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初見情人 文 / 秋夢痕
薛仇與小石頭,正於松林說笑。
突聽厲嘯驟起,場中現出三僧三道,六位俗裝老人,全都怒騰眉梢的.將二人困在核心!
兩位老道且不容薛仇多加伸辯.執劍就撲,雙劍齊出.快如電閃,眨眼已射入場中。
薛仇金蓮花未收.他本無出手迎敵之意,可是,兩位老道出太過無禮,竟不容人開口說話.遂一揮金蓮花。
「叮噹」「嗆」聲響過,兩位老道全被薛仇一招,震退三步。
書中交待,來的十二人,三位老道,全是華山派徐真人的師兄弟,說話者厲真人,余二人一名方真人,一名羅真人。那三名僧人則是崑崙派十念僧中,念法、念戒、念施三位大師.十念僧乃崑崙派中,除了掌門及幾位高僧.武功最高的僧人。
另六名俗裝老人,除一位是山海一老范雲天的好友,翼北神拳斐武良外,余五人全是無極門中有數高手。余飛龍、田盛官、柴秋民、施費、周天福五人全是師兄弟。
薛仇只一招,就將方羅二真震退三步,不禁使全場的人皆都心頭大震,想不透薛仇小小年紀.哪來這高功力。
這還是薛仇不忍心傷他,如若不然.就這一招.很可能就將兩位老道給廢了。
崑崙派念施和尚.十念僧中排名第五.武功卻數他最強,他一見薛仇露出這一手,心中已然有數.縱然合十二人之力,不見得就能准勝薛仇,他不知薛仇巳然醒悟,遂合什為禮,道:「善哉!善哉!小施主天生異稟,質姿超人,乃一朵武林奇葩,惜煞沖牛鬥,老僧願破除一已成見,為施主解此冤孽,只要施主放下屠刀……」
念施和尚—語未畢,無極派中柴秋民突的叫道:「且慢,敝人師兄弟五人,乃是奉掌門『鐵牌金令』前來懲凶,豈能如此輕易了卻,就算他答應,我們也不能答應,最少得隨咱師兄弟,同去見本派掌門人交差!」
念施和尚本是一番善意,萬想不到無極派的人會出面相阻,語意斬釘截鐵,毫無轉彎餘地,不禁雙眉微蹙,喧了一聲佛號道:「殺人不過頭點地,得饒人處且饒人!老僧本上天好生之德……」
柴秋民「呸」的一聲道:「廢話,來時怎麼說的.要怕了你們崑崙派的就退出!」
語意強硬,無容人之地,念施和尚只緊鎖雙眉,卻沒生氣,仍然輕聲輕氣,和緩地道:「柴施主無需如此咄咄逼人,老僧等本亦抱除害之心,然而此子煞氣雖重,卻不似萬惡不赦之徒,何不勸其棄邪歸正,定要將人逼上梁山……」
「哎呀」一聲驚呼,又將念施和尚的話打斷,定睛看時,原來是厲真人偷襲不著,又被薛仇金蓮花震出尋丈,只是仍未受傷!
柴秋民沒待念施和尚再為薛仇說項,手一擺,五人長劍全都出鞘,柴秋民大喝一聲,五柄長劍,齊朝薛仇撲去。
突聽一聲斷喝,籐影閃處,小石頭當先將柴秋民阻住,道:「你們別以為人多就有什麼了不起,不是他已有悔意,不肯亂殺,縱然你們再多一倍的人恐怕也完了!」
柴秋民一看,阻路的是個小花子,不覺心火更旺,一聲怒喝道:「臭花子,你敢管閒事?想必是活膩了!」
語音未畢,長劍猛展,一招「毒蛇出洞」,直刺小石頭的胸膛,小石頭一見大怒,古籐猛然一提一揮,「叮叮」兩聲,將柴秋民長劍震得,險險脫手飛出,口中卻叫道:「憑你也敢瞧不起我?」
誠然,小石頭功力不高,可是「籐蛇杖法」威猛無儔,豈是他接得下的?柴秋民估不到這小花子杖法這等凌厲,—怔之下,二次出手!
這次,他一出手,也施展了無極派的「一字無極劍」,連綿攻出,招式如電,奇妙無比,也非等閒!
小石頭猛然一嘯道:「好!你要不知好歹,我就讓你見識見識。」
小石頭語畢,古籐猛展,勢如驚濤駭浪,拔樹狂風,與無極派柴秋民,雙雙接手拚搏。
這一邊,無極派的余、田、施、週四位.卻早已圍上了場中的薛仇,四柄劍合華山派的三位真人,全力向薛仇撲擊!
合七武林高手之力,薛仇要起一招兩式,將他們逼退,可也非易,處此情形之下,只得展開金蓮花,與七人周旋!
只見他,進如行雲,退如流水,忽左忽右,倏前倏後,招式中夾雜著暗藏九宮八卦的「七絕游身步」,晃來閃去,他不想傷人,七把劍也別想近他身。
而一旁崑崙派的三位大師,既沒走,也沒出手.退過一旁,靜靜的作壁上觀,而鬥場的一旁,卻另有一位老人,那是山海一老的好友冀北神拳斐武良。
斐武良與山海一老乃八拜之交,異姓手足,情逾骨肉,當他聽到山海一老被害的消息後,悲憤無以名狀,立即四出追兇。
一月來,好不容易讓他追趕上了,可是當他見到薛仇後,他心中立即閃過銅堡神劍手薛大俠的影子,與銅堡一夜間存屍七十餘具的慘景。
當年,銅堡喜慶,喜貼遍武林,他也是被邀之一,山海一老與他同行,血案發生數以千計的武林人作鳥獸散,他也曾因俠義之心而鳴不平,誰想,竟被山海一老暗中勸阻。
他也曾對山海一老加以詢問,山海一老只是默聲不語,自此後,山海一老更是憂鬱寡歡,從此不離家門一步。
如今,斐武良思前想後,這其中不無問題,再看到薛仇那驚世駭俗的功力,亦非他所能敵,於是.他默聲不響的抽身走了.他要事先弄清楚這問題,再設法對付薛仇。
來了十二人,走了一個,三個沒出手,威勢無形中減了一半,而小石頭更敵住了柴秋民!
柴秋民見自己苦習數十年武功.居然戰這麼個小花子不下,不禁勃然大怒,攸然—聲暴喝.招式突變,劍演「—字無極劍」連環三絕招,招套招.式環式,連綿削刺,果然威勢突增。
三招未畢.已將小石頭逼退五步。
小石頭手中古籐.一直未施絕招,一見對方劍演絕學,也不禁大怒.古籐倒提.一招「神龍擺尾」,捲起陣陣煞風.又將柴秋民逼退。
柴秋民剛剛搶到先手,豈肯輕易放過,連環三絕招.再度施出,意欲將小石頭傷在劍下。
小石頭「籐蛇杖法」,乃追風無影獨腳神乞親傳.威震中原的絕學,豈會輸於無極派的「一字無極劍」,只兩招,又將對方逼退。
正當其時,數聲驚呼駭叫.疾傳而至!
柴秋民聞聲心驚,猛攻一劍,退過—旁看時,薛仇滿面金光,眉騰殺氣,端立場中,右手金蓮花倒持,左手每個指縫中挾著一柄劍,四柄劍全是他師兄弟四人的。
再看場外時,師兄弟四人,一個個如木偶般,臉上全如死灰.尚幸均沒受傷,而三位華山道士.手中同樣的沒劍。然則虎口汨汨流著鮮血,顯見長劍已被薛仇金蓮花震飛,連影子也沒有了。
卻聽薛仇恨恨地道:「銅堡薛仇.今日一再手下留情.願渚位不要逼人太甚.以往有所誤殺.薛仇一旦恩怨兩了.自會個別登門負荊請罪,給諸位一個交待。」
說完.將劍往空中一摔,四柄劍齊拋起三丈來高,落下時.卻見薛仇曲指猛彈,四柄劍先後掉首斜飛.刺向三丈外的—百年古松!劍劍沒及劍柄合抱百年古松,亦被震得搖晃不停.松針簌簌而落!
這份驚人的絕藝,深厚駭世的功力.就連崑崙派的三位念字輩高僧,也為之咋舌不已。
薛仇露了這一手,明是告訴眾人,我只要每人送你們這一指「曲陽指」,你們誰消受得起?
隨著,薛仇向小石頭—招手.道:「小石頭.我們走吧!」
小石頭突聽薛仇也稱他小石頭.不禁一撇嘴,萬分不樂意的,逕往林外縱去.薛仇一愕.見眾人沒再相阻,立即跟蹤而出。
此際,天色早已大亮.小石頭沿岸飛縱.頭也不回,反把薛仇弄得莫名其妙,他想:「沒什麼開罪他呀?」
薛仇趕前兩步,與小石頭跑了個並肩.正待開口相詢.小石頭猛一縱,又搶前尋丈遠近。
薛仇也是個傲岸的脾性.他想:「你想耍脾氣嗎?我可不吃這—套.乾脆讓你多氣一點,我就不信能把我摔掉。」
追風無影獨腳神乞也趕不上薛仇,小石頭又哪是對手.在薛仇「飛龍騰空」罕世輕功施展到五成時.小石頭已無能為力。
你慢他也慢,你快他也快,你要停下.他索性也停下.有如隨身之影.附骨之蛆,始終保持並肩姿態。
這可把小石頭氣惱得無以復加。
日上三竿時,小石頭渾身臭汗,終於停下了,恨恨的白了薛仇一眼,道:「我到底要怎麼樣?」
薛仇一怔,道:「不是令師把你交給我的嗎?」
小石頭—愕,忍不住笑了,道:「憑什麼你叫我小石頭?」
薛仇「哦」了一聲,恍然而悟,道:「抱歉!抱歉!這是我的不是,請問兄台尊姓大名?」
小石頭習慣的一撇嘴,道:「現在問已經遲了。」
薛仇一愣,也笑了.這位小花子誠然刁鑽得可以,遂道:「既然是兄台不願賜告,那就算了……」
小石頭沒待薛仇說完,忽的插嘴道:「對了,有一個人想見你,你可願見她?」
薛仇一怔道:「誰?……」
誰字出口,驀地記起「醉仙居」所遇的那位姑娘,忙又「呵」了聲道:「你是說她?」
小花子詭異的一笑,道:「可願意?」
「見不見都無所謂.我只想知道那位姑娘的出身來歷!」
「何不親自問她?我去請她來,你在這等一等!」小花子說著,指著河邊一塊青石,接著道:「我稍去就來,你可不准走!」
薛仇瞧這小花子十分刁鑽古怪,遂點了點頭,就青石上坐下。
約莫半個時辰之外,仍沒見小石頭的影子,正感不耐之際,忽見下游江面上一條梭影小舟,飛快地劃來,船尾上一個青衣姑娘,金環束髮,容顏嬌麗,赫然是「醉仙居」所遇的姑娘!
薛仇一怔立起,小舟已緩緩移近,卻沒見小石頭的影子。
青衣姑娘莞爾一笑,道:「請上船來吧!小石頭有事,囑小妹妹告薛兄,前途再行相見。」
薛仇一聽,聲音好熟,眨眼間又不覺好笑,這聲音昨天剛剛聽過,怎能不熟,趕快行禮道:「請問尊姓芳名?」
青衣姑娘又是甜甜一笑,道:「小妹妹姓柳,賤名紅波,薛兄請登船吧!」
薛仇見這位柳紅波姑娘,十分大方,雖不知上船欲去何方,他也不怕,既是小石頭叫他來的,相信也不至於會錯。
天池五年,水中能耐,並不弱於他陸上武功,他不怕會遭什麼暗算!
薛仇上得小舟,即聽柳姑娘道:「此去泰山,水路快舟,數日可達,免得終日奔波!」
薛仇一聽,忙道:「薛某不懂駕舟,怎敢煩勞柳姑娘相送?遙遙數千里……」
柳姑娘仍然沒改「醉仙居」的憨態,兩眼不停的在薛仇的臉上瞟來瞟去,臉上更是不停的笑道:「搖擼乃巧勁,可也是笨事,一學即會,何勞煩心,再說小妹搖幾天櫓,送薛兄一程,也算不了什麼?」
薛仇被柳姑娘看得十分不好意思,聽柳姑娘說搖櫓容易學,心中已有注意,遂不再講話,朝船頭一坐。
眼看舟行下水.去如飛矢.兩旁水花.射起老高,薛仇端坐船頭,心中想著許多問題……
此去泰山,第一當然是尋找「洞底洞」.討回「辟毒寶項」,再順便偵察銅堡血案真正兇手.當然,也避不了會一會古錚姑娘!只是,應該怎麼對付她.恨她.愛她,還是同情她?
想起古諍姑娘.又不由記起恩人之女,自小青梅竹馬的尚小雲姑娘.如今怎麼樣了?身在何方?
還有幸家莊老莊主玲瓏子幸隆之死,是什麼人所為?身邊的喪門劍劍鞘.少林寺已見過了.武當派的尚未見到.點蒼派那柄喪門劍又落在何處?
對了!古錚姑娘曾說.「澗底洞」中一長三短四柄劍也有,只不知有幾把.那失落的劍鞘.會不會就是他們的……
左思右想,不知不覺日已過午,腹中咕咕鳴叫,而小石頭始終沒見人影,柳紅波姑娘也沒再提起。
眼看前面有一小鎮.薛仇撇去所思.回首道:「柳姑娘.小石頭呢?」
柳紅波姑娘嬌笑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呀.他說有事先行.我們就到那鎮上打尖,順便看看吧!」
小船攏岸,柳紅波向艙下取出—物.赫然是窮家幫老幫主的那條鏤花古籐.薛仇一愕,柳紅波卻笑道:「這是小石頭交我的.你傻看什麼?」
薛仇道:「你口口聲聲小石頭.小石頭.難道說他沒名沒姓嗎?」
柳紅波一笑道:「你想我告訴你嗎?你還是以後自己去問他吧!」說完咯咯大笑.像花子拾到金子般歡喜。
柳紅波領著薛仇.在鎮上用過午膳.又前後走了—趟,沒見小花子的影子,反之,卻引來兩個老乞丐的尾隨。
兩個老乞丐,亦步亦趨,毫不隱藏.薛仇心知定是為了柳紅波姑娘手中.窮家幫老幫主的那條鏤花古籐,有心向老兩位老乞丐說明。
卻見柳紅波故作不知般.不知她是無心,還是有意,競對身後尾隨二位老乞丐,理也不理,遂也不便明說。
回到河邊,上了船,兩位老乞丐方在岸上止步,薛仇想不通此為何意,卻聽柳紅波笑道:「薛兄,別瞧了,這根鏤花古籐是窮家幫之寶,所經之處,窮家幫中只要有幫中弟子.必定保護此杖安全,直到送離該地為止,又復連絡下一站,從此去,我們連食宿全都不必耽心,相信嗎?」
薛仇瞧這樣子,倒真有點像,哪能不信!
船行數日.果真沿岸均有窮家幫中弟子接應,食宿全都招待得無微不至,只是有—點,問起小石頭誰也不知!
數日同舟共濟,薛仇與柳紅波已逐漸的廝混熟了,且逐漸的生出了情感,連稱呼也改了,一個稱仇哥.一個稱波妹,
而且,薛仇也學會了搖櫓掌舵,他們不再每日落店住宿.日裡,由薛仇搖槳.晚間由柳紅波姑娘搖槳.交換著日夜兼程。
不一日,已抵魯省東阿縣城,此地離泰山已然不遠.二人遂棄舟登陸.取捷徑直往泰山而去!
泰山為我國五嶽之東嶽.山中峰戀洞溪.美不勝收!
沿途中,事事全由柳紅波姑娘作主,她實在也較薛仇懂得多,江湖經驗老到,薛仇無不深深佩服得五體投地!
直至進了泰山,薛仇仍以為柳紅波姑娘定知「洞底洞」所在,哪知,奔行數日,毫無所見,一問之下,柳紅波她連方向也不知,亂衝一氣。
薛仇一聽,雙眉微蹙,道:「我只當你是識途老馬,誰知你也是第一次進入泰山,山中峰巒溪洞,數之不盡,如此瞎撞,何日方能尋到?」
柳紅波被責,老大不高興道:「誰說我知道啦?是小石頭說他師父定較我們先至,我在尋找他老人家的標記,哪知他老人家也沒來。」
「哦!你原來盡靠別人!」
柳紅波臉兒一紅,大發嬌嗔道:「不管怎麼樣,我總算將你平安領進了泰山,你要討厭我,我走好了!」柳紅波說走就走,一縱兩三丈遠。
薛仇—聽說將他平安領進了泰山,他誤會了,他想:「我一身奇功異能,難不成還要你暗中保護,豈不使人笑落大牙?你表功,我偏不理你.你走就走好了!」哪知他這微一誤解,險險鬧了個生離死別!
就在柳紅波姑娘的身影消失的瞬息工夫,突聽一聲驚呼,起自數十丈外.非但是柳紅波所去方面,聲音更像!
薛仇心中大吃一驚.猛然提氣輕身,「飛龍騰空」盡力施展下,只兩個起落.已見到山道上留下零亂的腳印,只是,柳紅波的倩影.已然不見!
這一驚誠然非輕,猛然一聲長嘯,叫道:「波妹!波妹!」
四山一片迴響……
「波妹!波妹!波妹!」但卻沒有波妹一點點聲息。
薛仇心知這已進入「洞底洞」的勢力範圍內,敵暗我明,危機重重,不得大大起警惕之心。
隨暗忖道:「似如此捉迷藏般,敵人若不現身明鬥,自己縱有欺天絕藝,也用它不上,倒不如給他叫開……」
如此一想,薛仇忙引吭高聲叫道:「洞底洞的鬼婆印嬋娟聽著,我是來迫討我的『辟毒寶項』來的,好好差人現出,萬事皆休,如若不然……」
「怎麼樣?」一聲嬌叱,起自身後。
薛仇猛回身,五丈外站著個容顏絕麗的美姑娘,身背寶劍,腰懸革囊,一身墨綠勁裝,襯托著一個玲瓏曲線,也是這麼十六七歲年紀,只可惜絕美的臉蛋上罩著一層殺氣,使人一見生畏!
可是,薛仇只看得一眼,心中立即突的一跳,尚小雲那張宜喜宜嗔的臉孔,又突然映過腦際,這不就是五年前的雲妹嗎?多麼相像的一張臉!
若說此非鬼婆印嬋娟的勢力所在,薛仇定會揚聲而呼,如今,他可不敢亂認,一個不巧,落入圈套,豈同兒戲,遂道:「請問芳駕尊姓?」
綠衣姑娘臉容—成不變,大有不屑之意道:「你管?」
薛仇微微一愕道:「小可銅堡薛仇!」
薛仇將自己的名字,念得堅定有力,彷彿就憑這兩字要使對方認出自己,因為他確認.除了尚小雲.誰在他腦中也沒有這等深刻的印象!
果然,綠衣姑娘在聽到薛仇報名之後,通體一陣輕微顫震.震動輕微且遠在五丈開外.同樣的難逃出薛仇的一雙神目,薛仇一見,驚喜莫名,歡聲叫道:「雲妹.想不到果真是你!」
綠衣姑娘一聲嬌叱道:「誰是你的雲妹,趁早離去.如若仍在這鬼叫.當心姑娘手下不留情。」
薛仇聞言,心中一凜道:「雲妹,你不認我仇哥哥了嗎?可憐尚伯父為我.身死長白山,死在武當一陽妖道手裡,他………」
綠衣姑娘通體一顫.突的執出寶劍,衝前怒叱道:「你瘋言瘋語什麼.還不給我滾!」
薛仇一驚.退了兩步.眼見綠衣姑娘臉色倏青倏白,淚眼朦朧,雖然惡聲相向.可已十二萬分的斷定.她就是尚小雲無疑。
薛仇心中一陣慘痛.又道:「我知道雲妹你恨我.尚老伯為我銅堡薛某.絕子喪妻.家破人亡.此恩此德,沒齒不忘.雲妹若恨我.儘管刺我兩劍,只要留我一命,為尚老伯及我家報仇.也就心滿意足了!」
綠衣姑娘熱淚盈眶,只差沒滾落腮旁.突見其臉兒一端,不屑地道:「聽你口口聲聲,感恩圖報.既知仇人所在,何不先往武當山為你尚伯父復仇,到此泰山何事.為追蹤情人?」
薛仇一聽.猛吃了一驚.誠然.你意忘了這—點.不!不是忘.他原本抱著誅盡武林七大派的心,一派派的去,又怕誰能跑得了?
誰想.於少林守中突然醒悟,一時間卻忘了先上武當,因為一陽老道,乃是他恩公白雲叟尚妙仙臨終時叫出的名字,他永遠忘不了.這個仇人他也永不會饒恕,除非他自己先登極樂。
如今—聽.他哪得不驚.不管對方是否尚小雲.別人責備得可一點不錯,此來雖是追討寶項,誰會知道你心中想不想見一見古錚姑娘,這第一個與他肌膚相親,啟發他靈慾愛心的古錚姑娘!
薛仇剎那間羞愧得臉兒血紅,愧疚的道:「對,我這就走.上一趟武當.先替恩公雪仇除恨,以慰他老人家在天之靈.」薛仇說走就走.猛一縱.已出去十餘丈遠。
薛仇一連兩三個起落,又忍不住停身回首.數十丈外.綠衣姑娘仰首癡立.臉頰上一道道的分明是淚光。
薛仇真想回身去與那綠衣姑娘敘敘別後相思離情.因為她已充分的表露,她就是尚小雲姑娘。
但是,他也同樣的裹足不前,雲妹對他如此淡薄無情,相見而不相認.可知其內心是如何的恨他?
只是,雲妹怎麼到了此地.她怎會被鬼婆印嬋娟給收留了?是誰將她送來的?她又怎安心在這種地方待下去?
懷著滿腹疑慮.薛仇在山中奔波了兩日,居然被亂山將路也迷了!
深秋天氣,泰山中已是金風無影,朔風怒嘯,山中雲氣繚繞,若非熟識山路,連方向也難以分清。
連日來,端賴柳紅波姑娘馬首是瞻,引路前進,如今迷路了,又不禁想起柳紅波姑娘。
薛仇猛然一驚,停了身子,這兩日來,他竟忘了柳紅波姑娘,他想:「來時是兩人,怎可—人出山,這豈是俠義道中人所為!」
如此一想,他又不準備走了,他想:「不管怎樣,最少我要找到『洞底洞』鬼婆印嬋娟的巢穴,將柳姑娘救出,方能離去。」
一旦想起柳姑娘,連日來同舟共濟的相聚,又不禁一幕幕的映過腦際,當時不覺怎樣,如今想起來,卻有無窮無盡的綿綿情意……
驀聽,嚶嚶啜泣,直自耳旁薛仇一怔凝神,啜泣聲又傳自老遠,循縱去,發覺泣聲傳自一小石洞中。
薛仇提氣輕身,悄沒聲息的掩至洞口,往裡一張,見石洞不大,洞中堆著一地乾草,草上一位姑娘,正伏地掩面痛哭,聲音細弱.卻顯得十分悲淒。
薛仇看那姑娘,一身青衣,與柳姑娘略有相似,只是發上未束金環,腰間又多了個革囊.明知非柳姑娘,仍然忍不住輕「咳」一聲。
洞中少女,聞咳身顫,猛然一挺.躍了起來,花容失色,淚落如雨打海棠.可是薛仇—見.敢情正是晉省山中,騙取自己「辟毒寶項」的古錚姑娘,心中一愕之下,雙雙當場愣住!
也不知過了多久,古錚姑娘一聲嬌啼,又復伏倒草上,悲聲痛哭。
薛仇一怔,卻不由嘿嘿冷笑道:「裝的什麼蒜,速還我『辟毒寶項』來!」
古錚姑娘再閃抬頭,恨恨的道:「原來你是這麼個無情無義的人!」
薛仇哼了一聲,道:「我若有情,可能連我的小命也送在你手裡了!」
古錚姑娘臉色一變,止住悲聲道:「你真的一點不同情我?」
「誰又同情我呢?」
「好,算我瞎了眼,你可有膽跟我來,自會還你『辟毒寶項』!」
「怕了我就不來,來了就不怕!」
古錚姑娘恨恨的一哼,道:「你可千萬別後悔!」
「我可從不知後悔是哪兩個字!」
古錚姑娘被他氣得臉色煞白,再不答話,挺身出洞。
薛仇側身讓過道:「希望你別搗鬼,我可不懂憐香惜玉!」
古錚姑娘剛剛走過薛仇身邊,聞言大怒,猛回身,纖掌—揚,一逢血紅煙霧,對正薛仇迎面襲來。
薛仇在見到古錚姑娘後,早已有備,月前盜寶,受命支使.身不由己,這次又怎麼不可以是受命來對付他,身不由己呢?
雖說二人曾相依相偎.熱吻緊擁.大不該古錚姑娘是有所企圖,使得這種熱烈的親情.反成了一種污濁的手段、而使人懷恨。
當然.古錚姑娘不一定要投懷送抱,他大可以使用別種手段.除非她動了真情.豈能如此逼真.而使薛仇神魂顛倒。
這可是薛仇無法理解的.沒見她以前,他倒真肯同情她,一旦相見,他又不覺恨上心頭.然而一顆心.也忍不住陣陣刺痛。
薛仇事先既已有備.又哪怕什麼歹毒煙霧,提氣張口一吹,一道白氣.將血紅煙霧,送上了半天,飄散得無影無蹤。
可是.古錚姑娘卻沒走,氣得粉臉煞白,怒目瞪住薛仇道:「我承認我有錯,也曾向你道歉,要殺要剮人造任隨尊便.若想言語侮辱我,我可一輩子和你沒完,縱然拼不過我也不懼。」
薛仇冷笑一聲,正待再多說兩句.氣她一個死.以報復月前被騙之恨.口未張,忽地記起兩日前所遇尚小雲姑娘.與古錚裝束分明一樣,可見二人是一夥.也定然相識.何不從古錚口中,打聽她的底細。
於是.一改笑聲.道:「好了!別說了!只要取回『辟毒寶項』.我不再怪你就是」。
薛仇語氣一緩.古錚姑娘馬上也柔聲道:「仇哥哥!如若你肯聽我的話.希望你別去.『辟毒寶項』你留著並無大用.還是不要的好,待日後再……」
薛仇不解的道:「為什麼?」
「因為蔽門中所有徒眾,除了—身武功外,全都攜有劇毒暗器.更可說暗器較武功更驚人、這『辟毒寶項』就成了本門唯一剋星.怎容留於世面,一旦被你奪回,仍不免於千方百計以爭.屆時你當遭受無窮無盡的麻煩,我可是—片好心,尤其此去『洞底洞』中.危險萬分.仇哥哥你……」
薛仇一聽,故作無所謂的道:「這麼說,那就算了,我也並非想據為已有,我是準備送人的.有此憚忌.不要也罷.錚姑娘,我想向你打聽一人……」
「你想知道窮家幫的青衣姑娘?」
「窮家幫的?」薛仇明知古錚提的柳紅波姑娘,但他卻不知柳紅波姑娘也是窮家幫的,以至微現驚訝之色,隨接道:「不!我不是問她!」
「不是問她?你問誰?」
「兩日前我所遇的那位綠衣姑娘!」
「啊!你說古瓊!」
「古瓊!」薛仇驚奇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為那分明是尚小雲妹妹.怎會變成了占瓊?
古錚姑娘展眉一笑.道:「你原來喜歡她,所以如此對我!」
薛仇一怔道:「她是你的親姐姐?」
「不是。」
「她真的姓古?」
「誰知道她原來姓什麼。」
「這麼說,你原來也不性古!」
「我們小姐妹全姓古,可是追隨義父灰鷹古盤姓的,能知道自己本姓的,那算是萬萬萬幸福,我可連自己原來姓什麼也不知道。」
古錚說時,滿臉悲淒含淚欲滴,薛仇大起同情之心,同時,也想到了一個計策,遂道:「錚姑娘,你能否設法使我與古瓊會一面?」
「會一面?」
「唔!只會—面!」
古錚姑娘兩眼中射出憤怒妒忌之光!薛仇道;「非為私情,而為報恩,請相信我,我當永銘心腑,感恩不盡!」
古錚姑娘一咬牙道:「好吧!誰叫我愛你,縱然因此失去你,我也要成全你!」
薛仇—聽,深為感動,道:「我將永不忘記你.錚妹。」
古錚姑娘苦笑一聲,道:「前面底崖下,有一山洞,你先別去,以防被人跟蹤,待今夜三更後再去,我當使古瓊來會你!記住.三更後!」
古錚說完,朝四下望望,縱身而去!
有古錚姑娘如此肯定的許諾,薛仇哪能不歡喜萬分.目送古錚姑娘人影消失後,正待覓食充飢。
突聽一聲奸冷陰笑,起自身後,薛仇心中大吃一驚.聽這聲音,分明是譏笑他白日做夢。
換句話說,適才的對白,全都落在這人的耳裡,薛仇心知此人定是「洞底洞」中的,若真讓其聽去,那還得了!
腦中電轉之際,猛一長身,凌空拆轉,往後撲去,一招「玄戈神功」,挾著「曲指」,彈掃而出。
薛仇存心不讓那人逃出手去,這一掌一指,五丈方圓,全在他勢力範圍之內。
哪知,他這凌空拆轉,尚未撲上,七八丈外冒起一條灰影,如鷂鷹般,只兩個起落,已鑽入一片密林中。
薛仇既驚又怒,「飛龍騰空」絕頂輕功猛展之下,僅僅只差這麼瞬息工夫,也銜尾鑽入密林。
只是,林中靜悄悄的,除了間歇的怪鳥鳴叫聲外,上哪去那灰衣人影?
薛仇一見未曾將人留下,心中大叫糟透,錯過與雲妹會面還則罷了,一旦因此出甚差錯,豈非他反將古錚及雲妹給害了!
薛仇心情焦灼之餘,不禁希求最愚笨的方法,心中暗禱道:「但願那灰衣人並沒聽去和古錚姑娘的話!」
三更天,秋月高懸,如銀瀉地。
薛仇尊照古錚姑娘之囑,藏身密林中,焦急得連吃食也忘了,直待時間已過,方敢抽向出林,謹慎而又謹慎地掩到那底崖下。
果然,崖下有一石洞,且有微弱火光,從洞中傳出,薛仇心中一喜,敢情雲妹已較他早來了!
薛仇捱近洞口—看,洞中一堆火.火後坐著個綠衣姑娘,身背寶劍,腰懸革囊,玲瓏的曲線襯著個絕美的臉蛋,正是古錚姑娘口中的古瓊,而他則認定是他自小青梅竹馬的雲妹!
薛仇大喜之下,不覺歡聲叫道:「雲妹……」
古瓊頭也沒抬,動也沒動,臉上卻隱著滴滴淚光。
薛仇心中一痛,走進洞來,道:「雲妹,你千萬不能恨我,我們應該合力尋覓對付我們的仇人,雖然,因為我而連累了你一家,連累了……」
薛仇邊說,邊就古瓊身旁坐下,話沒說完,猛覺四周寂靜得可怕,古瓊姑娘更如木頭人似的,連呼吸也沒有!
陡的一探掌,已挨到古瓊姑娘肩頭,掌一觸,薛仇心中大吃一驚,敢情古瓊姑娘已被點了穴道、安放在洞中。
薛仇一驚之下,就知已中了圈套,一探臂將古瓊抱在懷裡,準備先行出洞,脫出了虎口再作道理。
豈料,身形未起,突聽一聲大笑,緊接著「轟隆」一聲震天巨響,地動山搖,塵煙迷漫,有如天塌下來般!
薛仇不用看,就知洞口已被巨石封住,他仍然亳不畏懼,憑他的「玄戈神功」,蓋世神力,萬斤巨石,他也要設法推動它。
只是,就在山洞晃搖之際,洞頂忽落下一物,巧不巧就落在火堆上,薛仇以為是洞頂碎石,被震而落,也沒在意。
哪知,此物落入火中,立即發出一聲爆響,火星紛射之下,只剎那之間,一般惡臭黑煙,已迷漫全洞。
薛仇縱有蓋世之能,他也無法將這毒煙趕散,因為洞中所有的空氣,就這剎那間,俱都變成了毒煙,哪裡還趕得走。
只稍一疏神,已被毒煙鑽入口鼻,薛仇一個噴嚏也沒打出,已覺心頭作嘔,眼前一暗,當場昏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薛仇從悠悠中甦醒,只覺遍體酸軟無力,頭痛欲裂,好容易強掙坐起來,但覺眼前如黑墨,不知身處何方?
咬咬舌.仍覺微痛,心知尚未進入地獄,趕忙就坐著方式,斂氣凝神,強行打坐運功。
不提氣行動,還則罷了,—旦提氣行動,只覺渾身骨肉間,有如萬千蟲蟻啃咬爬行般,既痛又癢,無法忍受。
萬不得已,只好作罷,想起此次受毒昏倒前的事,心中大感悔恨,更深深的恨上古錚姑娘,以為又是古錚姑娘蛇蠍心腸所設的毒計。
然而,此刻恨,也晚了,身入囹圄,且受毒害,革囊中雖有治傷藥丸,卻不是療毒聖品,除非「辟毒寶項」在,他只要含住寶項上一顆鑽石.渾身的毒氣,眨眼間全能退光,只是「辟毒寶項」呢?
想起「辟毒寶項」,他更恨古錚姑娘了!
忽聽一聲痛苦呻吟,起自不遠,彷彿是隔了一間房,從板壁縫隙中傳過來般,薛仇心中一怔,趕忙攏目四下打量。
暗黑中坐久了,雙眼自然能視物。
一經打量,方知自己已被關在—間石室中,只有一道鐵門,鐵門上一個半尺大方洞,那痛苦呻吟聲似從方洞傳來。
薛仇用盡僅存微力,從地上掙扎立起,扶壁走至鐵門洞口。往外一張.外面敢情是個大廳。
恨只恨薛仇從方洞中看出來,也只能看到小小的一方塊,原因是那道鐵門,怕一尺半厚,縱有駭世神功,也別想動它分毫。
看,更是只能看到一點!
廳中陰森森的,淡淡的幽光,閃照著全室。
薛仇剛站得一刻,呻吟聲又響,薛仇只能分辨出這聲音是屬於女子的,卻不知屬於誰?
倏地,廳中起了一聲奸陰冷笑,道:「賤丫頭,這可是你自作自受,怨不了誰!」
這話聲薛仇聽不出來,可是,聲奸陰冷笑,薛仇可聽得出,正是那灰衣人所發,忽聽一微弱的聲音道:「義父!請賜我一死!」
薛仇一聽話聲,大吃一驚,敢情這呻吟的正是古錚姑娘,他還一直懷恨她呢。誰想她也因此受了連累,或許還正在忍受無邊酷刑呢!
薛仇心中不覺大痛,禁不住暴聲叫道:「錚姑娘!錚妹!你不能死,千萬別死!我—定設法救你!」
一聲震天大笑,回音翁翁,良久不絕!
笑罷!一個陰蒼的聲音道:「多麼可笑,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居然還想救人,你要欣賞嗎?來,推過去,讓他去憐香惜玉去吧!」
薛仇從古錚姑娘的稱呼中,已知道這說話的人就是灰鷹古盤,聽他一笑,方想到自己的幼稚,誠如其說,自身尚且難保,怎談救人?
忽地,吱吱聲中,一架大木架移了過來,架上大字形綁著個赤身血人,身上左一條右一條全是紫色血痕,有些已破皮流血。
只是,她的臉上卻完好如初,彷彿是誰有心給她留下那完整的艷麗臉容般。
薛仇一見,心中更是慘痛萬分!他萬想不到古錚姑娘受到如此酷刑,這可全是他一手所賜。
陡聽「吱吱」聲中,一條碗大巨蟒,出現眼前,巨蟒仰起三角頭,紅信伸縮不停,待其全部呈露眼前時,竟有一丈七八長短,凶態駭人已極!
又是「吱吱」兩聲輕哨,巨蟒已游至古錚所綁大木架下,那吞吐而貪婪的紅信,竟粘上了古錚傷處的鮮血……
薛仇睜著兩隻憤怒欲噴火的紅眼,看著眼前這副慘景,他真不敢相信,這會是事實,他以為做夢!
就這瞬息工夫,巨蟒已盤上古錚的軀體,紅信伸縮之間,傷處鮮血洶湧而出,古錚姑娘一聲慘嗥,當場昏死過去!
薛仇若說末中毒前,他只要隨便抓到一粒沙子.五七丈外他也能將巨蟒擊斃,如今,相去不過兩丈遠近,他卻因身受毒傷,而無能為力。
忽聽一聲音道:「師父,我還不想她就死,我還要享受享受。」
那陰聲哈哈一笑道:「好!你就帶去吧!借春藥盡情享受吧!」
隨著話聲,大木架旁走過來個二十—二歲青年,「吱吱」一哨,巨蟒立即隱走,青年露著一臉邪笑,指兒一點,古錚立即醒了過來。
青年輕浮的在古錚臉上香了一下,道:「錚妹,這次你總跑不了啦!師父已將你賜我享受,借春藥盡情享受,哈哈哈……」笑著又在古錚下體摸了一把!
古錚突然「呸」,吐了青年一口血痰,叱道;「萬音頓,你這淫賊我死了做鬼也不饒你!」
薛仇認得這青年,晉省山中,隨薔薇夫人身旁的就是他,他本不懂這萬音頓所說的享受是怎生享受法。
隨見他一連串的淫笑,與動作,他全部了然啦!古錚姑娘為了他,非但受此苦刑,且葬送了一生幸福……
急怒、恨、仇……
一聲大叫,薛仇再次倒地昏過去。
當他二次醒來時,室中仍然暗黑如墨,首先想到體內的毒傷,微運氣一試,仍然如故。
接著,他想到那年輕美麗的古錚姑娘,當他第一次和相逢,直至今日,一幕幕映過腦際。
緊接著,古瓊姑娘的影子又清晰地出現眼前,半分不錯,她確是尚小雲無疑,當他受毒時,她被人制住穴道,如今可不知是否也在忍熬著殘酷的刑罰。
隨著,第三個影子又出現了,那是柳紅波姑娘,半月相聚.早已情愛互生,在一起時,根本不覺,一旦分離,方知情苗深種,已牢不可拔,第—次,薛仇嘗試到為情想思的苦痛。
如今,連她也不知身落何方,當然,被「洞底洞」中妖魔擒住,成份佔多數,只不知是否已脫險,或也如能他般,備嘗毒害的痛苦。
當這些人影,已不能罩在黑暗中,清晰的思憶起來時,身臨絕境的恐懼,開始籠罩著他!威脅著他!
本能的,他又掙扎立起來,往方洞外去看!
廳中陰森恐怖,除了慘慘幽光,毫無聲息,古錚姑娘更是無蹤無影。
薛仇頻臨絕境般地倚在鐵門上,可是,他的腦中卻沒停止思索,恩公白雲叟尚妙仙自幼灌輸給他臨危應變的經驗與知識,他要苟延殘喘從這方面尋求一線生機,怎麼樣始能脫離這座死牢。
突聽陰聲又響!
「什麼人敢闖刑堂牢房?」
一聽聲音,薛仇就不由一怔,敢情這灰鷹古盤暗中守在廳裡,如若本身功力未復,縱有人相救,也別想逃過此關。
一念未幾,又聽一人道:「啟稟總監,洞主飛箭傳書,明日午時可返。」
「知道了!」
薛仇一聽,大驚失色,原來將自己關囚此地,系因鬼婆印嬋娟不在,待其返回,自己一條小命,必定不保。
心驚未散,又聽陰聲冷冷—笑道:「害怕了嗎?洞主明日可返,換句話說,你的狗命也只有十二個時辰了,洞主此去,為的是設法對付你這個,數日間名震武林的銅堡薛仇,她怎會想到,在她離去的半月光景,你這威脅一時的銅堡薛仇卻已做了『洞底洞』中的階下囚,哈……」
薛仇這一驚,更是非輕,他看不到人家,更連人家身在什麼方向,也辨別不出,可是,別人視他卻瞭若指掌,竟彷彿連他的表情也看得一清二楚,他又怎能不驚不駭?
通常,任何一個角度,對方能看見自己的眼睛,對方的眼睛,也就絕對躲不過自己的視線,借反光鏡,轉拆看.此理亦同。
可是,他哪裡知道,他身中鬼婆印蟬娟賴以成名,霸道無常的「一絲萬縷」毒煙,這毒煙只需一絲,就能使萬人飛魂,武林人對此「一絲萬縷」毒煙,聞其名已膽碎魂飛,可別說相遇了!
薛仇,若非天池中得獲異寶,連就一身驚人奇異功力,當時石洞中已然斷魂,哪留得小命到此時?
雖然,因此保得小命,一身功力卻已喪失過半,耳目全都失去靈魂,這可是他忽略的。
如若他功力在時,他首先會看到方洞正對面的壁上,懸著一面小鏡,小鏡中有一個鉤鼻環眼,削腮沒下巴的灰衣老人,環眼瞪如銅玲的緊緊疑視住他,臉上泛著奸冷的陰笑。
驚駭之餘,薛仇想到十二個時辰,這十二個時辰,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若有對症解藥,哪需這多時間,若無解藥,再多一倍時間,亦屬惘然。
為了這寶貴的十二個時辰,薛仇不再胡思亂想.忙盤膝坐地,將天池五年所學,一項項從頭想起,看看有什麼絕學.能解他這一步危難。
五年所學雖多,想一遍卻也容易,但是就沒一項可以解他一身奇毒的,薛仇一遍想過,心頭不覺大為煩躁。
一旦煩躁,傲性突發,薛仇就不信「玄戈神功」無法抗拒他這一身劇毒,猛一提氣行動,遍身萬千蟲蟻啃咬如故!
不信又待如何?「哎呀」一身大叫,總算這次沒昏過去,不過,因此反使他承受更多的苦痛,原因是那萬千蟲蟻啃咬仍在繼續著。
萬不得已,薛仇放棄一切可能的辦法,因為任何辦法也不得不先行功運氣。
薛仇絕望地往地上一躺,盡可能將渾身筋骨肌肉,全部鬆弛,他知道這樣做會稍減他目下的痛苦。
就在他痛苦稍除的剎那之間,薛仇猛然想起一項「散害奇功」!
「散害奇功」是他在天池五年中,所沒有學的一項古怪功力,這項功力首先就是將渾身筋骨肌肉盡量鬆弛.
「散害神功」主治嚴重內傷,在無藥力療治之下的任何嚴重內傷,只要心脈不斷,只消七七四十九個時辰,再重的內傷,也可無藥而愈。
當初,薛仇一心為復仇而苦練絕藝,何曾考慮到受傷,他也沒那多時間花費在這項奇異的功力上.
所以,他在熟讀默念「散害神功」之後,只練了一月不到,就擱下了.
如今,從筋骨肌肉的鬆弛上,突然又啟開了他記憶之窗,想到了這門古怪的「散害奇功」.
他心想:「這『散害奇功』本是療治內傷的,不知是否能散除這遍身劇毒?
人入絕境,一絲希望,也絕不肯輕易放過,薛仇已瀕臨絕望邊緣,既有這一絲曙光,哪得不緊緊掌握?
也不管有用沒用,就這盡力鬆弛筋骨肌肉之下,依照「散害奇功」的步驟,先行調氣,待到真氣調順,氣結丹田,再慢慢的施展「散害奇功」!
「散害奇功」非但能療治嚴重內傷,且是清除任何劇毒的怪異功力,本是少林寺七十二種絕藝以外的一種奇異內功,且在少林寺中早已失傳。
薛仇這一試,還真試對了,—個時辰不到,他出了一身臭汗,就那惡臭的味兒.簡直使人嗅之數日無法下嚥!
倏然間,鑰匙澀澀的在門鎖中旋轉著.緊接著,鐵門「咿呀」一聲開了起來,一個鉤鼻環眼,削肋沒下巴的灰衣老人,出現門口,灰衣老人身後,則緊隨著那一丈七八長的巨蟒。
當然,這老人就是灰鷹古盤,只見他滿臉驚訝,眼露凶光,彷彿已測知薛仇的所為般!
可是,當他看到滿地翻滾,正在痛苦掙扎的薛仇時,他驚訝全退,凶光頓斂,又笑了,嘿嘿道:「讓你知道,鬼婆的「一絲萬縷」滋味如何?」
「噹」的一聲,鐵門關閉了,門鎖又在旋轉著,但是,遍地翻滾薛仇依然沒停。且已發出了痛苦的呻吟聲。
經過了好半響工夫,薛仇方才停止了翻滾,但口中的呻吟卻越來越粗重,然而他的臉上卻飛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這究竟是怎麼同事!
原來,薛仇一陣臭汗發散之後,心中已寬舒多了,然而,此一刻突然聽到門聲,卻不得不使他大感驚駭,他知道這是他那臭汗惡味招來的麻煩,大驚之下,靈機一動,計上心頭,佯裝痛苦之狀。
這一裝,還真像,竟將灰鷹古盤瞞過了,為了謹慎起見,薛仇沒敢馬上停止。雖沒看的人,仍然繼續表演,唯恐一時疏忽,露了馬腳,那可是自作孽,不可救了!
如今,他雖然繼續在呻吟,可是,那得意的笑容,已代替不了心頭的歡喜,因為他已證實,這「散害奇功」可以清除他體內的劇毒。
這一次,經過了兩個時辰,又出了一身臭汗.惡臭熏天,薛仇為掩蓋那惡臭的播散,他不得不繼續表演—番。
僥倖,這次連門也沒響,而薛仇已能運氣行功了!
在功力的協助下,一陣陣臭汗狂冒而出,約莫五六個時辰之久,他體內劇毒已清除過半。
正當其時,鐵門又一陣急響,拉了開來,灰鷹古盤再次出現門口,那陰奸的冷笑,早已消逝無蹤,代之以驚、懼、疑感不解之色。
而薛仇呢?他已無暇再作表演,他知道就算表演逼真,也不能再獲對方的相信,而他體內劇毒已除過半,功力自也恢復許多,有了這份功力,再加一身蓋世藝業,他已無所畏懼了。
尤其,離鬼婆印嬋娟返回的時辰已然將近,要想守到功力全復,實不可能,不如趁此衝出,僥倖闖過灰鷹古盤這一關,或能逃出「洞底洞」亦未可知。
只要逃出「洞底洞」立可化險為夷,再尋一隱秘所在,一日半日的,定可將體內劇毒全部清除。
自從洞中醒來後,他從沒打量過身外之物,這一刻急速一探之下,發覺身攜各物,—件沒少。
這或許是天照應,其實是灰鷹古盤太過自信,因為「一絲萬縷」驚世毒煙,除了鬼婆印嬋娟一人,隨身攜有解藥外,連他身邊也沒有,他不相信還有誰能救他?而「辟毒寶項」.鬼婆也攜在身旁,更是萬無一失。
然則,當他見到薛仇臉上微紅的血色時,他已知事態不妙,但他怎能相信「一絲萬縷」會在薛仇身上失效!
只聽他嘿嘿冷笑道:「妤呀!小雜種,我要讓你活著離開『洞底洞』中死囚牢,我灰鷹古盤從此絕跡江湖,永不談武。」
接著嘴上「吱吱」兩聲,左手一指薛仇,灰鷹古盤身後那條巨蟒.立如電閃般繞過灰鷹古盤.朝薛仇撲去。
薛仇一看那三角蛇頭,就知此蟒非同兒戲,就此腰腿一挺.橫移半丈,金光閃處,三尺七八長的金蓮花已執在手中!
灰鷹古盤只看出情況不對,卻萬想不到他身中蓋世劇毒「一絲萬縷」,居然—日間毒退功復,看似好人般的,心中哪得不驚。
猛然提氣,灌足內力—掌劈出,掌風疾萬帶嘯,威猛駭人。
薛仇功力尚未全復,哪敢硬接,又被掌風逼得退回原處,「噹」的一聲大震,尺餘厚的鐵門又復關閉上了!
薛仇可也沒想到灰鷹古盤去得這快,倉猝間未及攔截,只得先沒法對付室中的碗大巨蟒。
金蓮花一閃擊下,薛仇總以為定能一擊而斃巨蟒,哪知此巨蟒似以過戰鬥訓練般,狡猾至極,三角蛇頭一伸一縮之下,非但避過了薛仇疾迅的一擊,反閃電般盤旋著金蓮花而上。
薛仇想不到這條巨蟒如此快迅,一時大意,竟被巨蟒一口咬中了手腕,整條手臂立即麻痺不堪,金蓮花「叮噹」一聲,跌落地上。
薛仇大吃一驚,心暗叫道:「這下完了!」
心叫未已,通體皮肉間蟲蟻啃咬又起,痛苦萬分.不得已,薛仇軟坐地下.鬆去渾身勁力,任由巨蟒咬住手腕。
薛仇這一鬆馳,忽覺巨蟒也癱無力,咬住他的手腕的三角蛇頭,雖沒鬆下,卻已隨著他的手腕癱倒地下。
薛仇一愕,立即想起身上劇毒,全被逼出在皮膚上.莫非巨蟒也承受不起此劇毒.反被毒死?
大喜之下,薛仇不敢魯莽,趕忙又施展「散害奇功」。
奇功再展,神效立現,蛇齒咬處,黑血沽沽流出。惡臭難耐。
半響工夫.薛仇神清氣爽.居然毒盡功復,全都好了,這真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驚喜未退,鐵門又響,薛仇心想:「該死的東西,我可在戲弄你一番。」於是,趕忙緊閉雙眼,閉住呼吸,裝死。
開門的,仍然是那灰鷹古盤,他一見薛仇被巨蟒咬住手腕,自以為大功已成,不禁哈哈大笑道:「我說呢!你還能出得了我這死牢?只可惜糟踏了我了條靈蛇。」
灰鷹古盤笑聲未畢,突見蛇影閃動,那巨蟒三角蛇頭,已如流矢般,朝自己心口撲到。
灰鷹古盤一驚人側身,巨蟒飛出三丈外,「吧嗒」一聲,摔落地上,灰鷹古盤剛剛回首看蛇,身後厲風疾響,這一驚更是非輕,往前猛一縱,退入廳中。
身形未穩,疾風又在領後響起,砭骨冷風且已射入頸,通體一陣寒顫,連續三躍,總算將那附骨寒風避過。
待其回首看時,薛仇已然端立廳中。
精神飽滿,氣色明朗,哪有受毒跡象?
這一驚誠然非輕,卻聽薛仇哈哈一笑道:「天下任何劇毒也別想奈何我分毫,現在可是你的報應到了!」說著說著,臉上透出一抹金光,殺氣滿佈。
灰鷹古盤,乃是鬼婆印嬋娟的左右臂,但凡「洞底洞』中一切,全都交由他一人管理,豈真是毫無能為之人?
但聽他也怪笑一聲道:「你先別得意,要真離了『洞底洞』再高興不遲。」
隨著話聲,灰鷹古盤懷中—探,嘩啦啦撤出一條八尺餘長的鐵鏈,鐵鏈烏黑閃亮,可以看到鏈上一個個倒鉤!倒鉤錯亂雜存,身體任何地方,若被其掛上這麼一下,準會拉下你好幾塊肉來。
灰鷹古盤一抖鐵鏈,道:「要鬥得過我烏鉤鏈,再讓你見識『洞底洞』之奇,若不你卻別想!」
語音未落,嘩啦啦一聲,劈頭蓋臉而來.
薛仇臉上金光更熾,金蓮花一招「開天劈地」,立聞「叮噹」脆響,合而又分,灰鷹古盤被震得退了三步,臂腕一陣酸麻。
薛仇只試了一招,已知對方底細,嘿嘿一笑道:「十招內,我要不把你鐵鏈擊飛,我就永不離此。」
灰鷹古盤早已驚震對方之名,連同洞主鬼婆印嬋娟亦出外謀求應對之策,他又怎能是對手?
不過,灰鷹古盤也是黑道中知名之士,早年也曾威赫一時,縱然薛仇藝業再高,他也不信接他十招不下。
尤其「灰鷹」名之來由,是形容他長年一襲灰衣,拼捕時,武功長於凌空飛撲,有如一頭惡鷹般。
這一刻,薛仇把話說滿,灰鷹古盤心中是氣怒加歡喜,氣怒薛仇瞧他不起,歡喜薛仇把話說得太滿。
灰鷹古盤一聲怪叫,猛然長身,烏鉤鏈揮舞如滿天鏈影,朝正薛仇迎頭罩下,這是灰鷹古盤的成名絕藝,凌空三絕招,他滿以為只要連續施展這凌空三絕招,縱然不能將薛仇傷了,最少也能將他逼退幾步。
哪知,薛仇藝出少林失傳絕學,功參化境,豈畏他這區區三招,只聽他猛然一聲長嘯,四室迴響,嗡嗡不絕。
隨著嘯聲金蓮花一招「石破天驚」,擊散漫天鏈影,金蓮花威勢未衰,仍往空飛起,點打上灰鷹古盤的胸門。
灰鷹古盤明知他了得,卻不知他了得到這種程度,眼看金蓮花即將及胸,倉促間要想回鏈相阻,談何容易?
灰鷹古盤要說被薛仇的金蓮花點中胸口,他十條命准報銷了九條半,留下半條命,也只有等待進棺材了!
干鈞一發之際,總算灰鷹古盤輕功不弱,凌空一仰,倒翻而下,腳出連環,反踢向薛仇的腕脈。
薛仇一鞭斜收,金蓮花一震一擊,又復疾追而出!可惜,這眨眼工夫,灰鷹古盤已穩住身子,鐵鏈倒飛,橫掃而至!
鐵鏈過處,捲起一陣煞風,呼嘯而過。
「這是第三招了,五招一過,你就當心點了!」
灰鷹古盤一聽大怒,猛提真氣,揮舞開烏鉤鏈,斜劈橫捲直點倒挑,一口氣發出三招!
嘩啦啦聲下,軟時如蛇倒捲,硬時如槍似戟,確也非同凡俗,只是,今天不該遇上絕藝滿身的薛仇,金蓮花更是武林罕見的怪異兵器。
只見他,金蓮花萬道金光中,一招招將對方的招式拆解了,非但沒退,反而進了半丈,金蓮花震起朵朵金花,將灰鷹古盤一個身子全都罩在金光中。
在這眼看就要得手之際——
忽聽一聲歡呼:「仇哥哥……」
薛仇聞聲一震,金蓮花緩得一緩,灰鷹古盤已脫出金光所罩,退出丈餘開外,薛仇趁機循聲望去.
見一鐵門的小方洞中,露著小石頭那一張污穢的臉,薛仇心中一愕,怪道連日來,一直沒看到他,原來他早已被擒.
突聽「叮噹」碎響,薛仇回首看時,地下一串鑰匙,靜靜地躺著,抬頭看灰鷹古盤,卻聽他奸笑道:「鑰匙上有毒,你敢碰嗎?要救人沒這串鑰匙也不成!」
薛仇細看對方兩手,早真全都戴著鹿皮手套,不覺微微一笑道:「我說過,再毒之物也莫奈我何!」
說完,行前去彎腰待拾。
他真不怕毒嗎?非也.不過他「玄戈神功」厲害非凡,一旦將功運灌雙臂,手指間就可以不必沾到東西,而將東西拿起來。
薛仇他就想憑這點,拾取鑰匙,因為要救人,他就必須得這串,又長又大又奇異的鑰匙。
哪知身方彎下,手未沾地,突地厲風壓頂,絲絲厲風,砭骨冰心,較前約強數倍有奇。
薛仇沒想到對方會趁隙偷襲,倉促間,仍然將鑰匙拾了起來,猛地腳尖用力一蹬,一個身子,平飛三丈.
雙足落地,即聽一聲哈哈大笑道:「瞧你怎麼走出我這刑堂死囚房!」
薛仇掉首望去.灰鷹古盤已退至牆邊,突見其在洞壁上一靠,人影倏沒,洞壁一翻,又恢復原狀!
敢情,那壁上有一活門,灰鷹古盤從那活門處退走了!
薛仇四面一看,另外還有一道門,而灰鷹古盤不走正門,卻從活門中退走,不知用意何在。
這時又聽小石頭的聲音道:「仇哥哥,快來一開門呀!真把人窒死了!」
薛仇心想:「對,先救人要緊!」
薛仇雙指沒沾鑰匙,隔空運功,將鐵門打開,門裡縱出小石頭的臉,卻是柳紅波那青衣女裝身子,心中不禁一怔。
「噹啷」一聲,鑰匙已被小石頭一腳踢飛,卻聽她道:「有什麼好看的,難看嗎?我就是小石頭小石頭也就是柳紅波,當年恩師關外救的是大女娃,怎麼樣!還要看嗎?」
薛仇傻笑道:「我只是驚奇罷了!」
柳紅波沒理他的話,一扭頭,四處亂找。
薛仇道:「可是找你那條古籐?」
「不!我找那條小花蛇,我被那糟老頭擒來時,它盡欺侮我,現在我可要它好看,不把它耍得不亦樂乎,我枉為窮家幫老幫主親傳弟子!」
薛仇一聽,心中大震,那麼大的一條蛇,居然稱為小花蛇,那麼,怎麼樣的蛇,才能稱為大蛇。
那條大蛇,適才被灰鷹古盤的烏鉤鏈,掃滾帶到洞壁邊去了.薛仇遂朝那方向一指,道:「呶!那不是嗎?早死了!」
柳紅波雙眉一蹙,十分可惜又復可恨般。
正當其時.耳中又聽「嗦嗦」之聲!
柳紅波大喜道:「來了來了!我可煞煞手癢了!」
隨著話聲,就從那道正門外,源源爬入一條條巨蟒,全都粗如碗口,長約丈許,一條條昂首而入,後面還不知有多少。
薛仇心中猛吃一驚,一條蛇.他已然險遭不測,這多蛇同時進入,可非同兒戲,忙道:「波妹!當心!……」
叫聲末畢,柳紅波已一聲歡呼,迎了上去。
這一來,可把薛仇嚇了一跳,忙不迭緊握金蓮花,尾隨柳紅波身後,惟恐柳紅波有什麼不測,可及時救援!
哪知,還沒捱近,蛇影翻飛下,「吧噠!」已有七八條巨蟒.被摔了出去,而且摔出的,落地僵下,無一能活。
而柳紅波呢?她站在場中,沒縱沒躍,只兩隻手兒一起一落,每一起一落,必有一條蛇被摔了出來!
這真是神乎其神的絕技,簡直把薛仇看呆了,非止此也,柳紅波更彷彿有一股天然吸力般。
所有進入洞中的蛇,全都向她撲去,竟沒一條朝薛仇襲來.薛仇心中不禁大呼怪誕不已。
稍一凝目朝柳紅波的雙手看去,卻見她左手上執著一顆碧綠圓珠,色如翡翠較翡翠更美!
那些毒蛇,一條條的全部昂首朝那綠珠咬去,可是,尚未及珠,已被柳紅波右手拼指在腦殼上一點,順手一抓一拋,一條蛇就飛了出來。
手法之快,歎為奇觀!
柳紅波更是樂極忘形,不禁咯咯大笑!
薛仇心知定是那綠珠作怪,而那綠珠,也定是蛇中異寶,才能吸引所有的蛇,一條條的失去凶怪、靈性……
忽聽「吱吱」聲急鳴,大概是喚蛇號令,而蛇群仍源源而出,似對「吱吱」之聲已置之不顧。
「轟隆」聲響,石門緊閉,蛇群斷了,可是,已進入洞中的蛇群,卻沒一條能逃過柳紅波雙指敲頭之危。
柳紅波將最後一條蛇拋出後,得意地回身朝薛仇一笑道:「怎麼樣?縱有十萬八千條蛇,我照樣使它們一條條頭殼破碎而死。」
薛仇稱讚了一番,問道:「這珠子?……」
「這是萬蛇之王『蛇寶』,也是從蛇頭裡取出來的,只是,這條蛇可比你身子還要粗,任何蛇,只要吞了這顆『蛇寶』.它就能成為群蛇之王,所以,隨便什麼蛇,只要聞支這『蛇寶』絲微氣息,就會不顧性命地拚命爭奪!我為這『蛇寶』,曾苦練三年東石絕技,我也曾一氣擊斃過三千多條毒蛇!」
說完,又復自得地朝薛仇看了一眼。
薛仇又讚美了兩句。
如今,蛇死門閉,打從哪裡出困呢?
薛仇忽然想到灰鷹古盤適才走的活門,忙拉著柳紅波,來到洞壁下,細一察看,果有一門樣細縫,出現壁間。
薛仇試著往一邊推了一掌,壁上活門立即一個翻身,又回復了原狀,薛仇心中大喜.拉著柳紅波,穿出活門。
門後現出一條甬道,只是,甬道中暗黑如墨,薛仇內功深邃,也只能看出三丈遠近,再遠也就看不清楚。
而柳紅波她卻連一丈遠也看不到!
二人手牽手,走沒十數丈遠,一個轉折,身前忽然開朗,大放光明。猛一看,彷彿已然出了山洞,見到天光,可是細一看,卻不由大吃一驚!
原來,這是個方圓畝許的大山洞,洞高百丈,洞頂懸著顆夜明珠,照得全洞亮如白晝。
洞底.毒霧迷漫,百蟲鑽動,其中有蛇,有蜈蚣,也有毒蠍,更有嗡嗡之聲,較拇指比約兩倍的毒蜂。
只是,這些毒蜂全在毒霧之下,似無力衝出毒霧般。
而薛仇與柳紅波所立洞口,正是洞腰壁上,離洞頂約五十丈,離洞底也將近五十丈,若說躍上洞頂,他們無力辦到,也沒用處!若說下洞底,自是傷他們不到,可是他們又怎敢?
柳紅波雖有制蛇本領,可是,當她看到洞底情形,早已汗毛根根倒立,骨軟筋酥,通體直顫。
而薛仇呢?他也不免冷汗沁背,他哪曾見過這無數毒蟲、蛇、蜈蚣、蠍子,全都不懼,唯有這毒蜂,大得出奇,如若成群結隊而出.簡直防不勝防。
薛仇心知路不通,甬道中定然另有夾壁活門之類暗道,正打算領著柳紅波打退堂鼓。
驀聽一聲巨響,地動山搖。
猛回首,身後一道鐵門,斷絕後路。
鐵門一落,即聽一聲哈哈大笑道:「小雜種,有什麼本事,就儘管抖露吧。要不就欣賞欣賞這『百毒穴』,這就是『洞底洞』中寶藏,別人百求不得—見,你們可說眼福不淺.哈哈!……」
薛仇這下,可驚傻了,這道鐵門,雖沒方洞可知深厚,他猜想也薄不了,要想動它,干難萬難。
如非萬斤重閘,怎能震得地動山搖。
退路已絕,只有往外想辦法,如若不趁早想辦法,在這甬道口餓也能把人餓死,還談什麼報仇雪恨。
薛仇探身向外一打量,除了自己這個洞,別無他洞,往哪兒去找出路?回首柳紅波,卻見她已然跌坐地上,只是兩眼卻沒離開他的身子,臉上透著一股甜美,若不是那臉上的污穢,又跟「醉仙居」那樣子沒兩樣!
薛仇不由問道:「波妹,你不怕嗎?」
「我本來很怕,一想到有你在我身邊,我就不怕了!」
薛仇一怔道:「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相信你能設法出洞。」
「你以我真有這樣信心嗎?」
「有這信心不好嗎?」
「……」
「仇哥!坐下來,我們先休息一下!」
「如若我們不能出洞,被困死,餓死在這兒呢?」
「能與我心愛的人死在一起,我還有何求?」
薛仇一聽,心中大震,想起自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恩人之女尚小雲,如今不知怎麼樣了?
被害了?
正在受苦?
因恨我而變心了?
隨後,又想到為自己受了苦刑的古錚姑娘,一想到她,就忍不住心頭猝痛,雙眼一紅,差點掉下淚來!
只要尚小雲不負他,他不敢也不能另娶任何女孩子,如若尚小雲恨他,或另有所戀,他也應該守著古錚姑娘,縱然古錚姑娘已然遭污,只要不死,他也要娶古錚姑娘為妻,以報答她的深愛。
可是,眼看著近在身側的柳紅波姑娘,臉上情愛橫溢,愛心也無可厚非,更何況近月的相聚,自己情愫已生,又怎能只怪對方呢?……
終於,薛仇又想到自己的恨與仇,不由暗中自責道:「薛仇呀!薛仇,你一身罪孽,親仇迷離,血仇未償,又惹了一身情孽,此身該如何得了?對得起恩公白雲叟尚伯父嗎?泉下有臉見自己的親人嗎?……」
心中越想越痛,熱淚再也忍不住狂湧而出。
柳紅波吃了一驚,急聲叫道:「仇哥!仇哥!你怎麼啦?你怕死嗎?」
薛仇心中猛然一震,誠然,這不明顯的表露著怕死嗎?忽覺一條絲絹已擦上了自己臉孔,動作是如此溫柔!
薛仇只好強忍悲痛,道:「我忽然想起了慘死的家人!」
柳紅波拉他坐下後,道:「我們不必悲傷,必須臨深履薄,越是危險,越需鎮靜,剛才我雖說得慷慨激昂,可是想起自幼扶我長大的恩師,也禁不住傷心欲滴,人!是情感動物,誰能逃出此關,仇哥你說對嗎?」
薛仇點點頭,道:「謝謝波妹的金玉良言!」
柳紅波又復一笑道:「別謝了,我們先憩息一陣,才作道理,我總相信天無絕人之路,再說恩師他老人家這兩天也該來了,他一旦探知我倆被困,必千方百計以救,放心好了!」
薛仇點點頭,沒再說話,他倒不是指望追風無影獨腳神乞能來救他,因為「洞底洞」中,看樣子,機關滿佈,危險重重,獨腳神乞弄不好也被困在洞中,非但有損他的尊嚴,弄不好多添一條人命。
一陣打坐調息,約莫一個時辰不到,忽聽洞中傳來話聲。
「啟稟總監,洞主已返,請總監說話!」
那陰聲立即大笑道:「小雜種,洞主回來,你的死期就到了!」
薛仇一聽鬼婆印嬋娟已然回洞,心中猛吃一驚,同時,突然警覺灰鷹古盤一直守在左近。他奇怪,適才,他也曾探身外望,竟沒發現任何洞穴,這聲音打哪傳來,二次起身,又探身外望,四壁依然毫無所見。
正自奇怪,忽聽石裂嚓嚓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