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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二 章 文 / 柳殘陽

    往渤海的海口去,從這「泰和鎮」出發,約摸要三天三夜的時間,這是指普通腳力而言,若是緊趕—程,三天兩夜也就能到了。

    敖楚戈與李映霞各乘一騎,奔行甚速,但內行人—看即知,敖楚戈的馬兒乃是萬中揀一的龍駒之屬,比起李映霞那匹尋常馬兒來,要好上太多,因此這—路上,敖楚戈等於全在湊合著李映霞的坐騎往前趕,他的馬兒根本沒有發力奔馳。

    李映霞騎在馬上,面龐緊繃,雙眼直直注視前路,一句話也沒有說。

    雙騎奔了一程,敖楚戈開腔道:「喂!李姑娘,什麼事惹得你心頭不歡呀?自打鎮上出來,你就不聲不響,似是誰得罪你一樣……」李映霞橫了敖楚戈一眼,沒有出聲。

    手指頭在韁繩上繞了幾繞,敖楚戈笑道:「我在想,世上的事,時常總難免有些不合理的混帳搭配……」忍不注放緩了馬,李映霞悻悻地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敖楚戈—本正經地道:「譬如說吧:你那老子,在江湖上出了名的壞得透爛一一酒、色、財、氣加上姦殺擄掠,可以說沒有壞事他不會幹過,而且黑吃黑,以強凌弱,無信無義,兇惡暴戾到極點,但是,卻偏生有你這麼一個好女兒,這不是匪夷所思麼?也不知是他上輩子修了什麼德,居然憑白揀了個寶回來:「李映霞大聲道:「你不要瞎扯,我是我爹的親生的。」

    哈哈大笑,敖楚戈道:「所以我說這樣的搭配太不合理呀!

    李嚴良這種熊貨,怎麼該有像你這樣天仙似的閨女?」李映霞狠狠瞪了敖楚戈一眼,咬道:「我不和你說了!」一抹去額上的汗漬,敖楚戈道:「別生氣,我說這些話乃是有感而發的,並沒有取笑你的意思。」

    李映霞委屈地道:「除了嘲弄我,你難道沒有別的可談?」撫弄著馬兒飛揚的鬃毛,敖楚戈笑道:「有,當然有——譬喻說,我還不知道你會不會武功呢?據我猜測,你該多少懂得一點。但是,只怕精不到那兒去,對不?」李映霞老老實實地道:「不錯。至少比起你來,我所知的這點武藝,是不值一談的。」

    說著,李映霞瞟了膘敖楚戈斜斜背在背後的那只黝黑色的鋼棒。

    敖楚戈笑道:「我和你一樣一——湊合著唬人罷了。」

    李映霞忽道:『敖楚戈,你後面背的這隻鋼鐵的棒子,可僅是一隻鋼鐵的棒子?」敖楚戈道:「你說呢?」搖搖頭,李映霞道:「我認為不會這麼單純。」

    眉毛一挑,敖楚戈道:「其實,如若你不曾聽人說過。仔細看,也可以發現,這並不只是一根鋼鐵棒子而已。」

    這時,雙騎並轡,已奔過一片起伏的荒野地面,前頭,靠著幾株合抱的大椿樹下,正有一片茅頂酒鋪,青布酒招,高高掛起,迎風招展。

    李映霞接著方纔的話題道:「棒子中心,可另有兵刃?」敖楚戈一曬道:「你想看?」點點頭。李映霞頗有興趣地道:「想看。」

    朝前—指高桃的灑招,敖楚戈道:「先歇歇馬吧,也跑了一下午了,到前面的酒鋪子我們打尖,也好潤潤喉。」

    李映霞不放鬆地道:「但你可要讓我見識一下,你那隻鐵棒子中間的東西。」

    敖楚戈道:「遲早你總會見得著的。」

    在那片酒鋪子的旁邊,有一道簡陋的栓馬欄,這種專做過路客商生意的酒鋪子,大多有這樣的設備;敖楚戈牽著兩匹馬朝欄前走,李映霞則獨自一個人站在酒鋪子的門前等他。

    酒鋪裡,剛好有兩個牛高馬大的彪形漢子走出來,看光景兩位仁兄全喝了個七八成的醉意了,他們勾肩搭背地朝外走,—路跌跌撞撞,腳步艙跟。

    李映霞聞到了一股子衝鼻而來的酒味,便不禁厭惡地偏過臉去,同時,也往—邊站出了好幾步。

    兩個大塊頭正朝外嘻嘻哈哈地撞了出來,李映霞這一躲讓,反而引起了他倆的注意,於是,兩條大漢齊齊站注先是醉眼迷糊地互覷一眼,兩個人又同時哈哈大笑,那個滿臉疙瘩的大漢,首先拋開了同伴搭肩的手臂,酒氣熏人的走了上來。嘻皮笑臉地,淫聲哼唱:「老酒一喝心開那裡懷……妹呀子……怎的你才來……鋪上的……呢!那個被褥你先擺好……」李映霞又退最一步,別過臉去,不理不睬。

    摸著臉上大小凸凹的騷疙瘩,一邊用力的擠著褐黑色的小疙瘩頭,這位滿臉疙瘩的漢子,又在那兒口沫四濺的浪哼開了:「我說……那個妹子……呢!你別臊……說著,他的一隻毛手便伸了過來,想要摸一模李映霞的下領。

    猛一遲,李映霞避了開去,粉臉泛音。

    另一個酒糟紅鼻頭的大漢,不禁哄聲大笑,樂得又跳又叫。

    長著滿臉疙瘩的這一位往前一撲,怪叫道:「你別躲呀!我的心肝妹兒……」閃身到了路邊,李映霞嗔目叱道:「瞎了眼的臭男人,你想幹什麼?」呵呵大笑,疙瘩漢子厥起那張怪嘴,臭氣沖天的往前伸:「來,香一個,香一個……」酒糟鼻子的那位嘿嘿笑道:「騷疙瘩,今天你若能把這娘兒帶回林子那邊睡一覺,我便輸你三兩銀子。」

    長疙瘩的大漢擠眉弄眼地道:「你可當真?你他娘的紅鼻子,你可不能瞎風涼,把說話當屁放?」叫紅鼻子的大漢一拍胸膛:「要賭麼?」長疙瘩的漢子大笑道:「賭!老子這就帶她回去騎給你看,他娘的。」

    一轉身,這位長疙瘩大漢瞇著眼,搖搖晃晃地衝著李映霞道:「妹子,聽見啦吧?我業已和我這位夥計賭上了:來吧,跟我到那邊林子頭去。呢!不遠,走路麼?頓飯時光也就到啦!

    去陪我睡上—覺……三兩銀子的賭注,哦,哦,我分你一兩就是了……」李映霞氣得雙目似欲噴火,她尖厲地道:「不要臉的畜牲……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如此的侮辱一個單身女子,你簡直是毫無羞恥,沒有人格的壞東西!」

    大笑著,疙瘩漢子抹了一把口涎道:「鳥的個羞恥……鳥的個人格……我們倆相好一次去,才是他娘的正經……來吧!」

    紅鼻子又在狂聲怪笑。

    李映霞氣得渾身顫抖,連話也說不出了,她目光急轉,這一看,她更加怒不可遏——原來,那邊,敖楚戈斜倚栓馬欄,笑瞇瞇地瞅著這邊廂,敖楚戈這模樣,就像在看一齣好戲那般興致勃勃呢。

    猛一跺腳,李映霞尖叫:「姓敖的,你還在做什麼壁上觀?你就任這兩個畜牲欺負我,調戲我!」

    微微一笑,敖楚戈道:「你不會教訓他們麼?」疙瘩漢子色迷迷地道:「是呀!那位老哥開了腔啦!妹子,你就不會教訓我們麼?你那又白又嫩的小於,觸在身上哪塊地方,也都是叫入癢到心底,麻進骨髓裡的哪……」李映霞厲聲道:「你下流!」往前一上步,疙瘩漢子雙手摸向李映霞的胸部,一邊呵呵笑道:「上流的在這兒。」

    身形微弓,李映霞的左足倏彈,風聲響處,疙瘩漢子險極的一個倒仰躲了開去。

    一側的紅鼻子拍著手大叫道:「好傢伙,看不出這妞兒還會兩下子呢!騷疙瘩,這就更夠勁啦!」

    咆哮一聲,疙瘩漢子怪吼:「你這臭按子.居然敢暗算你家大爺。」

    李映霞蓄勢以待,極度鄙夷地道:「簡直比狗都齷齪!」

    往右一晃,疙瘩漢子卻極快的閃到左面撲上,雙掌合擊,兩腳連掃,動作倒是俐落爽快。

    李映霞躍起三尺,凌空一個跟斗翻轉,抖起一掌,「碰」地一聲將那漢子打得往前搶出四、五步。

    就在這時。

    斜刺裡風聲疾勁,那紅鼻子猛襲向李映霞的背後。李映霞扭腰移閃,那紅鼻子又往後倒挫,反手掌,暴劈向李映霞的面頰。

    蹲身,仰頭,李映霞手腕飛纏,剎時刁住了對方手腕,她奮力扯帶,單足旋伸,那紅鼻頭。已一個狗吃屎的跌出了三尺之外。

    後面,疙瘩漢子瘋狂了一樣衝向李映霞。

    冷冷一哼,李映霞跳到一邊。疙瘩漢子撲空之下,倏掀衣擺,寒光閃處.—柄鬼頭刀已到了手中。

    紅鼻.子也掙扎著從地下爬起來,滿臉的灰土染沾著滿臉的血污,連面頰上的皮肉也擦掉丁一大塊,那個模樣,好不狼狽滑稽。

    疙瘩漢子的醉意,此時也醒了一半有多,他惡狠狠地叱叫道:「紅鼻子,今天非宰了這賤人不可,不出這口氣,我一輩子也不得安寧。」

    一探腰際,「嘩啦啦」暴響聲中,紅鼻子腰裡別著的一條三節棍也撤了下來。他咬牙切齒地大吼:「我們先把這臭按子擺平,玩過後便丟到山坑裡去餵野狗。這賤人今天是死定了!」

    李映霞冷冷地道:「你們兩個畜牲上來試試看。」

    怪叫—聲,疙瘩漢子揮刀立即劈來,但見冷電閃眩中,紅鼻子的三節棍,已長蛇也似的由另一個方向暴響著當頭砸下。

    李映霞飛快騰躍,同時立即出手反擊。

    三個人走馬燈一樣團團簏戰,只見人影翻飛疾掠,此進彼退,忽左忽右,倒也相當熱鬧。

    敖楚戈業已從栓馬欄那邊走進酒鋪子裡,他也沒有理會早已嚇得沒有人色,渾身哆嗦的酒鋪主人,管自取了一筒老酒,搬了張竹椅,坐到門口來,—邊喝酒,一邊翹著二郎腿觀戰。

    逐漸地,李映霞落了下風。

    那兩個漢子功夫不弱,尤其那一股子狠勁更屬銳不可擋,他們又都執著兵器,時間一長,李映霞便有些招架困難了。

    李映霞的兵刃掛在馬鞍上。

    喝了口酒,敖楚戈笑道:「李姑娘,可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在刀光棍影中氣喘吁吁地穿走閃挪著,李映霞惱恨地叫道:「你還在看什麼光景?」搖晃著腿,敖楚戈好整以暇地道:「放心,你輸不了。」

    連連躲過三棍一刀,李映霞翻掌斜劈對方,立即又叫著道:「快來呀!你!」

    又喝了一口酒,敖楚戈抹去唇角的酒滴,輕描淡寫地道:「要我親自來對付這兩個飯捅?他們配麼?」三節棍險險擦著李映霞的鼻尖掃過,驚出了她一身冷汗,側滾中,又險極的讓廠疙瘩漢子的一刀,她不禁氣急尖叫:「你癡了!你還在猶豫什麼?」敖楚戈笑道:「聽著,照我的指示動作。」

    李映霞又旋身避開一刀,她急道:「見你的大頭鬼!」

    敖楚戈清晰短促地道:「往右躍。」

    本能地朝右跳出。李映霞才覺側面的棍風揮過,敖楚戈的聲音,又及時地傳入耳中:「旋滾三尺,出腿。」

    李映.霞如言側滾三尺,雙腿飛出之下,就那麼準,剛好就賦上疙瘩漢子的背脊樑,將這壞東西一傢伙踢了個大馬爬。」

    「前撲五步,大旋身,雙掌側揮。」

    敖楚戈的聲音急促連貫,李映霞立時動作,紅鼻子楞頭楞腦的揮出七棍便完全落了空。他正莫名其妙,李映霞已神鬼莫測來到身側,雙掌候到。

    弓背暴退,紅鼻子的三節棍,「呼」的往上揚起。

    敖楚戈吃吃一笑:「帖地回轉出掌。」

    李映霞隨聲進,紅鼻子的三節棍凌空打虛,李映霞的右掌,卻已斜斜地劈上了他的腰肋,將他打得一個旋轉,橫摔出去。

    香汗淋漓,李映霞卻呆呆地站立著發楞,她簡直不明白,自已是怎麼樣打贏這場仗的。

    敖楚戈舔舔唇道:「過來歇會吧!你勝啦!」

    怔怔地望著敖楚戈,現在,李映霞才知道人家為什麼在江湖享有如此盛名,威聲更是這般喧赫了——武學之道,竟然恁的虛玄,這略略的一點,卻勝過比試者多年也悟不透的竅要,而且,更在動作上有著難以置信的奧妙發揮。

    敖楚戈眨著眼道:「你在發什麼楞呀?」走了過來,李映霞面紅如霞,微喘著,忸怩地道:「謝謝你了……」敖楚戈正想回話,卻又伸手將李映霞攔到一邊去,原來,剛才摔跌倒地的兩位仁兄,業已爬了起來,兩個人竟踉踉蹌蹌地走向這裡。

    在六、七步外站定,那疙瘩的漢子嘶啞地吼叫道:「你這在陰處算計人的狗種,背後放冷箭不是英雄,有本事就面對面的硬幹一常」瞇上眼,敖楚戈道:「說的是我麼,乖兒?」紅鼻子怪喊著,三節棍又舉了起來:「我操你的六舅,你還裝你娘的那門子蒜?全是你暗裡做的手腳,否則,這婊子憑什麼能佔得了上風?你給老子滾過來領死!」敖楚戈和氣地道:「你們兩位,還是轉個身,邁開腿,拚力逃命去的好!你們要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否則,怕你們就一輩子也跑不動嘍!」疙瘩漢子氣沖牛斗,灰頭土臉地咆哮:「放你娘的屁2我們要活劈了你這王八羔子!」

    紅鼻子也跟著叱喝—一一邊搓揉著方才挨了一掌的部位:「給老子滾過來,看老子怎麼收拾你這邪龜孫!」

    安坐不動,敖楚戈展顏笑了:「你這生了—個酒糟鼻子的豬頭三,你注意了,我現在就幹掉你。」

    「你」字尚跳躍在空氣中,—溜冷電已筆直暴射,紅鼻子但覺眼前一亮.連什麼光景也沒看清,整個人已窒息著倒仰出去,咽喉中血.噴如泉,三節棍脫手拋起了一個老高。

    疙瘩漢子在一驚之下才往旁躲,腦側候涼,他的一隻耳朵業已血淋淋的飛上了半天。

    敖楚戈仍然端坐椅上,就著竹筒喝酒,他是那麼安詳、從容,就好像他根本未曾離開過這張椅子一樣。

    看得較清楚的是站在後面的李映霞,但是,她也僅只是發覺敖楚戈的身子只是向前微微的仰了—下而已,甚至連她也沒察覺敖楚戈手上的那溜寒光,是怎麼出現的?是怎麼隱斂的?疙瘩漢子掩著傷口僵了一僵,卻立即見了鬼似地狂號著。

    轉身飛逃而去,他是跑得那等的快法,倒真的個如敖楚戈方纔所警告他們的話——最好是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吁了口氣,敖楚戈看也不看那逃走的人一眼,悠然地道:「李姑娘,你不妨進去喝口水,淨淨臉,我們再歇一會就該上路了。今晚投宿三十里外的『徐家墟』,那裡我熟,可以找個合適的地方下榻。」

    神態中,敖楚戈就像完全不知道他剛才殺過人般,半點激動或憐惜的表情都沒有。

    李映霞覺得喉嚨發乾,她澀澀地道:「敖楚戈……那人怕是死了。」

    笑笑,敖楚戈道:「一定死了。我出手之下,可以確定自己創敵的分寸,決不誤失。方才.我原也未曾打算叫那豬頭三活著迫遙的。」

    李映霞笑又笑不出來,她吶吶地道:「你出手,好快……」敖楚戈平淡地道:「半輩子功夫練下來,也無非是練的這個『快』字。李姑娘,生死存亡,往往也就分別在那一發之微的快上,你千萬要記住了。」。

    李映霞道:「我會記得。」

    敖楚戈安詳地道:「與人對搏,不出手便罷,一旦出手,必須制敵機先,採取主動。不干便不幹,要是干了,你就得橫下心來,一路於到底。」

    不覺機伶伶地—顫,李映霞苦笑道:「我,我自己知道,我不是慣於殺人的材料。」

    微微一笑,敖楚戈道:「這樣最好。其實殺人取命,亦非樂事,有更佳的消遣法,才是比較愉快的。」

    李映霞輕輕地道:「我們走吧。」

    敖楚戈問:「你不進去喝口水,擦擦汗了?」搖搖頭,李映霞道:「不必了,我只想盡快離開這個地方。」

    站了起來,敖楚戈在竹椅上放了—小塊碎銀,過去牽過馬匹來,與李映霞雙雙上馬,頭也不回地奔向前面的道路。

    蹄聲清脆地敲擊著地面,一下一下地傳向遠處,鞍上,李映霞的形色,有些兒惶惶不安,她不時左顧右望,在探察著什麼動靜。

    敖楚戈懶洋洋地道:「不用看了,他們會來的。」

    吃了一驚,李映霞忐忑地問:「你是指……」敖楚戈笑了笑,低沉地道:「剛才吃了虧的那位朋友不會就此甘服的,他一定回去搬請救兵去了。你不記得他說過要帶你到什麼林子裡?他還表示那地方離此不遠,走路也只頓飯功夫便可到達。所以,我判斷他們就要來了,或在前面,或者就在附近。」

    不自覺的地放緩了坐騎的奔馳的速度,李映霞有些不安地道:「你肯定—一那個登徒子真的一定會找人來向我們報復?」敖楚戈道:「這是無庸置疑的。」

    咬咬下唇,李映霞搖搖頭:「真是無妄之災。」

    敖楚戈笑道:「那兩個不開眼的小子完全是自找的、在他們受到教訓之前,原有很多機會給他們逃生,但他們自己放棄了,奈何?」李映霞輕聲道:「我發覺,你對流血殘命的事,好像天生成的無動於衷,一點也不認為那有什麼不得了……」』微微一笑,敖楚戈道:「本來就是這樣,流血殘命又哪算得是什麼『不得了的事』?」李映霞喃喃地道、「冷酷。」

    敖楚戈道:「當你經歷多見識多了,也就會和我一樣的感覺麻木啦。」

    李映霞輕輕歎著:「這種事,不是沒有見過,而且,說老實話,我也見得不少,但我卻一輩子也不會習慣。叫我見人流血毫無感觸,這是不可能的。」

    敖楚戈道:「你的令尊雙手沾血,殺人如麻,他平時沒教你怎麼去適應這樣的環境?」哼了哼,李映霞道:「我爹並不似你形容的那樣惡劣!」

    敖楚戈啞然失笑:「當然.至少在你的立場上來說是如此。」

    抽了腋下的絲巾來揩揩鼻端上的汗珠,李映霞沒好氣地道:「敖楚戈,怎麼每次和你說話,講著講著你就諷刺到我爹來了?」敖楚戈道:「這不是諷刺,我說的是實情。」

    一瞪眼,李映霞嗅道:「實情?見你的鬼,完全是歪曲事實!」

    敖楚戈輕描淡寫地道:「你這樣替令尊掩飾強辯,固然出自一片篤孝。但你心中卻是虛慚得很,可是?因為你自己也明白,令尊的所行所為的確令人不敢恭維……」李映霞氣咻咻地道:「姓敖的,請你不要老在這個無聊的問題上繞圈子了,行不行?」感喟地搖搖頭,敖楚戈道:「真是江河日下,我……」疑惑地看了敖楚戈一眼,李映霞問道:「什麼意思?」敖楚戈道:「本來,你稱我為『敖壯士』,後來又連名帶姓地叫我敖楚戈,如今,乾脆就吆喝著『姓敖的』了,在你的心目中,我顯然是越來越不值錢,越來越沒份量了,這不是『江河日下』又是什麼?所以說,我似乎也真不懂得做人……」李映霞不禁粉臉微熱,口中卻強橫地道:「這都是你自己找的——你不該隨意污蔑我爹,更不該……不該提出那樣混帳不要臉的臭條件來要協我,你既不自尊重,我就可以隨便叫你!」

    敖楚戈笑笑,道:「令尊老大人素行如此,叫我如何為他美言承奉?而你我之間的約定也只是彼此交換的代價而已,蒙你允諾,又何謂『不自尊重』?」窒了窒,李映霞道:「你是強詞奪理!」敖楚戈閒閒跑道:「女人蠻橫亂來,都是同樣的莫名其妙,硬要將是作非,我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水汪汪的鳳眼斜睨,李映霞道:「聽你口氣,像是認得不少女人,而且頗有此項行徑啦?」敖楚戈吃吃笑道:「浪跡天涯,這種艷遇有時是難以避免的。」

    李映霞俸然道:「不要臉!」

    敖楚戈道:「吃醋麼?」

    李映霞咬著牙道:「我吃你什麼醋?」

    哈哈一笑,敖楚戈道:「如果吃醋,便是證明你已對我產生情感了。有了情感,我相信,當你履行條件的時候,我們彼此間都能享受到更高的心靈上的昇華。」

    臉兒倏紅,李映霞又羞又窘地道:「你,你,你……你簡直狗嘴裡長不出象牙來!」

    敖楚戈平靜地道:「狗嘴本來也不是長象牙的地方——就如同我不堪比擬正人君子是一個道理。但我卻承認你是一位非常善良的女孩子……」李映霞忽道:「敖楚戈,假如——我在你救出我爹之後,不答應履行條件,你會怎麼樣?」吃吃笑了,敖楚戈道:「這話問在我尚未救出你爹之前,總算很不錯,因此我也明確地告訴你,如果你屆時毀諾食言,我將會繼在『十一邪』之後再擄禁你爹,但那個時候,便將不是以你自己的身體可以交換得了的。你還不明白,如若我要糟蹋一個人起來,我的方法是多得不勝枚舉的……」暗中吸了口涼氣,李映霞道:「但……假使你救不出我爹,或者救出之後你身受重傷又怎麼辦呢?」敖楚戈頓首道:「問出這兩個問題,足證你還稍有頭腦。當然,救不出你爹,你自不必履行條件,事實上,那時即使你想履行,也沒有對象了。如果救出你爹之後,我卻身受重傷了,不能接受你的誠意時,我當然自首放棄,算你白揀了便宜!」

    李映霞忍不住笑道:「你的回答這樣乾脆,倒像是早已胸有成竹!」

    敖楚戈道:「我做什麼事不先有腹案?你以為我都是出於一時的衝動麼?傻丫頭!」

    李映霞厥厥嘴,道:「我不是傻丫頭。」

    敖楚戈道:「很好,我比誰都希望你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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