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神醫妙相 文 / 上官鼎
他見新的竹架已經豎好,又怕那些大漢弄了手腳,就在話一說完之後,立即搶在原設的竹架面前站定。 
晏兆明見狀,暗說這批人無一不是精靈傢伙,也自走近新豎的竹架面前,側著朝羅宣軒拱手,並道了一聲「請」! 
「請」字剛一落聲,二人身形同時暴起,在那兩丈三四的高空中,驀地右手疾伸,已自拿準力道,把那滿露鋸齒的圓環握住,接著身形前蕩,左手又已握住第二枚鐵環。 
二人就趁兩手分握第一第二兩枚鐵環一推一送之間的擺動巧力,左手倏離,身形疾轉,已自將第三個鐵環握住! 
月光之下,但見環光打閃,人影飄飛,不消片刻,二人業已穿過竹架,落身地面之時,竟是難分先後! 
二人身形剛落,陳、楊二人已自一雙兩好,接著僧道也是兩好一雙,四人飛起,先後穿越過去,剩下一個滄海笠翁,也自右手揮笠,作勢欲起,就在此時,林內突然響起一陣格格嬌笑…… 
笑聲方一入耳,月光下但見火也似的紅影一閃,滄海笠翁身前丈餘處的浮沙上,已多了一位嬌艷如花,而又媚態橫生的紅妝女子。 
她曼妙的嬌軀還未站穩,那雙顧盼流波的鳳眼,已自緊瞪著滄海笠翁。一聲蕩人心魄的嬌笑後,妖裡妖氣地說道: 
「老爺子,他們不喜歡你,留下你一人在後面打單,我來陪你過去!」 
說著,柳腰款擺,蓮步輕移,一徑向滄海笠翁走來。 
滄海笠翁正待拿話喝止,焦五娘又是一聲格格脆笑,移近了兩步說道:「我的老爺子,你好不念舊,我們老相好,怎麼今夜見了面也不親熱熱地叫我,聲呀?啊!不叫也成,來,我們拉拉手!」 
粉臂一伸,水蔥兒也似的五指,逕向滄海笠翁的左腕拿到! 
滄海笠翁見她一現身就對自己胡言亂語,心裡已滿不受用,此刻見她竟自動起手來,不由退了兩步,臉色陡然一沉,怒道:「焦五娘,你再要這麼口沒遮攔,不知進退,可莫怪我老頭子得罪你了!」 
她嬌笑一聲,接口說道:「我說老爺子,這多人瞧看,你要動我好意思不?就是要動,也得找個好去處呀,那時我們當面鼓,對面鑼,一來一往,幹得才有意思啊!……」 
「閉嘴!」 
滄海笠翁怒喝一聲,右手揮笠帶起一陣勁風,逕向她面門拂去! 
她肩頭微晃,側身避過,接著嘻嘻兩聲媚笑道:「哎呀!我的老爺子,你急什麼?待會真要較量起來,你可不要虎頭蛇尾!不是我焦五娘誇句大話,你骨子裡再硬,我也能把你侍候得舒舒服服!」 
滄海笠翁聞言,不由心頭冒火,右手雨笠倏地揮出一股柔勁,逼住她的身形,左手食中二指,驕指向她「肩並」穴上點去! 
他武功本極高強,這兩招又是含忿出手,但見笠風輕卷,指風生嘯,一左一右,一剛一柔,左右開弓,剛柔並施,真個聲勢驚人,凌厲至極! 
好個焦五姑,眼看兩股剛柔不同的勁道快要沾身之時,才驀地嬌軀微閃,避開雨笠捲來的柔勁,接著蓮步斜跨,酥胸一挺,反而向那兩指迎去! 
滄海笠翁雖是久經陣戰,但怎麼也想不到她會來這一手,這時只要自己微一觸及她那撩人之處,馬上就使她濺血指下,但自己的聲譽也就從此斷送了!不由暗罵一聲:「好不要臉的下賤東西!」 
連忙圈臂沉腕,硬將兩指勁風卸掉,接著跨步旋身,讓開她的來勢! 
二人一進一讓,不過眨眼之間,滄海笠翁正待再度出手,焦五娘又是媚眼連飛,蕩聲笑道:「老爺子,我就知道你人老心不老,對我焦五娘,你還是很喜歡,捨不得下殺手的吧!」 
晏兆明自從她一現身,就知道有好戲看,只裝著不聞不問的樣子偷看熱鬧。聖手書生等人見她只在片刻之間,已把滄海笠翁逼得連連後退,窘態畢露,心頭不禁有氣,但又無可奈何,陳其宇忍不住向晏兆明問道:「晏兄,你是不是存心叫『辣手紅線』焦五娘這麼胡鬧,有意來耽誤我們的正經事?」 
晏兆明故作無可奈何地道:「焦五娘乃黃山六合下院院主,在七絕莊屬下,與在下份屬同儕,晏某自是管她不著!」 
陳其宇劍眉雙剔,怒聲說道:「陳老二可以出手管管她?」 
晏兆明哈哈一笑,道:「陳二兄既然有興,晏某求之不得,只怕你也未必管得了她!」 
「管不管得了,那你就看著吧!」 
陳其宇話一說完,立即越眾而出,但他還沒有走上兩步,驀見紅影疾轉,焦五娘已扭腰擺臀,邊走邊說地迎了上來,蕩聲說道: 
「唉!這時節,女人真難做,熱絡了老頭子,又冷淡了小伙子,不過陳老二你不要吃醋,我焦五娘絕不會厚此薄彼,總教你們皆大歡喜就是了!」 
陳其宇知道嘴皮子是鬥不過她,那早已蓄勁的雙掌,猛地平推過去!同時大聲喝道:「焦五娘接著,這是陳老二給你的見面禮!」 
焦五娘不避不閃,單掌當胸,正待翻掌回擊,突聽轟然兩聲暴響,兩道藍色火焰,衝起半空!她倏然一驚,趕忙閃身退開。 
晏兆明聞聲知警,抬眼望見天空是兩道藍焰,不由飛頭猛震!大驚之下,暗道一聲不好,隨即忙向眾人急急說道: 
「閣中已經出了岔子,看來只怕與你我眼下之事有關,諸位趕快隨我去……」話未說完,人已轉身疾奔。 
眾人見他神色倉惶,心知必有巨變,忙不迭急起銜尾追去! 
轉眼之間,一行六人已經穿過一片竹林,來到一條渠道前面,突見斜刺裡躍出兩條人影,也向裡面飛奔,晏兆明忍不住邊行邊問道:「事情這等緊急,是不是總護法那邊出了岔子?你們兩位聽說究竟是什麼事沒有?」 
兩人同聲說道:「既然發出緊急信號,咱們趕快去看看再說!」 
指顧之間,眾人已然到達一座亭閣形狀的房屋門前,晏兆明一按暗處機紐,兩扇大門便自開啟,眾人亦步亦趨地隨著晏兆明等三人進入屋中,但只一瞥之間,眾人莫不一齊猛震! 
原來就在這座屋子裡面,那曾在荊州城中客棧以內,力敵僧道兩人的白髮老者,此時正全力拚鬥一個面罩黑紗,長髮散亂的怪人! 
眾人全都知道姓陳的白髮老者武功奇高,可是那背窗迎戰的怪人,儘管左臂挨了蒲逸凡一記,單以一條右臂對敵,任他陳姓老者掌風凌厲,招式奇異,那怪人只微一沉腕或微一抬臂,便把對方威猛攻勢,輕描淡寫地化解開去,偶然乘隙遞去一招之時,陳姓老者就得連連退避! 
這不過眨眼間事,怪人似乎覺得增援的人全都武功不弱,不肯久纏,當下猛然劈出一掌,把陳姓老者逼返幾步,驀地沉腕收臂,右肘就勢猛撞身後窗門。但聽「嘩啦」一聲響處,怪人已挾著蒲逸凡倒縱逸去! 
要知聞警趕來眾人,無一不是身懷絕技的高手,也無一不是為蒲逸凡而來,眼看在陳姓老者全力擠搏之下,怪人竟自挾人破窗逸去,一時間,也無不驚怒交並,連連喝叱聲中,立即奪門穿窗,紛紛銜尾疾追!冷月清風之下,但見十幾條快比鷹隼的黑影,直向怪人逸去的方向電射而去! 
陳姓老者望著眾人追去的背影,臉上忽然露出一抹得意的詭笑,自言自語地說道:「讓你們去追吧……」 
怪人武功既高,身法亦快,一路踏林越枝,輕登巧縱,不消片刻,已穿過了院後那片佔地極廣的叢林,待眾人流星趕月般地追到時,他已跳上了早隱藏在堤邊林叢中的小舟,只見他右。占的衣袖凌空一揮,小舟已然衝起兩條水花離岸三丈有餘! 
眾人雖是驚震於他的武功,但也不甘心蒲逸凡為其劫去,滄海笠翁一看他揮袖催舟的特別手法,不由心念閃動,忙向同來諸人一打招呼,抱拳朝晏兆明一行人說道:「蒲家後生既然在你我眼下失去,我們就得設法追回,要不然,這可是無臉見人之事!」 
說著,右手一揚雨笠,左手指著原來小舟又道:「老朽要憑手中雨笠,以及隨來小舟,在這清平的湖面上,與來人鬥上一鬥!至於你我今宵之事,我們來日方長;晏院主若無異議,老朽等這就告辭了!」 
晏兆明何等機警,適才那怪人在閣中動手情形,以及揮袖行舟的手法,就知怪人的武功高出眾人多多,心知就是追了上去,也是等於白廢;而且,陳總護法沒有隨眾追來,是不是另有隱情不說,但要憑自己幾人之力,想將對方一行人眾留住,實乃絕無可能之事。 
現下一聽滄海笠翁要放舟追敵,不由心念一動,暗道:「能借那怪人之手,將眼下這於人除去幾個,也是好的!」 
當下心動念轉,立時拱手說道:「笠翁自管請便,晏某不遠送了!」 
二人說話不過眨眼之間,眾人剛上小舟,那怪人離岸已有四五十丈遠近! 
滄海笠翁雖也是箇中能手,但吃虧在人多船沉,眼看十來里水程過了大半,自然自己將雨笠揮舞到了極限,總是隔著數十丈遠近無法追上!心知只要讓他先行靠岸,蒲家人物就得眼睜睜地被他幼去! 
聖手書生忍不住丹田提氣,向那怪人高聲發話,說道:「前面是哪位高人,可否稍停片刻,咱們見識……」 
怪人忽地一聲冷笑,打斷了他未完之言,道:「老實告訴你們,東西早被兩個女娃兒劫去了,人家調虎離山,你們尚自懵懂不覺,卻趕來對我這搶救人命的人緊纏不捨,真不知你們這些一派宗師,究竟居心何在?」 
此話一出,眾人直如醍醐灌頂,略一尋思,恍然醒悟過來。 
敵人既然志在蒲家人物,為何蒲逸凡被劫之後,那武功奇高的陳姓老者,竟自不隨眾出來追敵?那位在荊州客棧之中,曾一度與聖手書生動過手的綠裝少女,又為何三日來始終再未露面?就這兩點看來,只怕自己一行人,真如怪人所言,中了敵人調虎離山之計! 
滄海笠翁心念及此不由五味翻騰,感愧交集,向眾人慨歎了一聲,道:「真是一著走錯,滿盤皆輸,要不是老朽相約諸位來此,事情絕不會弄到眼前這步田地!如今寶物既失,人又在面前不能追回……」 
蓬壺奇僧聽他滿懷愧疚之言,立時插言接道:「人非神仙,誰能未卜先知,現在事已至此,笠翁也不必盡自責備!」 
話到此處,抬眼望了望那怪人逐漸遠離的小舟,又向眾人說道:「聽他適才所言,寶物已被二女劫去,想來是真不假,諸位不如走趟苗山,探探寶物下落,貧僧……」 
靜一道人插言接道:「禪師是否想去躡蹤那怪人,伺機把蒲逸凡弄回來!」 
蓬壺奇僧道:「能否把人追回,貧僧不敢預料,但現在既然有了下落,任是天涯海角,九幽地府,就是拼卻這身臭皮囊,也得盡盡人事!」 
眾人目的只在寶物,現在寶物既已不在蒲逸凡身上,均覺實無再追必要,但各人身為各派宗師,誰也不好意思出口,眼下聽蓬壺奇僧這麼一說,正是求之不得,靜一道人故示歉意地說道:「蒲逸凡起初是在你我二人眼下失去,現在讓禪師一人去追蹤涉險,貧道心殊欠安!」 
二人一問一答,其餘四人那有聽不出來的,聖手書生藉機說道:「道兄既然不放心禪師單身涉險,何不就一雙兩好,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說著,瞥了靜一道人一眼,又道: 
「再說,寶物是否由二女帶往苗山,不過僅憑人家一句話,真真假假,目前尚難斷定;而蒲逸凡卻是我們親眼所見被人劫走,權衡輕重,還是追人要緊,道見如能陪禪師一行,那是再好不過!」 
靜一道人雖明知他有意撇開自己,但也不好當面反駁,只悻然看了他一眼,便自默然無語! 
蓬壺奇僧卻是另有打算,知道眼下這般人,目的只在寶物,只顧本身利害,根本毫無道義可言,與其跟他們在一起勾心鬥角,倒不如藉機擺開為妙,當下心動念動,向聖手書生說道:「楊施主說的固然不錯,但貧僧卻不是這樣想法!」 
聖手書生眼珠一轉,微笑說道:「禪師有何高見,楊公毅洗耳恭聽!」 
蓬壺奇僧心有所繫,略一沉吟後,毅然說道:「諸位此去畝山探寶,難免與人動手拚搏,我們多一個人手,就等於敵人少一份力量,貧僧之意,靜一道兄仍同諸位前往苗山,這躡蹤蒲逸凡之事,由貧僧一人相繼而行,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靜一道人志在寶物,眼下寶物既已不在蒲逸凡身上,跟去追人涉險,那可太不划算,意會及此,唯恐再有更改,立時當胸一個稽首,道:「但願皇天有眼,蒲家後生能在禪師躡蹤維護之下安然無恙。」 
眾人所乘小舟,因為人多船沉,行速本就較那怪人稍慢,此刻大家這麼一陣議論,無形中又緩了不少,等到攏岸之時,那怪人已走的杳無蹤影! 
蓬壺奇僧待眾人去後,抬眼一看天色,只見晨星寥落,殘月西掛,已是天將露曉的凌晨時分。 
他披拂著料峭的寒風,佇立在清冷的湖畔,想起這幾天來迭經變故的遭遇,不由從心底升起一股難以排遣的懊喪!但一想到被那怪人劫走的蒲逸凡時,又不由自忖道: 
「老和尚呀老和尚,你若不能將蒲家後人探個水落石出,看你以後拿什麼話向北嶽舊友交待!」 
但天地之大,宇宙之廣,教自己又到哪裡去找呢?…… 
驀地一陣衣袂飄風之聲,把他從沉思中驚醒過來,閃眼循聲望去,只見一條瘦小的人影,在通往荊州地大道上,快比奔馬般地飛馳不已! 
他一看那捷逾飄風的身法,就知那人武功很高,此時此地這麼狂奔疾馳,定有不尋常的事故,當下心念一動,立即拔步尾隨疾追! 
前面的似風掣雷卷,後面的如流星趕月,不過頓飯工夫,已奔出了十來里地面,眼看前面有著一條岔路,那人忽然將疾奔之勢停了下來,四下望了一望,逕向右邊里許近處,一片黑密密的樹林走聲。 
蓬壺奇僧恐被他發覺,跟著緩下身形,直待那人快要入林之際,才自遮遮掩掩地跟上前去! 
蓬壺奇僧入林之後,藉著朦朧的曉色,躡手躡腳向深處一步步地搜進,約莫走了十幾丈遠近,便瞥見前面不遠處射出一線燈光,循著燈光又走了二三十丈光景,才發現近身七八丈處,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古廟。 
這古廟想已無人主持,周圍儘是些蔓草荒籐,牆壁上有很大裂縫,那燈光正是從後面裂縫中洩射出來! 
他略略打量一下,心中閃電般幾轉,便自提神斂氣,輕身慢步地向燈光之處走去,但他本近後壁時,便已隱隱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只聽一個蒼勁低沉的口音說道:「那六個人都走了麼?」 
另一嬌脆的口音接道:「只走了五個,剩下一個老和尚跟在我後面趕來了!」 
二人雖只一問一答,卻聽得蓬壺奇僧心頭猛地一怔,暗道:「這人好靈的耳目,他們五人走了,那是她隱身暗處看到了還有可說,可是自己適才一路躡蹤之時,始終隔著一二十丈遠近,而且在疾行中也未見他掉頭回望過……」 
他這裡心念未已,又聽那蒼勁的口音說道:「老和尚心地不壞,趕來了不要緊,不過也得防他一著,萬一在我替他檢查傷勢,或是運功療治之時,他不明不白地撞進來,一下看到你師哥在我們手裡,勢必多費一番口舌,有礙……」 
另一個嬌脆的口音不待他把話說完,已是冷哼一聲,接口說道:「這個爹爹盡可放心,和尚不來便罷,若是真鬼使神差地撞進來了,倩兒自然有辦法對付他!」 
這二人所說,蓬壺奇僧已聽得清清楚楚,斷定他們是父女二人,爹爹定是劫去蒲逸凡的長髮怪人,女兒則是自己尾隨躡蹤之人,而他們口中所說的「他」,也必是蒲逸凡無疑,只不知這父女二人是甚等樣人物?與蒲逸凡又有什麼淵源? 
他心急蒲逸凡的安危,立時輕輕地走近後面牆壁,找了一處裂縫較大地方向裡一窺,只見廟內滿地塵垢,佛像全已毀壞不堪,神台上燃著一盞油燈,對面靠壁擺著一張頗潔淨的木榻,木榻上盤坐著一位長髮散亂的老叟,榻旁亭立著一個美艷絕倫淡裝少女,蒲逸凡卻躺臥在老叟的雙膝之上! 
這時,只見那少女螓首低垂,黛眉緊皺,兩眼緊盯著蒲逸凡,忽然櫻唇輕綻,脆生生地說道:「爹爹,看他面容憔悴,氣息微弱,穴道似已閉了很久,您怎麼不趕快替他把穴道解開呢?」 
長髮老叟望了她一眼,倏地歎息一聲,道:「爹爹何嘗不是跟你一樣想法,只是他身上各處大穴,我已檢查過了,沒有找出閉穴的部位,你教我從何處下手?」 
老叟這麼一說,不但站在他旁邊的少女面現驚容,就是隱身廟後的蓬壺奇僧,也是猛地一怔,暗道: 
「以他這等精深的武功,竟然找不出受制穴道的部位,看來必是什麼奇特的獨門手法。此老若無法將蒲逸凡的穴道解開,自己雖然已探得了蒲逸凡的下落,但又有什麼用呢!」 
他想到這裡,不由得滿懷焦慮,無計可施!就在這時,那少女倏地妙目眨了幾眨,聲帶激動地說道: 
「爹爹,不是倩兒拿話頂撞您,人家都稱您『五華神醫』,是天下認穴療傷的的第一把好手,我就不信您沒有辦法把他治好!」 
說著,頓了一頓,又道:「再說,師伯就只收了他一個徒弟,蒲叔叔也只有他這一個兒子,若萬一有個三長兩短……」 
那五華神醫陡然面色一沉,叱聲說道: 
「倩兒,你也是十七八歲的人了,怎麼還是這樣小孩子氣,你想想看,漫說你蒲師哥與我們有雙重的淵源,就是尋常的同道人物,爹爹幾曾有見危不救過?我之所以遲遲不動手的原因,實在是剛才沒有找出他傷穴的部位,如果貿然下手,不但救不了他,反而害了他!」 
倩兒一聽爹爹之言,花容頓現戚色,惶急地說道:「照爹爹這樣說,那是無法可救了!」 
五華神醫父女情深,知道愛女對師兄這位單傳弟子,早已情比山重,此刻見她面露戚容,言帶惶急,心裡也自難過,當下略一沉吟,悵然說道:「還有沒有辦法施救,現在尚不能斷定,不過既然把他從虎口中搶出來了,總得想法盡盡人事!」 
說到這裡,倏然雙目一閉,尋思了一會,又道:「倩兒,現在急也無用,你且先出去待會兒,爹爹把他衣服解開,仔細查看一遍再說!」 
倩兒對她爹爹的高明醫術,一向知之甚深,十幾年來,不知見過多少疑難奇症,內外病傷,只要他一紙單方,或是略施手術,無不藥到病除,妙手成春!既然爹爹說要替他解衣仔細查看,想必還是有法可施,芳心中已自寬慰不少!但她因為關心過切,仍然愁眉苦臉地望了爹爹一會兒,才自轉身緩步走了出去! 
五華神醫待愛女出去後,迅即把蒲逸凡的衣服解開,兩手運指如風,在他前胸背後,各處脈門穴道,一一點拿了一遍後,竟自長眉緊皺,搖頭一陣歎息,喃喃自語…… 
蓬壺奇僧雖是隱身牆後,悄悄朝裡窺望,對他喃喃自語聽不清楚,但他的一舉一動,可是看得明明白白,知道他此刻仍未查出傷穴的部位,眼看他一會兒閉目凝思,一會兒又雙眉緊皺,滿臉疑難之色,不覺間,心情也跟著緊張起來! 
就在這個當口,五華神醫忽的長眉軒動,目放奇光,朝蒲逸凡慘白的臉上望了一會,陡然從懷中掏出一支閃閃生光的銀針,紮在他的心窩之上! 
銀針甫一扎入,立見蒲逸凡僵臥的身子,微微顫了幾顫,五華神醫一見這種情形,神色陡然一變,那本來疑難的神情之中,此刻又現出幾分驚惶之色!只聽他自言自語地說道:「好陰毒的手法!」 
這不過片刻間的事,倩兒一聽爹爹這麼自言自語,知道已找出了傷穴所在,連忙轉身搶步進去,但她一眼看到蒲逸凡前胸插著的銀針,不由「哎呀」一聲驚叫:「爹爹,這銀針透穴,固然能醫好他的傷勢,但他的一身武功,豈不從此完了?」 
話一說完,兩行珠淚,已然奪眶而出! 
五華神醫眼見愛女這種神情,就知她沒有看清銀針扎入地部位,輕輕歎息一聲,道:「倩兒,你先別哭,這銀針並不是紮在『心坎』穴上,對他的武功毫無妨害,若不在心窩上紮下銀針,那能從他的心脈上,探出傷穴的位置?又從何而知是被什麼手法所傷?」 
倩兒一時情急,沒有看清銀針的部位,誤以為爹爹要用銀針透穴的手法,先廢去他的武功,再來療治他的傷勢,現下聽爹爹這麼一說,不由拿眼望了一下他前胸上的銀針,破涕為笑地說道: 
「爹爹這銀針探脈的手法,向來百試不爽,想必已查出他傷脈所在了!」 
五華神醫長眉一皺,無可奈何地說道:「受傷的部位雖已查出,但此刻沒有療傷藥物,又有什麼用呢?」 
倩兒一聽此言,急急地問道:「爹爹,是什麼藥物?可有辦法找到!」 
五華神醫搖了搖頭,說道:「這等稀世靈物,爹爹也只有個耳聞,可是你蒲師哥的傷勢,卻又非要此物療治不可!爹爹數十年採藥尋幽,歷遍了宇內名山勝地也未見到,現在又到何處去找?唉!……」 
倩兒惶急地接口問道:「爹爹,他的傷勢究竟怎樣?又是什麼藥物居然這等稀貴?? 
五華神醫看僵臥著的蒲逸凡,神色嚴肅地說道: 
「你蒲師哥遭人用『九陰魔功』的奇寒指力,點閉了體內沖、任、督、帶四大要脈,且因為時過久,陰陽二橋業已硬化,現下僅存一口真元之氣,護住心竅,這等傷勢,除非有千年赤蟒腹內的元丹……」 
話未說完,人又眉頭深鎖,閉目沉思起來! 
倩兒雖然心急蒲逸凡的傷勢,但看爹爹這般神情,也自木呆呆,不知如何是好! 
蓬壺奇僧見蒲逸凡的傷勢,竟是這等嚴重,心裡也是萬般焦慮,但自己無能相助,只好隱身牆後,干自著急! 
室外曉色朦朧,晨寒料峭;室內一燈如豆,昏暗異常! 
蒲逸凡奄奄一息,倩兒滿臉愁苦,花容黯然;五華神醫更是長眉緊皺,閉目沉思;就這室內室外之間,交織成一幅冷削、悒鬱、沉悶而又淒楚的畫面! 
就在此時,五華神醫緊閉的雙目,忽地慢慢睜開,無可奈何地望著神情焦急的倩兒,右手卻暗在地上連連疾畫,道: 
「倩兒,爹爹已想好了另一種療傷方法,現在要出去找幾樣東西,我未回來之前,你可將門關上,小心看住他,不要再生意外!」話一說完,人已挺身站起,不待倩兒答言,逕自疾步出去! 
倩兒如言把門關好,蹲在蒲逸凡身邊,一雙滿含愁苦的神光,緊盯在他臘黃的臉上,雖然爹爹說已想好了療傷的方法,芳心寬慰不少,但眼看他這副離死不遠的慘相,又不由悲從中來,淒然淚下! 
人在期待中,時間彷彿過得特別緩慢,倩兒此刻更是覺得度時如年,她希望爹爹快點回來,早些替他療治傷勢,可是等了頓把飯的工夫,仍是不見爹爹折返,一時間,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就在這焦灼等待之際,她忽然心中一動,驀然記起爹爹臨出門時,似在地上畫了幾下,連忙走上前去一看,只見地上寫著「元陽導引,暢經活穴」八個大字! 
倩兒天生慧質,冰雪聰敏,這八個大字剛一入目,立時恍然覺悟過來,知道爹爹所說想好的療傷之法,只是一句托詞,那裡是要出去找什麼東西,無非怕自己難為情,借口迴避出去,好讓自己依法替他療治傷勢而已!但一想到療傷過程中的情形,不由臉上發熱,雙頰飛紅,鹿鹿心跳不止! 
原來這「元陽導引,暢經活穴」療傷之法,必須二人全身赤裸,交相擁抱,先用本身的體溫,將對方僵冷的身子暖活過來,再以推宮過穴的手法,把他週身的氣血活開,然後以未破真關的元陽之氣,由對方口中注入肺內,導進傷脈之中,衝破禁制傷點,引出所受寒氣! 
倩兒雖非世俗兒女,對男女間的事,看得並不如世人一般神秘;但她畢竟是十七八歲的黃花閨女,對這種男女裸臥的羞人之事,那能不…… 
可是她對面前這位師兄,早是情比山重,眼看他奄奄一息的慘重傷勢,以及爹爹留在地上的八個大字,不由銀牙暗咬,自言自語地說道:「李蘭倩呀李蘭倩,你可是江湖兒女,怎地這般世俗想法!難道為了這點小節,竟自見死不救麼?何況……」 
這時,她已不再顧忌男女之嫌,躍上木榻,先將蒲逸凡的衣服脫去,自己也脫得只剩一件貼肉胸兜,一把將他抱在懷中,貼胸相偎,並頭而臥! 
這兩具活色生香的胴體,像扭糖兒般臥在木榻上,直看得屋後窺望的蓬壺奇僧,趕忙雙眼一閉,合十當胸,暗道了聲:「阿彌陀佛!」 
這元陽導引的療傷之法,乃五華醫聖窮畢生心血參研出來,一經施為,自然是靈效無比! 
李蘭倩得自親傳秘授,將蒲逸凡抱入懷中,趕忙運氣行功,依法施法,片刻之後,她週身毛孔中,已發出騰騰熱氣,待他那僵冷的身子稍微暖和後,便把櫻唇接在他緊閉的嘴上,舌尖運力,挑開他的牙關,暗將丹田元陽真氣,緩緩注入他的口中,兩手也同時在他身上開始推拿。 
蒲逸凡雖然沖、任、督、帶四大要脈已受九陰魔功點問,但他護心的一口真元之氣,並未散去,此刻得她先天元陽真氣一導一引,被她正在推拿的穴道,便已很快地活開,體內五腑六髒,也隨著恢復了功能。 
要知這元陽導引之法,最是耗人真元,那緩緩注入蒲逸凡口中的真氣,是她十數年修煉以及先天的元陽之氣,蒲逸凡獲益雖大,但李蘭倩卻損失更重,是以,她在行功一遍之後,已是累得面色蒼白,香汗涔涔而下! 
蒲逸凡幾乎完全靜止的腑臟,得她先天元陽相助,恢復了功能,心臟便能運轉,帶動體內經脈,暢通週身氣血,僵冷的身體,慢慢開始緩和,片刻間,已能微微地伸縮轉動。 
李蘭倩略一調息,又替他注入了一口真元之氣,立見他緊閉的眼皮微微動了一下,知道這時已到了緊要關口,顧不得自己大損的元氣未復,又潛運功力,替他打通奇經八脈。 
但聞蒲逸凡吁了一口長氣,忽地睜開了眼睛,嘴角囁囁蠕動,似欲說話的樣子。 
這時,她雖然已累得噓噓爭喘,香汗淋淋,但眼看蒲逸凡甦醒過來,立時忘去了本身的勞累,雙手一面不住地推拿,一面嬌喘地說道:「快些閉上眼睛,不要說話……試行運一運氣……看看你經脈是否已能暢通!」 
幾句話說得十分吃力,不時為她自己的嬌喘打斷,兩手仍然不停地加力推拿。 
這當兒,蒲逸凡的神志已漸漸清醒過來,只覺一個柔軟滑膩的身子,緊貼著自己胸前,一陣陣如蘭似麝的幽香,薰人欲醉。 
她以元陽導引之法,為蒲逸凡療治傷勢,這只是出於她天生的俠女心腸,關懷他急難的一股熱烈情愫,起始在他昏迷的時候,倒不覺得什麼,這時見他清醒過來,自己這麼玉體課程、纖毫畢露、肌膚相親之下,一股少女的羞怯之情便油然從心底升起…… 
只見她玉頰如火,神情激動,妙目緊閉著如泣如訴地說道:「蒲師哥!這完全是為你的傷勢啊!倩兒如此待你,以後……」 
話未說完,兩行清淚,已自奪眶滾滾而下! 
蒲逸凡在荊州城郊被劫時,體內經脈即已遭人點閉,一直處在昏厥之中,數日來滴水未進;此刻雖已清醒過來,但卻睏倦已極,是以,李蘭倩的話,他聽是聽清楚了,可是無力答出話來! 
李蘭倩知他氣穴剛剛活開,週身酸軟無力,看他嘴角蠕動,欲說無力地樣子,遂在他耳邊低低說道:「蒲師哥,你久傷初癒,不要勉強說話,有什麼事等好一些再講!」 
李蘭倩經過這一陣折騰,元氣已是大受損傷,眼下見他業已慢慢甦醒,便鬆開了抱著他的雙手,緩緩地站起身來,將自己與他的衣服穿好後,把他抱起來扶著靠壁而坐,自己則盤膝坐在他的面前,一面運功調息,一面默察他的動靜。 
片刻之後,蒲逸凡慘白的臉上,已漸漸開始紅潤,李蘭倩拿眼一瞥,又情不自禁地把他抱入懷中。 
蒲逸凡忽地心頭一震,試著一提丹田真氣,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瘀疾,濺了李蘭倩一臉一身。 
李蘭倩對那濺在身上的瘀痰,直如未覺,連擦也不擦一下,疾伸右手,在他「氣海」「命門」兩大要穴上,輕輕地拍了兩掌。 
一口瘀痰吐出後,蒲逸凡頓覺輕鬆不少,看自己吐在她發間的瘀痰,心中甚感不安,歉意地笑了一笑,掙扎著伸出右手,要去拂拭她那臉上的疾污。 
李蘭倩伸出左掌,輕輕地握著他掙動的右手,微笑說道:「你吐出了壅塞在心口的瘀痰,可覺得好過些麼?」 
此際,蒲逸凡神志雖已完全清醒,但卻週身酸軟無力,上半身仍被李蘭倩攬在懷中,肌膚所觸,柔軟如綿,一時間倒真不願離開她的懷抱,正待答話,李蘭倩又搶先說道:「不要說話,假如我問得是對的,你點下頭就好!」 
她這款款深情,有如一陣溫暖的春風,吹得人如癡如醉,蒲逸凡本就無力說話,只得依言點頭一笑。 
李蘭倩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替他拭淨溢在嘴角間的瘀痰,然後才將自己滿身的瘀痰抹去。 
蒲逸凡自被人點閉穴道後,一直就未清醒,三四天來,都是在渾渾噩噩中度過,他好像睡了一個大覺,又好像做了一場大夢。 
他依稀記得是在荊州城郊的雪地上,面前有兩個人在說話,一個是西嶽派的掌門靜一道人,另一個則是海上三仙之一的蓬壺奇僧;而此刻睜眼一看,見自己存身在這屋內木榻上,面前卻坐著一別經年,朝思暮念的李蘭倩師妹!不由驚疑地問道:「倩師妹,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李蘭倩見他已能開口說話,不禁心中欣喜,當下微微一笑,欣然接道:「這是什麼地方,我也不大清楚。」 
說著,拿眼一瞥他疲倦的神色,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話要說,我也有好些話要問你,但你元氣未復,多說話有傷精神……」 
突然,隱隱傳來一陣喝叱之聲,打斷了她未完之言! 
這喝叱之聲方一入耳,李蘭倩已躍身下榻,正待出去看個究竟時,忽聽那隱身屋後的蓬壺奇僧大聲說道:「小姑娘,想必是你爹爹在前面與人動手,此刻你千萬不能出去,好好地守護著他,等我老和尚去看看再說!」 
李蘭倩如言轉身,靠榻而立,凝神戒備! 
蒲逸凡清醒多時,眼見李蘭倩這副如臨大敵的神情,以及那隱隱傳來的喝叱之聲,就知眼下必有事故發生,而且多半是衝著自己而來。 
但聞那喝叱之聲愈來愈近,片刻間已到屋外門口。 
蒲逸凡凝神聽去,那喝叱聲中竟有師叔五華神醫的口音,心中忽的一動,便挺身坐了起來。 
他本想掙扎下榻出去看看,那知剛一挺身坐起,猛地一陣頭昏眼花,人已倒下,心中一急,跟著又昏厥過去! 
要知蒲逸凡內脈禁閉過久;此刻元氣未復,這一掙扎急躁,內腑血氣翻湧,自然支持不住! 
待他再度醒來之時,屋中已發生了驚人變故! 
只見蓬壺奇僧滿身血跡,兩眼翻白,僵臥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看來似已死去! 
五華神醫卻是長髮前豎,氣喘吁吁,在木榻前數尺處,與一個中年美婦拚命搏鬥!那中年美婦身法奇奧,招術怪異,以五華神醫這等深高的武功,竟自被她逼得守多攻少,險象環生! 
疾斗之中,只見那中年美婦呼地劈出一掌,將五華神醫逼的緩了一緩,陡然後退兩步,用手一指躺在地上的蓬壺奇僧,面騰殺氣地說道:「李子丹,你再要不識進退,這和尚就是你的榜樣!」 
五華醫聖看了蓬壺奇僧一眼,猛然臉色一變,怒聲叱道:「好毒的心腸,冷桂華,我來問你,蓬壺禪師與你有何仇何怨?你對他竟下這種毒手!」 
冷桂華柳眉一豎,冷冷一笑,道:「誰教他伸手多事,他這是罪有應得,怎麼,你不服氣麼?」說著,右掌一揚一圈,一團砭骨浸肌的陰寒之氣,激起一陣室人的旋流,吹得屋中塵騰霧起,教人雙眼難睜,宛如置身冰窟之中,但覺陰風襲人,奇寒徹骨! 
李子丹見她這奇異的掌風,竟有這等威勢;不由心頭猛怔,拿眼一看蒲逸凡、李蘭倩二人,更是大吃一驚! 
原來就這片刻之間,李蘭倩已冷得花容變色,牙關哆嗦作響;蒲逸凡則更是縮做一團,全身不住地顫顫發抖! 
五華神醫一看這種情形,知道只要再延片刻,自己縱或忍耐得住,兩個小娃兒就承受不了了,當下歎息一聲,淒然說道:「冷桂華,你先停下手來,只要我李子丹接受得了的,一准照辦就是!」 
冷桂華聞言停手,冷笑一聲,道:「我道你真有什麼狠氣,原來也只有這點能耐,告訴你,簡單得很,把這姓蒲的小娃兒交給我帶走,不要多管閒事!」 
李蘭倩不知厲害,聽她說要把蒲逸凡帶去,不由心中大急,不等她爹爹接口答話,猛地雙手齊揚,家傳「三陽神掌」劈出兩股掌風,逕向冷桂華當胸撞擊過去!同時嬌叱一聲,道:「那來你這強橫的賊婆娘!」 
李子丹一見愛女出手發話,就知要糟,忙不迭疾伸右手,把她拉得斜跨兩步,喝道:「倩兒,不要怎不知天高地厚,趕快讓開!」 
這不過眨眼間的事,就在李子丹伸手拉她的同時,冷桂華一側身,讓過劈來掌風,驀地身形一閃,已自欺近李蘭倩身側,右掌輕舒之間,但聞「砰」的一聲脆響,打了她一個嘴巴! 
這一下打得不輕,李蘭倩只覺得金星亂冒,玉頰辣辣生痛,李子丹拿眼一看,見她粉嫩的玉頰上,隆起五個紅腫的指印! 
李蘭倩自小嬌生慣養,幾曾叫人打過嘴巴,要想前去還她一下,手又被自己爹爹拉著不放,心中又氣又急,不由「哇」的一聲咽咽哭了起來! 
李子丹見愛女這副樣子,心裡好生難過,但也無可奈何,冷桂華卻是格格一笑道:「膽子倒不小,就憑你這兩手,也敢在我冷桂華的面前撒野!」 
話到此處,陡然面色一寒,道:「李子丹,我剛才告訴你的話,怎麼樣?還不趕快走,難道還要我動手麼?」 
李子丹看了躺在木榻上的蒲逸凡一眼,不由眉頭一皺,暗自忖道:「他身上的寶物既已被人劫去,這女魔還趕來要人,其中定有蹊蹺,可不能讓她這麼不明不白地把人帶走,非得問問清楚不可。」 
當下心隨念轉,毅然說道:「他身上的寶物已被別人劫走了,你還要他這人有什麼用處?」 
冷桂華柳眉一豎,冷笑說道:「要人有什麼用處你管不著!我只問你答不答應?」 
李子丹怒聲接道:「冷桂華,你不要逼人太甚,難道李子丹真怕你不成?告訴你,要想這麼不明不白地把人帶走,你可是在做夢!」 
冷桂華忽然心中一動,臉色陡然轉和,道:「好吧!就告訴你我也不怕,他身上帶的東西是假的!」 
說著,伸手懷中一摸,掏出一本小冊子往地上一丟,繼又說道:「就憑這本破冊子,也配找冷桂華出手麼!」 
李子丹知道這本冊子,必是二女在蒲逸凡身上劫走之物,只不知怎麼又會落在她的手裡?難道那兩個女娃兒是她的門下不成?但他此刻已無暇細想,伸手拾起地上的冊子,拿眼一看,不由猛地一怔! 
原來這本冊子,竟是他師兄手著的一本拳譜,上面所載各節,雖也有不少精奧武學,但絕不是這許多武林高人所覬覦的寶物,可是除此之外,蒲逸凡身上又別無藏物。然而,這許多武林高人,千里迢迢地趕來,出手攔截,又為的是什麼呢?想到這裡,驀地心念一動,道:「蒲家後人身懷何物?是真是假?李某人並不知道!不過據我所知,他身懷寶物是被兩個女娃兒劫走的,你如認為有甚蹊蹺,怎不去找那兩個女娃兒問?……」 
說到這裡,略停又道:「你既然認為這是假的,那麼什麼才是真的?」 
冷桂華察顏觀色,知他不明白實情,但一聽他這滿口質問的言詞,就覺心中有氣,鼻孔哼了一聲,道:「依你說來,倒是我自家的兩個丫頭騙了你?哼!李子丹,你少在我面前裝相,我就不相信這等武林大事,你沒有個耳聞!」 
李子丹有心從她口中,探出蒲逸凡究竟身懷何物,立時接口說道:「李子丹一生行事,向來不屑欺假,漫說在你冷桂華面前,就是三尺童子,也從無虛言!」 
冷桂華冷笑一聲,道:「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老實告訴你,你若不把這姓蒲的娃兒交我帶走,讓我從他身上找出百年以前武聖玄機子留下來的那本奇書的線索,你就來嘗嘗我這『九陰魔功』味道,看是如何?」 
此話一出,李子丹心頭猛地一震,暗道:「難怪這許多武林高人出手攔截,她口口聲聲地要人,敢情自己師侄身上所帶,是百年以前,武聖玄機子留下來的那本奇書。這等傳誦了近百年的武林奇珍,怎會落在他的手中?」 
想到這裡,心中大吃一驚!又復想道:「莫非是師兄在那裡得了那本奇書,到手後遭了暗算,臨死前將書藏在蒲逸凡身上!……」 
他越想越覺有理,也越想越是驚駭,看來師兄與北嶽逸叟,只怕同時遭了毒手!要不然,他怎麼會在這天寒歲暮的時候,離開北嶽南來!心念及此,驀地後退三步,擋在木榻前凝神而立! 
冷桂華何等人物,眼見李子丹滿臉的驚駭神色,以及這突然後退的舉動,就知他不肯把人交給自己帶走,當下冷笑一聲,人已欺上兩步,道:「李子丹,我看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落淚!」 
「淚」字剛一出口,猛然右掌一揚,劈出一股奇寒的陰風,直向他當胸擊去! 
李子丹早已蓄勢相待,就在她掌風劈出的同時,也自雙手急推,呼呼生嘯地排空勁氣,硬截來勢而出! 
這一陰一陽,一柔一剛的兩股真力市一交觸,頓時激起一陣氣流旋風,帶動地上蓬壺奇僧的滿頭長髮,根根凌空飄舞,僧袍呼呼作響! 
說時遲,只聽「彭」的一聲問響,兩人已各自後退半步! 
李子丹適才嘗過她的九陰魔功的厲害,唯恐讓她施展開來,愛女與蒲逸凡,當場就得被那陰寒所制,這一掌封過,便不待她緩過身來,立時騰身而上,右掌「陽光普照」左手「畫龍點睛」,掌砸當頭,指戳左肩,兩招勁疾無倫的攻勢,已然連環出手! 
冷桂華料不到對方竟能在一掌力拼,馬步未穩之際,仍能出手搶攻,而且招式勁疾,威勢驚人,心知只要讓他欺近身來搶得主動,要在一時半刻以內勝他,可不大容易,當下心隨念轉,未待招式近身,立即暴退三尺! 
李子丹正是要她如此,唯恐離木榻太近,自己展不開手腳,而且還得防她近身相搏之際,對愛女與蒲逸凡驟下毒手,大喝一聲,人已如影隨形地跟身而上,右掌原式不變,左手易戳為抓,右掌直叩天門,左手巧拿脈腕,「三陽八式」中的奇絕招術,已自綿綿出手! 
好個冷桂華,武功端的超人,就在李子丹欺身跟上,招式將近身未近身的指顧間,立時拆招破式,出手搶攻。只見她腳下陰陽交錯,身上避實就虛,雙手忽掌忽指,兩掌若擊若劈,把李子丹業已佔得先機的強猛攻勢,硬生生地給封在三尺以外! 
李蘭倩被她打了一嘴巴,一直怒火難消,眼見爹爹已經與她動手,暗中扣好三枚銀針,預備伺機出手,打她個出其不意! 
但冷桂華何等人物,雖在這等近身拚搏之時,耳目仍是異常靈敏,李蘭倩三枚銀針方自入手,她已偷看清楚,立時劈出兩掌,把李子丹逼得緩了一緩,借勢斜跨三步,用手一指李蘭倩,冷哼一聲,道:「小賤人,看不出你小小年紀,心腸竟是這般狠毒,你家姑姥姥索性讓你開開眼界!」 
說著,驀地足跟用力,身形電疾一轉,以背向著父女二人,道:「姑姥姥以背相向,不避不閃,讓你看準部位,從容出手,只要你這三枚銀針能夠沾上我半點衣角,不但對你暗中下手的歹毒行為不予追究,就是眼下之事,也可一齊放過!」 
她這突然的變化,大出父女二人意料之外,李子丹以為她要施展什麼殺手,當場不自禁後退了兩步;李蘭倩方待出手的三枚銀針,也不自主地停下手來,父女二人一交眼色,不由同時呆了一呆! 
這不過眨眼間的事,李蘭倩一聽她連罵帶損的話語,更是火上加油,李子丹也為她這目空無人的氣勢,憋得心頭冒火!但聞一聲嬌叱,李蘭倩玉胞一抖,三枚閃閃生光的銀針,已自挾風而出,李子丹猛地疾上兩步,右掌「推波助瀾」劈出一股強猛的罡風,左手跟著一記「驚濤拍岸」雙雙向她閃擊過去! 
父女二人含怒出手,威勢越發驚人,只見排山倒海般地勁風罡氣中,挾著三縷耀眼生寒的閃閃銀光,呼吸之間,便已電疾而至! 
但說時已遲,就在父女二人微微一呆,雙雙出手的剎那之間,她站立的身子猛然後倒,接著足跟用力一挺,以「金鯉倒穿波」的身法,便向二人的下盤貼地捲到! 
她這一著用得險極!怪極!但也巧妙地避開了父女二人一輪掌風、指勁、暗器兼而有之的威猛攻勢! 
父女二人也正因為她閃避的身法,大出武學常規之外,當下不由同時一怔,冷桂華也就借父女二人微一怔的霎眼之間,由「金鯉倒穿波」的勢子,驀地變為「鳳凰展翼」,右掌拍出一股陰風,左手用力一帶,李蘭倩便身不由主地立在她的面前! 
李子丹橫飄的身子剛剛站穩,李蘭倩已被她扣住了脈腕,正待出手相救,陡見她右掌按著李蘭倩的「命門」要穴,臉色一沉,眉梢帶煞地冷冷說道:「李子丹,你是要那半死不活的蒲姓娃兒,還是要你這如花似玉的親生愛女?」 
說著握腕的左手暗加兩成力道,李蘭倩頓血氣受阻,骨痛欲折,嬌艷欲滴的俊臉上,滿現痛苦之色,李子丹方待出言答話,又已聽她冷笑說道:「你不用東想西想,擺在前面的只有兩條路,要男的?還是要女的?」 
話到此處,略停又道:「不過我要把話說明,冷桂華一生行事,說得出,就做得到,到時你可別怪我不教而誅,手辣心狠!」 
她這一番據質要挾的話,根本就不讓人有考慮的餘地,李子丹眼看愛女一臉的痛苦神情,不由悲憤填膺,心如刀絞,心知愛女的性命,操在她的手中,只要自己答言稍有不慎,立即就觸犯了她的殺機…… 
想到這裡、已不忍再想下去,但拿眼一瞥木榻上的蒲逸凡,不由又想到他這次來南方投奔自己,極可能是師兄或北嶽舊友的臨終遺命,此刻若然讓她把人帶走,不但自己從龍潭虎穴中把他搶回和愛女袒身相救的一番心血成空,就是在師兄與北嶽舊友的英靈之前,又將何以交待! 
而且,若萬一讓她從他身上尋得了那本武學奇書,三年五載之後,江湖上勢必捲起一場腥風血雨,不知有多少武林同道要殘遭殺戳!但若不讓她把人帶走,自己愛女的性命,卻又在她的指掌之中!思念及此,真是心亂如麻,委決難下,一時呆在當地,不知如何是好! 
冷桂華神光何等銳利,一看他滿臉痛苦、疑難的神色,就知他一時委決難下,此刻若不設法激起他們父女真情,他絕不會輕易就範,萬一時間稍久,他想通了利害得失,置她女兒的性命於不顧,自己可就得不償失,當下心念一動,厲叱一聲,道:「李子丹,不給點顏色你看看,你是不會死心的!」 
說話之間,握腕的左手,又加了兩成力道! 
李蘭倩被她緊扣著脈腕,本已痛得難以忍受,此刻被她暗中加勁,更是痛得半邊身子,有如裂開了一樣! 
但她生怕爹爹看到自己痛苦的神色,答應她把蒲逸凡帶走,並知道只要時間稍久,爹爹一定會軟下心來,立時強忍傷痛,銀牙—挫道:「爹爹,你千萬不能答應她,這點痛苦,倩兒還受得住,你趕快把蒲師哥帶走吧!倩兒這條命,算不得什麼!」 
李子丹眼看愛女強忍傷痛,本就難過已極,再聽她這麼一說,更似萬弩穿心,心痛得幾乎掉下眼淚! 
冷桂華卻是獰聲一笑,道:「小丫頭,我看你能狠到什麼時候,再嘗嘗我這『陰風透穴』的味道如何?」 
李子丹聽她竟然要用「陰風透穴」的手法加諸愛女,不由大吃一驚,知道以女兒目前這點功力,絕對受不住那種體外奇寒,心中火熱,並又寒熱交替,有如冰泡油煎的無邊痛苦,不由自主地向她們身前移步走去! 
但她還未走上兩步,陡聽冷桂華一聲斷喝:「快給我站住!你敢再上前一步,我就先把她毀了再說,不信,你就試試看!」 
李子丹知道她心如蛇蠍,是有名的歹毒人物,說得出就做得到,但又不忍眼看著愛女,遭受那種慘絕人寰的非人折磨,一時間憂心如焚,六神無主,搞得退也不是,進亦不可! 
就在他這進退兩難的當口,驀聽那木榻上的蒲逸凡,有氣無力地說道:「師叔,請不要為小便作難,你就答應她吧!」 
話一說完,人也吃力地溜下木榻,勉強走上前來,停身站在李子丹旁邊,喘了一口氣,目注冷桂華道:「對付一個嬌弱少女,竟用這等歹毒手段,你這算是那一號人物?」 
說到這裡,猛提一口真氣,又大聲道:「趕快把手放開,有天大的事,你也只能衝著我來,告訴你,只要你敢在她身上妄下毒手,蒲逸凡就是拼卻一死,也不教你稱心如願!」 
義正詞嚴,豪氣干雲,聽得在場三人,無不暗暗心服! 
李子丹見他以帶傷之身,在這等緊要關頭,挺身出來說話,知他心情激動,不肯為了自己的事情,連累著女兒遭受痛苦,忘卻了…… 
他這裡心念未已,冷桂華已冷冷地說道:「怎麼,李子丹,人家自己情願,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李子丹長眉雙剔,毅然接道:「我女兒在你手中,任宰任割,隨你的便!要想把他帶走,老實告訴你,辦不到!」 
說完,右手扶著蒲逸凡,逕自轉身欲去。就在這時,陡聽李蘭倩連連幾聲嬌呼,李子丹心中一懍,掉頭望去,只見愛女花容慘淡,一臉淒苦,黃豆大般的汗珠,一粒一粒地,順腮滾滾而下! 
冷桂華卻是滿臉殺氣地說道:「怎麼不走呀!轉來做什麼?」 
此話一出,李子丹只覺得字字如箭,裂腹穿胸而過,心中一痛,當場灑下幾滴老淚! 
蒲逸凡擰身用力一掙,擺開了李子丹攔腰的右手,大踏步向二人走出,邊走邊說道:「趕快把她放開!上刀山,人地獄,蒲逸凡跟你走就是!」 
冷桂華哼哼兩聲冷笑,驀地左手往旁一帶,李蘭倩便隨勢往斜跨去,讓開了她的門戶。她卻疾步上前,右手疾伸,逕向大步而來的蒲逸凡右腕扣去! 
她出手雖快,但李蘭倩比她更快,就在她上步出手的同時,被扣的左腕,猛地用力一甩,借勢疾上兩步,右掌一揚,逕向迎面而來的蒲逸凡臉上摑去,但聞「砰」的一聲脆響,著著實實的打了他一記耳光!同時嬌叱一聲:「想不到你競這樣沒有骨氣,算我李蘭倩瞎了眼,適才大不該……」 
說了一半,驀地想起適才替他療傷,那種羞見外人,難以出口的情景,不禁臉上一熱,到了嘴邊的話,又自嚥了回去! 
蒲逸凡大傷初癒,元氣未復,她這一記耳光打得又重,只覺得一陣頭暈眼花,當場兩個踉蹌,前進的身子更自向前栽去,但也因此一來,竟無巧不巧地避開了冷桂華那向脈腕扣來的右手! 
這不過眨眼間的事,蒲逸凡就在前栽之勢的半傾未倒之際,忽然心念閃動,奮起平生之力,一招「飛鈸撞鐘」逕向冷桂華小腹擊去。 
冷桂華無論如何未想到他會來這一手,二人距離既近,來勢又疾,眼看避已不及,驀地力沉丹田,功集小腹,硬接了他這拚命的一擊! 
但她功力何等深厚,雖在驟不及防之下硬接一擊,站著的身子仍是嶽峙淵亭,連晃也沒晃一下,而蒲逸凡的一個身子,卻給她內家反彈之力,硬生生地被震得倒退連連好幾個踉蹌,向後仰倒下去! 
但她也因此一來不由微微地怔了一怔,緊扣李蘭倩脈腕的左手的力道,也無形中鬆了不少,李蘭倩就借她這心神微怔,力道驟鬆的剎那之間,掙脫了她的左手,縱身向李子丹躍去! 
這片刻間的轉變,不但出乎冷桂華意料之外,就是李子丹也意想不到,眼看二人一個掙脫躍來,一個倒向自己,忙不迭雙手一伸,同時接住了二人來勢,跟著雙手用力向後一帶,人已欺上三步,哈哈一聲大笑,道:「冷桂華,任你心機再巧,也是人算不如天算!」 
陡然臉色一沉,繼道:「現在我看你還有什麼狠氣,咱們不要徒費口舌,不是魚死,就是網破,動手吧!」 
冷桂華卻是一聲不吭,杏目連轉,她深知李子丹武功高強,動起手來,一時半刻之內,絕難勝他,但眼下苦不將他殺掉,自己這劫人索書之事,今天就休想如願…… 
李子丹神光如電,一眼就看破了她的心思,當下又是哈哈一聲大笑,打斷了她未竟之思,道:「冷桂華,學你剛才說的話,擺在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就捨命一拼,不然就撤手一走!」 
語氣斷然,大有速戰速決之意! 
冷桂華冷哼一聲,接口說道:「李子丹,你急個什麼勁?要死麼?還不容易!」 
但見她下垂的雙手,緩緩向上提起,神光之中,射出一線凶焰!水蔥兒也似的纖纖十指,此刻卻變成了一雙肉縮皮枯的慘白骨爪! 
李子丹武學精博,眼見這般神情,知她所練「九陰魔功」的功力,業已暗暗叫足,存心出手一擊,將自己立斃掌下!當下那敢怠慢,忙將早已提到十成的「三陽罡功」又自加了兩成!但他暗地裡雖在默運功勁,表面上仍是不動聲色,只以炯炯神光,緊盯著她一瞬不瞬,雙掌交叉當胸,凝神戒備! 
這時,二人已是勢滿力足,如箭在弦,一觸即發,但誰也不敢先行出手!生怕一擊不中,對方反擊過來,自己在無法再度出手的情勢下,勢必被那反擊過來的至命攻擊,一擊成傷! 
二人心思一樣,誰都不肯先行出手,但這種箭拔弩張,蓄勢不發的緊張情勢,直看得李蘭倩心驚肉跳,焦急萬分!她知道爹爹修煉的「三陽罡功」已有數十年的精純火候,一擊之勢,足可溶金灼石,力能撼山;但看對方適才那隨手一揮,所捲起的徹骨寒氣,功力實不在自己爹爹之下,萬一不幸…… 
陡然間,只聽冷桂華冷哼一聲,右手驀地握拳高舉,左掌當胸推出,立見一股看似輕柔,實則重如山嶽的陰風,直向李子丹通擊而來! 
李子丹見她僅僅單掌一推,即有這等驚人的威勢,心中大吃一驚,當下疾退三步,當胸交叉的雙掌,猛的推出一股罡風,迎擊過去! 
二人一個是志在劫人,一個是存心衛道,這次交手,都想將對方一舉擊斃,是以一出手,就是互以內力相拼,但見兩股剛柔不同,陰陽迥異的力道凌空一觸,立時陰風慘慘,熱浪陣陣,但這一冷一熱的兩團勁氣,卻交集在空中聚而不散,隨著二人遙空相對的掌勢,不斷來回移動,一會兒向李子丹緩緩迢來,一會兒又向冷桂華慢慢移去。 
李蘭倩知道二人正在拚鬥內功,那交集在空中的兩團勁氣,正是二人性命交關的一口真氣,這樣長耗下去,勢必有一方會在後力不繼的時候,被對方逼壓過來的內家真力,當場擊傷或送命!是以,每當那兩團勁氣向李子丹移來時,便不自禁心神震顫,緊張萬分;直到她爹爹運功將那緩緩移來的氣團逼了回去,才自心情略微平定,慢慢喘過一口氣來! 
這不過片刻間的事,李蘭倩拿眼一看二人,不由大吃一驚! 
原來就在這片刻之間二人俱已到了緊要關頭,冷桂華面露焦容,一臉慘白,不時發出氣喘之聲;李子丹也是滿臉通紅,長髮倒立,汗水涔涔而下!而那停滯在半空的兩團勁氣,卻緊緊地向他逼來! 
李蘭倩眼看這等情勢,知她爹爹已危險萬分,不自主走了過去,那知就在此時,陡聽李子丹一聲大喝,雙掌猛地倏收急吐,一股雷霆似的罡風起處,那緊逼過來的氣團頓時急退回去,眼看已只離冷桂華二尺左右,驀見她飄身疾退,握拳高舉的右手,猛然一張一彈,幾縷劃空生嘯的陰風,已向李子丹電射而至! 
李子丹萬萬料不到她在這等全力拚搏之時,仍能出手還擊,待發覺那襲來的陰風快要沾身時,閃避已是不及,當下只覺得胸口一涼,四肢力道頓失,幾縷冷風攻入內腑,全身奇寒難耐,當場幾個哆嗦,便已栽倒下去! 
就在李子丹栽倒的同時,冷桂華也被他全力推出的罡風,擊中前胸,震得退八尺,踉蹌地跌坐地上,一陣血氣翻湧,「哇」的一聲,噴出了幾口鮮血! 
這二人兩敗俱傷,不過眨眼之間,待到李蘭倩發覺不妙,正要出手搶救之時,李子丹微晃的身軀,業已栽倒地上! 
她連忙搶步上前,俯身抱起她爹爹,放上木榻,解開胸口衣服,左手按住前胸,右手默運功勁,在前胸「心坎」穴上,不住地推拿,只覺得掌心所及,如觸冰塊,自己發出的熱力,不但不能活開他的穴道,反而被那陰寒之氣,冷得掌心發麻,奇寒難受,不禁打了幾個哆嗦,心中突然掠起一個不祥的兆頭!尖叫一聲。「爹爹……」心中一急,鼻頭一酸,當場淚如泉湧,伏在李子丹身上,嚎啕慟哭起來!…… 
就在她哭得聲嘶力盡,哀哀欲絕之時,李子丹忽地甦醒轉來,只聽他有氣無力,斷斷續續地說道:「倩兒!……不……不要……傷心……趕快把你……蒲師哥……救走……爹爹也就……安……心……了……」氣息中斷,嘴角間滲出一縷血水,雙目一閉,已自溘然逝去! 
這幾句斷斷續續的話,無殊焦雷轟頂,萬刃穿心,只聽得李蘭倩肝腸寸斷,心神俱裂,當場一陣頭暈目眩,竟然悲慟得昏厥過去! 
待她悠悠醒轉之時,又已過了頓飯工夫,睜眼一看,只見李子丹雙目翻白,嘴角間滲出的血水,流濕了一地,心中一慟,驀然想起爹爹在負傷栽倒之時,冷桂華似已同時受了重傷,放眼望去,瞥見冷桂華靠牆危坐,正在運功調息,不由急怒攻心,仇火高熾,當下強忍喪慟,霍地站起,一個縱身疾躍,落在冷桂華身旁,口中叫了聲:「爹爹,倩兒替你報仇!」呼的一掌,直向冷桂華當頭劈下! 
她挾怒出手,掌勁力疾,眼看掌風已拍到頭上,突覺右腕一麻,力道頓失,同時響起一個冷峻的聲音,道:「好不自量的小婢,就憑你這點能耐,也想替你父親報仇,今生今世,我看你是休想!」 
冷桂華功力深厚,適才雖被李子丹「三陽罡功」所傷,但傷的並不是致命所在,經過一陣調息,傷勢業已好了大半,而且,李蘭倩年歲太輕,功力有限,是以,李蘭倩縱身躍到之時,她並不出手拒阻,只待她掌勢快要劈到頭上,才頭不偏,身不閃地信手一抄,便已扣住她的右腕! 
李蘭倩知道爹爹既然死在她手,自己絕難再次逃出魔掌,是以對生死之事,早已置諸度外,只是爹爹大仇未報,蒲師哥此刻仍自暈倒地上…… 
她方自這麼想著,冷桂華已挺身站起,眼角瞟了她一下,便自看透了她的心思,暗想:「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萬一自己這劫人尋書之事,從她口中傳言開去,又不知要招來許多麻煩,惹起多少是非,自己縱然不怕,但把她留下來,總是一個後患!」 
心念一決,殺機陡生,當下冷笑一聲,道:「你爹爹死了,你也活不下去,我若不成全你這份孝心,反倒怪我……」 
話未說完,左手已自駢指點出兩線冷風,分向李蘭倩「心坎」、「氣海」射去! 
但她生性陰詐,心機多變,兩指方一點出,心中又突然一動,暗道:「此刻將她弄死,固然可以免除後患,但那蒲姓娃兒,眼見父女二人死在自己手中,必然對自己恨之入骨;再要從他口中挖出奇書下落,實乃絕不可能之事,不如將計就計,在她身上施以嚴刑,使他眼睜睜的看著激起他們的兒女真情,那怕他不從實說了出來!」 
當下心動念轉,硬把點出的二指向旁一偏,兩縷陰風便自斜了開去! 
李蘭倩被她扣住腕脈,全身力道已失,眼見她驕指點來,只有閉目等死,但聞冷風掠衣而過,身上卻未受到痛傷,不由感到奇怪,睜開眼來一看,只見她冷冷地望著自己,嘴角間露著冷峻的笑意。 
她年歲太輕,毫無閱歷經驗,是以對眼前這意外的轉變,她只是心中覺得奇怪,卻想不透冷桂華為什麼中途改變主意,竟然不把自己殺掉,難道她不怕自己報仇麼?越想越不明白,也越想越糊塗,臉上不由露出迷惘的神色! 
冷桂華卻是故作微笑地說道:「只要你能勸那蒲姓娃兒,說出他身懷寶物的下落,我就網開一面,饒你一條小命,要不然,苦頭可就有你受的!」 
此話一出,李蘭倩恍然醒悟,忖道:「難怪她不把自己立時殺掉,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憤怒地瞪了她一眼,冷哼一聲,說道:「你這不是在做夢麼?」 
冷桂華早已打好主意,懶得與她多講,當下只說了一聲:「好吧,就算我在做夢!」 
左手運指如風,在她週身軟麻穴上連連幾點,右手卻鬆開了腕脈,抓起黑黑的秀髮,連拖帶拉的,向仍自昏倒地上的蒲逸凡走去,俯身解開她腰纏的衣帶,牢牢地將她的髻發與風帶連起來打了一個死結,生生把她吊在廟中的橫樑之上。 
再又跑出門去,弄來一抱半於不濕的樹枝,堆在她懸空的腳下,然後挺身站起,退了兩步,抬眼冷冷地瞥了她一下,用手一指推在地上的樹枝說道:「只要你現在答應我的話,還來得及,要不然,這煙熏火烤的味道,可就夠你受的了!」 
李蘭倩穴道受制,全身酸軟無力,被她吊在空中,宛如一根棉條。此刻雖被吊得痛苦難受,但神智仍是清醒如常;眼睛能看,嘴巴能說,現下見她這般做作,聽她這般言語,已知她居心何在,為的什麼!不由怒目仇視,嘴角一哂,憤然說道:「漫說煙熏火烤,就是油煎沸煮,碎剮凌遲,李蘭倩也絕不皺一皺眉頭!」 
冷桂華卻是充耳不聞,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便自轉身蹲在蒲逸凡身邊,懷中掏出一個綠色小瓶,倒山兩粒粉紅藥丸,二指運力撥開他的牙關,將藥丸塞入口中,然後雙肩輕舒,兩掌分按在他「志掌」「玉厥」穴上,默運真力,替他導氣活穴。 
蒲逸凡雖然幾度暈厥,元氣大傷,但他身兼兩家之長,內功已有很好的基礎;此刻得她精深的內功推拿相助,所服藥力業已行開,片刻之間,人已醒轉過來;略一提氣,只覺得內腑運轉,百脈暢通,功行一周後,便自挺身站了起來! 
但他剛剛站起,冷桂華迅速地扣住了他的脈腕,冷聲說道:「男子漢,大丈夫,不要為了自己的事情,帶累別人!」 
說著,右手一指李蘭倩,復道:「你看這是什麼?寶物藏在什麼地方?趁早說了出來,免了她受刑之苦!不然的話……」 
蒲逸凡抬眼一望,只見李蘭倩懸空吊起,地上堆著樹枝,知道她要用煙熏火烤的慘毒手段對付師妹,不由心頭大急,正待出言答話,李蘭倩卻已接口說道:「蒲師哥,你千萬不能說,反正爹爹已死在她的手中,我也不想活下去,區區皮肉之苦,我受得了!」 
此話一出,蒲逸凡大吃了一驚,一眼瞥見李子丹的慘死苦狀,不由熱血沸騰,百脈憤張,鋼牙一挫,怒目盯著冷桂華,恨聲說道:「早已跟你說過,天大的事,你只管衝著我來,想不到你竟是這般心狠手辣!」 
說到這裡,拿眼一瞥李蘭倩,繼續又道:「李氏父女與你有什麼深仇大怨?老的被你下了毒手還不算,居然連一個嬌小弱女也不肯放過,現在又拿這種殘酷非刑來對付她!你是人還是畜牲?老實告訴你,你跟我仇比山重,恨似海深!蒲逸凡在陽世不能報仇,在陰曹地府做鬼也要……」 
話未說完,人已聲嘶力竭,鋼牙交錯,雙眼佈滿血絲,嘴角間滲出絲絲血水! 
冷桂華知他急怒攻心,逆血上升,此刻絕然問不出話來,當下一聲不響,右手一揚,輕輕地在他「百匯」穴上拍了兩掌,但聞「哇」的一聲,他吐了一大口鮮血! 
一口鮮血吐出後,蒲逸凡的怒憤之氣,已消除了不少,激動的心情,也慢慢平息下來。冷桂華卻趁機在他腰間麻穴上一點,將他挺立的身子定了下來!自己則從懷裡摸出火種,慢慢地燃起堆在地上的樹枝! 
由於樹枝半濕不幹,是以燒了一會,火焰仍然甚小,但那裊裊上升的黑煙,卻是異常濃厚。 
這不過片刻間的事,李蘭倩被吊的身軀,本就痛苦不堪,此刻再吃那裊裊上升的濃煙一熏,當時只覺得鼻酸喉焦,胸口間火辣辣的,直嗆得咳嗽連連,噴嚏不斷,鼻涕眼淚同流,難受已極!尤其不好過的是,吊懸半空,穴道受制,任其煙熏火烤,連掙扎的力量也沒有,這份聽任擺佈,身不由己的內心痛苦,更是非她所能忍受!但她天生就有這麼一股狠勁,雖然被折磨得痛苦難熬,卻仍是連哼了也不哼一聲! 
蒲逸凡挺立當場,眼看著師妹身受這種非刑之苦,自己卻又不能伸手援救,心裡這份痛苦,委實比刀絞還要難過! 
冷桂華望著蒲逸凡的神色,知他此刻正在難過,咳嗽一聲,出言問道:「你到底說是不說?」 
蒲逸凡道:「你要我說什麼?」 
冷桂華道:「你師父交給你的東西藏在那裡?」 
蒲逸凡道:「師門拳譜一本,要麼你就拿去,除此以外,別無他物,你要不信,我也沒甚可說的!」 
冷桂華聽他不肯吐實,全是搪塞之言,不由氣往上撞,火冒頂門,當下冷叱一聲,道:「好小子,你競敢在姑奶奶面前胡說八道,不給點厲害你看看,你是不會……」 
話猶未了,人已縱身躍起,只見她凌空的身子一掠,右手已抓住了李蘭倩的領口,順手用力連連疾扯,但聞「嘶,嘶,嘶……」幾聲輕響,一身羅衫,便自應聲片片飄落! 
這不過眨眼間的事,蒲逸凡想不到她居心這等歹毒,出手又是這等快捷。竟連出言喝止也來不及,而李蘭倩卻在這眨眼間,隨著嘶嘶的輕響之聲,被撕得赤裸裸的一絲不掛,半縷無存! 
蒲逸凡天生俠骨,至情至性,眼看師妹為了自己的事情,赤身露體的吊在半空,遭受這種慘絕人寰的酷毒非刑,不禁目瞅皆裂!心中一陣急痛,脫口高聲叫道:「你是不是人?」 
冷桂華對他所說之言,卻是恍如未聞,兩眼瞪著煙霧裊繞中的李蘭倩,嘴邊露著幾絲得意的獰笑,胡言亂語地說道:「世間居然有這等見死不救的狠心男人;也居然有這等不知憐香惜玉的笨蛋!瞧瞧,這顫顫的雙峰,這羊脂白玉般的肌膚,這引人入勝的幽徑,這……」 
話到此處,頓了一頓,又道:「啊喲!還是原裝貨呢!要是我是男人呀!就是拼卻一死,也要溫存一番……哼,哼!」幾聲刺耳的冷笑,隱去了未完之言。 
她滿嘴的下流胡話,直聽得蒲逸凡心中難受已極,但自己又不能叫她不說,沒得法只好用手將耳朵塞住! 
這時,火勢雖仍然不大,但那裊裊上升的濃煙,卻愈來愈多,李蘭倩身受的煎熬也愈來愈重,蒲逸凡瞪著快要噴出火來的雙眼,更是越看越難受;心知此刻再不把寶物藏處告訴她,不知她這要使出什麼更為凶殘的手段,忍不住大聲叫道:「趕快把她放下來,我說!」 
冷桂華察顏觀色,知他業已忍耐不住,獰笑一聲,接口就道:「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早說了,她也不會吃這麼大的苦頭!不過我要把話說在前面,你要是存心搗鬼,或有半字虛假,小心我剝她的皮,抽她的筋!」 
說著,用手指了指李子丹與蓬壺奇僧的屍體,繼道:「就是你,也別想活!」 
蒲逸凡道:「我既然答應告訴你,自然不會有假,不過你得先把她放下來再說!」 
冷桂華冷哼一聲:「諒你也不敢!」話說完,不見她怎樣晃身作勢,身子已凌空拔起,半空中左手攔腰抱著李蘭倩赤裸的嬌軀,右手向上一抹,衣帶應手而斷,端的手法利落,高明已極! 
蒲逸凡縱目一望,只見李蘭倩週身被熏得煙跡斑斑,焦痕點點;那嬌艷欲滴的嫩臉上,更是鼻青眼腫,淚涕交流,心中一陣酸楚,不由雙眼一閉,立時思潮洶湧。 
「想不到為了自己一人,江湖上捲起這麼大的風波,更想不到此次南下投奔師叔,自己還未到達地頭,而師叔便在這中途為了自己遭人毒手!連帶著那位名滿江湖的海上奇僧,也為了自己死於非命;尤其想不到的是,世間居然有這種毒如蛇蠍的女人……」 
突聞一聲微弱的慘呼,立時嗅到一股焦味,睜眼一看,胸口直如千斤重錘撞擊一般,當場幾乎痛得暈了過去! 
原來冷桂華將李蘭倩放下後,兀自見蒲逸凡閉目不語,以為他又要弄狡使詐,當下暗罵一聲「好小子」!順手抬起一根正在燃燒的枯枝,生生地在她胸口上一烙,但聞「嗤」的一聲,一陣青煙冒起,焦臭四溢,李蘭倩也隨著發出一聲慘叫! 
蒲逸凡想不到由於自己剎那間的冥想,竟然又惹發了她的凶性,連帶本已被折磨得死去活來的師妹,再受烙刑之苦!眼看她持著燃燒正烈的枯枝,又要往師妹前胸烙下,急的搶聲叫道:「住手!東西就在……」 
耳際突然響起一個極細極低,但卻清晰入耳的聲音道:「說不得!」心頭猛然一愕,到了嘴邊的話,不由自主又嚥了回去! 
冷桂華見他說了一半,竟自又突然住口不往下講,不禁怒火高熾,當下銀牙一挫,獰聲說道:「好小子,你看看!」握著的燃燒樹枝用力一抖,猛然向李蘭倩那緊要之處觸去! 
此情此景,直看得蒲逸凡焦急萬分,立時奮不顧身,捨身急撲,但就在他作勢欲撲之時,陡見冷桂華握枝的右腕忽的一顫,快要觸及的火頭,竟然向斜裡閃去! 
這突然間的變化,不僅蒲逸凡驚愕不已,就是冷桂華也大為驚異,暗道:「怪不得他只說了一半,就收口不說,原來是暗中有人搗鬼!」 
當下杏目幾轉,心中已有計較,兩眼緊盯著蒲逸凡臉上的神色一瞬不瞬,握枝的右手卻以六成暗勁,迅疾無倫的向李蘭倩小腹刺去! 
冷桂華武功奇高,這次又是奮力出手,握枝的右手方一抖動,陡見那枝頭燃端吐出一道尺來長的火舌。但就在她燃枝吐出火舌的同時,斜刺裡突然吹來一股疾風,不但把那火舌吹熄了,就連李蘭倩也被吹的打了一個翻身,並恰好避開了她蓄力出手的一擊! 
蒲逸凡眼見這種情形,知道暗中有人相助,但他心頭方自一喜,忽覺幾絲勁風掠身而過,同時耳邊又響起那個極細極低口音道:「不要妄動,趕快運功活穴!」他立時如言提氣,略一運功調息,受制穴道便已活開。 
冷桂華久經大敵,見多識廣,就兩次受阻的情形看來,已知暗中相阻之人,武功不在自己之下,縱目一掃四周,不由眉頭一皺,立時沉聲發話道:「既然敢伸手多事,何不出來見識見識!」 
她口中雖在說話,心神卻貫注在挺立當地的蒲逸凡身上。心知眼下若不將他擒住,只怕機會難再!但她心機詭詐,城府甚深,心中雖在這麼想,表面上仍是不動聲色,兩眼四下望了望,又道:「那位高人隱身暗處,再不現身相見,可莫怪冷桂華出言得罪!」話完人動,身形一晃,已自欺近蒲逸凡身側,伸手「金絲纏腕」疾向他右腕拿去! 
蒲逸凡武功本就比她差出很多,此刻正在運功調息,猝不及防,而她這突起發難的來勢又快,無論旁門側避,均已不及,無可奈何之下,身形猛然後倒,接著一個翻滾,實是勉強避開了她扣來的右手! 
冷桂華一拿成空,心中大生驚駭,暗道:「他身上穴道分明已遭自己點閉,此刻怎地不解自開?」想起自己適才兩番受阻之事,猛然澈悟過來,當下心念電轉,左手立時向斜裡揮出一股陰風,身形驀地一矮,右臂疾探,五指箕張,電光火石般地向身倒地的蒲逸凡前胸抓去!同時喝叱一聲:「你還躲得了麼?」 
這時,蒲逸凡倒地的身子尚未站起,右側已被她左手揮出的陰風封住,左側則是那堆正在燃燒的樹枝,只有後面一條路可以閃避,但卻又為牆壁堵死。這等情勢之下,自覺難逃毒手。「不見得!」隨著話聲,突然現身一人,隨手一揮之下,立有一股強猛絕倫的勁風,向冷桂華抓去的右腕疾撞而去! 
冷桂華聞聲知警,顧不得再抓蒲逸凡,心知此刻縱然把人擒住,一時間也無法逼他說出奇收下落,急忙沉腕書勢,飄身後退! 
冷桂華一代女魔,凶狠成性,幾次三番受阻,憋得滿肚子是氣,拿眼一瞥來人,不由怒火更熾,當下冷冷幾聲獰笑,道:「原來是你!廿年前的舊帳尚未了結,今天你又在這裡伸手多事,添上一筆新債!也好,咱們新債舊帳,今天在此一拼……」 
話猶未了,猛地雙掌齊揚,接著身形一晃,搶身向來人撲去! 
這不過霎眼間的事,就在冷桂華後退的同時,那疾襲而來的勁風,已掠蒲逸凡前胸而過,餘勢所及,激起一股旋流,竟然把那堆燃燒過半,火勢正烈的樹枝,捲得火灰騰起,滿屋飄飛,禪堂之內已有好幾處著了火,片刻之間,濃煙瀰漫,劈劈拍拍地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