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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七章 斷腸谷白鳳再裸裎 文 / 柳殘陽

    「血刀」常玉春這才知道虎爪的厲害,那以強韌的鋼絲所織成的虎爪,自己的血刀竟然無可奈何。

    掙扎中,他拍出七掌又踢出十一腿,全被卓文君扭身化解!

    於是,田壽突的自後而上,「七煞黑風掌」以十二成功力,猛拍向忿怒已極的常玉春背後!

    田壽的一掌足足用了十二成力道,「血刀」常玉春被一掌擊中後心肺俞要害,人尚未被彈飛,他已張口吐出一股鮮血往空灑去。

    緊接著他身形前傾,拔地三丈高,身在空中,又是一口鮮血噴在空中,然後夾著一聲淒厲慘叫,整個身子摔落在山崖下面。

    許多大刀寨人全把希望寄托在山崖上的常玉春一戰了,今見寨主被活活擊斃在山崖下,近百人忽的狂叫一聲,匯成一股逆流,瘋狂的往回路逃去,他們甚至連那重傷的人也不理會了。

    藍旗社與大刀寨的人這是二次碰面廝殺,如今見大刀寨狂奔而逃,立刻發一聲喊咬尾直追過去,不少人在後面叫罵:

    「娘的老皮,殺光你們這批王八蛋!」

    半山上,卓文君早命人鳴鑼收兵,但藍旗社的人似是早殺紅了眼,他們根本不聽嚷嚷,發足力的直追下去,直到遙遙已見野狼谷,沿路又被他們砍死十多人,這才回頭又回到斷腸谷中來。

    留在斷腸谷中的大刀寨受傷的,總有那麼四五十人,這些缺胳臂少腿的,滾地哀號,狀至淒慘,只是清風台與藍旗社也死傷一百多人。

    於是清風台與藍旗社的人合力把自己的傷者抬回清風台而去,大刀寨的人也只有聽天由命了。

    這原本也是極端公平的事,大刀寨每個人抱著殺人之心而來的,現在,他們都承受著他們絕想不到的悲慘結局,於是西北風怒吼了!

    於是,又見天際出現一遍鉛灰色雲層,今年的第二場大雪又在開始落下來了!

    這場大雪可不比第一次大雪小,沒多久,斷腸谷已是銀色一片,一地的屍體全披上了白衣,連血也消失在白色的大雪中,猶似上天為人們遮去一幕醜惡與血腥鬧劇。

    不久,連幾十個大刀寨重傷的人也僵死在雪地中了。

    這一場大戰,就在大刀寨的人潰逃回子午嶺而立刻傳遍白虎鎮上,如意樓白不凡聞聽之後,立刻大為高興的對他的總管「馬面書生」陶宏道:

    「大刀寨三巨頭一夜之間全被殺死,大刀寨真的完了。」

    陶宏笑道:

    「清風台與藍旗社該謝樓主暗中協助之功的。」

    「鐵掌」白不凡捋髯點頭,道:

    「往日白虎鎮以東的大刀寨,常玉春那頭豹幾曾把白某放在眼裡,而清風台更是不屑於同我來往,哼,這次事情以後,那便看我如意樓的了,哈……」

    陶宏道:

    「樓主可有什麼打算進行下一步驟?」

    「鐵掌」白不凡道:

    「下一步驟,我很想盡早知道清風台那邊的情況,如果,如果——有利可圖的話……嘿……」

    「馬面書生」陶宏立刻笑道:

    「樓主的意思我懂,我懂……哈……」

    白不凡輕點著頭,道:

    「我要知道那田頭陀的情況,當然也要知道卓文君在藍旗社方面……」

    陶宏遂笑道:

    「我們集中力量,加上柴家賭坊尚有四十來人,大可以幹一場了。」

    白不凡道:

    「當然,我們不會冒然前去打那沒有把握的仗,所以非得先探明田頭陀的情況了。」

    突然聽得屏風後面,白鳳笑著走出來,道:

    「這個差事就由女兒代勞吧!」

    白不凡一怔,道:

    「你怎麼能去呢?」

    白鳳走近她爹跟前,笑道:

    「我沒忘記在柴家賭坊被田頭陀那老東西的羞辱,就如同至今女兒還在派人打聽那個叫小千兒的小鬼頭下落是一樣的,我不能被他們白白羞辱。」

    白不凡道:

    「奶奶會答應你去清風台?」

    白鳳一笑,撒著嬌道:

    「會的,會的,我們對清風台有恩,她們總不會對女兒峻拒在門外吧,再說我以爹的名義,表面上是致意,他們怎會知道我的目的?」

    陶宏點頭道:

    「這樣最好,小姐如看到田頭陀傷重在床,立刻回程,我們便及時的殺過去。」他得意的又道:「樓主,那柴老二手下有兩個殺手,關洛道上有名的郝氏雙雄便在他那裡,有此二人,足頂幾十個清風台的人呢!」

    白不凡望著女兒白鳳,道:

    「你準備帶幾個人前去?」

    白鳳笑笑搖頭,道:

    「一人一騎,快馬加鞭,百來里地過午就會趕到的。」

    「大雪天,我擔心你會迷路的。」

    白鳳道:

    「不就是出了白虎鎮往西去,過野狼谷再穿斷腸谷,然後一條山路到三尖山嗎?」

    白不凡思忖一陣,道:

    「你既要去,那就多加小心了。」

    白鳳嘻嘻—笑,道:

    「女兒也非一般女子,還怕什麼土匪強盜的,爹呀,你老只坐在如意樓等我的消息吧!」

    這天早上,白鳳真的騎著馬走了,她披了—件大披風,那披風上繡了好大一朵牡丹花,在雪花飛舞中更見其風采清雅,美麗動人。

    頭上戴著狐皮披肩帽子,小紅棉襖褲,一雙繡花棉鞋,另外便是馬鞍上掛著她使用的那把刀,簇新的軟紅皮馬鞍上面嵌鑲著亮澄澄的扣子,連那兩雙腳鐙也打磨得像是純金做的,銀駒大披風,飛馳在雪花飄飄的雪地裡,白鳳那微薄的巧嘴巴閉的可緊,如果真要推敲他的心事,只怕她並非為了清風台去探虛實,而是想去看看那放蕩不羈倜儻瀟灑的「青衫秀士」卓文君吧。

    雖然她知道卓文君已有妻室,甚至連兒子也有了,但她的個性就是這樣,好自己所好,惡自己所惡,管他三七二十

    白鳳人在馬上,馬蹄聲帶動她的思維,思維繫在「清衫秀士」卓文君的身上,於是在蹄聲的伴奏中卓文君的影子便出現在她的面前飄浮著。

    於是她面上不時會綻現出一個奇妙的笑意,猶似前去回見多日不見的情郎,令她有著一份沉醉感!

    哪個姐兒不愛俏,哪個姑娘不懷春,白鳳是個姑娘家,他當然有權利把自己的愛與憎表示出來,只是到她過了野狼谷,她還不知道一旦見了卓文君這位有婦之夫,她是如何的背出她那早就預備好了的一番說詞。

    現在——

    馬蹄聲敲響在斷腸谷口了,天上的雪仍在飄,白鳳的嫩臉蛋上已是凍得青白似銀色,抖著絲韁低著頭,隨著馬的奔馳而內晃著她那楊柳般的細腰,望之,猶似一片銀白的大地上出現仙女。

    馬兒就快進入斷腸谷了,這斷腸谷名符其實的令人斷腸,因為谷中的雪層下面,許多大刀寨的漢子還埋在那兒呢,如今又來了如意樓的大小姐白鳳。

    窄狹的谷口就要到了,突然間,一聲猝起的倒樹聲傳來,白鳳以為是巖上雪崩呢,但她只抬頭一看,石上面仍然厚厚的一層雪,而馬兒已進了谷口。

    於是,她看了一棵樹,一棵橫倒在山道上的樹,

    可真妙,怎的自己正要過呢,卻恁般巧的倒下一棵樹擋道。

    仰面看看四周,並未見什麼動靜,也許這棵樹是被強勁的西北風吹倒的。

    白風翻身下得馬來,拉馬走近樹邊細看,覺得只有拉馬繞過山崖邊才能過,就在她剛要轉身呢,猛可裡身後站了個人。

    這個人來得可怪,是怎麼來的?

    這是個血糊糊的大毛血漢子,手上還拿著兩把刀,那是兩把長短刀。

    白鳳驚叫起來,幾乎是要彈跳起來了;

    「你?……」

    那爛了半張臉而又隱隱露出大牙的血漢,不用齜牙咧嘴已會把人嚇個半死!

    白鳳雙手捂著大半張面,露出兩隻大眼睛,她在看清對面這人以後,似是清醒了不少。

    於是,她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這人是大刀寨的人,是個死而未死的傢伙。心念間,她斜身錯步退向馬腹,「唰」的一聲拔出刀來。

    話已難令人聽得清楚,爛了半張臉的大毛漢子並不在意白鳳已拔刀在手,他冷厲的「嗚嗚呀呀」幾聲,白鳳聽懂一半,似是在向她要些吃的喝的。

    白鳳隨手把鞍袋打開,取出個布袋拋過去,袋子裝的全是吃的東西。

    大毛漢接過袋子,正要伸手往袋子裡掏呢,突然他雙手握緊袋子,全身在顫抖不已——

    漸漸的,他竟仰天狂笑起來,控制不住他的大笑,而使得他那破爛的半張面孔上又見鮮血下流……

    白鳳吃驚的握刀戒備,道:

    「你是誰?」

    血面大毛漢又是—聲嘰嘰怪笑,突然沉下血臉破口就大罵起來,道:

    「你奶奶的老皮,白不凡可是你老子?」

    白鳳冷叱一聲,道:

    「我好心給你吃的,你怎可開口罵人!」

    雙手高舉著布袋子,血面大毛漢子正叫道:

    「這袋子上繡著如意樓三字,而你又長得像那該千刀萬刮的白不凡,我的乖,難道這不是卜天巧安排!」

    白鳳怒叱道:

    「喂!你究竟是誰?」

    血面大毛漢狂吼—聲,道:

    「老子只要道出名和姓,奶奶個屁,你不嚇哭才叫怪!」

    白鳳鋼刀橫在胸前,怒道:

    「大概總是大刀寨的劫後餘孽吧。」

    忽的一聲哈哈,血面大漢道:

    「果然是白不凡那王八蛋出賣了大刀寨,老子殺盡如意樓,也難抵大刀寨二百多人的性命來。」

    白鳳—聽,她突然想起一人來,難道會是他?

    再一想又覺不對,因為傳言大刀寨的三個最厲害人物不是全死在這斷腸谷了嗎?

    他該不會是那「絕一刀」宮彪吧?

    白鳳心中最不願的事,還真的出現了。

    是的,這血面大漢正是「絕—刀」宮彪,他沒有死,那是他走運氣,天寒地凍,他的傷經過他自己敷藥後已稍見好轉,如今右臂的傷包紮後不再流血,而左面頰上的傷是重,但他身強體壯。被他在暗中找了個石穴,他又一連剝下幾名死者衣襖鋪在石穴中,算是躲過一劫。

    宮彪知道一時間已還不能上路,就在附近查看地勢,也找些吃的填填肚皮,不料他竟發覺遠處正有一騎馳來,於是他選好地勢,放倒一棵大樹在山道上。

    當真是無巧不成書,竟被他碰上如意樓「鐵掌」白不凡的掌上珠白鳳。

    也許真的餓急了,那宮彪一邊取出袋中東西往口中輕輕塞著嚼,不時的因左頰處抽痛而令他濃眉一皺,邊雙目怒睜還笑的逼視著驚異不完的白鳳。

    白鳳心中暗自揣摸,還是逃走的為妙。

    —念既發,她在宮彪還往口中塞吃東西時候,猛的一拉馬韁繩,就待縱身上馬。

    白馬錯蹄調頭,而白鳳正要舉騙腿上鞍呢,突聽得宮彪一聲怒罵,道:

    「你娘的,還想逃!」聲音激盪中,空中冷芒猝現,激盪的冷焰中便見血光崩現一團,好狠的一刀,只見那匹白馬已開腸破肚的倒在地上。

    「絕一刀」宮彪一刀劈死白馬,竟連著在馬腹中掏了幾口馬血喝入口中,一時間他的大草鬍子上變得黑紅一片,而使得白鳳一哆嗦。

    宮彪似是已把肚皮填飽,他這才沉聲道:

    「你爹呢?」

    白鳳已狠下心來,道:

    「我爹怎樣,如果有他在,你敢這樣?」

    宮彪嘿嘿一笑,道:

    「我問你,大刀寨與如意樓聯盟,原本彼此敲定了的,你爹他為何中途不言不語的要變卦?」他一跺腳,咬著牙又道:「變就變吧,合著還要暗中把消息送上清風台,他奶奶的白不凡他是誠心要老子們的命呀!」

    白鳳冷然道:

    「大刀寨包藏禍心,一心想通吃一方,一旦清風台完了,白虎鎮的如意樓也將腑首聽命於你們,與其這樣,還不如退守一邊的為是。」她十分戒慎的,又道:「再說這江湖上本就是講的利害,誰願意吃虧上洋當的!」

    「絕一刀」宮彪梟笑一聲,罵道:

    「此種口吻,大概全是白不凡老物所傳授,今日總算老天也稍作公平安排,把你這白淨得似蓮荷般的大美人送到大爺的面前來了,哈……」

    白鳳挽個刀花,沉聲道:

    「你想怎樣?」

    「絕一刀」宮彪,突然指向斷魂谷中的雪地,厲吼道:

    「你問宮大爺要怎樣,何不去問那地上躺著的兩百多具大刀寨的兄弟們去!」

    白鳳不自覺的望向斷魂谷中,直覺的西北風送來的寒風在蛻變,隱隱然似有著無數厲鬼,而覺著陰風慘慘。

    宮彪也開始橫刀向白鳳逼去,一步步的逼去——

    雪在飄,也越飄越大,大得地上死馬的肚腸也似披上一層白紗。

    白風在宮彪的進逼中還連連的後退,因為她早已聞聽人說過,大刀寨的這個二當頭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絕一刀」宮彪逼著她忽又站定身子,冷酷的半張面上肌肉跳動,銅鈴眼一瞇,似是有著虐待感的滿足,雖然他的右臂有傷,雖然他的左臉血肉模糊齒白森森,但他這時又露出他那特有的桀驁不馴,那表情便宛如一隻凶狠的大花貓睨視著瑟縮在一隅而又難以逃走的小老鼠,他真的有著吃定白鳳的意味:

    「哼!可愛的小綿羊,你真的是怕了,是吧?」

    白鳳冷沉的道:

    「我怕什麼?」

    宮彪嘿嘿笑,道:

    「怕我把你吃了呀,不是嗎?你在退避,可是你知道又退避不了,所以你又在打著哆嗦是吧?可是你的前來,是那麼的正是時候,而宮大爺又偏未在這斷腸谷中亡魂,你仔細的想想看,除了上天的安排以外,天底下只怕再也不會有恁般絕妙巧合的事了吧?」

    白鳳尖聲叫道:

    「你究竟想做什麼?」

    「絕一刀」宮彪道:

    「幹什麼還用得著問?」

    白鳳驚駭的道:

    「殺我?」

    用力卻是緩緩的捋著頭,宮彪道:

    「殺你不是太便宜那白不凡了嗎?」

    白鳳環視附近,幾株樹外就只有斷崖峭壁,即使想衝向谷口也不容易,因為宮彪就如同個血糊的山牆般擋在他的前面。

    咬咬牙,白鳳道:

    「除了死我不信還有什麼令人駭怕的!」

    又是一聲「嘿嘿」笑,宮彪道:

    「你已看開生死,因為你也覺著自己該死,甚至你爹,以及整個如意樓的人都該死,可是我怎能如此輕鬆的便讓你死呢!」

    白鳳又急急的問:

    「想怎樣?」

    「也好,我便說出宮大爹心中的決定,也好叫你心中有數的一步步實施我的計劃——」他又在咬牙,還道:「這兩日宮大爺便要潛回大刀寨,當然你得在宮大爺身邊待候著——」

    白鳳「呸」的一聲,道:

    「你想糟蹋我?」

    宮彪沉聲冷笑道:

    「這對白不凡而言,也他娘的只算是欠大債還小錢而已,大數目還在後面呢!」

    「我不會令你如願的,因為當我在殺你不過時候,我會自殺在這斷腸谷中的。」

    宮彪又搖頭道:

    「小綿羊,我的乖,你可不要忘了,有時候一個人即使想死也是不容易的呢!」

    白鳳心中真想哭,更在大叫後悔不迭,怎的會在這荒山野谷大雪天碰上這檔子倒楣事。

    一時間她似是無計可施的樣子——

    就在這時候,宮彪又道:

    「只等老子歇過勁來,雪也停了我們一同回大刀寨去,宮大爺便拿你的一身嫩肉開刀,每天我著人送上你的身上零件去如意樓,直到把你這身骨架也裝袋送去為止,老子要那白不凡呼天搶地的痛不欲生,捶胸頓足的遺恨終生,叫他老小子知道毀約背信的滋味是什麼樣的後果了,叫他老小子知道……」

    白鳳突然大叫,道: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絕一刀」宮彪道:

    「怎麼樣,你怕了,哈……」

    便在宮彪的大笑中,白鳳一咬牙,右手鋼刀平舉,全身拚力騰躍中,炫嘩的寒光突的往宮彪胸前送去!

    宮彪身形未動,右手長刀倒豎中快若激流的一挑又送,左手短刀猝而噴射出—抹冷焰,就聽得「噹」的一聲中,他的左手短刀已架在白鳳的脖子上。

    原來白鳳心膽欲裂中,拚命握刀衝上,卻被宮彪一招不到便把手中鋼刀打落,而左手的短刀已點在白鳳的脖根子上去。

    有著一股透心的涼意,白鳳垂目望著宮彪那把森森寒芒畢露的短刀,咬牙道:

    「你動手吧!」

    短刀回抽中,宮彪的右手長刀橫裡倒把,「叭」的一聲,刀把子正敲在白鳳的後腦勺——

    「啊!」白鳳像是全身骨節一散便自往雪地上倒去。

    「絕一刀」宮彪像個大人猿,他收起長短刀,彎腰抱起地上的白鳳,嘿嘿連聲笑中跳向一處荒林斷崖下去了……

    從宮彪的去向看,顯然他是回到藏身的洞穴中了。

    斷腸谷距離清風台十來里地,午時尚有一個時辰,清風台與藍旗社的人全撤回到了清風台,死傷這麼多人,還是意料中的事,也因此,雖然勝了這一仗,但也未見有幾個雀躍與歡笑!

    本來,兩下裡一旦動上刀,便不會有哪一方絕對勝利或絕對的失敗,現在——

    現在的清風台受了這麼大的死傷,那已不是清風台的人能把傷者治得好的。

    於是卓文君想到白虎鎮上的端大夫,姓端的醫道高明,有他來必然會把傷者的痛苦大減,聽說姓端的還去過大刀寨治傷,這回把他請來清風台吧!

    一切事情自有四村長各去張羅,清風樓也有蕭彤忙著,田,壽可不管這些,吃了東西便關起房門睡了。

    卓文君只睡了片刻便吩咐備馬,而且是把吃的也帶在身邊,自己可沒時間坐下來細嚼慢咽,因為那些死的不說,單就傷的人痛苦呻吟聲便令他坐立難安。

    卓文君剛騎在馬上,黃倩已到了跟前,她拉著馬韁繩把一件防寒披風遞上去,溫柔的一笑,道:

    「披上去,防雪也防寒。」

    卓文君笑道:

    「天冷快回去吧,自己身子要緊!」

    黃倩雙目精芒連閃,望望馬上的卓文君,笑笑,道:

    「趕到白虎鎮只怕天早黑了,冬天天總是黑得快!」

    卓文君收起馬韁繩,笑道:

    「這條路就算是黑夜也摸得到。」

    於是,卓文君一抖絲韁疾馳而去——

    卓文君—心想早點把白虎鎮回春堂的端大夫請到清風台來。但他又如何知道那回春堂的端大夫是一位身負重要任務的康王爺?

    端大夫替大刀寨治傷,那是他一心想要大刀寨早日再去同清風台大干—場,也好製造他們兩敗俱傷,這種情況對於馬鳴岐的白虎鎮借道,那是絕對有益無害。

    現在卓文君再來請他,八九不離十的他會加以拒絕,因為他怎會替朝廷的叛逆們治傷的!

    卓文君當然不知道這些,他的馬可騎的快,沒多久他已到了斷腸谷。

    昨夜一戰,斷腸谷中死傷纍纍,哀號慘叫聲此起彼落,那種場面,卓文君這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就如同他不會忘記三仙台那一場搏殺是一樣的永刻在心扉上。

    於是,他緩緩的騎進這冷風颼颼的斷腸谷中一一

    卓文君神情黯然,雙目見淚,心中泣血,不論是敵或自己的兄弟,總都是他媽媽的寶貝兒子吧!

    望著那被雪覆蓋上的一個個似墳小包,卓文君知道那就是大刀寨人的屍體,如果——

    如果天放晴的時候,他決定找人來這斷腸谷中把一地屍體埋掉,暴屍荒谷遭狼吻,又何其殘忍!

    卓文君已快走了一大半斷腸谷中山道了,突然他—怔而停下馬來,因為他發現有棵樹擋在山道上,樹的不遠更見—匹開腸破肚的白馬死在地上!

    這光景令卓文君一驚,因為早上離開斷腸谷時候,沒見到這種死馬倒樹的情景,而樹與馬上的積雪又是異於別處,難道這兒——

    「啊!」

    那是一聲類好淒厲的女子叫聲,卓文君連多想也沒有的旱地拔蔥而起,身子已脫離馬鞍,半空中他擰腰斜身,連著斜翻三個空心觔斗,落在荒林中,他的虎爪已套在雙手臂上。

    「啊唷!」女子的聲音再次爆發在冷風中,斷腸谷已是在回鳴不已了。

    卓文君再次騰身而起,他已到了荒林邊的懸崖下面,附近有一堆稻草,女子的聲音便在那枯草後面又發出來:

    「你要我死吧!」

    「我怎會要你死?我捨得嗎?哈……」

    「咻」的一聲,一堆枯草被拉開來,卓文君這次可看的真望的切,而洞中的人呢——

    坐在洞穴內的大漢還以為風把堵在洞口的枯草吹開了呢,他的褲子已褪去一隻,另一褲腿也褪了一大半,露出兩條黑不溜唧的毛大腿,便在那只夠彎腰坐進去的洞穴內,大漢的一旁還正躺了個全身精赤,而滿身都是血跡的姑娘,連姑娘的面上也全是血跡,顯然是被大漢在她身上一陣啃吮沾上去的。

    那姑娘當然是白鳳,她這時候可真慘,地上鋪著許多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衣服墊著,雙手用那從馬身上取下來的韁繩捆在一端大石上,兩腳分岔各拴在一個大石上,這光景十分清楚,宮彪在白鳳身上啃吮一陣後,這就要玩真刀真槍了。

    卓文君因為白鳳面上血跡關係,他尚未看清是哪家的姑娘,但大刀寨的「絕一刀」宮彪他可認得准——

    這時候卓文君的出現,在宮彪而言,忒也煞風景了!

    不是嗎,就在宮彪回頭上看之下,忙不迭的又把褲子往身上穿,幾乎把個褲腿穿倒過來——

    洞口的卓文君冷冷笑道:

    「好小子,原來你沒死呀,卻藏到這石穴中糟蹋誰家的姑娘了,娘的老皮,流了那麼多的血,你竟還不忘餵你那老鳥吃稀飯呀!」

    褲子一挽,彎腰抓起地上長短刀,「絕—刀」宮彪虎吼一聲衝出石穴外。

    石穴外地方不大,但是足夠二人搏鬥的。

    宮彪語音不清的罵道:

    「操死你親娘的,卓小子,你昨夜在有備人多之下佔了便宜,老子被你剝去不少皮肉,今日遇上,這是上天的安排,宮大爺的不死,就是等著送你小子上西天呢!」

    卓文君嘿嘿一笑,指著石穴中被四肢捆成三個方向的女子,問道:

    「你這頭狼,在哪兒弄的那麼個姑娘呀!」

    宮彪尚未開口,石穴中的白鳳已尖叫道:

    「卓文君,你快殺了這狗東西,他想佔我便宜呀!」

    卓文君一愣叉看,心想這聲音有些熟悉,石穴中又道:

    「我是白鳳呀!」

    卓文君大吃一驚,道:

    「你……你是……如意樓白姑娘?」

    石穴中白鳳道:

    「是呀,你快殺了這姓宮的畜牲。」

    宮彪突然厲笑道:

    「好嘛,原來你們還是老相好呀!」

    卓文君目眥欲裂,氣沖牛斗,清麗的面上剎時罩上一層寒霜,喝道:

    「昨夜未曾追殺你這狗東西,才半天功夫便原地作怪,荒林石穴之間竟想對白姑娘霸王硬上弓壞人貞操,污人清白,偏就還要血口噴人的想扯上卓大爺,姓宮的,你真叫卑鄙齷齪,該死—百次!」

    「絕一刀」宮彪冷哼一聲罵道:

    「姓卓的,你別他媽的在宮大爺面前窮吒唬擺正經,更別以為昨夜你小子佔得—招半式的便宜以為吃定你宮大爺,那是你們人多勢眾,宮大爺又是一陣拚命趕路才為你們所乘,現在別看老子有傷,可也—覺睡過了頭也養足不少力氣,我的兒,且在這石穴之外再賭一次你我的造化吧!」

    卓文君「呸」的一聲,道:

    「姓宮的,三仙台斷腸谷,你已逃過兩次劫數,但凡有些微人性,你便隱形遁世的做個夢醒人,合著你以為自己是閻王老子的拒絕往來戶呀。」

    右手長刀已高舉過頂,宮彪已開始錯步,他那已無肉模糊的左面頰正對著冷眼逼視的卓文君,左手短刀卻在他那左掌上頭顫跳翻動的挽著刀花,炫燦的冷芒與地上的白雪相映互照,幻化成條條絲芒,刺激著視覺感應!

    於是,虎爪便在卓文君的胸前並著.森冷的爪尖一張合,片片銀光比地上的白雪還亮。

    宮彪只錯步一丈,他那銅鈴眼突的暴睜如炬,空中的長刀顫蠕成波浪剎時向下擴散開來,而左手的短刀卻又以無可言喻的快速向波浪中透刺而上,他那巨大的身體便在他口中的沉喝中一衝而上。

    兩片蓋地的銀色光華在這時噴灑開來,卓文君冷笑一聲:

    「來得好!」兩隻虎爪下拍,「嘟」聲中,他那左手虎爪生生握住宮彪右手長刀,右手虎爪下拍如閃電般,抓向短刀,他身形怒旋上前,奮力一腳把宮彪直衝而上的身子踹得往後摔去。

    宮彪早知虎爪劍難擋,不料他準備和身而上,總想只要雙臂摟把住卓文君,他自己便能把對方活活勒死,不料卓文君不上當,一腳踢出,身子急旋,人已站在兩丈外,而宮彪卻幾乎一跤坐在石頭上。

    雙肩奮力一晃,宮彪厲烈的又站起來,他破口大罵:

    「老子同你拼了!」

    只見短刀在前,長刀高舉,大踏步又往卓文君身前殺到,卓文君立即一聲冷笑,虎爪二合為一,就在二人接觸的剎那間,他突然甩開左掌虎爪急閃如連續閃電,先拍短刀後拒長刀,而右手虎爪則以十二成力道自上而上一閃而撕過宮彪的肚子,一種裂帛的聲音中,宮彪「哦」的一聲,他那件狼皮短襖已被虎爪撕開來,血便在襖中往外噴灑,而卓文君已騰身躍過兩丈外,忙不迭的把虎爪上面抓出的一段蠕動不已的腸子往地上甩!

    長短刀已拋在地上,宮彪雙手卻拚命捂著自己那個著起來傷口並不大的破肚皮,只走了三五步,他只是口中厲聲的叫了幾個字!

    「我——操——你——」「咚」的一聲倒在雪窩裡。

    宮彪這次真的死了!

    人的腸子被鉤出一大截來又怎能活得了的。

    收起虎爪,卓文君拾起宮彪地上短刀,半閉著眼睛走入石穴中,把捆住白鳳手腳的韁繩挑斷,忙又退出石穴來,道:

    「白姑娘,這種場合碰面總是令人尷尬的,你就快把衣服穿起來吧!」

    根本不用卓文君交待,白鳳在繩子斷的時候立刻抓過自己的衣服,哆嗦著往身上穿,她已是凍得全身紫青,鼻涕外淌不已,光景是罪受大了。

    如意樓的白鳳,原本是個性烈如火的人,她在穿好衣襖披風後,緩緩走出石穴,只見她地上拾起宮彪的鋼刀,猶似瘋子一般的對準宮彪那個原本已爛了的頭顱好一陣狂劈,直把宮彪的頭劈得片片碎——

    卓文君並未出手去攔,因為他心中十分明白,宮彪如此糟蹋白鳳,她有權這麼做,一個姑娘家,被人剝光衣服,在如此寒天中任人擺佈,那是天爺也會跺腳的。

    宮彪的頭已碎在雪裡了。

    她——白鳳,卻突然扔去手中刀,掩面失聲痛哭起來

    現在——

    卓文君快步迎上去,低聲道:

    「姑娘,算是出了氣了,姓宮的看情形並未得逞,我送你回白虎鎮去。」

    白鳳是有任務來的,她要看看清風台死傷情形,尤其是田壽與卓文君二人的情況。

    如今卓文君神情安然,精神奕奕,不由心中黯然,想謀清風台怕不容易了。

    白鳳拭去眼淚,低聲道:

    「誰會知道在這兒會碰上這狗東西呀!」

    卓文君一歎,道:

    「白姑娘這是去清風台?」

    白鳳點頭道:

    「原本我爹親自來的,因為有一陣子我們如意樓曾與大刀寨走的十分近,好在——」

    卓文君坦然一笑,道:

    「好在柴老二把消息及時告訴我,本來我這就要登門向你爹致謝呢!」

    其實卓文君趕著去白虎鎮,為的是請端大夫去清風台替弟兄們治傷,現在他不得不如是說。

    白風又道:

    「我爹原也想當面向田老前輩請安的,不知田老……」

    卓文君一笑,道:

    「我田叔好得很,昨夜他一掌打死常玉春後,心情愉快,如今吃得飽睡得穩,可高興呢!」

    於是,白鳳真的洩氣了。

    於是,她也變了另一種表情——

    表情是羞怯的,是柔美中含著嬌怯,白鳳輕聲細語道:

    「倒是忘了謝謝卓兄援手之恩了。」

    卓文君見白鳳面上污血顯然是被宮彪先把著啃吻所染上去的,她本人看不見自己如今的粉面成了大花臉,心中還真想笑,聞言忙搖手,道:

    「不,該謝的是我清風台,我同田叔商議定了,只等這次事件過後,卓文君必備禮親上如意樓致謝。」邊抽出一絲布巾,又道:「姑娘且到溪邊把面上的污血洗去,我們立刻上路了。」

    白鳳一聽,忙接過卓文君遞來的布巾,狠聲道:

    「姓宮的真是畜牲,他用刀把我擊昏,便把我抱進這石穴中,我是被凍醒過來的。」邊往小山溪邊走去。

    白鳳沒有說是被宮彪在她全身上下吻醒的,一個姑娘又怎能說得出口。

    卓文君見白鳳擦拭面孔上的污血,又是一副清新脫俗粉似臘梅模樣,心中在想,白不凡怎能放心叫自己的女兒冒雪上清風台來的。

    布巾送回卓文君手上,白鳳又把上面繡著大紅牡丹的披風再—次繫好,卓文君已把坐騎牽來。

    雪似乎是小多了,連西北風也刮得不似午時那樣的猛烈,天上的雲在流動,卻是卓文君在看了白鳳一眼後,不由得愣然的望著——

    這個女人太美了,從他那晶瑩而又白得泛藍的眼珠子裡,卓文君敢斷言這女子的性情必是有柔有剛,剛時不顧一切,而柔時嬌美似水,現在——

    白鳳正攏著幾乎散亂的一頭秀髮,緩緩的戴上狐衾披肩帽子,她那微薄的小嘴角一撩又翹,光景還真翹得卓文君的心頭毛躁躁,這麼美的一位仙女,姓宮的居然會把一口怨氣出在她一人身上而欲加以摧殘!

    其實卓文君尚不知,宮彪不是那種憐香惜玉人,他不但是摧殘白鳳,還要一日送上白鳳身上一大件的上如意樓,他要白不凡活活急瘋,氣死!

    白鳳整好衣裝,眨動著那雙美極了大眼睛,表情十分誠懇又直摯的:

    「卓公子,你要我怎麼回報你呀,只要你開口,我便會毫不猶豫的答應的——」

    卓文君忙奐道:

    「姑娘,我說過,該報答的是我。」

    白鳳已站在卓文君面前不足一尺地方,他稍稍仰起嬌羞的臉,輕柔得比天上落下的雪花還柔的道:

    「眼前是你救了我,也可以說是救了如意樓也救了我爹,卓公子,白鳳是個有恩必報之人,如果你不接受我的回饋,這一輩子我都不安心。」

    卓文君見白鳳這種表情,不由得心口一緊,說實在的,如果換個場合,如果不是在這斷腸谷,他可能一把摟緊白鳳在懷,而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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