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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一章 矯矢電閃寒水紅 文 / 柳殘陽

    南幻岳冷冷笑道:

    「可是?東西卻在我們手上呢。」

    鼓著嘴的焦大藏訥訥的道:

    「這沒有關係?我們可以搶回來,很容易的……」

    楊貪兇惡的瞪了他一眼,咆哮著:

    「你少搭腔,***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焦大藏胖驗通紅,頗不高興的道:

    「動不動就罵人,我是你的兄弟,又不是你的兒子……」

    楊貪吼道:

    「你再囉嗦一句,老子就扭斷你的脖子!」

    南幻岳插嘴道:

    「其實,焦兄倒是個老實坦誠的好人。」

    楊貪神色猙獰道:

    「你照不照我的話去做?」

    南幻岳道:

    「你又要留下『白朱雀』,又要叫找們互摑嘴巴,未免太過分了吧?」

    楊貪粗暴的道:

    「這好叫你兩個狗男女知道出言有意!你們是照不頤做?」

    潘巧怡毫無表情的道:

    「姓楊的,你大概忘記你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了,你不妨找個地方瞧瞧你自己的模樣,像不像一頭人猿畜生?」

    楊貪黝黑而橫肉纍纍的面孔抽緊了—下,冷酷的注視著潘巧怡,纍纍緊硬如鐵:

    「賤人,我為了這朵『白來雀』,本來不想再觸犯老毛病的,如今看來,你是非要令我觸犯不可了……」

    潘巧怡昂起臉來,冷峭的道:

    「拿這一套唬別人去,你嚇不住我!」

    「鬼見愁」楊貪的面孔上呈現著一種令人顫慄的狠酷神情,他的滿頭金髮在閃閃映爍,襯著那只魚眼內的冷凜光芒,看上去,宛如一個自幽冥中來臨的拘魂魔鬼,冷森的,他道:

    「大藏,你還在等什麼?」

    「焦一記」焦大藏忙道:

    「我去收拾他們兩個啦?」

    楊貪暴烈的叱道:

    「通通宰了!」

    於是,只見焦大藏全身—曲,整個身形便像只大圓球似的騰跳上了半空,又骨碌碌的直墜而下,臨到地面,他的四肢驟然伸展,卻竟以一個優美輕柔至極的姿勢,毫無聲息的飄然站穩!

    這種輕身術的現示,看在潘巧怡眼中除了覺得有點奇怪之外,還沒有什麼別的想法,但是,南幻岳不禁暗自驚心了,他愕然的注視眼前這肥胖又憨態可掬的焦大藏,他幾乎不敢相信對方居然懷有這樣的功夫——在五十年前即已絕傳了的苗族「大黑巫」龍格瑪所獨擅的輕身術「龍珠躍浪」!

    焦大藏一見對方的驚訝之色,不由洋洋得意的道:

    「你害怕了麼?夥計,這可是正宗的龍格螞絕傳之學『龍珠躍浪』,嘿,雖然我只從他兒子那裡學到了這一手,不過……」

    石脊上,楊貪大喝道:

    「你胡說些什麼?還不趕緊動手?」

    焦大藏嘟著嘴巴,一肚皮不痛快的道:

    「好了,把『白朱雀』紿我,然後我再殺你們;」

    南幻岳一笑道:

    「不給,你們有本事,就來搶吧!」

    潘巧怡恨聲說道:

    「紿他些討教——這兩個狂人!」

    焦大藏怒道:

    「我可是真要殺你們哪!」

    潘巧怡冷冰冰的道:

    「憑你?你哪兒風涼哪兒去吧!」

    焦大藏呆了呆,喃喃的道:

    「什麼意思?什麼風涼?我去哪裡風涼?」

    南幻岳將潘巧怡拉到身後,一笑道:

    「老友,你外號稱『焦一記』,可是你的武功也只懂得一招而已?」

    焦大藏點點頭,老老實實的道:

    「是的?我一共只曉得一招,這一招是跟『班瘋子』學的,他快死了,我在一座破廟裡遇見他,當時他的模樣好難看,也好可憐,找答應替他買了一壺酒和一包五香花生,他一面喝著酒,一面教了我這一招,說是藉以報答我的善心,可惜他只能教我這一招,剛剛教完,他的酒還僅喝了一小半,便歎了口氣伸直了腿啦……」

    南幻岳怔了怔,道:

    「班瘋子?在二十多年前以一套『四魁掌』赤手空拳打遍江湖的『巨掌王』班瘋子?」

    焦大藏哈哈笑了,連連點頭:

    「喝,夥計,你的見識可真叫博廣,說得一點也不錯,對了,就是他,『巨掌王』班瘋子……」

    臉上又透出婉歎的神色,他接著道:

    「唉,可惜他死得太快了,只教了我這『四魁掌』的第一招『魁呈踢斗』,要不然,我再給他去買壺酒,再蘑菇著他?說不定他還會跟著傳授我第二招,第三招,甚至將『四魁掌』全傳授給我……」

    南幻岳瞇著眼道:

    「就以真這一招『魁星踢斗』,我說老友,你便能闖蕩江湖了?而且看樣子你還頗有了點名堂出來呢……」

    焦大藏笑嘻嘻的道:

    「你別不信,我就只懂得這一手,可是,從我出來闖江湖開始,可就沒有人能擋過這一記『魁星踢斗』,所以,他們便叫我『焦一記』了,這也難怪,我打了這多年的架,打來打去,總是只這一記呀……」

    南幻岳笑笑道:

    「其實,方纔你施展的那手輕功——『大黑巫』龍格瑪的『龍珠躍浪』也頗為了得,火候相當精純呢……」

    焦大藏微微忸怩的一笑道:

    「真的?你太過獎了,說起來也有些不好意思,那是龍格瑪的兒子看上了我老婆的一串琉璃項珠,硬要討,我和我老婆不肯,他便以傳達他父親的這門輕身功夫口訣為交換,就這樣,我照著這口訣苦練,才有了今天的結果,龍格瑪的兒子在傳述口決的時候,大約是喝醉酒了?他清醒之後,還跺腳失悔,懊恨得自己扯發捶胸,把頭臉直往泥地上擦撞,可是業已來不及了啦,我全清清楚楚記到腦子裡了……」

    南幻岳點頭道;

    「有你的,老友。」

    焦大藏搓著一雙胖手,笑道:

    「哪裡哪裡,這只是叫什麼……哦,因緣機會罷了……」

    南幻岳親熱的道:

    「老友啊,看樣子你這人又坦誠,又篤厚,是個可交的朋友,咱們何妨好好的交往,結一段情誼?」

    焦大藏咧嘴笑了道:

    「好呀,我這人最喜歡結交朋友了……」

    石脊上,楊貪的一張黑臉全漲成了朱紫之色,他雙目怒突,嘴唇歪曲,氣湧如山的大叫:

    「龜兒子的焦大藏,你被鬼迷了心竅了啦?還不動手宰人,在那裡和他套你媽的什麼交情?」

    焦大藏驀地一怔,一怔之後這才如夢切醒般意識別彼此間的立場與他自家原來的目的來,急忙退後一步,他搖搖頭道:

    「我差點忘了,不行,我不能和你們交朋友,我要搶過那朵『白朱雀』,然後宰殺你們,我楊哥已經在冒火啦……」

    南幻岳吁了口氣,道:

    「你真忍得下心來殺我們?老友啊,我們無仇無怨,只為了這朵『白來雀』,你便要用兩條生命來做犧牲?」

    踏上一步,他接著道:

    「況且,我們兩人也並沒有什麼錯處,錯在你們,你們又要搶劫,又要逞兇殺人,是不是做得太過狠毒了一點呢?」

    焦大藏猶豫的,喃喃的道:

    「是……是有些狠毒了點……但……但我們要這朵『白朱雀』……而你們剛才又說話太難聽了……」

    南幻岳一笑道:

    「這樣吧『白朱雀』,雖是我們辛苦得來的,但我答應分你們一半,至於我們說話太難聽,你們也不一樣說話很難聽麼?所謂『相罵無好口,相打無好手』,大家爭執起來了,實也控制不住彼此間情感上的衝動,雙方全罵過了,就算扯平,好不好?如此一來,不就皆大歡喜啦?」

    焦大藏迷茫的道:

    「你這樣說,也好像很有道理,而且,我楊哥兒喜歡殺人,我可不大喜歡,殺人常常是血糊淋漓的,實在叫人噁心……」

    南幻岳一拍手,道:

    「好極了,英雄所見略同,咱們就這麼一言為定,不打啦?」

    焦大藏吶訥的道:

    「這個……我得問問楊哥兒……」

    說著,他轉回身去,仰起頭,結結巴巴的道:

    「哥,哥兒?你可聽見啦?我,我看呢,還是算了吧,這兩個人也都挺不錯。他們也答應將那『白朱雀』分給我們一半,一半夠了,貪多不太好……」

    卓立石脊之上,楊貪金髮迎風飄拂,雙腕上的銀亮護手閃閃生輝,他面色鐵青,目光如刃,寒森森的道:

    「大藏,你再不動手,老子就下認你這個鳥操的兄弟!」

    焦大藏胖臉通紅,窘迫的道:

    「哥,哥兒,人家已經答應分我們一半——」

    楊貪突然大吼:

    「我們全要!」

    焦大藏瑟縮了一下,道:

    「你真橫……難怪你的名字叫楊貪,大貪了……」

    楊貪咬牙切齒,吼道:

    「趕快收拾這一對狗男女,莫要逼得老子拔了你的香頭!」

    焦大藏萬般無奈的點點頭:

    「好吧!」又轉回身來,他尷尬的笑了笑,道:

    「對不住嘍,我哥兒非要逼我動手不可,我拗不過他……」

    南幻岳氣定神閒的道:

    「要動手他為什麼不動,卻硬逼著你來打前鋒!」

    焦大藏放低了聲音道:

    「你不知道,這是我哥倆一向的規矩,我先動手,我若打不過去,他才接上,他的功夫可比我高得多啦……」

    歎了口氣,他又悲傷的道:

    「實在叫我心裡難受啊,我本心是不想殺你們的,尤其你那渾家,生得好標緻,捏她一把都會心癢,怎捨得下手打殺呢?我哥兒逼著我,我沒有法子,你們死了,可也得原諒我啊……」

    南幻岳點點頭,說道:

    「我們不會怪你的,老友。」

    潘巧怡在他身後,啼笑皆非嘀咕著:

    「真是天下之大,什麼樣的人物都有,這個愣頭青……」

    焦大藏又歎了口氣,忽然抬頭朝天上看,用手一指:

    「哥,那是什麼?」

    本能的,南幻岳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而就在他的眼光剛剛仰起的一剎,焦大藏身形如電,斜身撞進,他的雙掌掌心向上,微沉暴合,一片旋滾的勁力呼嘯激盪中掌刃上下迸出,同一時間,他的右足已快逾閃光,一跳彈飛!

    來勢之怪異兇猛,簡直匪夷所思,南幻岳倏覺不妙,雙臂反拋,將自己借同身後的潘巧怡一起帶出六步,而焦大藏的掌沿堪堪擦胸過去,情況之險,可以說大出南幻岳的預料!

    焦大藏未中,似也愣了一愣,也奇怪的道:

    「你竟躲過去了?真想不到。」

    面頰上被剛才那片掌風拂過,就像刀子括了一層皮去似的隱隱生痛,南幻岳可再真了,他怒道:

    「看你這人扮像老實,卻怎的如此個陰毒法?—邊詐別人的注意,一邊就抽冷子動上了手?這簡直太不講道義了!」

    焦大藏理直氣壯的道:

    「這是班瘋子教我的,他說,待要決心動手了,就得三不管的抽冷子猛打,最好能夠將對方的注意力吸引開,就像我剛才那樣——」

    往上一湊,他又用手朝天空一指:

    「咦,那是什麼?」

    南幻岳幾乎又將眼轉頭看去,卻在目光微轉的瞬息突然警覺——可不是,焦大藏又是一記「魁星踢斗」罩了上來!

    那雙掌的微沉,聚合,那掌式的劈擊動作,可以說快速得無以比擬,尤其右足的飛彈,更是神來之筆,精妙至極,整個的招式是完整的,詭密的,天衣無縫又無懈可擊的,明明看著是這一招,但就像沒有法子加以破除!

    「嗖」的躍開,南幻岳反手如電,九十九掌暴扼敵人,焦大藏三不管又是一記「魁星踢斗」,足尖卻差一點又踢中了南幻岳膝蓋!

    凌空滾躍中,南幻岳的身形倏然左右挪轉,連連躲避對方的攻擊,突然間,他的雙掌帶起一串尖銳的破空厲嘯,掌影穿飛如漫天的血刀,呼號迴旋著自每一處的空間形成縱橫不規則的交織勁力捲向焦大藏!

    剎耶間,焦大藏似是眼前的凌厲的陣勢所驚窒信了,他倉皇後退,卻又在後退的頃刻再度迎上,又是一記「魁星蹋斗」!

    掌與掌變擊,勁道和勁道互撞,狂飆攪合著狂飆風,兩條身形同時閃退,俱未受損,但是,焦大藏卻在喘息了!

    忙得像一抹彷彿欲待追回干百年過往的流光,南幻岳的身形甫退又再返回,就像他根本未曾退過一樣,摟頭蓋頂的三百一十七掌九十七腿又宛如狂風驟兩也似罩向了對方。

    他的動作太快,几子已將彼此所隔的空間幻於無形,將那一丁點的時光停頓化做未來,當焦大藏一口氣尚沒來得及喘,漫天的掌影手形業已將他圈了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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