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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九章 父女矢志覓仇蹤 文 / 上官鼎

    羅天賜心腸略為一-,手上掌招也不覺稍-,那伙蒙面人重又吶喊一聲,刀劍齊施,瘋狂似的又湧攻了上來。

    刀光劍影中,羅天賜微一大意,「嗤」拋一聲響,左臂袖角上被長劍劃破三寸長一道裂口。

    雖未傷著肌膚,但卻又激起羅天賜的怒火,雙拳連演絕學,猛可裡吐氣開聲,其中兩名蒙面人立被凌厲的掌風震飛,「叭叭」跌落在兩丈以外,登時氣絕。

    鐵面烏爪方才跟羅天賜硬接一掌,心知這少年年紀不大,功力卻非比等閒,兩臂一振,勝身又撲了上來,同時厲聲喝道:「你們退下去,讓我親自來擒這小輦。」

    那些蒙面大漢「刷」地分開躍退,擎刀圍守著下山退路。

    「鐵面烏爪」輕輕落在羅天賜前面半丈左右,雙掌連拍兩聲,陰陰笑道:「姓羅的,方纔你硬接老夫一掌,足見已有幾分火候,老夫憐才下士,只要你肯歸順,從前的事,一筆勾消,這是你最後求生的機會,不妨三思。」

    羅天賜見他喝退黨羽,聲言要親目搶拿自己,原當他必會立即出手,不料卻說出這番話來,登時怒喝道:「你要是不想挨罵,趁早閉了臭嘴,羅某乃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正邪不兩立,誓要剷除你們這些陰險下流的江湖敗類,要動手就請快些,否則,別怪羅某要不客氣了。」

    「鐵面烏爪」仰天桀桀一陣怪笑,道:「好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大丈夫,你既然死志已決,敢跟老夫硬拚三掌嗎?」

    羅天賜道:「別說三掌,便三十掌又何妨。」

    「鐵面烏爪」大袖一拂,身形陡忽間欺近了三尺,沉聲喝道:「你就先接這第一掌。」

    話聲才出,左手一圈,右手烏黑的掌心,已按到胸前。

    羅天賜早已蓄勞以待,見他一面說話,一面便已出手,心裡不禁泛起一陣惱怒,於是不避不讓,大喝一聲,「天雷神功」驀地發動,也是當胸推出。

    兩掌一接,爆起震天價一聲脆響。

    羅天賜手心微感一麻,肩頭略幌了幌,瞥見那「鉉面烏爪」也是衣袍拂動,並不比自己強出多少,不覺心裡一寬,振臂一劃,叱道:「老賊,你也接羅某一招天雷掌試試!」

    喝聲中,左腳斜踏「干」方主位,前弓後箭,穿臂一掌直劈過去。

    「鐵面烏爪」嘿嘿冷笑一聲,卻不出招接掌,大袖一揮,反而旋身退後一丈以外。

    羅天賜微感一楞,但掌力已出,一時倒無法收回,恰好手掌遙擊的方向,七尺處有一株碗口

    粗的松樹。

    他想道:這老賊果然狡猾,不肯硬-我的「天雷掌力」,我就把那松樹劈斷,也讓他心裡害怕害怕!

    因此,並不撤招,反而力透掌心,遙遙向那株松樹劈去!

    那知他一掌拍去,那株不算太大的松樹,卻僅只輕輕搖了兩搖,並未折斷。

    羅天賜大感驚詫。

    憑他的內功掌力,數尺外的樹幹,別說只有碗口粗,便是一尺以上直徑,除非不被掌力擊中,一旦擊中,也得應手而折。

    但,這是什麼道理?全力一掌,竟擊不斷七尺遠的小樹了?

    羅天賜連自己也有些不相信,只有眼巴巴,凝神著看自己的手心,又望望那顆松樹,一些也不錯,那樹兒好踹踹立在那邊,何曾折斷呢。

    方在驚訝不止,耳邊響起「鐵面烏爪」的得意獰笑,道:「姓羅的,連一顆小樹也劈不倒,還稱什麼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羅天賜臉上一陣紅,高聲答道:「你怎知我劈不倒那樹?不信你且不要閃躲,過來再拚一掌。」

    「鐵面烏爪」冷笑道;「還吹什麼大氣,你己身中老夫特製的梭羅神針,功力已被散去,現在便讓你走到樹幹邊,你也別想劈得動它了。」

    羅天賜只知「鐵面烏爪」最厲害的東西是「子午化骨粉」和「附骨毒針」,從沒聽說過什麼「梭羅神針」,聽了這話,疑心大起,果然一幌肩飄到那松樹前,手起掌落,拍在樹幹上。

    但,這一來,卻使他更加-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敢情他那一掌拍下丟,已暗蓄「天雷神功」掌力,那松樹就算是鐵鑄成的,少不得也要留下一隻手印。

    誰知一掌過後,松樹只發出「拍」地一砧輕響,竟連松針樹皮,也沒有落下一片來。

    羅天賜面上不由大驚失色,連忙暗運內力,試行運氣……當真氣運行到右臂「天門」穴上時,忽的心頭一震,原本凝聚的買力,竟忽然消失散去了。

    「鐵面烏爪」揚聲笑道:「老夫這梭羅神針,乃是天下絕無僅有的絕藝之一,練成後,尚未在人前使用過哩。老夫還可以告訴你一件事,那就是這種梭羅神針細入牛毛,中體並無感覺,循血而行,一入心臟,內功便算全廢了,小子,老夫原有收用你之意,你既不受抬舉,從此就叫你變成個平凡人也好!」

    羅天賜聽了這話,真是又急又怕又怒,心念一陣疾轉,忖道:「果真如此,我還有什麼面目去見兩位恩師和張華韓三位妻子,內力雖失,武功仍在,不如跟這老賊一命相拚吧!」

    他恨-一咬鋼牙,順手抬起喪命的蒙面人留在地上的一柄長劍,瘋虎一般向「鐵面烏爪」撲去。

    「鐵面烏爪」卻不屑再跟他動手,一拂大袖,飄退數尺,回頭道:「梅兒,把這小子廢了。」

    雄以玉梅立應一聲,兩掌一錯,欺身而上。

    羅天賜這時已存心必死之心,手上劍掄起來對準王梅便砍。

    王梅閃身讓過劍鋒,左臂揮處,飛快地一掌拍向羅天賜的右肩。

    論起武功,雄鳳王梅原非羅天賜的對手,怎奈此時羅天賜已被「梭羅針」暗算,內力無法使用,全憑招式應敵,不上十招,反被王梅攻得節節敗退,落在下風。

    「鐵面烏爪」得意萬分,不住的怪笑連聲,揮手道:「把這姓羅的小於亂劍分屍,不許讓他走脫。」

    一聲令下,何異給羅天賜一道催命符,四周-面人齊聲吶喊,劍影亂閃,也上前幫同雄鳳王梅動手。

    羅天賜仗著「鬼影百變」身法,一柄劍在層層包圍中左閃右避,不多一會,頭上大汗淋淋,口裡氣喘噓噓,劍招也漸漸零亂。

    這時候,如果他決心突圍,雖然內功已失,倒並非絕無可能的,但他既痛心慼慼翁慘遭毒手,又憤恨「鐵面烏爪」竟用此下流手段暗算自己,極怒之下,竟失去了理智和判斷力,一心捨命相拼,竟咬牙苦撐,不肯脫走。

    四周劍影,一層層圍裹上來,「鐵面烏爪」獰笑之聲,不停地在耳邊蕩漾!

    羅天賜一劍拒擋數十個人,一步步被逼著向後退去。

    而他身後三四丈外,卻是個深不見底的萬丈懸崖。

    在這危機一發的當兒,一陣蹄聲由遠而近,剎時到了山頂。

    羅天賜在氣喘頻頻之下抬目望去,日光下,忽的出現一頭混身發亮的銀牛,牛背上正坐著他的愛妻」」張茜倩。

    張茜倩一見郎君危急,真個心慌意亂,從銀牛背上一挺柳腰,凌空拔起,一面振腕撤出長劍,一面高聲叫道:「天賜哥哥,不要慌,我來幫你……。」

    然而,她這一聲喊叫,反使羅天賜更覺焦急。

    張茜倩素來體弱,未習武功,最近雖得大雪山「千年蓮實」之助,由陰婆婆悉心傳授「六陰神功」,已將先天陰毒轉害為利,但究因時日尚淺,火候甚薄,而「鐵面烏爪」不但武功驚人,更挾歹毒的毒針暗器,連羅天賜自己也中了暗算,失去內力,張茜倩怎會是「鐵面烏爪」的對手?

    是以,羅天賜一見愛妻趕來,非但不喜,反而焦急更甚。

    「鐵面烏爪」桀桀怪笑道:「好!好!好!又一個送死的來了,梅兒,截住這小丫頭。」

    雄鳳王梅轉身擋住張茜倩,笑道:「小妹妹,姓羅死的在眼前,你何必再跟他同歸於盡?乖乖的降了咱們,保你有意想不到的好處。」

    張茜倩也不開口,銀牙狠挫,長劍「刷刷」揮舞,一口氣連攻四五劍。

    王梅一時輕敵,反被迫退了三四步,忙收斂笑容,罵道:「好丫頭,這般不識抬舉,老子饒你不得。」

    張茜倩忍不住口罵道:「呸!不知羞的東西,自己是個女人,充什麼老子?」

    原來張茜倩並不知道雄鳳王梅竟是個男人,還當他果然是女子呢。

    兩人互折了十餘招,蘇巧燕見王梅一時勝不了張茜倩,也拔劍躍了上來,叫道:「梅哥哥,我來幫你擒這賤人。」

    張茜倩聽她叫王梅做「梅哥哥」,不禁大奇,劍勢略緩,當場被王蘇二人聯手迫返到一丈以外。

    羅天賜急得高聲叫道:「妹妹快退,你一人不是他們的敵手……。」

    話聲未落,「嗤」地一聲響,左臂上已中了一劍,衣襟劃破,鮮血泊泊流了出來。

    張茜倩叫道:「賜哥哥,你怎麼了?」

    「我……我已經被他們暗算,受了傷了……你快去通知敗事老人他們……」

    正說著,一柄劍疾飛過來,羅天賜只得揮劍硬拒,又被震退三步,,業已退到懸崖邊沿……。

    他自如今日之事,吉少凶多,立即引吭發出一聲厲嘯。

    厲嘯方起,那神牛小銀「-」地應了一聲,頭一低,四蹄飛動,對準王梅的屁股直撞了過去。

    王梅發覺身後勁風衝到,忙旋身趨避,反手揮劍便刺牛頭。

    怎奈小銀牛身軀雖然龐大,動作卻十二分靈活,銳角一挑,「噹」地一聲響,竟將王梅的長劍挑開。

    緊接著,「-」地又是一聲低吼,頭一擺,又衝向蘇巧燕。

    張茜倩得銀牛之助,總算暫時跟王梅蘇巧燕戰了個平手。但「鐵面烏爪」立即又喝令那些-面人中分過來四五人,依舊圍著張茜倩環攻猛撲,擋住了銀牛的衝突奔撞。

    羅天賜見愛妻被困,銀牛無功,長歎一聲,暗道:「罷了!罷了!我一死不足畏,卻連茜倩也連累死在此地,叫我做鬼也難瞑目啊!」

    可憐他雖有拚命之心,無奈內功失去後,被數十個-人車輪攻撲,激戰許久,手上越來越乏力,那柄劍,竟如有千斤般沉重,使他舉劍也有些吃力。

    而張茜倩功力有限,若非小銀牛力大勢猛,不時替她掩護,也許已經落敗了。

    「二鐵面烏爪」冷眼看見,殺機更盛,忖道:「今天正好趁機除了這姓羅的小輦,免留將來禍根。」

    心念一決之後,先藏一小撮「子午化骨粉」在指甲上,然後長嘯一聲,張臂騰身拔起,從人群頭上疾越而過。

    那一聲長嘯發出,-面人全都收劍躍退,羅天賜正感四周壓力遽失,方欲停手喘息一陣,眼前一花,「鐵面烏爪」已經赫然立在面前。

    羅天賜大吃一驚,回頭望望身後懸崖,腳下已無退路……。

    「鐵面烏爪」陰聲笑道:「姓羅的,明年今日,便是你的週年,可有什麼遺言,要老夫替你轉達的麼?」

    羅天賜喘著氣,道:「有……有……就請轉告天下武林正義之士,要他們務必聯合起來,剷除了你們這批為害天下的惡徒………。」

    「鐵面烏爪」哈哈笑道:「你死之後天下再沒有敢與老夫作對的人,普天下武林,全在老夫掌握之中,你這些廢話,還向誰說?」

    他語聲略為一頓,又道:「陰風谷中算你命大,今日要想逃生,那是萬不能夠的了!」

    說著,荼地發動,左手屈指輊彈,一樓淡淡粉-,同罹天賜臉上射去。

    羅天賜橫劍當胸,厲叫道:「茜倩……快走……。」

    自己閉住呼吸,忽地向前欺近一大步,手中劍死命向前一送……。

    「鐵面烏爪」似乎早料他會出此一著,毒粉出手之際,腰間微微向側一扭,右掌「呼」地拍出,同時疾沉左臂,正撞在劍柄之上。

    羅天賜自份難免,長劍推出之後,人也瘋虎般撲了過來!

    「鐵面烏爪」這一掌,不歪不斜,恰巧擊中羅天賜前胸。

    只聽羅天賜悶哼一聲,腳下登登登向後直返………。

    可憐他身後數尺,已是懸崖,這一退無法收住腳步,忽然踏了個空,頓時失去重心,仰身竟從崖上翻跌下去………。

    張茜倩先聽羅天賜呼喊,正揚目向崖邊張望,一見心上人兒被「鐵面烏爪」一掌震落懸崖,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

    也不知是從那兒來的力量,張茜倩發出一聲驚呼,奮力一揮手中劍,竟將雄鳳王梅和蘇巧燕一齊震退,蓮足頓處,人如電虹,飛快地向崖邊撲去!

    當她撲到崖邊,正是羅天賜失足下墮之際,張茜倩伸出手臂,閃電似的向空中抓去。湛湛一把抓住了羅天賜的衣角。

    然而,只聽「嘶」地一聲,張茜倩手上一輕,只留下一片破碎的衣襟,羅天賜卻翻翻滾滾,向崖下墮落………。

    張茜倩淚眼朦朧,向下望,是黑黝黝深不見底的萬丈深谷,向後望,是猙獰守候的「鐵面烏爪」,她心裡一陣痛,不禁「呱」她哭道:「賜哥哥,賜哥哥,慢走一步,我跟你一塊兒去吧!」

    拋了長劍,秀目緊閉,奮身向崖下躍去………。

    兩個人一先一後墮落懸崖,漸漸地,變成兩個越來越小的黑點,終於沒入黝黑探淵之中!

    「鐵面烏爪」等人見了,也忍不住搖頭嗟歎,王梅低聲說道:「師父,姓羅的一死,從此去了一個心腹大患,他留下這頭銀牛,也是舉世罕見的神獸,咱們把它收服下來,留作自用如何?」

    「鐵面烏爪」點頭道:「好吧,你能制服得下,就留著騎用吧!」

    堆鳳王梅收了兵器,一擰腰。向銀牛一步步逼近來,同時一面命其他的-面人守護在四周,向銀牛說道:「牛兒啊!乖乖跟了我,那姓羅的已經死了,我就是你的主人!」

    銀牛似乎聽懂了他的話,低吼一壁,兩角搖了搖,眼中噴出憤怒的火焰。

    雄鳳王梅道:「乖牛兒,不要生氣,你跟了我,我會比姓羅的待你更好的………。」

    那銀牛「-」聲怒視著他,兩隻前蹄不住地左右划動,踢起一片塵土。

    蘇巧燕曾在「隴西牧場」見過銀牛發威傷人,急忙叫道:「梅哥哥,快躲開,那畜牲不好鬥………。」

    話聲未落,忽聽銀牛大吼一聲:「-!」

    龐大的身軀,陡忽間疾射過來,雙角一揚。對準王梅一頭撞了過來。

    雄鳳王梅連忙側身閃避,順勢一把拉住牛角。

    那知銀牛天生異種,力大無窮,只一掀,早將王梅「叭」地掀了個四腳朝天!

    銀牛更不稍緩,舉起前蹄,飛快地向王梅猛踏下去。

    四周-面人不約而同齊聲驚叫,千餘把刀劍急揮而上。

    雄甩王梅就地一滾,脫出牛蹄,那牛蹄踏了一個空,登時凶性大發。角挑頭撞,一陣衝突,慘叫聲中,剎時殺死了三匹人。

    「鐵面烏爪」忙要親自上前,小銀牛卻已衝開包圍,疾如流星般向山下飛奔而去了………。

    一聲獸鳴,漸去漸遠!

    鳴聲是那麼悲哀而淒涼,正如一個失去親人的孤雛,在哀鳴自己可悲的際遇。

    陽光懶洋洋照著山嶺和原野,時間已經未時早過。

    銀牛四蹄如飛,電也似向前猛衝、森林、山巒、「散渡河」………都在蹄下掠過,不多久,華家嶺便隱隱在望。

    小銀忽的又是一聲長鳴,迎風抖一抖身上塵土,認準方向,直向華家堡奔去。

    華家堡正廳上,正亂嚷嚷一片混淆。

    「秦州一君」華蒼元,敗事老人夫婦,以及方從秦州懊喪而歸的華倩倩和韓茜茜…………都愁容滿臉的坐在廳上。華韓二女更是淚滿兩腮,哀傷得有如帶雨梨花。

    敗事老人不停地唉壁歎氣,說道:「這是從何說起?這是從何說起?一個才死,一個追去不見了影蹤,連你們三人一同去的,少了一人一半,難道你們會一些都沒覺到?」

    華蒼元也點頭道:「陰兄之言極是,如說我華家鐵騎隊乃是凡馬俗夫,這也罷了,難道倩兒和韓姑娘所騎的神駒巨鹿,腳程那麼迅速,也會追他不上麼?」

    陰婆婆道:「天賜雖是一時找不到,他一身武功已臻上乘,倒不必太為他耽心,最使人放心不下的,是我那徒弟,她剛將體內陰毒引歸正途,功力火候,都談不上,假如有個三長兩短,叫我老婆子怎樣向她父親交待!」

    華蒼元皺眉問:「倩兒,張姑娘跟你們一路,你們怎會連她也丟了?」

    華倩倩泣著答道:「連我們也不知是怎麼一回事,渡河的時候,張家姐姐分明是騎著銀牛跟在我們後面,可是,等我們趕到秦州,卻不見她跟來。」

    敗事老人沉吟道:「論理說,張姑娘雖無江湖-驗,但銀牛乃是異種神獸,極通靈性,途中決不會有甚差錯……。」

    陰婆婆接口道:「一頭牛兒,再通靈也只是畜牲,你怎能把我徒兒就交給它了?我那徒弟如有意外,我就以你老頭子是問!二」

    敗事老人正在氣頭上,聞言也不耐地道:「你就知道徒弟,羅天賜有了三長兩短,你那徒弟,也只好守活寡……。」

    說到這裡,忽然覺得這話十分不吉,連忙自己住了嘴,歉意地向華蒼元一拱手,道:「華兄,實在是我老頭兒急瘋了,言語不適,華兄多多見諒。」

    華蒼元苦笑道:「現在不是論吉凶的時候,老夫雖然遣出鐵騎隊在左近搜索,少不得,大家再辛苦一些,立刻叫他們開上飯來,咱們飽餐一頓,務必要尋到張姑娘和天賜才罷。」

    陰婆婆站起身來,道:「誰還有心吃飯,乾脆咱們分配一下,各尋一方,現在就動身……」

    誰知剛說著,忽聽堡外傳來一聲慘厲的牛鳴之聲。

    眾人各都一驚,紛紛從椅子上耀起來。

    華倩倩道:「不錯了,那是天賜哥的小銀牛,咱們快去,準是張家姊姊回來了。」

    眾人紛紛奪門奔出,才出大廳,便聞蹄聲震耳,銀牛已經奔入堡內。

    但大夥一著,牛背上空空的,卻沒有張茜倩。

    陰婆婆心急萬分,一幌身掠到銀牛前,沉堅喝道:「畜牲,你駝著的人呢?他們到那裡去了?」

    銀牛口不能言,只是「-」地低鳴一聲,兩隻眼中,竟撲簌簌流下眼淚來。

    華蒼元江湖經驗閱歷均極豐富,一見銀牛這般模樣,便知事情不妙,忙道:「這銀牛獨自回堡,必走出了意外,事不宜遲,咱們快跟這牛兒去看著。」

    韓茜茜和銀牛相處較久,走上前去,輕輕拍著銀牛的頭部,問:「小銀,小銀,是不是天賜哥哥他們遇了險呢?」

    那銀牛低「-」一聲,不停地點頭。

    韓茜茜道:「那麼,你快帶我們去。」

    眾人個個心慌,華蒼元立即令人牽來幾四健馬,準備敗事老人夫婦騎用。

    敗事老人早已跨上牛背,向陰婆婆招手道;「老婆子,我倆騎牛,叫華家侄女和茜兄回乘巨鹿,華兄身為一堡之主,就請坐鎮堡中,候我們的消息。」

    華韓二女應聲召來巨鹿「駒兒」,一同跨上鹿背,陰婆婆心急愛徒安危,也上了小銀牛。

    華蒼元卻選了一匹健馬,扳鞍騎上,同時又牽了一匹跟在身後,堅持的說道:「你們等著我一些,我總覺心驚肉跳,必要跟你們同去看著。」

    敗事老人不便阻他,揮揮手道:「那麼就快些吧,救人如救火,遲了就來不及了。」

    銀牛怒吼,巨鹿長鳴,馬嘶聲中,五人分乘三種坐騎,一陣風似的衝出華家堡。

    塵煙滾滾,奔騰似飛。

    數里路以後,「秦州一君」華蒼元的馬匹便漸漸跟不上銀牛和巨鹿。

    他不敢讓馬匹停步,僅只施展上乘騎術。在兩匹健馬上交換乘騎,讓其中一匹保持體力,勉強又跟了十餘里,卻仍然被巨鹿和銀牛拋在後面。

    敗事老人只得招呼韓華二女使神獸稍緩,才算未將華蒼元甩掉。

    銀牛當先領路,越過「散渡河」,忽的折向上流奔馳。

    華倩倩恍然大悟,低聲對韓茜茜說道:「原來天賜哥哥並沒有去秦州,卻在這兒向上流去了。」

    韓茜茜點頭道:「不錯,但不知道張家姊姊怎會發現走錯了路,獨自又折回頭來。」

    華倩倩道:「必是銀牛引她回頭,那銀牛跟隨天賜哥哥很久,一定能分辨出他的特殊體味。」

    二文在巨鹿上談論著,不多久,便到了山腳下。

    那銀牛突然長鳴一聲,根根銀毛豎立,昂首奔上山去。

    敗事老人心裡一動,忙道:「老婆子,只怕快到地頭了,咱們可得留神些兒。」

    陰婆婆道:「怕什麼,我倒要看著那鐵面烏爪是什麼人物,他要敢傷了老婆子愛徒一根汗毛,老婆子決不輕饒他。」

    敗事老人道:「話雖如此,但你自認比慼慼老頭兒如何?等會假如當真遇上那魔頭,說不得,咱們還得把多年來未用的聯手招兒再使一遍,或許才不致落敗。」

    陰婆婆冷哼一聲,未再開口。

    剎時,銀牛衝上山頂。

    但他們放眼看時,山頂上卻空蕩蕩並無「鐵面烏爪」的蹤影,只在地上發現幾把遺棄的長劍,以及幾灘腐臭難聞的屍水而已。

    敗事老人夫婦掠下銀牛,華韓二女也飄離了鹿背,四人在山頂上遍尋一番,竟無所得。

    韓茜茜目不轉睛望著地上幾灘屍水,驚催地道:「這些是什麼東西?」

    華倩倩道:「一定是天賜哥哥曾在這裡跟鐵面烏爪的黨羽遭遇,這些屍水,正是鐵面烏爪手下下人的屍體,被毒藥腐化成的。」

    韓茜茜心裡一陣顫抖,道:「華家姐姐,你看這些死屍中,會不會有天賜哥哥和張家姊姊呢?」

    華倩倩駭然而驚,訝然道:「這個………倒很難說………。」

    敗事老人喝道:「胡說,天賜人中之龍,又不是短命之像,鐵面烏爪怎能害得了他?」

    韓茜茜道:「那麼,他和張家姊姊又到那裡去了呢?」

    這一問,敗事老人也覺難以回答,只得揮揮手,道:「再找一找,或許他們追趕鐵面烏爪去了,附近必有暗記留下來。」

    四人又各處細細尋了一遍,依然未能發現什麼。

    華蒼元也氣噓噓趕到,幫同細查,終無所見。

    不過,「秦州一君」華蒼元卻是老謀深算之輦,品度山上形勢,沉吟半晌,卻道:「依老夫看來,羅賢侄在這裡遭遇強敵,這是不容置疑的事了,但若說他和張姑娘夫婦都已被害,那卻還沒有積極的證據,一個人屍體可以腐化,難道連身上換帶的東西,也會一件不留下來嗎?譬如說兵刃或金屬飾物之類………。」

    敗事老人連連點頭道:「有理!有理!可是,你再想想,他們如果沒有遇害,怎的又不見了人影呢?」

    「秦州一君」華蒼元道:「唯一可使人相信的,是他們雖未被害,卻已被強敵所制,或許敵人已經擄了他們遠走高飛,所以了留下銀牛,獨返堡中送訊。」

    這番推論,極是有理,敗事老人口雖不言,心裡卻暗暗焦急。

    韓茜茜驚呼道:「如果真如華伯伯說的那就太可怕了,天賜哥哥和鐵面烏爪已經勢不兩立,要是落在他們手中,豈不糟糕!」

    敗事老人道:「如今也說不得許多,咱們既然相信他還未被害,不論那賊人擄他到那兒,我老頭子捨了這條命,也誓必去救他們同來。」

    陰婆婆道:「說的是,可是天涯海角,茫茫人海,又到那兒去尋去找?」

    華蒼元道:「這事一時也急不來,不如回堡中,大家細細想個方法出來,方為妥當。」

    敗事老人見留此無益,只得答應,華韓二女既急又悲,早已沒有主意,五個人垂頭喪氣離了山頂,默默循舊路,仍向華家堡而同。

    一路上,韓茜茜淚水不幹,華倩倩也悲蹙難禁,敗事老人夫婦各懷著沉重的心事,誰也無心開口,華蒼元默默盤算,也無話可說。

    這是一個悲哀而沉靜的行列,除了偶爾一聲銀牛的哀鳴,卻替這原已淒涼的人們心中,更加幾分彷徨和不安。

    他們來時唯-不快,歸途中,卻連銀牛和巨鹿都拖著沉重的步子,每一舉蹄,全像有千斤重一樣。

    行到「散渡河」口,天色已經薄暮了。

    當他們緩緩走近「華家嶺」,敗事老人偶一抬頭,卻見嶺後泛起一陣紅光,映著夕陽,份外顯目。

    他微感一驚,便道:「華兄,你著,那發紅光的地方,可就是貴堡?」

    華蒼元正低頭推敲羅天賜的可能遭遇,聞聲抬目一望,頓時駭然驚呼起來!

    「呀!不好!那正是華家堡的方向,咱們快上嶺去看看。」

    說著,早已當先催馬,奔上嶺頭。

    待他們奔到華家嶺上,舉目張望,一個個全嚇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原來嶺下華家堡中,此時一片火光,房舍城垣,全都陷在一片火海之中。

    「秦州一君」華蒼元大叫一聲,策馬如飛,直向山下瀉去,敗事老人夫婦和韓華二女忙也跟蹤疾追。

    片刻,他們奔到「華家堡」外,迎面已是火勢滔天,連進堡的道路也燒斷了。

    華蒼元急得老淚縱橫,在馬上不住地捏拳搓掌,道:「老天!老天!這是怎麼一回事啊?可憐我一生心血,竟然毀於一旦。」

    華倩倩也道:「爹爹,事情太蹊蹺了,咱們午後雖開的時候,堡裡還是好好的,怎會半日工夫,竟已燒得片瓦無存?」

    敗事老人怒吼道:「這一定是人有意縱火,你們看,那沒還有死屍……。」

    華蒼元望去,果然在火場近處,躺著七八具屍體。

    他也顧不得火舌灼人,騰身而起,冒火突煙衝進堡去,到了近前,才著出那幾具死屍果然是被人用重手法擊中要害而死,其中兩三人,正穿著華家鐵騎隊的制服。

    華蒼元忍著悲痛,一個一個試探那些屍體,不多一會,果然發覺有一個人心頭尚熱,還未斷氣。

    他一探手,將那人負在肩上,展開腳步,重又突火而出。

    華倩倩和韓茜茜,敗事老人夫婦忙接下那人,華蒼元取出幾粒華家特製的內傷藥丸,替他塞進口裡,又為他推宮活穴。

    半晌,那人緩緩睜開眼來,有氣無力地看了華蒼元一眼,只叫道:「堡主………。」下面的話,便咽哽無法出口,兩眼熱淚滾滾,順腮而下。

    華蒼元忍著悲,大聲問道:「是誰放的人?是誰?」

    那人嘴巴張了幾張,可憐氣息微弱,竟吐不出一個字來。

    敗事老人迅速地一探手,疾點了那人「迎香」、「人中」、「雲門」三處穴道,同時厲聲喝道:「是誰下的毒手,你快說?」

    那人喘息片刻,方才費盡全力,一字一頓,緩緩說出四個字:「……鐵………面………烏………爪………。」

    四字說完,手腳一伸,兩眼一翻,登時氣絕身死。

    華蒼元咬牙切齒,恨恨說道:「鐵面烏爪!我華某人與你何仇何恨?你竟下這種毒手,不但火焚了華家堡,更將堡中數百人畜,不留一個活口……。」

    敗事老人也不禁義憤填膺,振臂大吼道:「鐵面烏爪,王八羔子,我老頭子跟你誓不兩立!」

    華倩倩淒然叫聲:「爹爹………。」

    抱住父親,早哀哀痛哭起來。

    陰婆婆和韓茜茜垂首無語,人人淚下。

    華蒼元抱著愛女,老淚如缺堤江水般滾滾直落,好半晌,才切齒歎道:「想不到我們祖先遺產,畢生血汗,轉眼盡付火海,倩兒、倩兒,今後你我父女都是無家可歸的人了。」

    華倩倩咽便不能成聲,只一味搖頭,痛哭不已。

    敗事老人勸道:「華兄,事已至此,徒悲無益,還是到秦州暫住些時,一面設法清理善後,一面再議今後行止才是。」

    「秦州一君」華蒼元咬牙作聲,憤然道:「華某再無可議之事,從今起,天涯海角,誓尋那鐵面烏爪,報此沒世大仇………。」

    說著,又慈祥的拍拍華倩倩的肩頭,低聲道:「倩兒,別哭了,大丈夫有仇報仇,明日爹爹就發出綠林帖,邀約天下英雄,替你夫君和華家堡屈死的冤魂報仇!」

    敗事老人作色道:「正是,大丈夫有仇報仇,哭!算什麼?」

    但他日裡雖然如此說,及至一望那蔓天火海,卻又忍不住舉起袖子,拭擦去眼角淌落的熱淚!

    火!仍是熊熊的燃燒著,不時從熱火中,散發出陣陣人體燒焚的焦臭。

    華家堡邊,慢慢移動著幾條人影。

    他們是那麼沉痛地離去,幾乎一步一停,留戀不捨的回顧著被那人吞沒的故居」」

    再說羅天賜中了「鐵面烏爪」的「梭羅神針」,內力失去,被那魔頭一掌震落懸崖,只覺飄飄蕩蕩向深谷中直墮,耳中似聽到張茜倩的驚呼之聲,可是,卻無法留戀的望望她最後一眼。

    但他不難想像得出,茜倩會多麼傷心和悲慟,其實,他自己又何嘗不傷感呢?

    這一剎那,在他腦海中,只有幾個親切的人影,那是」」

    恩師戚左戚石,華倩倩、韓茜茜、張茜倩、敗事老人、慼慼翁………當然,他也想念自己的父母養父母,以及塞外高原那一望無涯的美麗的故鄉!

    現在一切都完了,親人、故鄉………全都不能再見,平時的恩怨,往日的喜惡,淒涼的童年,溫馨的戀情………這些,這些,在一剎那間,都將隨他而永遠埋葬在谷底。

    他雖然不知谷底有些什麼,但從這千仞高峰上墮落下去,縱有超凡入聖的武功,也將成為一堆肉泥!

    可憐他淒涼了一生,難道這就是他的下場嗎?

    突然」」

    一個心念在他腦海中泛起。

    不!我不能死!死雖不足畏,但張家妹妹孤身一人留在山頂,豈不要遭「鐵面烏爪」那魔頭的毒手?

    何況,雄鳳王梅更是那麼貪婪而淫凶………他本來已自份必死,根本未作求生的打算,但這時一想到愛妻會落入魔掌,不覺卻激起熊熊的求生之火。

    於是,他不由目主的兩手在空中亂抓,希望能抓到一絲憑借,那怕是一棵樹,一株籐,一束草也好!

    可是,天際是空空的,又那兒來可抓的東西呢?

    正在這時候,羅天賜忽覺得有一團東西,正跟在自己的頭頂上,似乎在同同向下墮落著……那是什麼?

    羅天賜奮起全力,舉手向上一揮………這時,下墮之勢並沒有稍停,但那東西好像就離他頭頂不遠,這一抓,竟被抓個正著………咦!那好像竟是一個人。

    羅天賜牢牢的抓住一隻纖小的腳尖,正要開口呼叫一聲,不料才開,陡被一股強勁的山風灌進喉裡,登時又把呼叫的聲音嚥了回去。

    但他從手上握著的腳上推測,已經確定那也是一個向下墮落的人。

    而且,那是一個女人。

    羅天賜雖不能開口,但卻疑心大起,她是誰?是蘇巧燕?還是………?

    念方至此,突然腳上擦著一個硬硬的東西。

    羅天賜本能的揮手一撈,不想卻把一個下墮的身子頓時穩住!

    原來那竟是一根凌空橫貫谷中的鋼索。

    他此時先無法去想谷中鋼索的由來,左手緊緊抓住索身,右手一收一帶,也把頭頂上墮落下來那女人扯進懷裡。

    誰知當他低頭看時,卻見那女人正是自己的愛妻張茜倩張茜倩秀目緊緊閉著,滿頭長髮,混亂的披散在面龐上,但她臉上沒有一絲痛苦的表情,竟然十分平靜,就像是一個慷慨赴死的壯士。

    鋼索被他們兩入的重量同下一帶,忽的一彈,又彈起數尺高,顫動了一陣,發出格格的聲響!

    羅天賜緊抱著妻子,急聲叫道:「茜倩,茜倩,快醒一醒。」

    張茜倩只是閉目待死,並未昏去,聽見叫聲,連忙睜開眼來,一見自己竟依偎在丈夫懷中,倒忘了目前的險境,迷惘地問道:「賜哥哥,我們是在陰間嗎?」

    羅天賜道:「我們並沒有死,茜倩,是這根索子救了我們的命了。」

    張茜倩這注意到二人乃是懸空掛一根鋼索上,忙也伸手抓住索身,向下一望,腳下是萬丈深不見底的幽谷,心裡又喜又怕,忙道:「怎麼辦?賜哥哥,咱們不能鬆手呀?難道永遠吊在這兒?」

    羅天賜道:「既有銅索,兩端必有連接的地方,咱們順著索於移過去,就可以脫險了。」

    張茜倩道:「賜哥哥,我見你被他們打傷,跌下崖來,心裡一急,也顧不得死活,便跟著你也跳了下來………。」

    羅天賜歎道:「你這是何苦來呢,如果沒有這根銅索,豈不是………。」

    張茜倩卻稚氣的說道:「我不管這些,你要是死了,我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羅天賜無可奈何的搖頭,道:「現在且別談這些吧,你牢牢抓好,讓我試試從鋼索上移過去。」

    張茜倩道:「好的,你當心一些………」

    羅天賜左右望了望,見這鋼索兩端各連在峰腰上,其間距離,大約總有數十丈,於是,便兩手交替著向右方緩緩移去!

    那鋼索已是年久失修,羅天賜身軀移行,難免使索身上下抖動起來,只聽一陣「格格支支」

    的聲音,從索上獲出來。

    張茜倩不敢再動,只得緊緊抓著索身,叫道:「賜哥哥,千萬當心一些,這索子只怕靠不住………」

    那知話還沒說完,忽的「格格」兩聲巨響,就在羅天賜和張茜倩之間三尺多的地方,鋼索忽然爆散開來,眼見立刻就要斷了。

    張茜倩失聲大叫:「當心,索子要斷了………」

    呼聲中,「崩」然一聲脆響,那鋼索已經從中折斷。

    兩人身子一處,各人抓住一端,隨那折斷的鋼索,分別蕩向深谷的兩邊………如今花開兩朵,各表一支。

    先說張茜倩失聲驚叫,只免身子飛也似向側飄去,心忖道:「唉!我的命也太壞了,才從死裡逃生,如今又跟賜哥哥分手,不知他抓緊了鋼索沒有?會不會失手仍舊墮下谷底去呢?」

    她一絲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安危,只替羅天賜欺心,不知不覺,隨那斷索,蕩到壁邊,往來遊蕩了兩三次以後,身子才漸漸停頓下來。

    張茜倩度量了一下形勢,只好循著鋼索,緩緩向崖上爬去。

    這段鋼索約有十餘丈長,她用力爬到鋼索的盡頭,抬頭望去,卻見是個平坦的突巖,巖邊有個山洞,鋼索的一踹,正繫在一株兩人合抱的大樹幹上。

    張茜倩忖道:「難怪含在深谷中有一條鋼索,原來這兒是有人居住的。」

    她喜孜孜攀上突巖,探頭一看,卻見那洞口前盤膝坐著一個頭髮斑白的婦人,用一雙木然的眼光注視著自己。

    張茜倩連忙施禮,道:「老婆婆,這兒是你的家?我是………」

    那婦人突然冷冷打斷她的話頭,間:「你叫我老婆婆,難道我真的老了嗎?」

    張茜倩倒被她問得一楞,傻傻地沒有回答。

    那婦人又自顧歎了一口氣,道:「唉!自然該老了,二十八年,二十八年怎麼不便一個女人理得蒼老呢!」

    張茜倩忙道:「前輩,我不是有意叫你老……,因為你的頭髮………」

    那婦人嘴角牽動一下,似乎淡淡她笑了笑,道:「你見我頭髮已經變白了不是?」

    張茜倩點頭道:「正是這樣。」

    婦人舉手拂了拂頭上斑白頭髮,沉吟片刻,忽然臉色一沉,叱道:「胡說,難道我沒有鏡子?要你這丫頭囉哆,我今年不過五十出頭,不過頭上略有幾絲白髮,你就敢說我老了?」

    張茜倩見她突然袞臉,吃了一驚,一時不敢再輕易開口,但心中卻疑雲大起,暗想這老婆婆真是個怪人,若就老了,有什麼好生氣的呢,難道她一個人住在這荒山之中,脾氣愛得古怪了?

    那婦人又喝道:「你從那裡來?為甚麼弄斷了我的鋼索?」

    張茜倩嚇了一跳,只好回答:「晚輩是從山頂上跳下來的,不想………」

    婦人突然又露出喜色,插口道:「你年紀這樣輕,為什麼從山頂上跳下來呢?莫非你有什麼失意的事?你不要怕,慢慢說出來給我聽聽。」

    張茜倩忙道;「晚輩的丈夫………。」

    「啊!你這麼年輕,就嫁了人?」那婦人忽然又插口道。

    張茜倩臉上不覺一紅,垂下頭來,道:「是的。」

    「誰替你訂的親?你自己願意?還是父母之命呢?」

    「是晚輩父親做的主,但晚輩自己也願意的。」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年輕輕,獨自一人,何等快活,幹嗎卻偏要跟一個臭男人纏在一起?」

    張茜倩不知這怪婦人是什麼原因,竟連自己的私事也盤問干預起來,一賭氣,就不再開口。

    婦人卻又問道:「你說下去,為了你丈夫又怎樣?」

    張茜倩道:「晚輩的丈夫被壞人圍攻,受傷從山頂上跌落下來………」

    婦人又插口喃喃說道:「死了也算不得什麼,臭男人多死幾個,打什麼緊。」

    張茜倩且不理她的自言自語,仍繼續說道:「……我見天賜哥哥被人打落懸崖,心裡一急,也跟著跳了下來………」

    那婦人聽到這裡,登時愁容又現,一連聲罵道:「糊塗!糊塗!為了一個男人,連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了,找遍天下,再也找不到像你這樣的傻瓜。」

    張茜倩不服,也怒道:「俗話說,夫妻同命。丈夫如果死了,做妻子的怎能獨生,你大約是從沒有一個心愛的男人,老處女做久了,才會說出這種不近人情的話來。」

    婦人一聽,頓時憂了臉色,從地上一躍而起,一幌身,欺到張茜倩身前,不知用個什麼手法,竟然閃電般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厲聲叱道:「你怎知我沒有心愛的男人?告訴你,他曾經苦苦跟了我五年,我才答應他………」

    說到這裡,忽又鬆了手,長長歎了一口氣,又道:「可惜我終於看錯了人,他竟會是個狂妄幼稚的傢伙,總以為他的武功,要比我高強一些,哼!這些年來,他勝得了我一招麼?」

    她彷彿在回憶一些往事,說著話,眼中露出無比迷惘的光輝,又像驕傲,又像是痛苦。

    張茜倩被她這種忽喜怨怒的脾氣弄得如墮五里霧中,倒不禁覺得自己言語太粗魯了些,或許她果真有過傷心難忘的往事,才憂成這般喜怒無常。

    於是,歉意地說道:「請你原諒我剛才說的話,他是誰?你能不能告訴我呢?」

    那婦人漫目搖搖頭,道:「還提他做什麼?說你自己的事吧,你姓什麼?叫什麼名字?」

    「晚輩姓張,名茜倩,前輩你也願意把姓名告訴我嗎?」

    婦人笑道:「我在這裡幾十年,姓名早已忘記,你就叫我孤獨女人好了。」

    張茜倩道:「晚輩不便這樣稱呼。」

    婦人道:「那反,隨你高興叫吧,這兒名叫萬蠍谷,谷底儘是奇毒無比的毒蠍,如今你那丈夫已經墮下谷底,少不了填了毒蠍之腹,剩下你一個人,要是你願意,我就收你做個徒弟。」

    張茜倩搖頭道:「天賜哥哥並沒有墮落谷底,他也抓住鋼索的另一端,現在也許已經到了對面崖上了。」

    那怪婦人驚道:「什麼?他在對面?」

    張茜倩道:「是的,我們本來一同抓著鋼索,後來鋼索忽然斷了,我抓住這一端,他卻在那一端………」

    怪婦人跌足道:「果真他-下谷去死了倒好,如果沒有死,卻跑到對面崖上,簡直比死了還要糟。」

    張茜倩驚問道:「那是為什麼?」

    婦人道:「你不知道,對面住著的,正是我剛才對你說的那個狂妄幼稚的臭男人。」

    張茜倩聽了這話,方才暗暗鬆了一口氣,忖道:原來這樣,大約那對崖的男人和她本是夫妻,因事反目,才分居鋼索的兩端,難怪她恨透了天下男人。

    可是,她卻不便露出高興的表情來,只問道:「前輩,此地除了這根鋼索以外,不知還有沒有道路可以到對崖去?」

    怪婦人叫道:「你要到對面去做什麼?」

    張茜倩道:「我要過去尋天賜哥哥,看他到底有沒有………」

    怪婦人連連搖手,道:「不能去,不能去,這兩處山峰,除了鋼索,再無可通之路,谷底儘是毒蠍,更是寸步難行………」

    張茜倩毅然說道:「謝謝前輩的指示,但無論途中有多危險,晚輩決意要到對崖去尋天賜哥哥。」

    說罷,同那怪婦人深深一禮,便欲動身下山。

    怪婦人突然橫身攔住去路,道:「你不怕谷底遍地毒蠍,只要被咬一下,立時斃命?」

    張茜倩昂然道:「為了尋天賜哥哥,就算餵了毒蠍,也是心甘情願的。」

    怪婦人道:「他有什麼好處,為了他,你竟不惜一死?」

    張茜倩道:「我也說不出原因來,反正他是我的丈夫,為他而死,也無怨尤。」

    那怪婦人半晌不語,許久許久,才喟然歎道:「這麼說,你竟是個癡心執意的女人,你且坐下來,讓我告訴你一個方法。」

    張茜倩依言坐在地上,那怪婦人又歎息一番,才盤膝也坐在對面,緩緩說道:「實對你說,對面那人,和我本也是夫妻,後來我們為了爭論武功,一怒反目,才分住在鋼索的兩端,誓言每年在索上交手一次,以百招為限,他如敗了,便自願服輪,過索來就我,如果我敗了,也同樣過去就他,但二十八年來,咱們交手了二十八次,卻始終誰也不能勝誰,去年比試之後,我們才又加添了一項誓言:如果有一天鋼索斷了,那就是我們永不見面的象徵,但如鋼索斷而復合,即從此罷爭言和,往事一筆勾消,不想今年鋼索果然就被你們弄斷了………。」

    張茜倩忙道:「我們確是無心,不想卻鑄成這件大錯。」

    怪婦人淡淡笑道;「這鋼索已用了二十八年,我早料它不久必斷,其實,使它重新連接起來,不是沒有方法,只是一來須著天意如何?二來我和他都不肯那樣做而已………」

    張茜倩急道:「那麼,就請前輩把那方法告訴我,由晚輩試一試!看看能否使你們也………」

    怪婦人沉聲道:「我才不希罕再跟他一起哩,不過見你對你那丈夫癡情太甚,我把方法告訴你,目的是使你能過崖去尋你丈夫,卻不是我另有居心。」

    張茜倩道:「多承前輩盛意,現在且不論為誰,只求前輩把那方法賜告,晚輩便感德無涯了!」

    怪婦人道:「我告訴你方法,要是你能過崖去,見了那狂妄幼稚的傢伙,卻不許說出是我告訴你的。」

    張茜倩連忙點頭,道:「晚輩決不說出來。」

    於是,便附在張茜倩耳邊「如此如此」,說了一遍。

    張茜倩欣然點頭道:「晚輩盡力一試吧!」

    說罷,別了怪婦,獨自仍循那斷索,緩緩向下墮去………

    再說羅天賜自從鋼索斷後,不敢鬆手,任那斷索在空中直蕩到靜止以後,回頭已望不見張茜倩,便也循索揉升,攀到盡頭,也見一個突巖,巖後一個山洞,洞前一塊青石上,坐著一位身著儒衫的白髮老人。

    羅天賜此時內力已經失去,奮力攀到突崖邊,已經氣喘噓噓,無力翻到岩石上了,便向那老人高聲叫道:「老前輩,請你略施援手,在下身負內傷,氣力已經不倦了。」

    誰知那白髮老人只顧癡癡望著對巖,竟似耳聾似的,並不回顧。

    羅天賜無奈,懸在巖沒喘息了一會,又叫道:「老前輩,請你幫幫在下,讓我到巖上來歇歇好嗎?」

    叫了幾聲,那白髮老人頭也不回,只冷冷答道:「你上來幹什麼?死在巖下,豈不很好?」

    羅天賜不解,哀聲道:「在下乃受人暗算,失足墮巖,並無開罪老前輩的地方,你………」

    那白髮老人霍地旋過身來,厲聲叱道:「我管你被誰暗算,死了活該,但你把我的鋼索弄斷,便是我絕世仇人,我沒有踢你下去,已算寬宏大量,你還鬼叫些什麼?」

    羅天賜本也天生傲骨,聽了這話,一怒之下,竟突然生出一股力量,雙手一用力,居然翻上了突巖………那老人見了,又冷笑說道:「果然你是在裝模作樣,想要朦騙老夫,我這兒清靜之地,那容你這種蠢物踏腳,識趣的,你目已再跳下崖去,省得我動手摔你。」

    羅天賜氣極說道:「在下與你素無一面,無仇無恨,你見死不救也罷了,還要這等橫蠻!」

    老人大聲喝道:「你弄斷我的鋼索,還敢說跟我無仇無恨?」

    羅天賜道:「一條鋼索,能值多少?何況並非在下有意弄斷的,大不了再給你接上就是……。」

    老人連聲道:「好!好!你給我接上便罷,要是接不上,莫怪我對你不客氣。」

    羅天賜本是衝口而出的話,不想這老人立逼他再將鋼索接起來,細想那鋼索既已斷了,兩崖之間,旁無可通之路,這樣懸空相隔數十丈遠,又怎能再連接得上呢?

    他一時啞口無法同答,心念一動,便道:「重接鋼索雖然不難,但我此時身負內傷,內力已經失去,又跟仇家激戰了許久,總要等體力復原以後,才能設法續接鋼索。」

    老人問道:「你受了什麼傷?內力怎會失去?」

    羅天賜道:「我被鐵面烏爪用「梭羅毒針」打中,武功已被廢去………。」

    老人似乎一驚,急問:「什麼?你說什麼毒針?」

    羅天賜緩緩道:「據說名叫梭羅神針………」

    老人聽了,忽然仰天哈哈大笑起來,滿臉不屑的神情。

    羅天賜不悅,地道:「在下技不如人,受了內傷,這有什麼可笑的?」

    老人笑道:「我笑你好一張會說謊的巧嘴,但你只好去騙別人,卻別想騙得我老人家。」

    羅天賜道:「我為什麼要騙你?」

    白髮老人道:「你方才說的那梭羅神針,正是老夫獨門暗器,普天下除了老夫一個人,絕無第二人知道煉製的方法,你說你被梭羅神針打傷,這不是天大的謊話?」

    羅天賜吃了一驚,忖道:這老人必是弄錯了,「鐵面烏爪」曾說他那梭羅神針乃是天下僅有的絕藝,從未在人前使用過,怎麼他也是這樣說法?

    他心裡想著這個疑團,是以默然未語。

    老人見了,笑道:「小子,你敢情是不相信?我讓你看看這是什麼?」

    說著,探手入懷,掏出一小撮細如牛毛的小針,托在掌心上,那毒針透體碧綠,閃閃發著滲淡的光芒。

    老人又道:「你被打中的,可是這東西?」

    羅天賜道:「那魔頭假說跟晚輩硬拚三掌,卻在對掌之際,暗下毒手,晚輩並未看清楚他那毒針是什麼模樣。」

    老人笑道:「由這一句話,足見你所言不實,小子,你走過來,讓我老人家細細著著。」

    羅天賜說不出什麼原因,只覺有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在催促著自己緩緩走到那人身邊,但他心裡,卻充滿驚詫和迷惘。

    那白髮老人伸出左手,翻開羅天賜的上眼簾,凝目看了著,臉上頓時變了顏色,低喝道:「你是那一隻手掌跟他對掌受傷的?」

    羅天賜舉起右手,伸到他面前。

    老人閃電般抓起他的手腕,俯頭向手心上一瞧,越加驚疑不已,迅速地在他腕間「勞宮」穴上用力捏了一下,羅天賜的掌心立刻滲出一小滴濃黃的水珠。

    白髮老人連連搖頭道:「怪事,怪事,果然是老夫的梭羅神針所傷,那廝是誰?竟能煉製我這獨門絕藝?」

    羅天賜道:「老前輩,你這種暗器,世上共有幾人能煉?」

    老人道:「不是老夫說句大話,本門一派單傳,只傳一個徒弟,而我那恩師早已仙逝了數十年,天下除了我,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會制這種神針的人。」

    羅天賜道:「但是,那鐵面烏爪偏偏持有這種暗器,豈不令人費解,老前輩,你請細想一想,曾經把煉製毒針的方法,告訴過什麼朋友或親友沒有呢?」

    他這時候心裡忽然有個奇想,盼望從「梭羅神針」的來歷上,能揭開「鐵面烏爪」身份之謎,因為這老人既是神針主人,只要知道他把煉製神針的方法告訴過什麼人,便不難從那些人中,查出誰是「鐵面烏爪」?

    因此,他問了這個問題,便滿懷希望的等候著老人的回答。

    然而,事實卻令他失望了。

    那老人聽了這問題,竟毫不遲疑的搖頭說道:「沒有,這是師門秘藝,我怎會輕傳他人?」

    羅天賜又問:「那麼,老前輩從前有那些知交朋友?誰跟你的交往最密切呢?」

    那老人想了想,忽的笑道:「你別以為那個什麼鐵面烏爪會是老夫朋友,我在這裡獨自住了二十八年,人已跟朋友疏交,就是當年相識的幾位,也全是武林中俠名遠播的正派之人!」

    羅天賜雖然有些失望,但仍舊追問一句:「敢問那些俠名遠播的老前輩們是誰呢?」

    老人笑道:「你曾經聽人說過一付對聯,上聯是:六如賽孟嘗,雙俠五霸鎮四海………」

    羅天賜立刻接口道:「下聯可是:鐵面追血魔,鬼哭神笑鬧三江?這些當今天下最有名的人物,晚輩曾經聽人說過。」

    老人道:「你既知道這付對聯,可曾聽說過一個人稱「鬧三江」的人?」

    羅天賜搖頭道:「這……還未聽人說過他究竟是誰?」

    老人笑道:「那人外號稱做鬧三江,是因為他曾經單人雙掌,力敗三川綠林巨盜一百八十餘名,其實他的真正名號,叫做孤獨君尉遲非!」

    羅天賜忍不住也笑道:「那位尉遲前輩為人一定孤僻怪誕,才會得到「孤獨君」這個雅號。」

    老人突的變色一沉,道:「不然,他原來雖有些孤僻,甚少與人交遊,但後來偶然遇到一個才藝雙絕的女人,便從此傾心於她,苦苦追求多年,終於與她結成夫妻……」

    說到這裡,忽又喟然一歎,道:「他只說從此不會再孤獨了,誰知那女人竟是個心性太過高傲的狂女,他們結合隱居不久,最後一怒鬧翻,到現在重又過著孤獨的生活,已經二十八年了。」

    他仍有滿臉幽怨,說著說著,忍不住又深情地向對崖上癡望一陣。

    羅天賜道:「老前輩,在下請問你老人家的朋友,怎的說了這半天,前輩並沒有說出………。」

    那老人復又笑道:「你且別著急,我所說的那些武林中知名之士,除了那個什麼鐵面烏爪和血面歪魔之外,其餘的人,幾乎都與我有過數面之緣,難道你以為他們偷學了我那梭羅神針的煉製秘法?」

    羅天賜驚問道:「敢問老前輩尊諱上下,應該怎麼稱呼………?」

    老人笑道:「老夫正是那鬧三江「孤獨君」尉遲非。」

    羅天賜駭然拱手道:「在下不知是尉遲前輩,多有失禮!」

    原來他聽說這位老人竟是和自己師父以及岳父張雲達齊名的人物,不覺肅然起敬,連忙重新見禮。

    孤獨君笑著道:「小子,你先莫拉近乎,鋼索之事,我還沒跟你算賬哩,現在我問你,方纔你說要替我把鋼索重新連接起來,這句話,你說過算不算數?」

    羅天賜歎口氣,道:「晚輩無意間損壞了老前輩的鋼索,本應該設法重新再替老前輩續接起來,只是,晚輩如今身負內傷,內力已失,只怕空有此心,已無此力!」

    孤獨君道:「放心,你要是願意把鋼索連接起來,老夫自然有方法替你解去梭羅針毒,使你內力恢復……。」

    羅天賜驚喜道:「果然嗎?晚輩先謝老前輩的厚恩。」

    孤獨君道:「但是,你是否已經想到連接鋼索的方法呢?」

    羅天賜道:「晚輩願意攜帶長繩,從谷底爬過對山,然後用長繩拖過鋼索去………。」

    孤獨君不待他說完,連連搖頭道:「不成,不成,此谷名叫萬蠍谷,谷底遍地毒蠍,你縱然內功恢復,也休想越得過去!」

    羅天賜道:「那麼,晚輩另從他路繞到對崖,然後擲索過來,可以………。」

    孤獨君又搖搖頭,道:「此谷三面削壁,飛鳥難渡,另一面雖然可行,卻道路崎嶇,分外難行,待你繞道過去,不知要荒廢許多時間。」

    羅天賜想了一會,道:「老前輩如有可行方法,請予賜示,雖赴湯蹈火,晚輩亦所不辭。」

    孤獨君哈哈笑道:「這有何難,你難道忘了幼年時候蕩鞦韆的把戲了?你只要抓住斷索一端,懸空用力蕩上幾次,不難躍過對崖。」

    羅天賜欣喜道:「正是,晚輩願捨命一試。」

    孤獨君從懷裡取出一隻藥瓶,倒出紅藍兩色藥丸各一粒,遞給羅天賜,道:「這是老夫獨有的梭羅神針解藥,吃下了後,運氣緩行一周天,體內針毒自然化解,立即恢復已往的功力。」

    羅天賜拜謝受了藥丸,仰頭吞進肚裡,盤膝坐下,默默運氣。

    初時,真氣行到「天門」八時,仍覺有些滯阻。

    羅天賜仗著師門心法,以及在「陰風谷」曾吞食神菌奇草,咬著牙,重又凝聚真氣,數次衝擊,竟然將穴門衝開。

    他依著孤獨君的指示,盡量緩緩使真氣游過天庭,遍歷十二重樓,重歸紫府玄關,約莫半個時辰,行完一周天,頓覺精神如昔,抖擻一下,從地上一躍而起。

    孤獨君一直注視著他運功調息,不住點頭讚道:「難得,難得,年紀輕輕,竟習得這深奧正宗內功心法,再過數年,天下武林,只怕就在你的掌中了。」

    羅天賜重又說了賜藥之恩,舒了舒手腳,一擰腰,輕如飛絮般翻下突巖,握著斷了的鋼索,向下移行。

    這時,他體內功力已經恢復,精神灼灼,那消片刻,早到了斷索盡頭。

    他雙手牢牢握住鋼索,果然用小時候玩-韃的方法,開始在索端遊蕩,先時甚低,漸漸越蕩越高,幾乎蕩到水平。

    但是」

    他忽然在這個時候,發現對崖那一段鋼索盡頭,也有一個人正抓著索端,跟自己一樣的蕩著鞦韆!

    那人衣衫飄飄,身形纖絨小,長髮披肩,竟是個女子。

    羅天賜大吃一驚,忖道:「她是誰?難道茜倩還沒有脫險?仍然吊在斷索上麼?」

    等到兩人互相蕩起,相距已近,羅天賜忽然大聲叫道:「是茜倩妹妹麼?」

    果然,那邊立即欣喜的回答道:「是我,你是天賜哥哥不是?」

    羅天賜聽了回音,真是又驚又喜,忙道:「茜倩妹妹,你難道一直懸空吊在這兒……?」

    但才說到這裡,鋼索遊蕩之勢已盡,兩人又分退開去。

    等到第二次蕩起時,張茜倩才叫道:「天賜哥哥,咱們用力蕩高一些,著看能不能抓住手臂?」

    羅天賜應了一聲:「好!」

    於是,全力挺腰弓背,一返一往,這次果然又近了許多,彼此已經可以清晰地著得見面目了!

    張茜倩望見郎君無恙,芳心大慰,羅天賜見愛妻依舊,也不禁寬心大放。

    鋼索越蕩越高,一次比一次更近。

    羅天賜忽然叫道:「茜倩,注意了,我伸手來拉你,你也把手伸出來。」

    張茜倩連忙答應,用左手緊緊抓牢鋼索,空出右手,趁那鋼索沉而又起之際,揚手把玉腕遞了過來。

    羅天賜探臂一抓,倘差數寸,竟沒有撈著。

    這時侯,那銅索上忽又發出「格格」聲響……。

    張茜倩叫道:「不好了,鋼索只怕又要斷了。」

    羅天賜咬著牙,低聲祝禱,道:「老天!老天!如果羅天賜命該死在此地,就讓我這邊鋼索再斷,千萬保全茜倩妹妹,如果我們命不該絕,就請你讓我們如願以償,重新將鋼索連接起來。」

    禱罷,也不開口,拳腿一蹬,那鋼索「格格」響了幾聲,忽的飛彈而起?

    羅天賜絕不怠慢,也是左手握著索端,盡量伸張右臂,用力向張茜倩抱去。

    果然,手上一暖,張茜倩一隻軟軟的柔胰,恰好握入掌心。

    兩條鋼索一齊停止,索身上「格支支」一陣脆響,卻幸而並未折斷。

    羅天賜緊緊將愛妻擁入懷中,一面急聲叫道:「茜倩,千萬不要鬆手,讓我們把這條鋼索重新再連接起來吧。」

    張茜倩溫柔地點點頭,低問道:「賜哥哥,你沒有受傷嗎?」

    羅天賜笑道:「我本來受了內傷,但現在已承一位孤獨前輩替我醫好了。」

    張茜倩叫道:「啊!就是那突巖上住著的男人?」

    羅天賜奇怪地問:「咦!你怎會知道呢?」

    張茜倩喜孜孜地道:「你不知道,我在這邊崖上,也遇見一個古怪的前輩,自稱是孤獨女人……。」

    兩人就在空中,將彼此所遇,大略述了一遍,不免都笑了起來。

    羅天賜道:「他們既然有那個誓言,咱們正好將鋼索重新接起來,使他們化解宿怨,重新成功一對恩愛的伴侶。」

    張茜倩笑道:「何嘗不是呢,只是,他們脾氣都傲得很,彼此推然都有重修舊好的願望,卻誰也不肯說出口來,一個叫做孤獨君,一個卻自稱孤獨女人,你看好笑不好笑。」

    他兩人一面談笑,一面卻互相用腳纏在一起,抽出兩手,合力將那折斷的地方重又編結在一起。

    等到鋼索接妥,二人翻上索身,歇息了一會,張茜倩笑問道:「現在鋼索已經接好了,倒-我們應該先去男的一邊,還是先到女的那一沒去請他們來相會呢?」

    羅天賜想了想,道:「假如我們先去見孤獨君,那位孤獨女人必定生氣,如果先去見孤獨女人,男的只怕也會不高興,倒不如仍是你去請女的,我去請男的,等請了他們,同來這鋼索上見面,你看如何?」

    張茜倩拍手道:「好!就是這麼辦。」

    說完,從鋼索上站立起來,展開輕身功夫,沿著鋼索奔回左面山洞前。

    那怪婦人早已看見鋼索已經連妥,心裡正忐忑不安,不知該怎麼才好,張茜倩已經飛一般奔到面前,一見就笑嘻嘻行禮道:「恭喜前輩,恭喜前輩。」

    怪婦人一陣心跳耳熱,兀自強作鎮靜,沉著臉問:「有什麼喜可賀的?」

    張茜倩笑道:「前輩你著,鋼索斷而復連,不正應了你們的誓言,從此捐棄前愆,重修舊好,永遠不再分離了嗎?」

    怪婦人啐道:「胡說,鋼索既然連好,你就該快些去找你那丈夫,早離險地,卻到這裡來嘵舌作甚?」

    張茜倩道:「前輩,你不用再瞞我了,那位孤獨君也早有修好的意思了,只是你們誰也不願低頭,現在天意如此,何苦再逆天背誓呢?請來吧,晚輩陪你到鋼索上去,彼此一見,怒氣自然就消啦!」

    那怪婦人身子微微動了一動,似乎也有順從的意思,但忽又沉著臉,搖頭道:「不!我才不希罕跟他修好哩,你別管閒事了,自顧快去吧……」

    話才到此,忽然聽得「崩」地一聲脆響,洞口那方才接好不久的鋼索,竟突然又從中折斷…怪婦人和張茜倩齊都大吃一篇,忍不住失聲驚呼,不約而同躍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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