋銀交給渾家,坐下來道:「是,是,這樁事哪,可奇怪極了,待小的給你老細道其詳。」段克邪心裡暗暗好笑,「若梅倒是比我還懂得人情世故了。這酒保給客人講故事,這奇怪的掌印也是帶給他來一點意外的財運了。」

    史若梅道:「是怎麼一樁奇怪的事情?」那酒保道:「你猜這掌印是什麼人印上去的?」史若梅道:「我猜得著還問你麼?」那酒保道:「說來當真是誰都不會相信,這是一個女子的掌印。」段克邪與史若梅相顧駭然,心裡想道,「怪不得這掌印似個小孩的,卻原來是個女子。當今之世,有此功力的女子屈指可數,妙慧神尼早已不在江湖行走,她也決不會在人前炫露武功,難道是辛芷姑麼?」心念未已,只聽得那酒保已接著說道:「還是一個年輕的女子呢,長得真是個美人胎子,就像這位姑娘一樣!」史若梅笑道:「多謝,多謝。但你也不必多說奉承的話了,快點言歸正傳吧。」段克邪更是詫異,心道:「史朝英決沒這等本領,這年輕的女子不知卻是何人?似這等入石三分的功力,只怕我也未必勝得過她。」

    那酒保說道:「是,是。小的現在就言歸正傳。這還是昨天的事情,小店裡來了一位客人,是一位很英俊的少年公子,年紀大約比相公你要大幾歲,披的是狐裘,隱隱露出刀鞘。」史若梅怎要叫他少說閒話,但因是吩咐過他要講得仔細的,也就不打斷他的說話了。段克邪卻急不可待地問道:「後來怎樣?」那酒保道:「後來那女的就進來了。小的正在問她要點什麼,她已走到那公子的面前,冷笑說道:「姓楚的你還認得我麼?』這女子也真是霸道,那位少年公子尚未來得及回話,她就一掌向人家打去了!」

    段克邪心中一動,失聲叫道:「姓楚的?哎呀,這一掌打中沒有?」那酒保道:「沒有。這位少年公子就像會弄魔術似的,他還是端端正正的坐著,也不見他起立,突然間他坐的那張椅子,連人帶荷飛了起來,就落在那很柱子前面。他手中還端著一杯酒,杯裡的酒也沒有滴出分毫。」段克邪是個武學大行家,知道那人是藉著對方的掌力,運用巧妙的「大挪移」輕功,連人帶椅,「移形換位」的,同時他也必定暗運護體神功抗禦,所以沒有受傷。

    史若梅道:「這麼說來,這位楚公子的本領決不在那女子之下,怎麼他卻不還手?」那酒保道:「他還手了。但卻不是還手打那女子,而是向那女子敬酒。」史若梅道:「哦,向那女子敬酒?他們是相識的?」那酒保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但見那位公子端著酒杯,向那女子說道:「我從未冒犯姑娘,姑娘何苦屢次相迫?這定是誤會了。我先請姑娘喝一杯酒,請姑娘息怒,把話說個明白。』這話一說,他手中的那一杯酒便飛了出去。說也奇怪,那酒杯就似有人托著似的,平平隱隱的向那女子飛來,滿滿的一杯酒,始終沒有半點溢出。」史若梅笑道:「這人的脾氣倒是很好。那女子一上來就向他施展殺手,他竟然毫不動怒,還向那女子敬酒。」

    那酒保道:「那女子可不領他的情。奇怪的事兒又來了。灑杯遇到她的面前,忽地在半空中停住不動,但也不過停了一瞬,只見那女子張口一吹,突然問那酒杯飛過她的頭頂,『乒』的一聲,在空中裂成四片,杯中的酒傾瀉下來,剛好淋在我的頭上,淋得我滿頭滿面,那是一杯熱酒,燙得我頭面都火辣辣作痛。」

    段克邪心道,「幸虧那女子的一口真氣吹出,已卸去對方這『百步傳杯』的勁道,否則你還要吃苦頭呢。」

    那酒保接著說道:「我嚇得慌了,顧不得揩抹,也不敢勸架,就在此時,只聽得那女子罵道:「什麼誤會,你既是青州楚家的大少爺,那就是我的仇人了。哼,你還敢戲耍我麼?』呼的又是一掌拍出,這一掌距離大約有六七步之遙,只聽得『蓬』的一聲,那張椅子竟似受了大鐵錘一擊似的,登時也裂成幾片!可是那位公子在前一瞬間已經跳起,椅子碎裂,他的頭髮卻也不見掉下一根。」段克邪心道:「這人身手好快,輕功縱比不上大師兄,大約也不在我之下了。」那酒保接著說道,「我正自驚得目瞪口呆,只見那女子已追上去打那位公子。」吏若梅懷著「聽」熱鬧的心情,笑道:「這回他們可該交手了吧?」

    酒保道:「那女的很凶,男的可沒還手。他繞著柱子躲閃,那女的越打越緊,忽聽得『蓬』的一聲,那女子一掌打中石柱,這掌印就是這樣來的。」史若梅道,」後來怎麼樣?」酒保笑道:「後來麼?咳,沒有了。」史若梅道:「怎的就沒有了?」酒保道:「那女子一掌打中石柱,敢情手掌也是很痛,她呆了一呆,那男的趁這機會就溜走了。那女子跟著追去,兩個人都走了,這故事不是沒有了麼?不但故事沒有了,我的酒錢也沒有了。」史若梅道:「什麼酒餞?」酒保道:「那位公子爺喝了我三斤白干,吃了我一隻燒雞,外加兩斤滷牛肉,他可不是像你們這樣光付錢的,他這麼撤腿一跑,我可向誰討去?這還不算,那女的還打壞了我一張椅子,這可不是我活活倒媚麼?」史若梅好生失望,心道:「這故事沒頭沒尾,只知他們打廠一架,卻不知這兩個是什麼人。」她聽得不過癮,對那貪得無厭的酒保也就不予理睬了。

    段克邪忽道:「你做這個小買賣賺錢不易,我替他們賠償你吧.」又掏出一錠紋銀給那酒保,那酒保眉開眼笑,說道:「這怎麼好意思,你老給的賞錢已經夠多了啦。」口裡是這麼說,一雙手已忙不迭的接過了那錠紋銀,段克邪道:「你收下這錠銀子,我再問你。」那酒保道:「你老儘管問吧,只要是小人知道的定當奉告。」段克邪道:「那少年公子是不是眉心有顆紅痣,很惹人注目的?」那酒保怔了一怔,道:「不錯,你老怎麼知道?他是你的朋友?」段克邪道:「我認得他,也可以說是朋友,所以我代他付你酒錢。」

    段克邪站了起來,走到往子旁邊細察那個掌印,史若梅聽了段克邪的說話,也隱隱猜到了幾分,卻不便當著酒保向段克邪詢問,只是跟在段克邪後面看那掌印。段克邪道:「這是大乘般若掌的掌力。奇怪,少林寺從來不收女徒弟的,這女子卻怎的會使這種佛門的上乘武功?不過,她的功力卻是還未夠精純,你看這掌根部份,陷入深些,指痕卻就淺了。但話說回來,一個女予而能有此功力,那也真是極不容易的了!」

    段克邪正在留心察看掌印,推測那女於武功的深淺,忽聽得他們那兩匹坐騎大聲嘶鳴,段克邪回頭一看,不禁大吃一驚!

    段、史二人那兩匹坐騎是紮在路旁一棵樹上,段克邪聽得馬嘶,向外望去,只見有兩個漢子正在用刀割斷扎馬的繩索。段克邪大吃一驚,喝道:「好大膽的偷馬賦!」「啪」的一掌拍打桌於,借這一按之力,已是使出絕頂輕功,身形如箭,「射」出茶亭。

    但還是慢了一步,那兩個突如其來的怪客已是騎上馬背,其中一人把手一揚,一團銀光閃閃的東西飛進茶亭,但卻不是對著段克邪,而是恰恰落在那櫃檯上,原來是一錠紋銀。那漢子叫道:「我家小姐昨日打壞你店裡的傢俬,這錠銀子是我家小姐賞給你的!」

    另一個漢子則在縱聲笑道:「你這小子不配騎這樣的好馬,我們也不白要你的,這錠金子算是向你們買馬。」大笑聲中,一團金光燦爛的東西飛出,這回可是朝著段克邪打來了。

    段克邪大怒道:「豈有此理,誰要你的金子?」衣袖一揮,將那錠金子一卷一拋,反打回去,那漢子接到手中,虎口隱隱作痛,大大吃驚,急忙反手一拍馬臀,催得那匹駿馬四蹄如飛。

    他們這兩匹坐騎本是經過訓練的戰馬,認定了主人之後,輕易不肯讓生人騎它的。但這兩個漢子卻不知有什麼功夫,竟使得這兩匹駿馬對他們服服帖帖。段克邪暴跳如雷,以「八步趕蟬」的絕頂輕功迫去,那兩個漢子回頭一望,見段克邪緊迫不捨,在他們後面也不過數丈之遙,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這兩人心意相通,動作如一,齊聲喝道:「好小子,你既不要金子,那就賞給你鐵蓮子吧!」兩人四手齊揚,十二枚鐵蓮子便如冰雹驟降,都朝著段克邪打來。

    這一回他們是拿出打暗器的功夫,存心打傷段克邪的,當然與剛才拋出金子的用意不同,十二枚鐵蓮子分扛段克邪十二道大穴,而且挾風呼嘯,勁道亦頗不弱。這兩人的暗器功夫在江湖上也差不多算得是一流的了,但用來對付段克邪那卻還差得太遠,段克邪一聲冷笑:「原物奉還!」一記劈空掌發出,十二枚鐵蓮子都像了頭。

    可是這十二枚鐵蓮子也未能打到那兩人身上,原因是那兩匹駿馬跑得太快,鐵蓮子追趕不上,在他們後面落下來了。

    段克邪「八步趕蟬」的絕頂輕功在數里之內疾遠奔馬,要是普通的坐騎,早已追上了。可是這兩匹卻是日行千里的迅馬,段克邪再受了暗器一阻,人馬之間的距離更是拉長,轉眼之間,那兩匹駿馬已是絕塵而去,看不見了。段克邪知道追也無用,只好放慢腳步,過了一會,史若梅才氣喘吁吁的趕了到來。

    段克邪苦笑道:「追他們不上,咱們只好走路啦。」史若梅氣呼呼地道:「真是可恨!克邪,你無論如何也得設法取回坐騎,這是秦襄所贈的寶馬,咱們竟讓它給人搶去,有何面目再見秦襄?「段克邪笑道:「你先把氣消消,我是在想法子呀。逃得了小鬼,逃不了大廟,咱們只要查明他們是哪個廟裡的小鬼,就可以把他們揪出來啦!」史若梅冷靜下來,想了一想,說道:「不錯,咱們乾脆和他們的主人算帳去。他們剛才已經自報身份,是那個在石柱上留下掌印的女賊的僕人!」吏若梅氣這兩個偷馬賊不過,迂怒及他們的主人,不分皂自,就先罵她是個「女賊」。

    段克邪道:「那女子是何等樣人,咱們還一點也不知道呢。

    可先得找春了一個人,才好從他那兒訪查一些線素。」史若梅道:「你是說那位姓楚的少年公子?他是不是楚平原?」段克邪道:「從那酒保所說的看來,形貌相符,那人又是青州人氏,那定然是楚平原無疑了。」史若梅道:「你和他交情如何?可知他的來歷?」段克邪道:「就是那日在秦襄所召開的英雄會中,在那大校場上我和他相識的,以後就未見過面了。但雖然只是一面之交,卻不同於普通相識、他與我以及鐵表哥等人都是同案的『叛逆』、我覺得他也是個很講義氣的朋友,可惜我對他的事情,卻是知得極少。」

    當日在秦襄所召開的英雄會中,突然臨時傳來聖旨,要捉拿十個叛逆。楚平原列名最後。其他九人,都是在綠林中或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物,只有這個楚平原,誰也不知他的來歷,所以他雖然「名附驥尾」,但在群豪心目之中,卻是個最神秘的人物,不知他犯了什麼案子、何以也被列名叛逆?後來辛芷姑、空空兒用繼進場,楚平原和他們搭話,段克邪方始知道此人與他師兄相識,並知精精兒那把「金精短劍」就是偷自他家的。不過,段克邪知道的也只是這麼多了。

    史若梅道:「既然如此,咱們正好給楚平原幫一忙,與他共同對付那個女賊。就不知往哪裡可以找到楚平原?」段克邪道:「這個容易,他既在此間出現,想必也是到伏牛山準備參加綠林大會的。咱們可以下用更政討劃,先到伏牛山見過鐵表哥再說。

    即使他有事延誤,未曾趕到,甚或他根本不是到伏牛山的,那也無妨。那裡群豪畢集,咱們總可以探到一些消息。」

    史若梅道:「好,那咱們就趕路吧。」走了一會,史若梅想起一事,忽道:「克邪,你閱歷比我豐富,你可看出來了?」段克邪道:「看出什麼?」史若梅道:「那兩個偷馬賊似乎不是漢人?」段克邪心中一動,道:「你怎麼知道?」史若梅道:「現在已是初夏天時,他們還戴著窄邊的皮帽子!這可不是本地漢人的習慣。

    依我看來,他們即使不是胡人,也是塞外來的。」要知當時中國北部地區,漢胡雜處,實是不易區分,但在風俗習慣上,雖然長期相處,有好些地方,卻還各自保存有其本族的特點。段克邪笑道:「梅妹,你在江湖上磨練了這些時日果然是大有進步了,看人就比我仔細得多。我本來也看出一些疑點……」史若梅經他一讚,大為高興,有意逞能,忙又搶著說道:「你先別講,待我說說,且看英雄之見是否略同?」段克邪笑道:「好,你說。」

    史若梅道:「那兩個賊人善於馴馬,舉止粗獷,從這兩點也看出他們是以遊牧為生的胡人。」段克邪笑道:「不錯,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惜你不是男兒。」史若梅怔了一怔,道:「什麼?」段克邪笑道:「要是你是男兒,這就可以說是『英雄之見略同』了。」

    史若梅「呸」了一聲道:「好呀,原來你是繞著彎兒來取笑我,但你自稱英雄,也不害羞麼?」段克邪笑道:「好,大家都別找『縫兒』了。其實你也說得不錯,你本來算得是一位巾幗英雄。」

    史若梅嗔道:「不用你來奉承,走吧!」

    段克邪忽地正色說道:「這兩人若是胡人,內情就更複雜了。那女子和楚平原也不知是什麼關係?倘若碰上了她,你可先別動手,咱們先得查明她的來歷。」史若梅道:「這個當然,你當我只是個知打架的莽娘子麼?」

    黃昏時分,兩人已進入山區,段克邪道:「前頭只怕不易找到人家投宿了,咱們索性徑往前走,走得倦了、再找一個山洞棲身。」史若梅道:「好,咱們失了坐騎,夜間正好施展輕功。有你在旁,也無須驚懼虎豹。」她前一天剛剛跟段克邪學會了上乘輕功的運氣法門,恨不得有個地方練習,當下就施展起來,段克邪不時從旁提點。

    這是一個無月無星的晚上,幸好段克邪輕功卓絕,從小又練就一雙夜眼,他在先頭引路,讓史若梅可以放心施展,不虞摔倒。史若梅越跑越是高興,不知不覺,已走上一座黑黝黝的山峰,卻不知是什麼時分。段克邪笑道:「累了沒有?」上乘輕功,無須費什麼氣力,史若梅道:「不累,咱們索性走到天明再止步吧。」說話之間,段克邪忽見山峰上似有幢幢黑影,吃了一驚,心頭詁囁。正是:午夜荒山逢異事,遠方奇女會英雄。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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