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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仗義拔毒 文 / 柳殘陽

    就在這緊要時刻,任霜白悄無聲息的從松棚內走了出來;他身披羊皮褥子,面色泛白,加上多日來未曾修刮的鬍渣子,頗有落魄江湖的味道,毫不起眼。

    唐百仞眼尖,任霜白甫始現身,他已然查覺,因為摸不清來人是個什麼路數,再者松棚低矮狹隘,先前沒有注意,如今突兀冒出一個人來,難免令他起一陣短暫的錯愕,只在錯愕之間,任霜白已跨到山徑邊上。

    坡上的向山也發覺到任霜白的出現,他在一愣之後,急忙轉眼瞧向唐百仞,要看看他們老大待怎麼因應處置。

    嚥了口唾沫,唐百仞瞪著任霜白,陰惻惻的啟聲道:

    「朋友,你是幹什麼吃的?」

    任霜白笑得和和氣氣:

    「我什麼也不是,和各位一樣,浪蕩江湖混口飯吃而已,我與各位僅有一點迥異之處——我是心安理得的混飯吃,不似各位強取豪奪,橫行霸道,靠著人多勢眾耍那種不要臉的下作把戲!」

    唐百仞窒噎須臾,勃然大怒:

    「他娘的,你紅口白牙,罵的是我們兄弟?!」

    任霜白道:

    「否則,你以為我罵誰?」

    汗流浹背,氣喘吁吁的倪麗詩樂了,她拚力揮展「孔雀翎」,邊振奮的大叫:

    「罵得好,任霜白,虧得你及時現身,他們以眾凌寡,兩個打一個,你要再不來,我眼看著就撐不住啦!」

    司徒衛打了個暗號給焦五福,兩人飛快抽身脫離戰圈,各自斜轉,已將任霜白左右空間封死,同楚清元激鬥中的閻東立也一個斤斗倒翻回來,正好卡住任霜白的退路,三個人的應變好快!

    唐百仞微微揚起面孔,冷笑一聲:

    「兄弟們,不知從哪裡鑽出來這位新朋友,一照面就唾我們滿頭滿臉,敢情是替這對狗男女打抱不平來了,娘的,他把我們哥五個全當愣鳥看啦!」

    司徒衛厲聲道:

    「難怪他們膽敢在此盤恆,看來有恃無恐,找到了靠山,怕只怕這位靠山不夠硬扎!」

    唐百仞沉著臉道:

    「天下盡多冤死鬼,就因為有這麼些好管閒事,不識輕重的二百五,娘的,出來混世面,沒有幾下子如何端得穩?想逞強出頭,且拿出點玩意來看看!」

    抹著汗水,倪麗詩猶在喘著:

    「任霜白,這幾個不知死活的東西,腳踩在棺材板上了,還兀自說大話,使凶橫,給點顏色他們看,叫他們知道厲害!」

    任霜白笑道:

    「左不過是生死分明罷了,談不上什麼厲害不厲害。」

    焦五福怪叫起來:

    「我操,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這傢伙衝著咱們叫陣啦!」

    唐百仞大吼一聲:

    「幹掉他!」

    司徒衛立即響應,雙錘齊出,目標是任霜白的腦袋。

    「斷腸紅」激起兩道光華,一抹冷電猝射司徒衛,另一抹赤芒分襲焦五福,任霜白甫一出招,便是「劫形四術」中的第二式「分魂裂魄」!

    司徒衛但覺眼前一花,在眩目的寒光閃耀下他的雙錘已然落空,身子急往後退,額頭頓感一剎乍涼,充斥瞳仁裡的已是一片殷紅!

    另一端,焦五福變起肘腋,慌忙揮棍截擊,行者棍才伸出一半,三寸長的一段棍頭已「嗖」聲飛削而脫,他人向側翻,脊樑上一塊血淋淋的人肉已隨著掠過的赤芒拋甩,痛得他尖嗥一聲,差點一跤摔倒。

    只此一招,「惡膽五毒」便傷了兩員,這等結果,不但唐百仞與他的兄弟伙們看傻了眼,連再次目睹任霜白刀法的楚清元、倪麗詩兩口子,亦禁不住目瞪口呆。

    任霜白緬刀下指,有如一條軟蛇,瞧他氣定神閒的模樣,彷彿司徒衛、焦五福的挨刀受創,和他全然無關似的。

    伸手一抹額頭,手上染滿鮮血,司徒衛嘶叫著:

    「這是什麼邪門?是什麼妖法?這也叫對陣交手?」

    焦五福面青唇白的呻吟一聲:

    「我操,這傢伙八成使的障眼法,人手執刀,有這麼快的?」

    唐百仞強自鎮定,語調僵硬:

    「朋友,你到底是何方高人?我們兄弟與朋友你素不相識,自無恩怨可言,俗話有道,光棍不擋財路,朋友你何苦橫插一腿?」

    任霜白道:

    「我不是管閒事,亦無意橫插一腿,只緣天下有個理字,便江湖討食,也該討在個理宇上,各位憑藉暴力,形同敲詐勒索,就大大的無理了,若放任各位橫行霸道,則公義何在?勢弱的一方更別想活下去了。」

    唐百仞忍耐著道:

    「朋友,我們最好井水不犯河水,你高高手,我們辦完事調頭便走;這其中內情複雜,決非如姓倪的婆娘和姓楚的所言那般單純,總之,他們在混淆黑白,顛倒是非,朋友你不可只聽信一面之詞………」

    任霜白形態安詳的道:

    「那麼,你們各位又有個什麼道理可說?」

    猶豫片刻,唐百仞含混的道:

    「江湖一把傘,說的原是大家有遮攔,財路嘛,見者有份,不作興獨吃獨吞;我們兄弟求的不過是份內之數,並未逾越,他兩個卻一毛不拔,慳嗇至極,妄圖全數中飽,一腳踢開我們……」

    倪麗詩氣極叫道:

    「放你娘的狗臭屁,姓唐的,你完全滿嘴胡說,一派虛言,你才在顛倒是非、混淆黑白,徹底的歪曲事實;『漕運河』的霉米,是我們打通關節,拿本錢買下的,你上門硬索一成已然強人所難,後來更提高到五成吃紅,他娘的,你們這叫『吃紅』?你們這是吃人肉喝人血,吃了喝了還不吐骨頭,我倆不答應,你們就要殺要砍,土匪強盜也沒有你們這麼窮兇惡極!」

    唐百仞有些惱羞成怒:

    「財路是見者有份,你們只得兩人,我們兄弟卻有五個,五比二,我們才要求分一半,有什麼不對?是你們不識相,過於貪婪,始起了衝突.這也怪得了我們兄弟?」

    倪麗詩豎眉瞠目加上咬牙:

    「簡進胡說八道,不可理喻!」

    任霜白淡淡的道:

    「唐老兄,我只有兩句話請教。」

    唐百仞勉強一笑:

    「請說。」

    任霜白道:

    「俗話說,無功不受祿,受祿必有功;倪姑娘與楚兄所做的這趟買賣,各位可有出力之時?盡心之處?」

    乾咳幾聲,唐百仞支吾著道:

    「我說過,財路嘛,見者有份,不能獨吞獨吃………」

    任霜白笑了:

    「官府有庫銀,錢莊有金條,大生意家財富堆集如山,難不成都見者有份?唐老兄,若照你這樣說,早就大發了,何須再拋頭露面,於此強梁行徑?」

    唐百仞臉色大變,雙目凸瞪:

    「朋友說話也太尖刻,這豈是解決爭紛之道?」

    任霜白道:

    「我只是就事論事,唐老兄,爭紛能否解決,端在各位一念之間,因為爭紛是由各位挑起,要戰要和,全看尊意了。」

    環顧一眼自家兄弟。唐百仞吃力的道:

    「朋友,這件事你非管不可?」

    任霜白斷然道:

    「不錯,管定了。」

    那司徒衛抹著面孔上斑斑血跡,猙獰如鬼般吼叫:

    「奶奶的,出道這許多年,從也不曾受過如此鳥氣,簡直欺人太甚,老大,要是容他得逞,我們兄弟往後怎麼混法?」

    焦五福也跟著吆喝:

    「拼了他娘的再說,不怕他刀快,就怕兄弟五個不齊心!」

    這已明白表示要併肩子一起上了,但唐百仞一想到任霜白剛才露的那兩手,就不禁背脊泛涼,手心冒汗,若非勢不得已,他實在不敢造次;擺擺手,他道:

    「朋友,我們再打個商量如何?」

    任霜白道:

    「怎麼說?」

    唐百仞神情曖昧的道:

    「大家都在外頭討生活,勞苦奔波,流血流汗,為的不過是銀子,我看朋友你也不是什麼手頭寬裕的人,這樣吧,等我們做倒這對狗男女之後,將所得分你一半,你看如何?」

    任霜白道:

    「這倒是個皆大歡喜的辦法……」

    驟聞此言,倪麗詩頓時大罵:

    「任霜白,你不要上他的當!」

    楚清元亦十分意外,舌頭打結道:

    「任兄,呃,任兄,你可要三思而行……」

    任霜白沒有答理他們,只反問道:

    「不過,假如我有此意,又何須僅取一半?唐老兄,在各位追來之前,我就可以動手劫奪,將他們身上的錢財盡入囊中,我這樣說,你不會認為誇張吧?」

    一心認為「有錢可使鬼推磨」的唐百仞,此刻不由大為窘迫,在他的觀念裡,天下哪有單講義理不求財富的人?眼前偏偏就出現了一個,更窘迫的是,他居然沒有想到人家的優勢地位,憑那樣的本領,想撈銀子不啻手到擒來,人家若起如此貪念,他兄弟伙們尚有什麼餘光可沾?

    倪麗詩如釋重負,滿心歡喜的嚷道:

    「好個任霜白,果真是個仁義君子,有你的!」

    楚清元撫著心口,連連點頭不迭。

    任霜白又道:

    「現在,唐老兄,你們只有兩條路走,一條是息事撤兵,一條便大家決死一戰,你斟酌斟酌,待挑哪一條路?」

    唐百仞五官歪扭,喃喃自語:

    「欺人太甚……老三說得不錯,委實欺人太甚……」

    就在他喃喃自語的俄頃間,司徒衛暴起三尺,連人帶錘像一座肉山也似撞向任霜白,幾乎不分先後,焦五福也展開行動,以他缺了一截的行者棍當作長矛使用,疾刺任霜白腰側!

    這邊攻擊發起,閻東立的鬼頭刀亦匹練般捲向楚清元,邊坡的向山拔身騰空,一條三節棍已「嘩啦啦」摟頭蓋頂猛砸倪麗詩。

    「惡膽五毒」久經戰陣,配合密切,眨眼間四個兄弟分做三處動手,過程一氣呵成,毫不拖泥帶水。

    慣以直覺感應的任霜白,早就意會到對方可能採取的手段,是而搏殺一起,他並不驚訝,換句話說,他暗中亦已蓄勢待發了。

    司徒衛與焦五福來勢方現,任霜白仍舊如法炮製,「劫形四術」的第二招「分魂裂魄」倏然出手。

    還是那兩抹耀目的光華,還是青森森、赤漓漓的兩道寒彩波動,司徒衛撞撲的衝勢尚未及夠上位置,胸前已驀地爆開一蓬血霧,他整個龐大軀體被反震拋起,重重摔出尋丈之遙!

    焦五福的行者棍「叭」的一聲斷為兩半,從天靈蓋至小腹全被劈開,粘稠的血髓摻雜著濃白的腦漿混和在瘰疬糾纏的腸臟間,原來的形體頓然變異,變異得根本已不俱人形了。

    唐百仞吼嗥有如狼嘯,十枚黃澄澄的金錢鏢銜風急襲任霜白,鏢緣旋轉於空中,發出的裂氣之聲足堪刺耳。

    披在任霜白身上的羊皮褥子「呼」聲卷揚,仿若一片烏雲罩向流星,翻回之下,十枚金錢鏢蹤影不見,好像全在須臾裡消熔了。

    唐百仞的兵器是一桿鋸短了的勾連槍,但見槍尖一抖,若展現一朵雪白的梨花,迎面直洩而至。

    任霜白的身形幻成七個虛實互映的影子,七道冷芒交流穿織,這一招「七魔撒網」不僅封住了敵人的攻勢,連帶把唐百仞逼得又翻又滾,狼狽不堪。

    好不容易險險躲過這錯疊縱橫的刀鋒,唐百仞就地盤旋,再度反撲,勾連槍點戳刺掛,似濺起干百點盈盈水珠,而每一點水珠的內容,俱是利銳的尖勾!

    任霜白雙目不瞬,又一招「分魂裂魄」。

    唐百仞已經盡力閃避了,卻感覺到自己的身法竟如此滯重與緩慢,明明看到鏑鋒泛耀在熠熠的寒光中削來,居然硬是不及躲開——先是勾連槍槍端的倒勾斷落,接著是他的右臂,而後,他眼睜睜注視刀刃切入胸膛,恍惚間,他似乎還隱隱聽到那種沉悶的切肉斬骨之聲。

    任霜白霍然收刀,他知道唐百仞不會承受太大的痛苦,這也是他的原則,令敵人痛快而迅速的死亡,也算是一種慈悲的方式。

    正和楚清元拚殺中的閻東立,已把一切情景瞧在眼裡,他竭力保持鎮靜,依舊奮戰不休,雖然,他亦明白勝算渺茫……

    「惡膽五毒」的老么向山可沒有閻東立這樣的定力,方寸大亂之下招法跟著散漫起來,搏命豁斗講究的是以硬碰硬,各憑所學,最忌諱的便是心浮氣躁,銳氣消沉,他本來與倪麗詩還居於平手形勢,這一慌一亂,立刻落到下風,進退攻拒也完全處於被動了。

    倪麗詩乃沙場老手,對方的頹潰之態她如何看不出來?非但看得出來,往回交手的過程間更有所感覺,她不由暗自心喜,期待機會子敵致命的一擊!

    這當口,向山三節棍一揮落空,暴往斜竄,倪麗詩身形疾旋,「孔雀翎」流光掣閃,向山的大腿上已「撲」聲綻開一道血槽!

    驀地一件黑忽忽的東西飛捲另一邊的閻東立,那件東西又寬又長,像煞一塊鐵板凌空砸來——那當然不是一塊鐵板,而是任霜白的羊皮褥子。

    閻東立甫遭奇襲,鬼頭刀「嗡」聲吟顫,直挑來物,在他的刀尖觸及羊皮褥子的瞬息,強勁的力道震得他腳步急晃,就這麼一丁點的隙縫,楚清元雙矛暴挺,已深深透進閻東立背脊!

    沒有淒厲的慘叫,也沒有悠長的哀號,閻東立悶哼一聲,人朝前搶出幾步,身子搖動數次便一頭栽跌到邊坡之下。

    目睹此情的向山剎時心膽俱裂,五內如焚,他倉惶的視線才跟著閻東立的形體墜落,倪麗詩的「孔雀翎」猝現,不差分毫的插入他的咽喉。

    現場一片沉寂,濃重的血腥味隨風飄漾,橫七豎八的屍體,凝成一幅可怖的圖畫——每在死亡發生,總會有這麼一付圖畫。

    忽然,倪麗詩發出一聲歡呼,激奮的奔向楚清元,雙臂摟住相好的脖頸又蹦又跳,愉悅之情不下採到一座金礦:

    「我們贏了,清元,我們贏了啊……」

    楚清元倒是情緒如常,他苦笑道:

    「你別興奮過度,苦非任兄大力相助,渡你我過此難關,單憑我們二人,拿什麼去贏?所以,贏是贏了,不是我們贏,應該說是任兄贏了才對!」

    倪麗詩咯咯笑道:

    「少在這裡掃興,我們和任霜白如今還分什麼彼此?他勝了仗與我們勝了仗,又有什麼不同?總歸銀子是屬於我們的了,再也不會有人來強索強分!」

    歎了口氣,楚清元神色帶著沉重:

    「麗詩,你不覺得這筆錢血腥氣太重?唉,累上五條人命……」

    倪麗詩不服的道:

    「什麼血腥氣太重?造成這種結果咎不在我,他們賠上性命是因為起自不該起的貪念,財源的本身何嘗有一絲半點的血腥氣?你不要愣拿口黑鍋往自己頭上扣!」

    說著,她望向任霜白,加強語氣道:

    「你說對不對?任霜白。」

    任霜白微笑道:

    「道理不錯,但事實卻令人感到沉鬱,如果不出人命,錢財就更加心安理得了。」

    倪麗詩忙道:

    「但是,是他們逼迫,我們毫無選擇餘地,假如他們不以暴力相脅,就不會有現在的悲慘下場……」

    任霜白長長低喟: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橫豎江湖上的人命如同井邊的瓦罐,隨時可破,是非成敗,也沒有絕對的邏輯可言。」

    楚清元誠懇的道:

    「不管怎麼說,任兄,請接受我與麗詩由衷的謝意!」

    任霜白一笑道:

    「客氣客氣。」

    似乎考慮了一下,倪麗詩忽道:

    「任霜白,我決無不敬之意,我只是想以比較實惠的方式聊表寸心,你,呃,我看你手頭上並不是很方便,是不?」

    任霜白坦白的道:

    「我很窮,因為我欠缺某些人不顧原則的發財路子,人要有所不為,就難得發達起來,骨氣與財富,往往是相逆相剋的……」

    但覺臉龐一熱,倪麗詩訕訕的道:

    「你不是在指桑罵槐吧?任霜白。」

    任霜白道:

    「當然不是,倪麗詩,你太敏感了。」

    倪麗詩顯得十分的真心減意:

    「我的意思,你千萬莫誤會,任霜白,我想給你一筆錢,表示一點我們的感激之忱,另外,你也可以日子過得寬裕些……」

    任霜白搖頭道:

    「抱歉,我不能接受,這並非我故意矯情,倪姑娘,只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之後,若以錢財做代價,這不平之助還有什麼意義存在?」

    倪麗詩急著解釋:

    「任霜白,你彆拗執,我的確是一番好意!」

    任霜白笑道:

    「心領了,倪姑娘,真的心領了。」

    倪麗詩猶待再說,楚清元立即接口道:

    「麗詩,人與人不同,各有天性,你不可再勉強任兄。」

    跺跺腳,倪麗詩惱道:

    「我算大開眼界了,天底下竟然真有不愛財的人,銀子是白的,眼珠子是黑的,見了銀子還有不動心的啊?」

    任霜白道: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倪姑娘。」

    楚清元會心一笑:

    「聽到了麼?麗詩。」

    倪麗詩恨恨的道:

    「楚清元,你還敢假撇清?你我不是一路的貨?我今天所以懂得這些,猶是承你多方調教的呢!」

    楚清元語帶譏諷:

    「如今可好,更則青出於藍勝於藍了。」

    「呸」了一聲,倪麗詩罵道:

    「去你娘的!」

    任霜白過來用腳尖挑起地下的羊皮褥子,準確得如同眼清目明的正常人,然後,他將羊皮褥子披上肩頭,自嘲的笑笑道:

    「隨身的鋪蓋可不能丟了,幕天席地的當口,這床褥子當得實用。」

    楚清元小心的問:

    「任兄,你這件鋪蓋太舊了,給你新置一付吧?」

    任霜白道:

    「不必,尚可將就用著,多謝二位的慷慨,怕是不比尋常吧?」

    楚清元笑道:

    「老實說,我一向大方,不過要叫我那相好的自動掏出銀子,以前還沒見過,任兄是第一個令她如此不惜傾囊的人。」

    任霜白道:

    「不簡單。」

    倪麗詩嚷道:

    「事情完了,咱們也別耽在這裡瞎扯,任霜白,一道走,找個沒有你仇家的地方好好歇一歇,補一補,對了,經過方纔那一陣折騰,你身上的傷口可曾受到影響?」

    任霜白道:

    「還好,傷處不會波及什麼,二位且請自便,我就不遠送了。」

    楚清元倒有些依依不捨:

    「一起走吧,任兄,養好了傷,還可以再摸回來呀。」

    任霜白淡淡的道:

    「在這裡行動方便,只要我的體能狀況許可.隨時都利於動手,繞遠了,一去一回耗日曠時,且不易掌握機先,二位無須多慮,我自會照顧自己。」

    又向四周巡視了一遍,他似是瞧得分明:

    「有一樁事,想求二位在走前幫個忙,不知可不可以?」

    楚清元迭聲道:

    「決無問題,任兄有何囑托,但請示下,我和麗詩定然全力以赴……」

    任霜白道:

    「沒這麼嚴重,楚兄,我只是想偏勞二位,是否可將這五具遺屍覓地掩埋?雖是敵對之人,總不宜暴骨荒郊,使他們入土為安,也算功德一件。」

    楚清元連連點頭:

    「我當任兄有什麼大事交待,原來是此等瑣碎,應該應該,我們馬上動手就是。」

    於是,他和倪麗詩隨即找地方挖坑埋人,休看倪大姑娘是個婦道家,抬送那幾具支離破碎,不成人形的屍體,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而且,起勁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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