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屠 魔 文 / 柳殘陽
滿身都是破爛爛的一個小叫花子,正坐在牆角落裡迎著不太強烈的朝陽,專心一意的在捉虱子,一邊捉,一邊用那髒兮兮的烏黑手爪,向嘴裡送,「嘎蹦」
一聲,再呸的一聲,吐向右邊地上,接著嘴裡嘟噥道:「你吃我的血,我就吃你的肉!
要你的命!」
小乞兒手不停捉,嘴不停咬,口不停罵的,正忙得不亦樂乎!
此時,走來一個彪形大漢,濃眉大眼,體如水桶般滾圓,穿著一身勁裝,上衣敞懷,那對牛眼,看到了小花子後,即直趨前來,立於小花子身前,身影擋著日光,正遮著小乞兒,當小乞兒剛罵完!
大漢就叱道:「臭小子你罵誰?」
小乞兒雖聽到了叱聲,但卻仍然自顧自的捉拿他的虱子,嘴裡可也應道:「我罵這個不知死活,敢在小老子身上找生活的吸血蟲!」
大漢聞後,怒目一瞪,扎撒開蒲扇般的大手,右臂前伸,就是一掌,摑向小花子,嘴裡吼道:「臭小子,你敢調侃你大爺!」
小花子卻是甚為機靈,大漢蒲扇般的手掌未到,就一斜身,歪向右面,貼地一滾,翻身而起,嘴裡卻笑道:「我小乞兒怎敢調侃您大爺,誰不知您吳行大爺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傑?」
此時小花子已是與大漢面對面站著,身量也不過到大漢的胯間,故而正仰著臉,
滿面嘻笑的看著大漢。髒臉上那種異樣的笑容,頓使大漢大為惱怒,即掌出腳踢,上下交向小花子狠狠招呼!口裡並大聲的喝道:「你臭小子不吃點苦頭,是不知道大爺的厲害的!」
小花子滴溜溜一轉,貼身自大漢肋下鑽到身後,小髒手在大漢的屁股上,狠狠的擰了一把,嘴裡卻道:「你這膿包,還以為小爺好欺負是不?
日常不理你把你慣壞了,看來是不行了!那麼你也嘗嘗你小爺的厲害!」
大漢被這一把,擰的雖然不痛,但是心裡可就火大了,猛一轉身,矮身就是一個掃堂腿,小花子似足早已料到此著般的,反而騰身雙手拍著大漢的斗大頭顱,似騎馬般的跳過,嘴裡「璞」的一聲笑道:「讓你嘗嘗你小爺的香味兒!」
矯捷的騰越而過,轉身望著那大漢,扮鬼臉,並不屑的引逗著,連連「呸呸」不已!
小乞兒這種諧而謔的動作言談,直氣得大漢臉色發青,一躍而起,合身撲向小乞兒,嘴裡怒嘿一聲,腔如獰鬼般的,扎撒著雙手,張臂圈向小乞兒,施出了蠻斗的賴招。
大漢的這種形狀,看在小乞兒眼中,突然黑白分明的小眼珠兒一轉,擰身閃開,迅捷的繞著那蠻牛般的大漢身軀打轉,連連向大漢身上那不緊要處,擰一把,拍一掌,戳一下,那大漢頓時陷於怒笑不一,吼哼連連的瘋子狀況,時而痛叫,時而癢笑,時而怒哼,簡直就像個傻蛋。慢慢的竟然大劈大掄的向那小乞兒猛擊。
二人像走馬燈似的,回轉掄撲,擊打搔撓,看來小乞兒猶似那大漢的手中物件,被掄著在圍身旋轉,大漢如石柱般在中央轉動,實際上大漢卻已被累得吼叫不得,笑聲毫無,只累得聲粗氣喘,臉紅筋脹,漸漸的動作已慢了下來,而那小乞兒,卻猶似猿猴般的騰躍閃撲,毫不放鬆。
驀地,小乞兒閃眼看到一抹黑影,快捷的撲擊而至,小身體倏然閃向一旁,一看來人,本是嘻嘻的笑臉,卻突然變為驚慄,小眼珠兒一轉,突地騰身而起,直向莊外逸去,身形之速,猶如脫韁野馬,驚弓之鳥,剎時間,即出去十餘丈之遠。
而那黑影撲來之勢已竭,重重的撞向了已是強弩之末的大漢,「砰」的一聲,撞個正著,大漢痛叫一聲,仰身跌翻於地,口中痛叫一聲,迷糊中猶罵個不停:「臭小子,你敢對你大爺……」
「啪」的一聲,大漢臉上挨了記重的,眼睛裡,被打得流出了淚水,兀自睜不開眼睛,臉上卻更顯出了憤怒之容,張口尚待再罵,突聽一聲怒叱道:「吳行,你給我滾回去,少在這兒現眼!真他媽的窩囊廢一個!」
大漢聞聲後,突似洩了氣的皮球,—臉的驚怖之容,顫顫兢兢的,爬了起來,蹣跚的向鎮中走去。
而那發聲之人,卻飄身追向小乞兒逃去的方向,在飄身而起時,扭頭向身後喝道:「走!」
聲出人已出去四五丈,他身後竟有五條漢子,拔身而起,向前追去!
此時小乞兒的身形,早已超前三五十丈,然而後追之人卻身如飄風,勢如閃電,疾如奔雷,竟是越追越近。此時小乞兒已能聽到,後面的衣袂飄風之聲,正心裡急得似熱鍋上的螞蟻般的,不知如何是好之時,突見迎面走來五六個叫化子,這倒是甚少見的狀況,化子聚在一起,竟有如此之多。
小花子一見,心中大定,歡叫一聲,加速身形,剎時與前面五六個花子聚在一起,為首的是個中等身材,看來似是大病初癒,瘦巴巴的,幹幹的中年花子,正瞇縫著一對小眼瞪著追來的五六個人。小花子對中年花子道:「稟師叔,那是……」
小花子尚未講完,即見中年乾瘦花子,一擺手,示意他退後不要開口,而他卻瞪著那本來是瞇縫的一雙小眼,精光閃閃,怒視著追蹤面來的一群大漢。
剎時來人已停身佇立當地,待後面幾人到來,突見中年花子冷哼一聲,向來人道:
「不知我們小柱兒觸犯了閣下什麼,竟然勞動您飛天蜈蚣親自追擊!」
飛天蜈蚣原是綠林中的出名飛賊,在黑道中享名素盛,只見他那三角腦袋一晃,紅眼睛,塌鼻子一擠—聳,甩一甩那細長的手臂,摸了一下大腿,習慣的吐了一口痰,這才掃目向對面的花子看了一眼,陰森森的冷聲道:「我道是誰,這小傢伙竟敢戲耍起吳行來了,原來是大名鼎鼎的丐幫總巡病乞到了,那就無怪這小子膽大了!」
病乞小眼—瞪,亦冷冷的道:「我丐幫弟子,向來就膽子不小,絕不會藏起來不敢見人,更不會一藏就是五年,也沒有一個是怕聽見鬼影子之名的!」
此話一講,可就把飛天蜈蚣給氣得渾身抖顫。只因他曾經被鬼影子追得沒處躲藏,後來,鬼影子隱居,他才敢在江湖上露面,江湖上對此事,都知之甚詳,然而卻無一人敢在飛天蜈蚣面前提起。這正是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而今日病乞竟然揭別人那件難聽事,故而飛天蜈蚣氣得渾身發抖,臉色青紫,戟指向病乞道:「邱七,你莫以為丐幫難纏,你吳老子可並不在乎!
來,來!我們別光講不幹,今天就分個高下!」
說罷,挺身踏前一步,靜待病丐過招,那抖顫的身軀,適時停止,調勻真氣,如臨大敵。
病乞卻瞇眼一睜,看了飛天蜈蚣身後五人一眼,好整以暇的向飛天蜈蚣道:「咱們來人不多不少,剛好一對一。只是在這個大道上,可就不太適合,那邊亂葬崗上正是個地方,有意思就地解決不是很好嗎?也省得我們多費手腳,來啊!」
聲落,人已領先向大路右方,一個高阜之處,騰躍而去,身法之快捷,動作之乾淨利落,看在飛天蜈蚣眼中,硬是在心裡佩服。飛天蜈蚣,到了這時,哪能說個不字,竟然是一揮手,搶先與病乞走下個並排,騰躍前行。雙方連小乞兒小柱子共十一人,分兩行魚貫向亂葬崗方向躍去。
到達亂葬崗,只見墳堆處處,石碑、木牌林立,雜草叢生,周圍卻也有著松柏錯落的樹立著。十人到得亂葬崗後,飛天蜈蚣即與病乞對立,其餘八人各自找了對手,只餘小乞兒在旁,怔怔的看著十人,心中既緊張,又喜悅;緊張的是怕己方有傷亡,喜悅的是將看到一場龍爭虎鬥,對他來說可是個莫大的歷練。但就在此時,病乞卻向他道:「柱子,你回天齊廟去,莫在此處!」
小乞兒一聽,失望的看了病乞一眼,見無轉圜餘地,身影一閃,風弛電掣般的離開了亂葬崗,飄然而去。
飛天蜈蚣此時看了—眼病乞,冷冷的說道:「怪道你病乞要選擇此處!看來,你們這一批窮凶極惡的叫花丐頭,也只配在這裡葬身,來吧!讓吳大爺送你上西天去!」
說罷,也不管病乞如何,猛然一拳,擊向病乞,拳勢帶風,呼呼作響。病乞那乾巴巴的身子,卻是稍稍挪移,避過拳勢正鋒,踏前一步,—指點向飛天蜈蚣伸出的腕脈之處。嘴裡卻高聲道:「花子同你玩玩,倒也不會低了身份,只怕你那五個小毒物,碰到了我們那玩毒的五行者,可就叫苦了!」
飛天蜈蚣冷冰冰的嘲笑道:「莫作你的春秋大夢啦!你道你那五個跑腿的還能再活著跑嗎?
等著瞧吧!只怕你看不到他們的死相了呢?」
病乞敞笑一聲,閃身一掌,揮向了那甫自翻腕捉他手脈的飛天蜈蚣,口中又道:「那麼就把你那箱底兒掏出來讓花子我瞧瞧吧!」
人雖說話,手卻不停,未容飛天蜈蚣變招換勢,突地晃身擦過敵人,順手就是一招「袖底穿雲」,那腕底破袖中,「吱」的一聲,鑽出了一個耗子,爬上了飛天蜈蚣的脖子,只嚇得飛天蜈蚣,神色連變,手忙腳亂的,向自己身上拍打。只是那小耗子,驚叫一聲,「吱」的一竄在地上,滴溜溜的鑽入草中不見!
而那飛天蜈蚣卻狠狠的向那耗子拍出了一掌,只擊得地上,草翻沙飛。就在此時,病乞卻大喝一聲,一掌印上了飛天蜈蚣的左肋,只打得飛天蜈蚣,向旁蹭蹬三四步,才拿樁站穩,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強忍浮動的髒腹,轉身獰惡的向病乞道:「邱七,我們是不死不休,接著!」
—縷烏光出自飛天蜈蚣腕底,疾如流星,「卡崩」一聲,突見繁星蓬射,一片黑沙,猛然罩向病乞邱七。
此時,一旁的丐幫五行者,與飛天蜈蚣手下的五毒,亦捉對兒,交手鬥到緊處。其中一對五行者之首與五毒之首,正自兔起鶻落,怒叱連連,拳風呼呼。五行者之首,是一個中年瘦小花子,身法利落,輕功特佳,只見他繞著那五毒之首的青衣大漢,團團轉,而雙手不時的在擦身之時,一手遞招,一手在敵人身上,睹空掏摸一把,每掏摸一次,即見他順手一甩,向那大漢門面丟去。原先大漢尚不知是何物,待看清楚,竟是自己身上之物時。只氣得大吼一聲,連連向中年瘦小花子,猛施重手。中年花子卻依舊頻施故技,堪堪將那大漢理智搞亂,拳招顯見錯亂,頓時陷於被動,局勢為瘦小花子控制。
其餘四對,卻是旗鼓相當,鬥得激烈異常。
病乞邱七,一見蓬散的暗器罩身,突地後退一步,「嘶」的一聲,將身上破衣,撕了半幅在手,矮身掄轉,將罩來之點點烏光,掃數卷於破衣之中,騰身自烏光卷散的罅隙中躍出,一抖手將半幅破衣捲著的點點烏光,盡行摔向飛天蜈蚣而去,同時,左手一抬,一條金色小蛇,隨在烏光之後,疾射向飛天蜈蚣而去。
飛天蜈蚣射去暗器之後,騰身前撲,本欲一拳擊斃病乞邱七;不虞邱七應變如此之巧妙迅速,迎面抖來自己的暗器,頓時雙掌齊出,拍擊烏光,烏光盡被拍落,然而那隨烏光而至的金色小蛇卻在他拍擊烏光之時,突地加速向其腿部射擊,頓時在飛天蜈蚣腿上咬了一口,隨即纏身腿上,而飛天蜈蚣竟然未覺。
飛天蜈蚣拍落烏光,煞住身形,與病乞相對而視,怒哼一聲,道:
「想不到你病乞邱七,竟然是進步不少!能躲過我的蜈蚣子母梭的襲擊……」
話至此,突見對面的病乞邱七,撮唇輕嘯,一縷金光自他腳下射向病乞左腕之處,一閃沒入破袖之中。飛天蜈蚣一見金光,驀地神色大變,迅即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腿部,先尚不覺,此時驀然覺出。左腿業已大部麻木,頓時一抬眼,向病乞邱七道:
「好惡毒的東西,看是誰死誰活!」
說罷,滿面惡毒的伸手入懷中掏出了一個烏黑的圓球,騰身後躍,只是勉強躍退了十餘步,在躍起時,大喝一聲,竭力在病乞邱七面前,拋出了掌中黑色圓球,他自己於落地時,卻就勢躺臥地上。
病乞邱七,一見飛天蜈蚣,掏出黑色圓球,更見他那獰惡的臉色,即知飛天蜈蚣手中圓球,定然是非常厲害之物,故而在飛天蜈蚣拋出之時。即騰身躍起,用手中之破衣向黑色圓球捲去。就當破衣即將觸及圓球之時,驀然一隻似玉般細白的手掌,迅疾的插入兩者之間,將黑色圓物握住,同時,病乞邱七身前,落下了一個藍衫人。病乞尚未看清,藍衫人卻已揚然而起,騰身至另五對廝鬥激烈的戰圈之中,似鬼魅艇的一轉,頓時墳場中,倒下了五個人,赫然是那飛天蜈蚣的手下五鬼。
藍衫人在丐幫五行者的錯愕之中,迅如鬼魅般騰身至那正自錯愕驚起,尚未直身的飛天蜈蚣之前。
飛天蜈蚣,眼見自己拋出的威力無倫的「震天雷」,突然為這藍衫人收去,更使他震驚的是藍衫人那快速的身法,似是較昔年將他迫得無處藏身的「鬼影子」,尤為快捷,故而藍衫人在騰身至戰圈時,他即騰身欲起。無奈自己的左腿,此時業已麻木,不聽使喚,他狠狠的怒瞪著那正被藍衫人快捷的身法,奇異的舉動所迷惑的病乞邱七,艱困的站了起來,然而面前卻已站著那藍衫人,就在他起身的這一忽兒,那五鬼竟被點翻在地,更使飛天蜈蚣驚震莫名。他怔怔的打量著面前的藍衫人,待他看清了面前的人後,不禁心中一震,疑惑的道:
「你可是那藍衫無影豪士藍旌?」
藍衫人神情微怔,似對這個名號,尚是初次聽說,然仍點點頭,肅然道:
「在下是藍旌不錯,但什麼藍衫無影豪士卻未曾聽過!」
飛天蜈蚣嘿然道:
「你當然沒聽過了!我們卻並不叫你藍衫無影豪士,這是那武林中,五世家給你的尊號,我們之中可都知你是藍衫無影藍旌!」
藍旌一聽,威嚴的撇撇嘴道:
「我不在乎無影魅影,豪士不豪士,凡是你們這些作惡多端,而且怙惡不悛的惡人,在下就不會放過。本來我不想管你同丐幫的事,但你既然動了這武林人視之為三禁暗器之一的『震天雷』,我可就不得不插手了!」
說至此處,看了一眼飛天蜈蚣的左腿,然後接道:
「你已為邱七俠的金線蛇咬傷,若不早治,恐將埋骨於此。你若能將『震天雷』主人現在何處說出,我就請邱爺給你治好蛇毒!」
飛天蜈蚣—聽竟毫不考慮的道:
「震天雷主人,就在此莊之中。」
藍旌一聳眉道:
「那齊天府中?」
飛天蜈蚣詫異的看了對方一眼道:
「不錯!你如何知那是齊天府?外面只知此處乃是臥虎莊!」
藍旌笑笑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不但知道這些,還有呢!」
「還有什麼?」
一聲蒼勁渾厚的聲音,突然起於一棵大樹之上,同時大樹上,現身一個體圓肚肥的禿頭老者,身雖肥腫,然卻甚為矯捷,一躍落地,再躍即到了藍旌身前,那肥碩的腮肉,將他那對眼睛,擠兌得變成了一條縫隙,倏然睜開,一縷晶光射向藍旌,上下打量了一遍道:
「你知老夫有何企圖?小子,將老夫的寶貝還我!」
說至此,閃身在飛天蜈蚣身旁一站,一伸手,看似要向藍旌伸手要那「寶貝」,但卻一翻掌,擊在了飛天蜈蚣身前,嘿嘿一聲,道:
「你這經不起蛇兒一口的沒種東西,還是去吧!留你有何用?」
飛天蜈蚣悶哼一聲,砰然倒地。
禿頭老者可真正心狠手辣,一掌將飛天蜈蚣了結,頓時倒斃於地。
藍旌俊目—瞪,兩股凌厲的煞光,射向禿頭老者,威怒道:
「真不愧閣下的惡屠之名,只不知除了對負傷的自己人之外,尚有何狠毒可施!」禿頭老者惡屠聞後,敞笑一聲,驀然舉掌劈向了藍旌,口中大喝道:
「對你也是一樣!」
聲洪掌重,似狂風迅雷般疾擊而至。
藍旌瀟灑的身形不動,輕靈的右掌輕揮,惡屠的一掌重回,竟被化解得聲息毫無,輕輕散失!
只看得禿頭老者惡屠的濃眉連聳,瞇眼倏睜,向藍旌道:
「看不出你這小了竟然有如此高之功力!老夫二十年來未能暢快的鬥一場了,今日,倒希望你莫使老夫失望!」
藍旌脆聲笑道:
「想的倒怪美,只是姑……」
話至此倏然住口,一變脆聲而為低沙的聲音,臉色微現酡紅,旋即隱去,肅容繼道:
「姑念你年老,我就放點水給你留點面子……不過……」
語至此又自沉吟起來。
此時那惡屠的瞇目睜得滾圓,向藍旌仔細的打量了一陣,倏然哈哈大笑道:
「好啊!原來是花仙子的傳人到了,怪道剛剛你那一招『散花拂手』我有點眼熟,你是個……」
話至此處,藍旌突的柳眉一豎,怒聲道:
「我是個要你命的!」
手隨聲動,向禿頭老者惡屠,一連就是三指點到。三指出手雖有先後,但卻如同一次點出,指風無嘯卻詭譎絕倫,迅速已極,點戳的部位,業已罩住了禿頭老者惡屠的全身。在旁的病乞邱七,只看得大為驚心,就以那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惡屠,如許高的功力,見指後竟然話停色變,驚詫中連連閃身,雙手交相揮撥,頻施絕招,連換三種身法,始堪堪脫出指招圈外。只看得病乞大為震駭,而那禿頭老者惡屠,卻被激得紫漲著肥臉,怒瞪著藍衫少年人,猛的展開身法,連向藍旌擊出了五招三掌,招招狠辣,掌掌猛惡,招如波詭雲譎,掌似雷擊濤湧,剎時間,將藍旌無影豪士藍旌,圈於掌風招影之中。
藍旌被圈的身形,似將中掌之際,如軟蛇般的一滑—過,柔如無骨的閃了開去,招勢堪堪近身,而藍旌卻如露擺殘荷,風搖細柳般的恰恰躲過。滑閃之時,瀟灑的如燕剪蝶飛,輕靈已極。閃搖滑躲的同時,微抬臂膀,略揮掌指,或撣或拐,或捺或躍,竟然輕易的將那肥臉老者禿頭瞇眼的惡屠掌招,消解於從容之中。
五招三掌無功,惡屠嘿嘿連吼,掌指齊施,肥碩的身影晃動,怒容滿面的連連向藍旌狠施重手,氣勢如雷霆萬鈞,掌風如怒濤排浪,只激得草偃石飛,勁力遠達丈餘。即連那一旁觀戰的病乞,都感到餘波獨湧,襲身欲倒。而那戰圈中的藍旌,卻也一改輕靈飄忽,頻施重手,連連硬碰,掌掌對實,頓時間二人對了五掌之多,肥碩晃動的身影,被迫得矗立當地,面對藍旌,形成對峙。
病乞只覺得二人前一回合,惡屠如厲鬼食人,狠辣惡毒,猛烈掙獰,藍衫人卻如菩薩揮柳,甘露普降,輕靈飄忽中,化戾為樣。此一回合竟然如雷電交作,濤奔浪湧,山崩地裂般的兇惡已極,這真是罕見的激鬥。尤其那一旁丐幫的五行者,更是驚得怔立一旁,張口瞪眼,傻在當地。
激鬥中僵立當地的禿頭老者與藍衫無影豪士藍旌,互望一眼後,突然同叱一聲,雙雙躍起,在空中對了五掌二拳三腳。那種掌至拳封,拳到指點,腳起掌撥,身橫軀斜的功力與身法混合施展,直如隼鷹搏騰,雕展鷹揚。
「砰」的一聲暗響,兩條身形倏落,落地後點足而前,同時間,展開了輕靈的身法,實施游鬥搏纏,身法之快捷、飄忽,功力之深厚、堅實,拳招之猛惡、詭奇,在在顯出了兩人已施出全力,尤其是那惡屠,勢勢狠辣,更見激鬥之猛烈險惡。
就在此時,倏見那觀戰的病乞邱七,突似受了襲擊般的身形一顫,臉色連變,全身功力暴提,回首向身後張望。張望中似無所得,旋即臉色回復鎮靜,但神情卻甚為凝重的似在靜心諦聽。最後竟見他在驚異之中,驀然躍至業已聚攏一起的五行者身旁,低低的向五行者悄語數句,即率先騰身,向來路馳去。
行至路上,才對五行者說出,有人傳音告知他天齊廟內業已有人施襲,囑其返回馳援。五行者聞聽此語,不遑追問傳音之人,疾勁的速回身形,勢如奔馬般,向天齊廟馳去,剎那間遠去無影。
就在病乞率五行者甫離亂葬崗不久,激鬥中的藍旌突聽嘿嘿連聲,倏見亂葬崗的一座大墳後,閃出了兩個高大而奇瘦的一青一黑老人,花白的短髭,一撅撅的,向激鬥的肥臉禿頭惡屠同聲道:
「老屠怎的會如此沒用,竟連個娃兒也收拾不下?」
肥臉禿頭的惡屠一聽,突的雙掌齊出,推向藍旌,身形倏然後躍,不屑的道:
「讓給你們兩個老鬼,看可有便宜占沒有?」
在惡屠退後之時,一青一黑的身形,似有點默契般的,躍身落至藍旌身前,四掌齊揮,緊接著肥臉禿頭的惡屠掌風,向藍旌拍出了四掌,然而藍旌卻在二人甫行落地,掌猶未出,而那惡屠的掌風業已近身之際,緊跟著騰身而起,迅捷無倫的越過兩人頭頂,一掌向兩人擊去,同時遙點一指戳向肥臉禿頭的惡屠,口中亦不屑的道:
「你莫跑,還是一塊兒讓我打發你們這幾個武林敗類吧!」
—句武林敗類,激怒了三個魔頭,頓時不顧身份的就齊向藍旌出招施擊,剎時間只見身影縱橫,掌風霍霍,拳風呼呼,叱聲連連中.一條藍色的身影在一青,一黑當中,矯若游龍,捷如飄風,閃轉騰挪,撲躍穿梭,直似入於無人之境。然而那二高一矮,—青二黑的三個魔頭,卻也並非易與,數十年內享名江湖,令人聞名生畏的老魔頭,豈是省油燈。一個個左擋右拒,前迎後襲的齊向藍旌滑溜溜的身影招呼,其手法之詭詐狠辣,功力之沉雄渾厚,又加配合的恰到好處,頓時形成一種綿密的包圍網,將藍旌身形圈在當中。
激鬥至激烈之處,竟然只見一藍色光線,穿梭騰挪,那三人竟然似線圈般繞著藍影旋轉,地上的草葉細沙,被捲得起了旋風,隨著四人上旋,腳底下的一座小墳竟然被生生掃平。
激鬥約有盞茶工夫,突聽斗圈旋風中,一聲嬌叱,裂帛之聲,嘶的傳出,緊接著砰砰兩聲,頓時土落草飛,人影倏散,一條藍影,閃著白光,騰向空中,高達五丈,倏然掉轉下落,頭下腳上,藍衫敞衣飄起,如落霞般的向躍落一旁的肥矮禿頭老者惡屠擊出兩掌。掌風似和煦的陽光,及身生暖,體軟如綿,肥臉禿頭老者惡屠面現驚容,口呼「茵筠掌」,急急的右手向懷中掏去。但就在此時,上空的藍旌,右手突然變掌為指,疾勁的點向惡屠右膀,剎時間惡屠面色灰白,瞇縫中的眼珠,惡毒的向落下的藍旌瞪了—眼,左掌抬起,突向心窩戳去。藍旌藍衫飄閃,落地後,左掌一抬,戳向惡屠的左腕,右手食指連點,口中厲叱道:
「好惡毒的東西!竟敢在我面前耍花招,饒你不得!」
聲落指歇,頓見惡屠面現痛苦之容,但眼中卻更閃出了狠毒的光芒,瞪視著藍旌。
而另一旁自躍出戰圈後,即臉色灰敗的一青一黑,兩高瘦老者,青衣老者左手撫右胸,黑衣老者右手撫左胸,齊齊在躍退後吐了一口鮮血,血如疾箭,噴灑地面,顯然內創甚重,起伏的胸腹,顫抖的雙腿,使兩人搖搖欲墜。今見藍衫人對惡屠的一連串辣招,更是顯得神色驚震,兩人相望一眼後,突地雙雙騰身後躍。
藍旌一見方待轉身追擊,突然看到了異狀,乃急煞身形,倏然轉至惡屠身前,伸出白玉般的右手,自惡屠懷中掏出了一個牛皮製的扁平硬殼小匣,握在掌中,這才回身望向那青黑衣著的兩老者躍落的方向。
只見那青黑兩老者身旁,此時已多出了四個臉蒙灰布的青衣人,滿頭滿腔的包住,只露出了—對神光閃閃的眼睛,怒目瞪著藍旌。其中一人似是四人之為首者,自懷中摸出了兩顆黑色藥丸,遞向了高瘦的兩老者,兩老者接過吞服後,就地調息,似篤定的毫不怕襲擊.
藍旌不管身後的惡屠,將飄灑的藍衣攏起繫好,向那四個蒙面人看一跟後,神色一肅道:「四位毋需故作神秘,怎樣,一起來吧!」
四蒙面人聞聲後,突然齊齊冷哼,其中那似為首的人道:
「你配?」
藍旌一聽,敞笑一聲道:
「莫道你們蒙面,我就不曉得你們是四獸僧。」
此話一出,只見四蒙面人,相互詫視,為首之人突地道:
「這女娃兒知道的太多,老三老四將她毀了!」
右邊兩蒙面人,聞聲大步而出,與藍旌站個對面後道:
「女娃兒老僧讓你個先手!」—連兩句女娃兒,只叫得藍衫人面紅耳赤,突地將藍衫脫下,折提手中,露出一身白衫女裝,將頭上絹帕除去,現出一頭如雲秀髮,嬌聲道:
「既然你們看出姑娘行蹤,索性讓你們記個清楚,到了西天,佛祖不收時,也好告姑娘一狀!」
接著,向兩蒙面僧人看了一眼又道:
「憑你們豹像二僧,還不是姑娘敵手,最好是獅虎也一齊來!免得等會不好意思加入,或者施救不及,那可就糟了!」
這種毫不將對方放在眼中的言辭,聽在那不敢在江湖上行走,但卻為江湖人熟知大名的內廷供奉獅虎象豹四蠻僧耳中,以其暴戾自負之性,如何受得了,只見蒙面之一胖一矮的象豹二僧,身形倏移前兩步,同時出拳向姑娘胸前擊去,拳出勁風呼呼,二僧同時向左右一閃,分自左右,遞出了一掌,並欺身姑娘身旁,嘿然道:
「厲嘴的丫頭!讓你嘗嘗佛爺的厲害!」
拳風疾勁,較惡屠尤為凌厲,掌風如削,切向姑娘身旁,頓感體如刀割。姑娘心中一懍,不敢托大,俏影一動,身形後移,迅將藍衫圍腰,雙掌疾推拒拳勁於身前,倏然翻掌旁挑,削向二僧切來之掌,應變之速,手法之妙,看得那為首的獅僧,大為驚懍。
不但如此,姑娘竟借拒敵之招,翻掌撩向象豹二僧掌腕之時,食指挺豎,一股銳風,無聲無息的襲向了象豹二僧胸前。像豹二僧一見拳風被姑娘拒散無形,今又見纖纖玉掌,翻腕而至,乃轉身縮掌,方待施左掌傷敵,突覺一股銳鋒,如電般的襲到,擊中左胸,頓覺心脈浮動,趕緊躍身後退,猛吸真氣,調運一周,始覺稍見好轉。
一旁的獅虎二僧,見象豹二僧之狀,頓然大異,雙雙騰身落於二僧之旁,以番語交談數句後,即雙雙轉身,面對姑娘,像豹二僧,略退一步,自懷中掏出黑色藥丸,吞服一粒,即踏步左移,與獅虎二僧,形成了包圍圈,將姑娘圍在當中。
姑娘一見,不急不徐,向四僧掃了一眼,嬌聲道:
「這還像話,免得姑娘多費時間!」
說罷,驀地騰身平射向獅僧,掄起手中藍衫砸去。獅僧身形倏動,疾躍向旁,一拳擊向藍衫,拳勢猛勁。藍衫受此大力,突似柔蛇被擊般,攔腰一折,衣端突疾速點向獅僧,獅僧右拳甫出,左拳待擊之時,突見布端疾然襲來,迅即左手變掌拍向布端,身形一躍後退,一招之中,即被姑娘迫退,獅僧大為震怒!
不但如此,姑娘身形甫動,場中即人影閃躍,其餘三僧均向姑娘追蹤而至,剎時緊縮包圍圈。姑娘手中藍衫此時受獅僧一掌重擊,突地轉向襲來的豹僧掃去,姑娘卻適時借力摔出衣衫,衫帶銳嘯,未至即感勁力如山,壓向豹僧,豹僧不敢硬接,前迎的身形,倏點即退。
姑娘卻借掄衣衫之勢,翻掌出指點向左方襲來的象僧,又借豹僧一退之際,姑娘擰腰挫臂,硬將藍衫折彎,回掃身後之虎僧。虎僧不退反迎,矮身挫掌,推向藍衫,獅僧亦甫退倏進,—掌切向姑娘點指象僧之左臂,像憎亦閃身軀過指點,一拳擊向姑娘後背。姑娘三面受襲,雙腳一墊,騰身平射而起,衫衣倏掄,翻身帶向獅象,左臂一壓,平身疾退,雙腳蹬向後退的豹僧,躲過了獅象虎三僧的襲擊。
豹僧身形甫定,一見姑娘倒身平踢而至。怒哼一聲,雙拳獨向姑娘雙腳擊去。姑娘似是知其有此一擊,雙腿本是微彎,此時突然一挺,拳勁正與腳勁相接,姑娘雙臂上揚,如大鵬般疾升,略過獅象虎三僧後落地,轉身向四獸僧道:「四獸僧也不過爾爾!」
四僧此時業已轉身面對姑娘,再無輕視之意,凝重的並排向姑娘接近,為首之獅僧沉聲道:「丫頭好俊的輕功,今日佛爺定要領教你的絕學,方得甘心!」
姑娘搖搖頭,俏皮的道:「姑娘可沒時間同你們瞎扯!從現在起,你們小心了!」
說罷,將藍衫一扯為二,在手中一擦,右臂前伸,半襲衣衫,竟似一條木棍般直挺,指向四人,頓時間,場中顯出了一股凌厲的殺氣,如同一股無孔不入的冷鋒,襲向四獸僧之全身。
四獸僧頓然一凜,迅即暴提功力佈滿全身,未待姑娘行動,齊齊怒吼,八手齊揮,八股圓柱似的掌風,洩而為一,齊向姑娘身前湧去。
就在此時。一聲銳嘯起自右旁的一棵樹顛,一抹快捷無倫的藍影,驀地射至鬥場,人未到,先後兩股凌厲無倫的掌風,分別襲向了四獸僧,與那湧向姑娘的掌風。四獸僧不虞有此,站在最右邊的象豹二僧,回身雙雙迎接湧來的掌風,掌風甫接,二人登登登連退三大步,砰砰二聲,竟然被擊倒於一個墳堆之上。
藍影落於當地後,怒目向那業已口吐鮮血,臂腕齊折的象豹二僧看了一眼,迅即揮掌擊向了獅虎二僧。
獅象虎豹本是齊將內力推出,豹像二僧突然撤出,更使獅虎加重負荷,而藍影擊出的一掌,竟然硬將四人之掌風擊歪,但那姑娘藍衫上傳出的那股勁勢,卻如尖錐般,分開掌風,疾鋌而至,姑娘的身軀亦隨著前進,藍衫幾已透穿獅僧胸膛,一股銳利的勁鋒,直衝而至。適於此時,姑娘左手的半襲衣衫,竟然突地摔出,似網般罩向了獅憎,獅僧既然不能迎拒,只有拼受銳鋒—擊,偏身向左錯步,閃過正鋒,猶被沖得心血浮動,雖已將全部功力,提聚護住心脈,猶是不行。另一旁的虎僧,恰恰為半襲藍衫所罩,又加一旁襲來的藍衫人的一掌,虎憎倉促間,勉強上拍藍衫,右迎來掌,擊出之後,左掌勉力將藍衫拍開,但右掌與藍衫人掌風一對,頓時骨折臂斷,餘力獨湧,將右側肋骨擊個正著,虎僧登登斜退二步,剎那間歪身倒斃。藍衫人功力之深厚,實是厲害。
就在此時,業已調息完好的青黑二高瘦人見狀,突然悄悄後退。掩於他們出現的那座大墳之後!
藍衫人卻輕叱一聲,如幽靈般的閃身躍至墳後,倏然攔於二人身前,阻住了去路,輕哼一聲道:「黃泉二鬼,名震武林,怎的如此膿包!」
話起指出,在二鬼神情怔然間,點向二鬼喉頭,其快捷之速度。竟是未容二鬼有所招架,即已中指倒地,嗒然死去!
藍衫人騰身起於空中,雙掌向大墳猛然擊下,「轟隆」一聲,大墳突的塌陷,露出了磚石,其中突然躍出了三個青衣人,拔身欲逃,卻被空中的藍衫人遙遙三指,迅即點倒於地。
此時一旁的獅僧,卻被姑娘點倒在地!原來,藍衫人現身。將象豹二僧傷地不起,斃虎僧後即追趕二鬼而去,一連串狠辣的手法,將獅僧嚇得顧不了同伴,閃開姑娘的藍衫後,強忍傷勢,騰身躍起,就待逃走。姑娘卻身形一閃,截擊而至,人未到藍衫已掉手而出,獅僧聞到身後破風之聲,回首一看,斜躍閃過藍杉,卻為姑娘一掌擊中右腕,順手一指,點斃於地。
此時,場中尚有那一個被姑娘點立於墳地的惡屠,見到此種情景,竟然生生嚼舌而死!
藍衫人一見此等情況,乃突向姑娘道:「馨妹怎的如此大意,獸僧四人之合力一擊,乃是演至大漠之龍捲風之理,如何可以硬行以穿花功突破!」
原來先來的藍衫人,竟是白寧馨姑娘所改扮!
白姑娘小嘴一撇,心裡甜甜的,嘴裡卻不服輸的道:「我已試過四僧功力,才敢迎擊,哪有那樣厲害!」
藍衫人正是藍旌,此時突的肅容道:「挺擊當然你是毫無問題,可是你知那挺擊分開的拳勢,卻能旋於你的身後回擊嗎?」
姑娘大眼一瞪,似是未曾想到四僧拳勢竟有如此古怪,尚想反駁,突聽藍旌道:「天齊廟丐幫分舵,業已被襲,計算時間,現恐已展開激鬥,而那齊天府中,卻也正密鑼緊鼓的好戲上場。我看你就去趟齊天府,見機行事,我先去解決了天齊廟的事再來如何?」
白姑娘不依道:「我們一同去天齊廟不好嗎?」
藍旌道:「本來可以,但現在情況已變,那五世家來此之人,業已被人下了慢性毒藥,一旦鬧開,將無法收拾,所以你還是去一趟齊天府,先解此毒才好!」
白姑娘尚待再問,藍旌急道:「你去就曉得原因了,我先走了!」
說罷即搖手而去!
白姑娘看看個郎遠去的身影,怔怔的出了一會神,直到不見藍旌身影,這才騰身向莊中馳去。
藍旌別過姑娘,提足功力,似閃電般向天齊廟奔去,疾行約盞茶工夫,即見依傍在一座小山前的樹林中,露出了一角紅簾。藍旌一見,加緊功力,速度突增,尚未至廟內,即已聞到喝叱與兵刃交擊之聲。待到藍旌騰身至廟牆之上時,向內閃目一看,只見廟中橫七豎八的倒了二三十個花子,僅有一具屍身,穿著勁裝俯面於地。廟內天井中,尚有三處戰鬥,一處是病乞同一個中年漢子,一處是五行者中的三位,圍著一個鷹鼻鷂眼的書生打扮的人。另一處,卻是一個老花子同一個鬚髮俱白的老者。三處人正鬥得激烈異常,但卻是勢均力敵,平分秋色的局面。但何以丐幫傷亡竟有如許之眾?藍旌細一搜查,方發現殿中尚有三個青年人,正自擒著一個小花子,在觀戰,看來尚未發現自己。藍旌乃騰身而起,快如電光石火般,躍至大殿之上,四周打量一遍,見再無岔眼之處,乃一溜身落於殿後,那頹圮之處,閃身進入殿內,身法輕靈巳極,三青衣人竟毫無所覺。藍旌抖手拋出一塊撿自屋頂的破瓦於殿右,三青衣人同時回身右看時,藍旌飄至那手挾小乞兒人的身後,一指點去,青衣人悶哼一聲了帳,而藍旌卻伸手將小乞兒拉至身後,面向那兩個轉身回顧的青衣人笑笑,只氣得兩人,大喝一聲,撲騰而至。藍旌卻從容的立於當地,背著雙手,微笑著看看撲來的二人。二人見他如此光景,正不知是何方人物,怔得一怔,身形稍停,待想起同伴業已中暗算倒地不起,再行撲擊時,突見眼前藍影—閃,兩人均覺胸前如中錘擊,眼睛—黑,悶哼一聲,即倒地死去。
如此利落的身法手法,只看得被救的小乞兒,瞪著一雙大眼,怔怔的看著藍旌。藍旌見他那副樣兒,突然童心大起,上前一步,拉小乞兒至身前道:「喂!小哥兒,你想不道將同你們那老花子打架的老頭給制住?」
小乞兒點點頭,詫異的望著藍旌,藍旌道:「我教你三招,你就能夠將他制住,你願意學嗎?」
小乞兒正是那捉虱子的小柱兒,意雖不信,但卻硬硬的點了三下頭。
藍旌—看笑了笑道:「好!我們到後面去!」
說罷牽著小柱兒的手,走向殿後,即見他向小杜兒道:「你看好啊!」
說罷,右臂一抬至胸前,倏然五指箕張,慢慢的向前推移,待臂將挺直時,突地劃了一個圓圈,疾伸食指,點擊而下,右臂竟是順垂原處。
至此向小乞兒道:「你看明白了嗎?」
小乞兒點點頭!
藍旌道;「好!你演一遍給我看!」
小乞兒此時竟然一變不信之色,莊容的依式演了一遍,只覺得自己的胸腹之間,似有一股大力,突的在自己抬掌至胸前時,猛然湧向右臂,推出後竟然力至五指,一翻腕時,力貫食指指尖,直欲破指而出,而那股力量竟然催動他一摔右手,變箕掌為指點,一縷勁風,起自食指,「嘎」的劃過地面,顯出一道指痕,直看得小乞兒怔在當地,突地又歡躍而起。
小乞兒的舉動看在藍旌眼裡,亦不禁暗暗點頭,乃道:「你再練習三次,感到運用自如之時,即來殿內找我!」
說罷擰身一閃,已至殿內!
藍旌進到殿內,一看三處鬥場,除了老者外,病乞已穩操勝算,三行者,卻漸落下風!
藍旌身形一展,突地一掌劈向了老花子與白鬍子老頭之間,二人不虞有此,驀地閃身躍開,雙雙向藍旌瞪視,均打不定來人是敵是友,一臉的凝重之容!藍旌卻瀟灑的立於當地,一動不動,停了約莫一刻鐘之久,白鬍子老頭突地開言道:「閣下插手,究系何意?」
但藍旌卻依舊是不動不語,只笑著立於當地。白鬍子老者,白眉一展,方待發話,卻見殿內走出了那業已被擒的丐幫小花子。用目一掃殿內,自己的三人,業已倒於殿中,不由得心情沉落,臉色連變,沉聲向藍旌道:「敝友三人可是閣下所傷?」
藍旌此時見小花子出來,即向白鬍子老者搖搖頭,指小花子道:「是他!」
此話一出,不但老花子大感詫異,就連那白鬍子老頭也被激得敞聲而笑,激動的道:「閣下大白天說謊話,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這小於乃是殿中三人所擒,怎的會被他傷倒!」
藍旌一笑道:「閣下不信是不?他不但能擊傷他們三人,即連閣下也不夠他三招的!」
此話一出,只氣得白鬍子老者怒極反笑,即連一旁的老花子,也斜眼看了藍旌一眼,認為這年輕人若不是來此攪鬧,就定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瘋子!
要知老花子乃是丐幫的護法,一指丐祁方,小柱兒正是他的徒弟,連為師父的才與當面的敵人,被人稱為邪行白頭翁的謝行打個平手,徒弟卻怎會三招降敵。故而老花子祁方,突地啟口道:「老邪,還是繼續我們的,你既……」
話尚沒完,藍旌突地向邪行白頭翁道:「你不信是嗎?這樣好啦!
你與這小花子對上三招,假若你能躲過他的三招,我就將這顆頭顱輸給你如何?」
老花子一聽,怔怔的看了這面前年輕人一眼,更認定他是一個瘋子。但當他看了自己那躍躍欲試的徒弟一眼後,不禁心中大起疑惑,索性就閉口不言,看情形發展如何,反正邪行白頭翁可不能自眨身價,對個後輩,硬施辣手,故而竟立於一旁,不再言語。
邪行白頭翁心中,也自盤算忖道:「我就同這小花子過個三招,不傷他也就是了,完了讓這小子自行了斷,免得在此瘋瘋癲癲的礙手礙腳,耽誤老夫行事!」
想至此,即向藍旌道:「娃兒這可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人,老夫就破例同這小哥兒玩兩招,也好打發你上路,免得在此若厭!」
藍旌—聽,笑笑向小乞兒道:「看你的啦!大膽去,要想成名,可就在這一次了!」
小乞兒果然挺胸下場,面對著邪行白頭翁這老江湖,竟然是毫無懼色,只看得一旁的老花子一指丐祁方大為疑惑,即連那邪行白頭翁亦大為奇怪,乃加了一份小心。
邪行白頭翁見小花子站好,乃向他道:「好!小哥兒!你可以出手了!」
小乞兒面容一肅,突地一抬右手,提至胸前,五指箕張,緩緩前推!
此招一現,只見那邪行白頭翁,突然面現驚容,向身旁的少年人看了一眼,迅即暴提真力,注視著小乞兒的動作,竟是一瞬不瞬!這種行狀,落在老花子一指丐祁方的眼中,更是懍駭,對這藍衫青年人,頓時改觀,不暇多想其中的原因,老眼緊盯著自己的徒兒,一瞬不瞬!
只見小乞兒緩推的右掌,尚未挺直之時,那邪行白頭翁突地似遇蛇蠍般的,雙目緊盯小乞兒箕張的五指,怒哼一聲,一掌切下。小乞兒卻於此時,倏然翻掌,抓向了邪行白頭翁的右掌腕脈,小手看來,竟不及腕脈一半之粗,然而邪行白頭翁卻似甚為忌諱般的,一縮右掌左腿猛抬,踢向小乞兒身前!
小乞兒卻於此時,倏然摔手,變掌為指,食指劃向那邪行白頭翁的左腳股際,只聽「哧」的一聲裂帛衣響,緊接著邪行白頭翁,嘶叫一聲,斜斜倒地!
頓時半身如同癱瘓般的,怒容滿面的指著小乞兒道:「你這小子,是從誰學的這一式三招『卻邪手』!」
此話聽在小乞兒耳中,大是驚異,忖道:「什麼?這就是『卻邪手』?」
小乞兒看到了那邪行白頭翁憤怒的面色,不期然伸手一指身旁的藍旌!
邪行白頭翁一眼瞪向藍旌,打量了一遍,突的廢然歎口氣道:「哥兒可是來自東海?」
藍旌莊容道:「不錯,謝前輩當知晚輩不出手之原因吧!」
邪行白頭翁一聽此話,突地怔了一怔,旋即看到了那殿中三人倒地的身軀,驀地睜眼向藍旌道:「好,好!有其師必有其徒,老夫承情了!
哥兒回轉東海時,向令師言講,老邪有生之年,定然拐著這一條腿,渡海去向令師請教禪理!」
說至此處,突聞一聲厲叫,緊接著又是一聲悶吼!原來在激鬥中的兩處人,在發現了此處狀況,一見邪行白頭翁倒地不起,與病乞激鬥的中年人,一個疏神,被病乞一掌切中腹部,頓時厲叫一聲,萎地不起。因而也影響了那鷹鼻鷂眼的書生,被三行者之一,打了一拳,悶吼一聲,將三行者之一擊了一掌,衝出圈外,疾向廟外飛馳而去!
病乞卻一閃身同二行者追擊而去!
邪行白頭翁看了一眼,突地掙扎而起,半撐著身子,向老花子一指丐祁方道:「我一生中,就是同你鬥個不停,亦鬥得心中甚是服你。假若有興,望能來嵩山少林,找老邪談談。自今而後,江湖中即將除去老邪之名,佛門中添一苦行之僧!
你可願意?」
老花子一指丐祁方恭手道:
「恭喜老邪,你今日脫卻塵世之心,只要有暇,老花子定當赴嵩山去叨擾你一杯佛門清酒!」
邪行白頭翁突地面現笑容,撐著那一拐拐的身形,向藍旌一頷首,搖擺而去!
將及廟門,突地轉身向老花子道:
「貴幫此次遭襲,乃因得罪了齊天府的主人,尚望你能注意才行!」
老花子揚謝一聲,看著扭身搖擺出門的邪行白頭翁消失門外,這才向藍旌一抱拳道:
「謝謝少俠援手,只不知令師可好!」
藍旌抱拳一禮,道:「多謝前輩掛念,敝師健壯如昔。此處業已完事,齊天府中,尚有事待辦,晚輩告辭了!」
老花子一指丐祁方突地道:「亂葬崗中,傳音邱七的也是少俠吧!」
藍旌業已騰身而起,聞聲回頭道:「那算不了什麼!」
聲落,人已落於廟牆之外,卻正見病乞邱七同二行者,疾奔而來,雙方互視一眼,藍旌擦身而過時,向邱七笑笑點點頭,疾馳而去!
邱七卻突然一停身形,看了一眼藍旌,突地似想起了什麼,猛轉身,疾射廟牆之上,一看老花子祁方,正同小乞兒在忙著搬運傷者,這才放心的舒了一口氣,落地與二行者,幫忙搬運傷者,並向老花子一指丐祁方道:「師兄,那藍衫少年人是誰?」
老花子向其將詳情述說一遍,直聽得病乞睜大了眼睛看著小柱兒,驀地感慨的道:
「看來丐幫也該興一興了!只可惜今日錯過機會,更可惱的是那風流書生白揚,亦被他逃走!
真是丟人!可惜!」
老花子一指丐祁方,忙著治傷,並未接腔,病乞邱七也只好動作快一點忙著搬運傷者了!
藍旌前趕的身形,直如揚風閃電,在快近莊中時,突見亂葬崗方向,人影一閃,藍旌業已看出,乃是那天齊廟逃逸的書生,即折轉身形向亂葬崗中看去,只見那鷹鼻鷂眼的書生,正在亂葬崗,俯身在那橫七豎八的四僧等人屍體上翻找,突見他從獅僧身上,找出了兩個玉瓶,一個盛黑色藥丸,一個盛紅色藥丸。他將黑色藥丸倒出一粒服下,順手藏於懷中,卻把那紅色藥丸玉瓶,放在眼前,看了又看,竟是如獲至寶般的摩挲不已。久久始小心的放於懷中,然後又至那嚼舌而死的惡屠身上,窮搜一遍,突地自惡屠腰胯之處,又搜出了一物,一看,竟然是一枝梭形之物,頓時笑容滿面的輕嘯一聲。
藍旌梭形物入眼,藉著風流書生輕嘯之聲,閃身飄然射落他的身後,伸手自其掌中奪下梭形物,順手一指點中麻穴,轉至正面,將其懷中的玉瓶和幾個油紙小包出,風流書生倒在地上,驚震的看著藍旌。當藍旌看到了那紅色玉瓶上的標籤後,突地俊目一睜,神光倏射風流書生一眼,狠狠的瞪著他,隨即解開油紙包一看,不由氣得怒哼一聲,一指點向風流書生眉頭,頓時斃命倒地。藍旌猶氣不過的,一腳將其踢飛老遠,狠狠的呸了一聲,三把二把將油紙包的東西毀掉。方待將紅色藥丸玉瓶,一併毀去,突地似想起什麼般地,又同那黑色玉瓶一併藏起,這才騰身離開墳地,向莊中馳去!
臥虎莊的一座大宅院中的大廳上,此時正似辦喜筵般賓朋滿座,兩張大圓桌,圍了有十幾個人,男的一桌,女的一桌,男的桌上十人,剛剛全滿,而且都是年過花甲的老人。居中者赫然是那被尊為武林世家之首的中原老莊主原存,人稱一劍震中原的老俠,紅顏國字臉。左首坐的是東海老島主海鰲,人稱鬧海龍。再下去一順三位老俠,竟然是南江北何西嶽的老莊主,一個個氣宇軒昂,精神矍鑠。中原一劍的右旁的右旁又連坐著四位不似中原人氏的高鼻深眶奇裝異服之人。主位上卻陪著一位儒服懦巾的老者,滿面紅光,神色歡愉,面團團極不似讀書之人,尤其是那一對滴溜溜亂轉的眼珠,更現出了他的狡詐寡仁。但在表面上,卻表現得一派大儒風度,頻頻與五世家的老人們乾杯,井與那些異服之人亦歡談甚洽,不時的掉首向另一桌僅有六人的女席上,頻頻招呼,顯得場面甚為熱鬧!
驀地,女席上站起了一身白衣的俏姑娘,正是那白寧馨姑娘,舉杯向主人道:
「小女子敬主人一杯,算我這不速之客的陪禮!」
面團團的主人,大笑著站起,方待端起自己手中之杯,卻見白姑娘一手端著空杯,一手執壺,倒滿手中杯後,一揚手,將滿杯酒憑空飛至主人面前,主人接於手中,一飲而盡,照照杯敞意的笑謝一聲。白姑娘卻又另執一杯,倒滿酒後,順著中原、東海、南江、西嶽、北何的順序,一一各敬一杯。最後亦各敬異服蠻人—杯,這才坐下,滿意的笑笑,向身旁的三個女的悄聲道:「你們環珮姐妹,如今可都完了心願,夫婿可好吧?
小心啊!你們老爺子在這兒,可莫出了洋相!」
環珮二女笑叱一聲,那作大嫂的玉兒,卻突的一皺眉頭道:「馨姑娘,怎不見他們呢?」
馨姑娘聞言,悄悄的道:「他們,他們是誰啊?」
玉兒卻仍舊一皺眉道:「人家同你談正經,你怎的老是玩笑不停呢?」
白姑娘突地看了一眼另兩個女子道:「我剛到此地,如何知道,你為什麼不問問主人啊!」
玉兒聞言,向另一長得甚為豐滿的年輕少女道:「盧姑娘可知原先來此之人到何處去了?」
那被叫做盧姑娘的少女,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婦一眼,搖搖頭道:「我也是剛自親戚家回來,家裡的事,還都沒談說呢!」
玉兒接著道:「那麼盧少奶可知道?」
那少婦嬌媚的一笑道:」我早上才自娘家返來,亦是不知!」
玉兒失望的看了白姑娘一眼,白姑娘卻道:「你們五家來了九人,還會失蹤嗎?
伺況此處盧府上,乃是你們五家的好友?我包你沒事就是了!」
玉兒雖仍憂心忡忡,然而聽白姑娘一說,倒是實情,亦就暫時放開懷,強作歡容,談笑起來。
此時主人,突地向那少婦與少女道:「你倆到廚下去催催酒菜,叫他們快一點!」
同時吩咐侍候的婢女等道:「你們也都下去,先吃飯去吧!
吃完了再來。這兒讓我們自己來料理!我們也好談談體己話,你們在此反而有點礙手礙腳!」
說至此向座中道:「各位說可對?」九個人都哈哈大笑,笑聲中僕婦都已出廳而去!
主人即連連勸酒,接著向中原道:「原兄的孫兒,聽說已是脫險歸來,不知是真是假?」
中原老莊主敞笑一聲,歡愉的道:「多謝盧兄掛懷,我們五家的人都已完全脫險,今天來此,正是商議今後行止,順便來看看盧兄,只是太打擾你了!」
主人道:「原兄說哪裡話來,只不知如何脫險?今後各位有何行止?
可否在此一談?」
中原宏聲道:「諾!諾!孩子們脫險多虧了那邊席上的白女俠同她那藍衫無影豪士藍旌表哥。今後行止,正是想借盧兄此處,向江湖上宣告下我們五家的意願!
盧兄素稱江湖中賽孟嘗,交往眾多,我們之意乃是今後五家將不受任何人約束,仍然同往昔一樣,為江湖主持正義!」
盧姓主人賽孟嘗,突然站起,將面前一空杯端起,斟滿一杯,脫手向另一桌推去,酒杯停在白姑娘面前。卻聽賽孟嘗道:「老朽不知姑娘,竟是五家大恩人,現在特奉一杯,聊表敬意!」
白姑娘深意的看了看面前酒杯道:「小女子怎敢當盧前輩如此謬獎,長者賜不敢辭,小女子謝了!」
說罷執杯在手一欽而盡!
白姑娘仰手一照空杯,賽孟嘗突地長嘯一聲,坐在桌上的五家老莊主,頓時一怔,而那奇裝異服的蠻人,卻聞嘯起身,各自用手一抹臉,擰脫身上服裝,露出了一身勁裝,現出本來面目,竟是四位老人,其中那胖的竟是一個和尚,而且五家老莊主,對此人甚為熟悉,赫然是那惡彌陀惡僧。五家老莊主一見,突地起身,齊向賽孟嘗道:「盧兄有何指教?」
各人都提聚功力,凝神戒備。
賽孟嘗卻道:「我盧益升人稱賽孟嘗,黑白二道都與我有來往,但卻甚少有人知道我的底細。我就是那齊天府中的副總管盧虞,今天在這齊天別府中,趁你們自投來此,我們談談條件,合則留,不合則去!
你們五家先來的人現在正是這廳底牢中之囚,你們五家若能依上次所談條件,分別在原處建立齊天分府,則繼續合作下去!否則,就請五位一併留此,陪一陪你們的家人!」
五位老莊主一聽,頓時都怒容滿面,尤以南江為最。選擇此處,乃是他的意見,想不到多年老友,一向仁義著稱的賽孟嘗盧益升,竟然就是自己五家的仇人,這種自投羅網的安排,均出自他一人之手,故而踏前一步,戟指賽孟嘗盧益升罵道:
「姓盧的,你還是人嗎?」
賽孟嘗盧益升,不屑的一哼,道:「我算人幹什麼?武林中為我控制後,我就是神!我當人那不太委屈嗎!」
南江方待發作,突地自大廳門口,急匆匆的跑進個小丫鬟來,向賽盂嘗道:「啟稟莊主,姨奶奶她……」
賽孟嘗一聽,突地抓起丫鬟,躍身至廳門口,向惡彌陀等道:
「尚請四位方主監視一下,我去去就來!」說罷身形倒退出庭,伸手在牆上一按,「嘩啦」「轟隆」連聲大響中,大廳門窗均閉,廳中一暗又明,一顆大的寶球,突顯大廳正中。
賽孟嘗盧益升,抓著丫鬟退出廳外,關閉窗門後,這才回身同丫鬟道:
「姨奶奶怎樣了?」
丫鬟餘悸猶有的道:「她……同……吳行表少爺死在房裡了……」
賽孟嘗盧益升,一聽此語後一推丫鬟,跌於當地,騰身即向後院閃去。一剎時,來至房中,一看,他那最寵愛的姬妾,山菊花正赤條條的與他的表侄吳行倆擁抱在床上死去。掌起方待擊去,倏然放下,近前將二人細一端詳,突地面現驚容,飄身出屋,騰身上房,向四周打量,但卻毫無發現,突聽大廳中,轟轟連聲,神色一變,躍身騰起一直射向大廳而去!
就在賽孟嘗同五家莊主在廳上飲宴正志得意滿之時,齊天府的後院牆上,倏然竄入一條人影,一身藍衫,飄射而下,正是那少俠藍旌。閃躲之間,見一條人影,正鬼鬼祟祟的向中央一間上房閃入,藍旌一打量四處,竟然是無人行動,只聽得院西南角上,嘻笑與淫蕩之聲,時而傳出,處側門望去,有人穿梭般行走於走廊之中,此處後院,竟然悄無人聲!
藍旌即大膽的向剛剛發現人影之處飄去,走近窗前,突聽屋內傳出一句嬌甜的聲音道:
「好人,快來!老鬼正同他們在廳上鬧酒,僕婦們都被我打發去侍候他們了,快,快!
我的寶則兒。」
另一個男聲氣粗粗的道,「姨娘,不行……」
女的緊接著道:「什麼?你叫我什麼?」
男的緊接道:「好妹妹,恐怕……」
女的急道:「怕,怕!怕什麼?」
接著膩聲道:「唉:這才乖!唔!唔……」
剎時間,更傳出了氣喘吁吁,與嬌唔連連,床搖鉤動之聲,直羞得藍旌面紅耳赤,心中暗呼—聲:「倒霉!」
方待離開,突地一停身形,忖道:「我何不如此,如此?」
此時突聽那粗聲道:「昨天來的那個妞兒呢?」
女的道:「好啊!你竟是想著那囚犯啊!」
男的似吃一驚,斷續的道:」我有你怎敢想她,是風流浪子問我呢!」
女的道:「在大廳地下牢中囚著呢,怎麼浪子想打她的主意!
呸!憑他那繡花枕頭!」
男的道:「你把鎖匙借我用用好不?」
女的道:「只要你聽話。隨叫隨到,我就借你!」
男的道:「我幾時違背過你!」
女的滿意的「格格」—聲,緊接著又唔唔不停,模模糊糊的道:
「在枕頭底下有二把,你拿一把去吧!可要小心啊,好人!
唔……」藍旌聽至此處,突地閃身進入房中,再進入內房門邊,偷眼向屋內一看,趕緊閉住二眼,伸手向床上點了一指,頓時雲散雨停,一對歡樂中的人兒,就長樂永去。藍旌閃身進內,伸手摸出二把鎖匙閃身出房,來至大廳後面。正搜尋間,一陣低語,隱隱約約傳來,回身一看,四顧並無人影,再細一諦聽,隱然是來自牆根,踏前一步,更較清晰,細一打量,即見一處鎖孔,試將鎖匙插進一扭,吱的一聲,整個牆壁,突然內陷,露出了一道門戶。藍旌閃身入內,步下台階十餘級後,一絲燈光射出,只見一間房內正坐著兩個人在喁喁低語,藍旌一看,認得正是那叫岳鹿的小廝,與梅兒的使女,實際上是西嶽的孫兒孫媳,乃輕輕一敲門。待兩人抬起頭來,藍旌才道:
「鹿兒,你拿此鎖匙,等在通道盡頭,待我叫你們出來時,就同其他的人一起出來,懂嗎?」
岳鹿一聽,詫異的道:「你是誰?」
藍旌笑笑道:「我叫藍旌!」
岳鹿同梅兒同聲驚呼道:「你就是旌哥哥!啊!馨姐姐呢?」
藍旌道:「她就在這上面。」
用手向上指,然後轉身道:「別忘啦!快去叫他們出來!」
隨即騰身躍至出口,一看外面沒人,閃身而出,將門再行帶上。突聽一陣腳步之聲傳來,藍旌趕緊躲好,突聽來人邊走邊談的道:
「鶯兒,你去看看姨娘是否要吃飯,吃什麼,到廚下來說聲!」
即聞一嬌聲道,「知道啦,我先去淨手就去!」
原先發話的人笑罵一聲:「髒蹄子!」
嘻嘻哈哈的,向西南角廚房而去,藍旌閃身而出,一躍上廟脊,伏臥其上,待不多時,突見一個小丫頭,飛般的尖叫著向大廳奔去,隨即聽到轟隆的關廳門聲,又見一老人進入屋內,藍旌卻於此時,附貼瓦面,向廳內傳聲道:
「馨妹你可在廳裡?」
即聞白姑娘傳音道:「我們被關在內廳了!」
藍旌道:「廳內可有對方之人?」
姑娘答道:「有四個!」
藍旌道:「能收拾嗎?」
姑娘傳音道:「二對一沒問題!」
藍旌道:「好!現在就動手,最好能速戰速決,我馬上給你們開門!」
說罷飄身下落,來至門前,伸手向門旁暗鈕處一按頓時窗啟門開,轟隆之聲與廳內拳風掌勁,成一陣雷聲般傳出,藍旌閃身向後院轉去,突見黑影一閃,自屋脊躍至廳脊,藍旌知是剛入房的老人,乃閃身至廳後,將門開開叫道:
「出來吧,鹿兒!」
聲尚未完,即聽見颼颼連聲,先後八條人影竄出,藍旌道:
「到前院去!」話落,他卻騰身而起,躍上廳脊,驀見黑影一閃,落入前院。藍旌大喝一聲,疾撲而下,向著前面黑影,就是一掌,當頭壓下。
前面黑影,正是齊天別府副總管,人稱賽孟嘗的盧益升,身形猶未落地,即聞聲到掌到,凌厲無倫,腳墊地面即騰身斜出,蓄勢轉身,一掌擊向撲擊追蹤而下的藍旌,掌風竟然毫無聲息,掌勁陰柔至極!
藍旌下落的身形,突地雙腿一剪,雙臂左滑,身軀倏的右轉,斜滑而下,腳甫沾地,即感身後柔勁襲身,耳中並傳來一聲狠極怒喝,緊接著一聲似豺嚎般刺耳的冰聲傳來:
「好小子,竟敢在你大爺面前撤野!」
賽孟嘗盧益升儒衣飄風,業已欺近藍旌身畔,藍旌身尚未轉,即右掌疾揮,身隨掌轉,左掌拍向盧益升的右肩,二人頓時纏鬥一起。三招一過,賽孟嘗知已遇上勁敵,突地停步不動,一雙眼中,閃出兩股無比狠毒的煞光,射向藍旌,似欲將之生吞活剝才得甘心。二人旋轉二圈,竟都毫無機會。驀地賽孟嘗盧益升,身形倏停,雙眼暴睜,右掌巳慢慢抬起,漸漸幻出怪異掌影,罩向藍旌兀立不動的身形,俟機而動!
就在他右掌變招之時,藍旌驀地左轉,一下子堵住了賽孟嘗突襲而至的掌風,使之無從下手。那賽孟嘗嘿的一聲冷笑,放下右掌,接著又慢慢的悄提左臂,臉色顯得異常陰冷可怕。
此時,突然刷刷連聲,廳中,射出了一條快捷的人影,躍向院中,緊接著另一條更較快捷的白影,隨著疾射而出,落地後向前面人影,一指點去。前面身影竟是那江湖中出名的淫魔惡彌陀!
後跟的正是俏姑娘白寧馨,姑娘指尚未到,前飄的惡彌陀洪聲笑道:
「好啊!女娃兒,你較屋中的那三個尤為俊麗標緻,讓佛爺陪你好好玩玩!」
說罷一閃身,躲開指戳,騰身而起,躍向左面房脊,口中卻道:
「來啊!我們大動大動!」
姑娘怒叱一聲,身起掌出,一記柔綿掌風,毫無聲息的襲到惡彌陀身前,惡彌陀一覺柔勁上身,頓時閃身飄下,疾射東房,口中向那西房上的白姑娘道:
「吆!軟綿綿的柔勁,多滑溜啊!乖乖!」
一派下流話,只氣得姑娘柳眉倒豎,杏眼圓睜,一晃身,展開「柳絮飄風」的身法,落於當地,驀地向那立於當地不動的賽孟嘗點去一指,剎時間將藍旌與盧益升的僵局解開。藍旌大喝一聲,一掌向賽孟嘗拍去,賽盂嘗盧益升,亦揮掌相迎,頓時頻施重掌.招招著實的硬拚起來。
惡彌陀一看自己弄巧反拙,突然飄身下落,但就在他下落之時,姑娘卻騰身而起,緊迎著惡彌陀就是一指二掌,齊齊施襲,只擊得惡彌陀連連怒叱,招招被動的應敵,處處顯得掣肘。怒吼連連中,惡彌陀突的拚受一指,雙掌擊向姑娘,姑娘又不願兩敗俱傷,撤指揮掌,硬碰來掌,惡彌陀一見,心下暗喜,掌未對實,借勁即猛撤掌力,踏步後躍,騰身而起,又故技重施,欲以輕功與姑娘較量。他卻不知姑娘輕功乃得自異傳,姑娘微哼一聲,騰身追去,剎時即距惡彌陀僅餘尺許,掌風柔指齊施。惡彌陀不知厲害,依然折身斜躍,姑娘卻迎截而至,一指點去,只迫得惡彌陀仰身蹬腿平飛而下,姑娘即騰躍越過他的身形,一掌自上空擊下,只打得惡彌陀,掌屈身翻,被迫落地後,氣喘吁吁的望著姑娘,臉現驚異之色!
心忖:
「這妞兒怎恁的了得,掌指狠辣,輕功尤高,是誰調教出如此厲害的年輕好手?」
心內思付,但外表可不能現出怯敵之意,乃偽裝驚異的口吻,遮掩道:
吆,吆!妞兒,好俊的功夫!動起來如此快捷,你佛爺可真受不了啦!」
又是一派的髒語,姑娘大是震怒,嬌叱一聲,一記「蘭花手」倏然而至,直襲向惡頭陀前身。惡頭陀一見「蘭花手」,大為震駭,顧不得身份,雙掌齊推,雙腳猛蹬,一式鷹揚隼飛,沖天而上,借勢躍上屋頂,向院外就待逃去。姑娘恨極了這髒話連篇的惡頭陀,懷中掏出「震天雷」,玉手一揚,疾勁的射向惡彌陀.惡賊尚不知是什麼,聞聲抬掌,未回頭即拍擊而下,仰天一聲哈哈道:
「妞兒,我們後會……」話尚未完,身尚未起,「轟」的一聲,屋塌牆翻,夾著一聲淒厲的慘嚎,消失於煙硝灰雨中。
轟聲影響了廳內的戰鬥,南江北河,與一個乾癟的老頭對敵,乾癟老頭乃出名的漠鷹王五,鷹爪功碰上了南掌北拳,威震武林兩大世家,如何討得了好去。本已接近尾聲的戰鬥,突被爆炸聲所驚,尤其那一聲尖銳而淒厲的慘嚎,漠鷹王五,已聽出乃發自惡彌陀之口,不禁緩得一緩,頓時重重的挨了南江北河一拳一掌,只打得他狂吐鮮血,兩眼冒火,胡亂的拒抵兩招,業已不成招式,被南江北河復加一招,即時了帳。
連環性的演變繼續發展,漠鷹王五的狂吐鮮血,被擊倒地。影響了與西嶽東海對手的長白梟穆柯,一怔神之下,東海的一記殺手銅,生生的將之砸得腦漿進裂,四散濺射。鋼刀嗆朗朗落地之聲,驚了那與三個娃兒時敵的南荒邪神豪格飛,回首一望,一抹腦漿恰恰射到,濺了一臉,頓得一頓,玉兒的蘭花手拂出,生生將邪神的腦脈截斷,剎時死去!
屋中人,只有原同白姑娘共擊惡彌陀的中原,在姑娘追擊惡彌陀,囑留屋掠陣,此時一見敵人盡殲,而廳房中適時擁進了自囚室中脫出的八個男女子弟,亂糟糟的吵成—團。原來,八人走出地室以後,來到前面,適見姑娘同惡彌陀,藍旌同賽孟嘗鬥得正酣,看得入了神,待到轟隆一震,這才知道廳中尚有激鬥,一擁而入,竟然是剛剛結束。八人一見三女無恙,頓時齊齊向前慰問,五個老人平日威嚴尚在,此時竟受了冷落。中原見狀,沉聲喝道:
「讓他們屍身抬出去,給盧益升老賊看看!」聲落人動,剎時間抬出外面,向藍旌與賽孟嘗對掌的附近一扔!
齊向場中看去!
只見藍旌藍衫飄飄,神色泰然,那股不怒自而威的氣勢,又已顯露無遺。只是雙腳卻已陷於地中五寸許,而那賽孟嘗盧益升,在招招硬拚,藍旌未施全力,存著要累垮老魔的心理,老魔已是雙足下陷尺許,額際冒汗,臉色灰白,胸腹之間,起伏不停,口中已微聞喘息,顯然已至功力之極限。此時正拼過一掌,望著那不怒自威而又瀟灑的藍旌,心生懼意,又恰恰看到了四方之屍體,頓時勁力全洩,癱軟的向下矮去,腹將及地,突見他神色倏整,向藍旌看了一眼,猛挺身形,奮力拔出雙足,竟連看也不看眾人,神情凝重,步履艱困的,一步步向大廳走去。
五位老莊主尚待攔阻,藍旌卻突的一使眼色,五位莊主頓時停身,只見那一代魔頭,被譽為賽孟嘗的盧益升遲緩的步入大廳之中,稍停,一聲巨烈大震,「轟隆」一聲,大廳中煙硝四起,屋瓦齊飛,牆塌屋傾,一代魔頭竟然自絕於巨型的炸藥轟震之中。
眾人方自嗟歎,倏聽一聲淒厲的呼號,口喊:
「爹爹,爹爹!」
一條纖小的白色身影,踉蹌的衝向大廳之中,一閃而沒。一條藍影,適時穿進屋瓦齊落,煙硝瀰漫的大廳中,疾如鷹隼般一閃而沒。
就在此時,一句淒厲的呼號道:
「公公,你等著媳婦來地府侍候你了!」
廳門口一條花影,突向牆上衝去,白影一閃,瞬眼間險險抓住花影,拉後一看,業已頭破血流。
白姑娘向花影道:
「盧少姐,我知你並非盧爺親子之媳,他自絕以謝武林,你應節度保重才行,何況你已身懷六甲,而且你那良人並不在此,你可想到這些?」
少婦聞聲,只是啼哭不止。
而此時廳中,卻突然一聲大震,屋瓦齊飛,煙硝復起,震聲中一聲銳嘯,沖天而起,一條藍影,夾著白影,疾升大廳屋面以上四丈有餘,嘯聲中含著無比的豪氣……
本是嚇得臉色連變的白姑娘,此時卻面帶笑容的仰首看著那藍衫白影舒緩的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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