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射影含沙 舊仇逢狹路 文 / 柳殘陽
原來智禪上人走慣江湖,不但見多識廣,而且閱歷豐富,他看見知客喇嘛進來的時候,眸子閃動不定,不時望著金弓郡主孟絲倫和史存明兩人,心裡已經起疑,再看見小喇嘛遞進乳茶,更加靈機觸動,他拿過乳茶一嗅,鼻管裡嗅出一股腥味來,分明挽了迷魂悶藥;智禪上人雖然涵養高深,但一生最恨人家使用迷煙悶藥,所以一嗅之下,當堂變臉,單手一抄,把羊角的杯子,連著乳茶向那知客喇嘛劈面打去!那知客喇嘛身手卻是不弱,立即把頭頸一縮,腰身下挫,只聽撲通兩聲大響,那羊角製造的茶杯,貼著知客喇嘛頭頂飛過,打在牆壁之上,當堂片片開花,落地粉碎! 
史存明半聲不響,一個箭步,竄到那知客喇嘛的身邊,左掌虛晃,略分對方眼神,右拳平時穿出,砰的就是一拳,他這下名叫「懷中抱月」,知客喇嘛武技了得,雖然在低頭閃避茶杯的當兒,精神卻沒有鬆懈,史存明拳風一響,知客喇嘛掉臂一格,使了個鐵門閂,把史存明右拳擋開,右腿接著蹴出,旋風似的一掃,這一下借勢還腿,名叫「風掃落葉」,史存明急不迭忙,縱身向上一跳,避過了他的掃堂腿,知客喇嘛趁勢一個倒竄,向著客廳門口縱去! 
原來這知客十分機警,他明白眼前這三個對頭,個個本領厲害,自己用蒙藥乳茶暗算他們不成,就要抽身倒退,知客喇嘛才一竄到客廳門檻,猛聽呼呼連響,一連申幾顆彈丸,劈面飛到,原來金弓郡主摘下彈弓,發了一排連珠彈,知客喇嘛躲閃不及,啪啪啪啪,頭臉肩腿同時中了四彈,他忍住疼痛,拚命一滾,搶出客廳,史存明正要跟蹤追出去,冷不防格格兩聲,噹的一響,客廳的門框頂,突然降落一道千斤鐵閘來,智禪上人急忙叫道:「明兒留神!」 
史存明向後一退,轟隆,那千斤閘恰好把客廳的門閂住,嚴絲密縫,半點空隙也沒有,智禪上人師徒三個、當堂被困在屋子裡! 
史存明估不到這喇嘛僧竟然裝置著機關,又駭又怒,霍地抽出斷虹劍來,就要去砍那千斤閘,智禪上人喝道:「明兒!這鐵閘是精鐵鑄的,你難到要像刨木一般,將它一片一片的削下來嗎?」史存明一想也是,這鐵閘是渾然整體一塊大生鐵,不比鐵柵鐵籠,留著空隙,可以用劍削砍,一劍刺去,頂多留下窟洞罷了!金弓郡主卻竄到佛堂左邊的窗口,伸出玉手,一捭窗間的雕花間隔,發覺這些間格全是精鐵鑄的,外表裹了紅漆,乍眼看不出來,她正要用力去拗,間格外面嗤的一響,飛進一點寒星,直射金弓郡主的面門,孟絲倫扭身一閃,那寒星貼著她的髮際穿過,掉在地上,原來是一支透骨釘,史存明勃然大怒,向智禪上人叫道:「師傅,這客廳外邊埋伏了敵人,你老人家用排山掌打碎窗口間格,我們由這裡竄出去!」 
智禪上人喝道:「不用這樣!我有主意!」老禪師話聲甫歇,身子向上一縱,像氣珠也似的直升起來,一手撈住佛堂屋頂的正梁,揮掌向上一擊了智禪上人用的是大力金剛掌法,轟的一聲大響,屋瓦紛飛,煙塵迷漫,這客廳的屋頂,居然被他打穿了一個大洞! 
史存明估不到師傅想出這樣的一個主意來,連聲叫道:「妙呀!」這間囚屋的屋頂揭了的瓦片簌簌跌落,頃刻之間,屋頂的正中心,裂開四五尺見方一個圓洞,智禪上人雙掌一拍屋樑,兩腿一飄,由屋頂破洞竄出客廳外,老禪師眼光瞥處,只見佛堂外邊的空地上,錯錯落落的站立了四五十名喇嘛,個個手執刀槍器械,他們看見智禪上人打破屋頂鑽出來,這一驚非同小可!紛紛向後倒退。 
史存明和金弓郡主也緊接著用「燕子飛雲縱」輕功竄了出來,三個人並肩站在屋頂上,孟絲倫一揚金弓,就要向喇嘛人叢裡發彈,智禪上人伸手一攔,遙向對方高聲大喝:「貧衲跟各位素昧平生,無冤無仇,因何故要設局相害!」 
話未說完,喇嘛人叢裡紅袍一閃,竄出一個豹頭環眼,身穿大紅烈火袈裟的番憎來,振吭大喝:「智禪賊禿,你還說跟我們素昧平生嗎?你看看佛爺爺是哪一個!」史存明立即認出來,這番憎不是別人,正是三年以前在北天山阿特朗瑪峰下,被飛龍師大殺敗的天龍派番僧法都羅,少年壯士失聲叫道:「師傅,這是神力尊者哩!」 
神力尊者呵呵狂笑道:「小狗,你的眼睛還沒有瞎,記憶力也不差,這叫做人生何處不相逢,想不到你們老少三人,也有一天撞在佛爺爺的手裡!」番僧說到這裡把面孔一沉,眼放凶光,向智禪上人狩笑道:「老禿驢,這三年來,你把俺們天龍派的人欺壓得夠了,雷木大師被你殺死,天籟禪師被砍斷臂膀,我法都羅今天要給他們報仇,你別想活著離開這喇嘛廟!」智禪上人還未開口回答,孟絲倫已經在旁邊喝道:「不要臉的傢伙,你們天龍派的喇嘛,引狼入室,助紂為虐,投靠滿清皇帝,帶領滿洲的韃子到新疆來,殘殺草原上的牧民,你當年庇護孽徒,敗在我師傅飛龍師太的手裡,今日狹路相逢,用鬼蜮無恥的手段來暗害我們,暗害不成,方才出面,羞也不羞!你那一點本領,我們在北天山時,已經領教過了,不外如此,憑你也配收拾我們,瞎吹大氣!」 
金弓郡主這一席話,真個把神力尊者罵得狗血淋頭,法都羅見她揭露了自己當年出醜的事,真個怒不可遏,斷喝一聲,就要作勢撲上,他背後卻轉出一個中年瘦長的喇嘛僧來,叫道:「尊者且慢,讓我來看看峨嵋派掌門的手段!」 
原來這瘦長的中年喇嘛名叫額音達,是寺裡的護法,也是天龍派的人物,不過寫到這裡,要把天龍派和智禪上人投宿這問喇嘛廟的來歷交代清楚,原來天龍派是青藏派喇嘛裡面一支武術派別的名稱,在西域流傳了好幾百年,天龍派在西域的名頭,跟少林派在中土的地位於無二致,同樣人多勢大,代有能人,天龍派在西域總共擁有四間規模宏大的喇嘛廟,兩間落在南疆阿克蘇和疏勒兩城,一間落在青海玉樹縣,還有一間落在哈密,即是智禪師徒遇伏這一間喇嘛廟了,這問喇嘛廟回人叫它做烏羅廟,佔地很廣,富麗堂皇,在廟裡修行的喇嘛足有四五百人,這些喇嘛個個練習天龍派的武功本領,烏羅廟的主持名叫赤陀上人,是掌教阿難陀尊者的同門師弟,赤陀上人自從執掌了烏羅廟之後,不惜工力,花費了大量的錢銀,把烏羅廟每一座佛堂和殿閣全都裝置了各式樣的機關埋伏,他為什麼要把一間清淨修為的喇嘛廟安裝上機關呢! 
原來赤陀上人雖然做了喇嘛,他的行藏和江洋大盜一無二致,赤陀上人不但勾通附近沙漠的馬幫和刀客,給他們做耳目,刺探來往商家,供給消息情報,窩藏分肥,還串通了一班人販子,到各地去誘拐擄劫婦女,送到蒲幫城去賣給老毛子,換取金銀,供他在廟裡吃喝淫樂,總而言之,他除了善事不作,無所不為,無惡不作,烏羅廟等於他本身的老巢,為了防止江湖人的窺探所以要裝置機關了! 
至於神力尊者怎會出現在烏羅廟裡?原來法都羅自從三年以前,為了要給自己徒弟出氣報仇,到北天山找尋飛龍師太算帳,結果不但報仇不成,反而大大的丟了一次面子,神力尊者本來是後藏騰格裡海五間大喇嘛廟的主持,自從在天山挫敗回來之後,威名大損,不到一年,拉薩方面傳來了達賴喇嘛的法旨,說法都羅好勇鬥狠,私德不修,革掉主持之位,達賴喇嘛是全藏的法王,他在西藏的權力,比中原的皇帝還大,法王命令一下,神力尊者就有天大本領,也不敢稍為抗拒,只好悄然離開。 
經過這一次變故後,神力尊者對飛龍師太越發仇深似海,可是他自己知道技力不如對方,如果不把本領練好,再去尋仇,等於白送性命,他立即投到北疆烏羅廟,找著赤陀上人,告訴一切,在法都羅心目之中,本來是想邀請赤陀上人給自己出氣報仇的,哪知道赤陀上人在這些年勾通人販馬賊,發了大財,盡情酒色快活,哪裡肯替神力尊者冒險犯難,管這些閒帳呢?法都羅央請了他幾次,赤陀上人始終推說沒空,神力尊者雖然心中不忿,可是自顧寄人籬下,還有什麼話說?只好索性罷了! 
神力尊者住在烏羅廟裡晃眼三年,在這三年裡面,法部羅對武功方面,勤練不輟,他自問有了很大進境,正要起程到北天山去,恰好智禪上人師徒投到烏羅廟來,要求借宿,神力尊者雖然不認得智禪上人,卻認得史存明和孟絲倫,立即向主持赤陀上人告訴,赤陀上人便吩咐知客喇嘛格羅音布見機行事,暗算師徒,方才有下蒙汗藥在乳茶裡面的一幕! 
哪知道智禪上人閱歷豐富,並沒有中他的詭計,反而當面斥破陰謀,史存明搶先和格羅音布動手,格羅音布十分狡猾,他知道智禪本領厲害,好漢不吃眼前虧,立即發動埋伏機關,用千斤閘閂了客廳的門,要把智禪師徒關在這小小佛堂裡,誰知智禪上人武功卓絕,居然運用大力金剛掌法搗破屋頂,飛身出來,烏羅廟的喇嘛不禁為之嘩然! 
護法額音達沉不住氣,越出人從向智禪挑戰。 
智禪上人哈哈大笑一陣,向史存明說道:「原來這間喇嘛廟是天龍派的,要跟老納清算舊帳,那好極了,存明,你先下去,討教這位大師的本領!」原來智禪上人過去跟過天龍派的成名人物如天籟雷木之流交手,又在易水河岸見識過天龍風火劍陣,明白天龍派中人的本領,不外如何,老禪師要想使自己的徒弟增長閱歷,便下令史存明出戰! 
史存明不假思索,霍的抽出斷虹劍來,拔身一縱,由瓦面跳落平地,把寶劍向額音達一指,叱道:「狂妄番狗,你要見識峨嵋派武功嗎?跟小爺交手吧!」額音達看見智禪上人派一個晚生下輩來斗自己,分明是意存藐視,不禁勃然大怒,喝道:「乳臭未乾的小子,你學了多少年本領?也來向佛爺爺叫陣,佛爺爺在三招之內,立即把你宰了!」這番僧看不起史存明,以為對方年輕技淺,憑自己的本領,三回兩合之內,便可以把他料理收拾,哪知道史存明一言不發,刷刷兩劍,「聞雷入洞」,「神龍戲海」,猛向額音達中上路同時攻到! 
額音達的兵刃是一桿鎮鐵霸王鞭,鞭長六尺,重量一十八斤,史存明只一開首,便把智禪上人的雷電披鳳劍和飛龍大師的飛龍劍混合施展,一攻兩招,怪異無匹,額音達出其不意,吃了一驚,連忙把霸王鞭用力一旋,「橫雲斷峰」當當兩響,把史存明兩劍蕩了開去,史存明再用一著「雲龍掉尾」,劍光一閃,將番僧逼掉兩步,方才冷然發話:「大師,三招過了,倉的不宰了我?」 
少年壯士這樣一說,額音達禁不住面皮發燒,一聲狂吼,展開天龍派的「「伏虎神鞭」來,剎那間鞭環交撞,鞭影如山,劈、掛、索、勒、圈、吐、迅速無匹,把史存明整個身子圈入一片鞭影裡,史存明把雷電披風劍展開、從容不迫,跳高竄矮,跟他對戰了二三十合,戰到分際,額音達陡的把鞭一旋,用個「猛虎伏地」,掃向史存明的下三路,史存明突然一晃身,劈啪兩聲,照準額音達的後腦勺,重重摑了一記耳光! 
這是天池三怪傳授的旋風掌法,怪異無比,在別人的眼裡看來。額音達的伏虎鞭法,舞的風姿雲轉,潑水難進,史存明卻一閃一晃之間,欺身直進,給了他一已掌,在旁邊觀戰的喇嘛,無不咄咄稱奇,額音達吃了一摑,雖然不重,當著眾人面前,十分丟臉,他怒吼一聲、「羅漢騎虎」 
鞭環響處,回身又是一鞭,史存明不慌不忙,陀螺似的一轉,劈啪,額音達的右肩又中了一下,金弓郡主孟絲倫十分詫異,她向智禪上人問道:「老禪師,存明哥哥幾時學會了這一套掌法?」 
智禪上人撫鬚微笑,他知道史存明這套旋風掌怪招,是上崑崙山王母天池的時候,由天池三怪裡面的地殘叟傳授,老禪師估不到三怪武功,這樣詭奇,還是史存明造詣仍淺,功力不到,不然的話,單單是這兩掌,額音達就要受重傷了!額音達在頃刻之間,連挨兩掌,氣得哇畦呀呀的直叫,知客喇嘛格羅音布沉不住氣,一聲斷喝,搶出人叢,幫助額音達雙戰史存明,格羅音布的兵刃是兩口雪花擯鐵戒刀,史存明以一敵二,全無怯意,一邊用雷電披風劍應戰,一邊用旋風掌怪招,三回四合,劈啪兩聲,又在格羅音布的面頰摑了一掌,格羅音布羞愧難當,他倏地退出圈外,高聲喊叫:「大家齊上,把這小子碎屍萬段!」 
四五十名喇嘛,刀槍並舉,風捲殘雲似的向前、孟絲倫在屋頂罵道:「好一班不知羞恥的東西!打人不過,就要倚多為勝,好不要臉!」說著一拉彈弓,使出連珠彈法來,吧吧吧,一連十六七顆彈子,如暴雨驚雹,射入眾喇嘛人叢裡,鐵彈到處把他們打得頭破血流,叫苦連天,神力尊者勃然大怒,虎吼一聲,袍袖振處,飛出三隻金光閃閃的銅球,朝著智禪上人和孟絲倫二人飛去! 
金弓郡主在北天山阿特朗瑪蜂時節,見過番僧這一手三球,三星逐月的絕技,當年飛龍師太借用史存明的斷虹寶劍,使用一力降十會,四兩壓千斤的劍法破掉了它,自己年來也得到飛龍劍真傳。何不照樣嘗試一下?孟絲倫立即把彈弓向腰問一插,拔出青鋼寶劍,正待施展,智禪上人陡的喝了一聲:「不要動手!這三隻球內有子母,其中有詐!」話才出口,身子一縱,如大雁沖天,猛向空中三隻金球迎了上去! 
果然不出所料,神力尊者經過阿特瑪峰一戰挫敗之後,他覺得自己這一手混元金球太不濟事了,這幾年來,他把金球本身改良,由一手三球改為九子連環球,什麼叫做九子連環球呢:原來番僧把三隻金球變成三隻母球,每隻母球裡面,藏了兩隻子球,子球只有拳頭般大,球面佈滿蒺藜倒刺,好像帶殼栗子一般,藏在球膽裡面,母球只一拋起,在空中滾了幾轉、球身一邊外殼彈開,子球脫穎而出,疾射出來,總而言之,一隻銅球可以化成三隻,三隻球即是等於九隻球了! 
孟絲倫如果學飛龍師大的老法子去破它,必定上當,智禪上人聽出球帶雜音,立即悟出其中竅要來,他用一鶴沖天身法,呼的飛起,就在空中展開「排雲袖」本領,兩隻袍袖向上一卷;不待對方銅球子母分離,一展袍袖已經把三球裡面的兩球,輕輕兜住,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智禪上人衣袖捲住兩隻銅球的剎那,第三隻銅球叮咯一響,母球裡彈出子球來,智禪上人雙劈一分,袍袖抖處、把兜住的兩隻銅球猛擲回去,轟轟,五球在空中互相對撞,老禪師還用了排山掌的真力,神力尊者的九子連環球,當堂粉碎,變成無數的破銅片,紛紛四舞,智禪上人也一個飛身,落到地上! 
神力尊者估不到自己苦心精練了幾年的九子連環球,不到一個照面工夫,便給智禪上人破掉,不禁無明火升起三千丈,一聲狂吼,揮動龍頭寶鏟,直向智禪上人殺來,番僧一出手就是「降龍三鏟」,颯颯颯,鏟光繞體,如龍蛇交竄,智禪在落下時,凌霜劍已經出鞘,一著「風雷交擊」,便把神力尊者鏟蕩了開去,他兩個鏟劍交加,便自戰在一處! 
孟絲倫看見智禪師徒已經出手,她也張弓拔劍,飛身下來加入戰圈,金弓郡主衝到眾喇嘛人叢裡,看見史存明被額音達,格羅音布兩個喇嘛僧緊緊纏住,還有八九個喇嘛僧上前助攻,東一刀西一劍,把史存明殺得只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旋風掌的怪招也使不出來,孟絲倫心中一急,仗劍殺人,和史存明合在一處,並肩作戰,這一回形勢立變,史存明和金弓郡主背對背的站著,一個用雷電披風劍。一個用飛龍劍,劍光霍霍,如蛟騰鳳舞,把幾十名喇嘛殺得像轉風車似的,團團亂轉,史存明還乘機刺傷了兩三人,可是院子外面吶喊一聲,又湧入幾十個喇嘛來,增加了一批生力軍,把他兩個層層疊疊困在核心,穿花一般大鬥。 
智禪上人和神力尊者交手,眨眼之間,就是四五十合,神力尊者的武功,在這三年之內,雖然增進不少,可是仍然不能夠跟智禪上人相敵,四五十合之後,漸漸守多攻少,相形見繼,智禪上人正要施展雷電劍的絕招,把他刺倒,冷不防背後一聲斷喝,「賊禿猖狂,看我取你!」話聲未絕,呼呼兩響,一團人影,挾著兩道黃光,照準智禪上人背心劈到! 
智禪上人雖然大展神威,用雷電披風劍把神力尊者殺得連連倒退,可是在混戰的場合裡,仍然眼顧四面,耳聽八方,背後風聲才響,老禪師已經聽出來,挫身一閃,「冷電穿雲」,唰的一劍向後反掃,當當兩響,竟然把敵人的兵刃砍了一個缺口,火星亂爆,撲過來的不是別個,正是烏羅廟的赤陀上人,他使的兵器是一雙黃銅飛鈸,不過他這飛鈸跟暗器用的完全不同,特別加大增厚,宛似兩面銅牌,鈸面還有九支亮晃晃的倒鉤,可以鎖奪敵人的兵器,赤陀上人由主持室裡出來,看見智禪上人劍勢有若風雷,把神力尊者逼得手忙腳亂,立即飛身過去一輪雙鈸兜背心打落,滿心以為出其不意,準可以給對方一下子,哪知道老禪師武功造詣到了爐火純青的境地,一劍反掃,勢猛勁足,凌霜劍斷金切玉,竟把赤陀喇嘛左手的銅鈸,齊鋒斬下一塊,赤陀上人出其不意,當堂嚇一大跳! 
智禪看見來人頭戴繡金的昆盧帽,一望而知,是本廟的主持,冷笑一聲,喝道:「無恥匹夫,竟用暗算手段!」赤陀上人勃然大怒,更不打話,雙鈸運著身軀,一旋一轉,用了個「旋風掃野」的招式,猛向智禪攻去,老禪師不慌不忙,劍訣一引,就要運用內力,把對方的雙鈸卸向外門,神力尊者卻趁這個空隙,一聲狂喝撲了回來,捨鏟用拳,呼的一掌,一股勁風,猛向智禪上人右側打到。 
神力尊者這一下用的是劈空掌力,當年在北天山較量過飛龍師大,好個智禪上人不慌不忙,劍尖一運勁氣,用個「雷震五嶽」叮噹,撩開赤陀喇嘛的雙鈸,捏著劍訣的左手,倏地箕張開來,袍袖向外一拂,使用排雲袖的氣功,接住神力尊者的掌力,向外一送,神力尊者內力不及智禪上人,吃他一推一撞,全身飛起五六尺高來,向下一落,恰好壓在混戰中兩個喇嘛身上,把他們撞了個頭面向地,如滾葫蘆,眾人出其不意,禁不住嘩然大叫。 
赤陀上人看見智禪上人一手用劍卸開自己雙鈸,一手用排雲袖氣功推倒神力尊者,本領之高,真個是自己有生以來,從所未見!不禁大吃一驚,連忙展開八面旋風鈸法,呼呼呼雙鈸連進四招,四招總共八下,迅捷無匹,智禪上人一聲長嘯,全身直飛起來,穿出鈸漩光影,「電光照嶺」,凌空一劍刺落,噹的一聲大響,竟把赤陀喇嘛右手銅鈸,齊中斬成兩截! 
赤陀上人和神力尊者在同一剎那之間,吃了智禪上人的虧,真個心膽俱裂,知道敵人本領大得出奇,自己望塵不及,也再顧不得面子尊嚴了,向人叢裡便鑽,智禪上人笑了一笑,也不窮追他們,只一起落之間,衝入眾喇嘛人叢裡,這時候包圍史存明和金弓郡主的喇嘛,何止一二百人之眾,密擠擠的,排成了層層肉屏風,史孟二人被他們困在核心,只見劍光錯落,智禪上人也索性收了寶劍,展開大力金剛手法來,兩手一伸,抓住了兩名喇嘛的衣領,向上一提一拋,這兩個喇嘛像飛將軍似的,直拋出去,落在人堆裡面,壓在幾個人的身上,跌做一團,智禪上人更不怠慢,兩手一伸,依樣葫蘆抓住兩人,雙臂振處,又把他們拋出,似這樣一抓一拋,接連拋了八人,把眾喇嘛拋得暈頭轉向,跌跌爬爬,個個叫苦連天,潮水般的分向左右狼狽奔逃。 
烏羅廟裡面的喇嘛,雖然個個會武,只有赤陀上人和神力尊者算是武功上乘的人物,其他的額音達、格羅音布等人,武功造詣不過跟史存明、孟絲倫在伯仲之間,智禪上人一衝進來,有如虎入羊群,他們哪裡能夠抵抗?史存明神威大震,唰的一劍,把額音達右肩刺個對穿,疼得他狂吼一聲,掩臂便逃,格羅音布看見勢色不對,把霸王霸一抖,就要轉身逃跑,智禪上人恰好飛截過來,老禪師一心要抓住他,逼問烏羅廟的秘密,喝了一聲:「用迷藥的賊禿,往哪裡走!」這個烏羅廟的知客,著急起來,舉手一揚,把三支透骨釘向智禪上人劈面發出(剛才打入佛堂暗算孟絲倫的一釘,也是由他所發) 
智禪上人是何等人物,神力尊者的九子連環球尚且傷不了他一毫一髮,何況是這小小的透骨釘!老禪師袍袖一揮,叫聲:「回去!」這三支透骨釘呼的飛轉,有兩釘撞在格羅音布的胸脯上,好在釘鋒不曾掉頭,只把他的胸口撞得疼痛罷了!格羅音布不禁大駭,就要飛身上牆,史存明已經飛身過來,手起一劍,「白蛇吐信」,刺中了他的右腿脛,格羅音布哎喲一聲,仆倒地上,少年壯士還要揮劍砍落,智禪上人伸手一托徒弟的手腕,叫道:「留他活口!」在腳落時用「腳踢點」,踢中了這知客喇嘛腰後的「伏兔穴」,格羅音布哎喲一聲,再也站不起來,他用毒茶害人不到,機關陷人不成,反而做了智禪上人手中的俘虜! 
史存明和金弓郡主追逐其他的喇嘛,一個用寶劍刺,一個用彈弓打,頃刻之間,所有喇嘛逃得乾乾淨淨,他兩個還要乘勝追擊,殺入喇嘛廟的中心,犁庭掃穴,智禪上人:「慢來!」二人愕然止步,智禪上人向史存明孟絲倫說:「你們不見剛才客廳的佈置嗎?一個小小會客用的佛堂,也有機關,何況是其他的地方!現在抓住了知客,正好拿他來問!」史存明恍然覺悟,用劍指著格羅音布的咽喉,喝道:「你要死還是要活,要活命的,快快招認出這座喇嘛廟的一切,知道沒有?」 
俗話說得好,貪生怕死,人之常情,格羅音布哪裡能夠例外,只好把烏羅廟的一切,主持赤陀上人平日所為,神力尊者寄居廟內的經過,一一說了出來,智禪上人師徒方才明白,孟絲倫向他喝道:「原來你這裡不是喇嘛廟,竟然是強盜巢,廟裡有沒有關著女人,快說!」格羅音布答道:「女世襲,沒有,主持擄了女人,淫樂個三五天,便交給人販子帶到蒲犁城去賣給俄國人哩!」智禪上人說道:「以你們平日所為,死有餘辜,可是姑念你沒有半點弄詭,否則那是自討死路,走吧!」說著一伸手拍下去,解開了格羅音布身上的穴道,這知客喇嘛方才站起身來,垂頭喪氣,引著智禪上人三人,直向廟內走去,可是各處房屋,空空如也,原來由赤陀上人到以下一班喇嘛,統統跑的精光了! 
格羅音布為著要智禪上人饒自己的性命,特別賣力,這一處有陷坑翻板,那一邊有復室地道。一一指了出來,最後找到方丈室裡,只找出一些細軟衣物來,所有值錢東西被赤陀上人帶走了!整座喇嘛廟空蕩蕩,靜悄悄,別說是人,連影子也沒有半個,智禪上人十分失望,他們為著趕路,決不能夠逗留下去,史存明道:「師傅,這間賊廟沒有什麼值得流連了,咱們放一把火,把它燒掉了吧!」智禪上人喝道:「胡說!放火燒屋,還成什麼體統?」孟絲倫道:「老禪師有所不知了!這座廟如果留下,赤陀上人和神力尊者這班賊番僧必定去而復轉,重新嘯聚,豈不是照舊害人嗎?在這山高皇帝遠,官府管不到的地方,也不容易找人接管,與其任由它藏污納垢,不如一把火燒了乾淨!」 
智禪上人一想也是,押著格羅音布走出了烏羅廟,方才由史存明,孟絲倫兩人一齊動手,砍下木料,在廟裡一連放了幾個火頭,西北土地乾燥,頃刻之間,煙火突突冒出,各處焚燒起來,智禪上人方才離開,走出三四里外,回頭後望,烏羅廟已經陷入火海裡面了。 
史存明向智禪上人道:「師傅,這個賊禿怎樣處置!」智禪上人向格羅音布喝道:「我們本來想在你身上留點記號,才放你走!可是大家同是拜佛誦經的人,念在這點香火之情,不為已甚,放你走吧!如果不洗心革面,下次撞在老衲手裡,便沒有這樣便宜了!」格羅音布哪裡還敢回答半句話,抱頭鼠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