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八章 星星之謎 文 / 上官鼎
銀嶺神仙薛大皇一聽到「郎倫爾」這三個字,頓時驚駭得臉色大變,左白秋冷然望了他一眼,緊逼著道:「薛兄見過此人麼?」 
薛大皇吸了一口氣,似是在平靜胸中的激動,他點了點頭道:「不錯,老夫見過他。」左白秋道:「願聞其詳。」 
薛大皇道:「郎倫爾乃是關外西方第一高手,三十歲不到便遍問西藏飛龍十八寺,未逢敵手。」 
左白秋道:「老夫願聞郎倫爾與土木之變有何關係。」 
薛大皇臉色微變,忽又冷笑道:「隨便你去猜吧。」 
左白秋道:「土木之變關係多年來武林大事,薛兄難道真要讓其中真像永泯於世麼?」 
薛大皇道:「其中真像便是薛某也不知道,左兄你倒是言重了。」 
左白秋再道:「願薛兄能將所知者惠告一二。」 
薛大皇臉上忽現不耐之色,大聲道:「薛某所知,言盡於此,兩位請便,薛某尚有要事。」 
左冰站在一旁一直沒有開口,這時再也忍耐不住,正要說話,左白秋已道:「既是如此,咱們後會有期。」他拱了拱手,拉著左冰就走,薛大皇冷冷地道:「不送。」 
左白秋拉著左冰走出數十步遠,左冰急道:「他不肯說,咱們就此罷手?」 
左白秋道:「關鍵就在他的身上,咱們豈能罷手。」 
左冰道:「那麼為什麼……」 
左白秋道:「冰兒你且不要急,待我想想辦法。」 
兩人又走了一程,左白秋忽然一停,低聲道:「咱們再轉回去,要小心一些。」 
左冰跟著他又轉了回去,走到方才與薛大皇說話的地方,忽然看見薛大皇正與另一個老人在說話。左白秋悄聲道:「咱們先躲起來。」 
兩人隱身一個屋角後,裝著一悠閒的模樣,遠遠望去,只見那正與薛大皇說話的老人,背對著這邊,看上去似乎年齡十分老邁,但是舉止氣質之間,卻處處流露出高貴風度。左冰悄聲問道:「那老人是誰?」左白秋搖了搖頭道:「不認識。」 
左冰道:「想辦法走近一些去偷聽一下。」 
左白秋搖頭道:「銀嶺神仙何等人物,咱們一移動,他多半就會注意發現。」 
那薛大皇低聲與那老人說話,滿臉神秘的表情,那老人卻是不時搖頭歎息的模樣,過了一會,薛大皇伸手向東邊小路那面指了一指,說了一句不知什麼話,那老人點了點頭,兩個人就一同向那小路上走去。 
左白秋等他們走得遠了,這才低聲道:「盡量想辦法不讓他發覺,咱們跟下去。」 
左冰輕應一聲,兩人順著那小路跟蹤下丟,轉了一個彎,左白秋忽然輕聲道:「上樹去。」 
他身形飄起,簡直就如沒有重量的東西一般,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左冰也依樣跟上路邊的樹上,放眼望去,只見薛大皇領著那老人走入一座幽靜的小亭子中。 
左白秋施展絕世輕功,猶是不敢靠近,只是遠遠躲在樹上,藉著樹葉隱住身形,只隱隱約約聽得薛大皇對那老人道:「……大學士你仔細想一想,事隔這許多年,你若再聽到那人聲音……」 
薛大皇道:「……咱們便立刻動身……」 
那老人道:「……待老夫略為收拾一下行李……」 
接著那老人便緩緩走出小亭,沿著小路繼續往上走去,左冰正想問問父親要不要分一個人跟上去看個究竟,那薛大皇忽然揮手冷笑道:「樹上的朋友,聽夠了就下來吧。」 
左白秋暗暗吃了一驚,他伸手向下一指,飄然落了下來,左冰也跟著落了下來,薛大皇冷笑道:「好俊的輕功,真不愧了『鬼影子』三個字。」 
左白秋自覺面上無光,只是淡淡一笑道:「薛兄要遠行麼?」薛大皇道:「你們不必跟來跟去的了,老夫告訴過你,言已盡此,你們再探也探不出什麼名堂來,除非——」 
他一路上行雲流水般走著,那荒野空曠,空氣又是新鮮又是寒冷,忽然前面一片棗樹林,生得好生茂密,左冰輕輕閃入林中,才一入林,只聞一陣輕脆笑聲,一個尖嫩的少女聲道:「大哥,左右你與那些人的約會還有個多時辰,咱們便在這林中休息可好?養足氣力好廝殺。」 
另一個少年男子的聲音道:「你說得也不錯,便依你啦!」 
那少女聲音道:「這才是聽話的好……好…孩子。」 
那少年男子道:「小梅,你再敢佔我便宜,小心我揍你。」 
那少女呸聲道:「喲,希罕麼?你不做我好孩子,我自己難道不會……不會……不會生一個?」 
那少年似乎一怔,半晌道:「小梅你說得也不錯,咱們成了親自會生孩子。」 
那少女一時說漏了口,這時大窘,便如做錯事的小女孩,羞得頭都抬不起來,但少女天性最會強詞奪理,羞澀一過,立刻啐道:「誰要跟你這傻蛋成親了?你真想得美!」 
那少年男子的聲音,忽然鄭重起來道:「小梅,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我……唉,我原本是配你不上的。」 
那少女咯咯一笑道:「真是傻大……傻大哥,我……我不嫁你還……還能嫁給誰?」 
那少年道:「小梅,這事萬萬開玩笑不得,你可知道剛才我心中是如何難受?」 
那少女柔聲地道:「大哥算我錯了,我這與你陪禮總成了吧!」 
那少年忽的幽幽歎口氣道:「小梅,我只要有你十中的一分聰明就好了,可是卻一分也沒有,你心事我一點兒也不懂,總是惹你生氣,倒是我該向你陪禮才是。」 
那少女柔情款款地道:「大哥,我就喜歡你這傻樣又怎的?」 
那少年又歎口氣道:「我總怕有一天會惹你生氣,不理我了,我人笨,說不定惹下滔天大禍還不知道哩!」 
那少女堅決地道:「我總是不會怪你,你想想看,這一路來,你惹我生氣還不夠多麼?我可真不理過你麼?」那少年無限感激地道:「這我就放心了,小梅,你真好。」 
那少女輕輕一笑道:「喲!大哥,你頭髮又長又亂,我替你梳理梳理。」 
那少年喜道:「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其實我自己也會梳,但總是梳不平,這些日子來,有你替我梳,更不願自己動手啦!」 
那少女笑啐道:「好小賊,我還道你是老實人,原來是把頭髮弄亂,好要我……我……唉,你真是我命中魔星,氣也不是,喜也不是,不知要怎樣對付你才好。」 
那少年心中喜悅,他為人拙樸木吶,最不喜巧言令色,一時之間也找不出適當的話來回答。那少女從懷中取出小梳子,輕輕地替他梳理起來。 
左冰只覺這一男一女甚是有趣,不由駐足聽了好半天,那青年男女相悅原是天地間至情,左冰正當青年,耳聞如此深情款款對話,心中不禁一動,一時之間,忽然想到許許多多往事來。 
首先他想到巧妹那幽怨的目光,接著又想到那卓大江女兒卓霓裳的爽朗親切,最後想到胡小梅…… 
「胡小梅,胡小梅……對了,那聲音不是和這林中姑娘相似麼?她也叫小梅,難道便是胡姑娘?」 
他想到此,一種激烈的慾望要瞧個明白,胡小梅對他溫婉情摯的種種事情都浮上腦海,左冰突然有點不自在起來,他心中想道:「我可不希望這姑娘便是胡小梅,她本性淑嫻,如何能和野小子胡纏廝混?」 
但他轉念又想:「便是胡姑娘我又能怎樣的,別人自己要和誰好,我卻管得到麼?」 
他這人天性最是灑脫,想到此不由啞然一笑,置之腦後,正要舉步離去,忽聽那少女又道:「大哥,你轉過頭去,讓我好好替你梳梳。」 
那少年男子道:「小梅,你真……好……你……你……」 
說到一半,語氣又急起來,左冰心中一怔忖道:「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那少女暗算傻小子不成?聽好適才一往情深地說話,如果暴然突下毒手,那這女子真是心若蛇蠍,令人不寒而慄了。」 
他正要邁步走進去瞧,忽聽那少女自言自語地道:「唉,傻大哥,你一個如何是別人對手?那五、六個蒙面人個個工夫都在你之上,你與他們訂約決鬥,這豈不是自找死路麼?」 
左冰心中一怔,那少女喃喃地道:「好好睡一覺,等明天約會過了,你再怪我氣我,也是過去了,唉,男子漢怎麼都是這麼好強好鬥,明知不敵也不躲避,唉!」 
她聲音愈說愈低,左冰恍然大悟,心中忖道:「這傻小子不知死活,好勇愛鬥,那是他個人的事,天下男子極多,豈會個個如他這般魯莽?這小姑娘也太不知事了。」 
他正沉思,忽然遠遠傳來一陣腳步之聲,那聲音極是飄忽輕盈,左冰輕功好極,當下凝耳一聽,心中大大吃一驚,忖道:「這……一、二……五、六……這荒郊之地怎麼一刻間來了六個蓋世輕功的高手?」 
他心中一凜,只聞前面樹從中一陣刷刷之聲,忽的人影一閃,只見一個少女抱著一個少年男子飛身而出,左冰一瞧,那少女正是數次邂逅的小梅,他心中忽地一陣異樣感覺,正要迴避,那少女也已瞧見了他,兩雙大雙睛睜得大大的發癡了。 
左冰吸了口氣,定神緩緩地道:「姑娘別來可好?」 
小梅臉色一陣蒼白,立刻紅暈升起,低垂著頭,似乎無地自容,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左冰心中忽覺不安,那憐惜之情大起,柔聲道:「這些人便是和他定約的麼?」 
小梅慌亂地道:「只怕便是。」 
左冰沉吟道:「來人身手極高,你趕快躲開為妙。」 
小梅點點頭,抱著那少年快步走了,左冰望著她的背影隱匿在樹從之中,心中大感不是味道,暗自想道:「你一心維護這傻小子,曾替我想到目前我處境之艱,我……我也一走了之,何必樹此強敵?」 
但想到此,心中又覺鬱鬱,忽然一聲清朗嘯聲,逼風直傳而來,左冰身有要務,卻不知為什麼,忽然只覺精神一振,豪氣陡生,他心道:「會會這批高手也是好的,打不贏難道不會跑麼,這些人便算武功絕頂,輕功也要讓『鬼影子』一門幾分。」 
他長吸一口真氣,撮口發嘯,聲音未完,只見人影連連閃爍,一排走來六個蒙面人。 
左冰打量眾人,半晌道:「小可左冰,不知各位有何貴幹?」 
那為首一個蒙面人冷冷地道; 
「你與那姓烏的是什麼關係?」 
左冰微微一笑道:「什麼姓烏的,在下可是不知。」 
那為首蒙面人冷冷道; 
「那麼閣下快閃開,此間事不管你,你留此陡自喪命,快走快走,老夫也不為難你。」 
左冰道:「在下有一句不知深淺之言,尚祈各位不要見怪。」 
他見那為首黑衣人說話極具氣度,當下又道:「彼此都是武林一脈,閣下等何必逼人太甚?」 
他此言一出,那為首蒙面人似乎極不耐煩,一揮手道:「老夫行年望六,倒用你這後生小輩來教訓了,真是有趣得緊,哈哈!五個短命的當家,你們瞧好笑不好笑?」 
那其餘五個人哈哈大笑,似乎是遇見生平最有趣之事,左冰被他們奚落得心中發火,他適才並不一定要和這批高手分高下,此時激起少年人要強天性,當下心中盤算已定,今日非要大戰一場了。 
那六個蒙面人笑聲一止,那為首的人道:「老夫生平未起善心,這暮年未免婆婆媽媽起來了,告訴你,老夫見你生得清秀不令人厭,再放一條生路,老夫數到三如你不走,那便走不成了。」 
左冰心中冒火,口中道:「我要走要留心中自有主張,不必請你費心。」 
那為首蒙面人道:「好勇氣,好勇氣,我心中著實不討厭你,小伙子,你定是會幾手「三腳貓」功夫,便自視通天之能了,唉,這豪氣正當是少年人所具物質,老夫也曾少年過,只是!只是!小伙子,你弄錯場合,哈哈,真是不倫不類。」 
那其餘五人又是捧腹大笑,似乎對於左冰所言所行,覺得是世間再也沒有如此荒謬之事了。左冰便是泥人,也自有三分土性,當下沉聲道:「我要走便走,誰也阻攔不住。」 
那為首的蒙面人沉吟半刻,似乎陷入回憶之中,過了好半天,才緩緩地道:「這話有人能說得,但絕對不是你這小伙子,而且也不是一個人敢說的。」 
左冰一怔道:「什麼?」 
那為首蒙面人道:「要在咱們六個人面前來去自如的人,天下只有二位,而且要合兩人之力才能辦到,哈哈!小伙子,你可別誤會了,再怎麼樣也輪不到你來出風頭呀!」 
他又說又笑,那五個人自然是捧場到底,跟著叫囂,左冰這人天性上有過人之之處,這時聽那蒙面人語氣不惡,似乎真心誠意關照自己,那適才一點氣憤便自淡了不少,他問道:「那兩人是誰?有這大本事?」 
那為首的蒙面人仰首看看天色,喃喃地道:「說出來你也不知,今天算你命大!老夫不想殺人,小伙子,咱們回頭再見。」 
左冰道:「在下還是那句話……」他尚未說完,那蒙面人忽然大怒道:「那裡來的這麼囉嗦小伙子?婆婆媽媽地沒有一點男子氣,喂!你爹一定早死,是你娘養大你的吧!」 
他此言正和左冰生世相反,但他出言穢及左冰父親,左冰再也忍耐不住,叫道:「看你一大把年紀,怎的出口如下流?」 
那為首的蒙面人忽又柔聲地道:「唉小伙子,我一定講中了你的心事,你莫灰心,老夫也是自幼喪父,今還不是練成了這身功夫,為人但須自勵,自會有朝一日出人頭地。」 
他語氣又是懇摯,又是親切,左冰被他說得哭笑不得,一時間發作不了,那為首蒙面人道:「兄弟們,咱們走啦!」 
左冰雙手一錯道:「諸位與那姓烏的有約,衝著在下來便是。」 
那六個蒙面人原本作勢欲起,這時一聽左冰之言,忽的一轉身形,六個人站在六個不同方位,那為首的人厲聲叫道:「小子,那姓烏的逃走不敢赴約了?」 
左冰搖頭不語,那六人似乎甚是焦急,那為首的人手一伸,直抓左冰胸前大穴,左冰見他身形不動,手指顫顫已及胸前,心中一寒,腳下自然倒飄數尺,堪堪閃過。 
那蒙面人冷哼一聲道:「小伙子果然有點門道,我若三招之下打不倒你,你便自去罷了。」 
他說完又是長臂平伸,這次抓向左冰面門,左冰只覺對方掌影飄忽之極,簡直令人無所防範,他一凜之下,對方勢子已到,當下雙腳一併,身子便如強弩之簡,暴射而起,斜飛出三丈多,才一落地,只見那蒙面人第三招已自攻到。 
左冰眼看閃無可閃,那才落地的身形,又筆直就地彈起七八尺,身形一側,竟是斜飛而去,那姿態美妙已極,便如燕子夾尾流星墜地一般快速,待到落身左方,已自離開原地七、八丈之遙。 
那蒙面人垂手而立,冷冷地道:「原來是左白秋的傳人,難怪如此大膽妄為,『穆王神箭』的輕功果自不凡。」 
他揮手示意左冰離去,左冰見對方一出手自己簡至無從招架,心中也自駭然,正在沉思應付之法,那蒙面人又道:「九華山巔,你去問你師父去!」 
左冰怔道:「什麼九華山巔?」 
那蒙面人道:「能突破我六人合圍的,左白秋是第三人,但他當年九華山上受了點傷,不算全身而退。」 
左冰愈聽愈是心驚,暗自怔道:「這人氣度不凡,分明不是說謊造謠之人,那麼連爹爹都討不了便宜,這幾人之厲害是可想而知的了。」 
當下沉吟不語,那蒙面人似乎急於要尋那姓烏的少年,不再理會左冰,身形一起,正要離身而去,忽然人影一閃,那小梅俏生生地站在林中。 
小梅道:「我來幫你。」 
左冰心中暗暗叫苦,這姑娘當真少不更事,這危險當兒顯身而出,只有更增麻煩。 
那蒙面人一見小梅,陰森森地道:「喂,你那相好的逃到那裡去了?」 
小梅自忖將那姓烏少年藏得極是隱秘,當下漫不在乎地道:「你有本事便去找,問我作甚?」 
那蒙面人乃是大有身份之人,他雖是心中發怒,終究不能和一個小姑娘家動手,當下一比手勢,那另外幾個蒙面人飛身走了。左冰低聲問道:「這幾個人非同小可,你那朋友藏身之處妥當麼?」 
小梅低聲道:「你放心,便是找翻了整個林子,也是無法找到。」 
那為首蒙面人道:「不出半個時辰,如果不能將那小子生擒到手,老夫自刎你兩人之前如何?」 
小梅一扁嘴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老伯伯逗我們小輩玩的。」 
那為首蒙面人哈哈笑道:「老夫言出如山,豈能在你一個黃毛丫頭面著食言?你等著瞧吧。」 
小梅回頭一望左冰,只見左冰也在看她,兩人不禁都有憂色。 
那為首蒙面人道:「喂,小伙子,左白秋那老鬼還活著麼?」 
左冰哼了一道:「六位不先走,家父怎能擅越,這豈不是不知禮數麼?」 
那蒙面人絲毫不氣,又大笑道:「好好!虎父無犬子,看來你是左白秋的兒子,我更不好意思為難你了,哦對了,待會將那小子拎來,你便帶這小姑娘走罷,哈哈,有道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能在老夫手下超生之人,日後只怕萬事如意,再無凶險的了。」 
他口氣極大,左冰適才領教過他那鬼神不測功夫,心中倒不敢怠慢,只是哼聲不語,那蒙面人又道:「多年前左白秋便是施展這招『穆王神箭』,逃過我六人彌天劍網,這些年來他功力雖是長進,但要再逃過六個一等一的高手,只怕是大大不可能之事。」 
他雖是大言不慚,但對「鬼影子」左白秋語氣中仍是譽多於了毀,想來昔日一戰,那當真是驚天動地,這六人大大心服的了。 
左冰再也忍耐不住:「江湖上的好漢講究單打獨鬥,你六個人狼狽為奸,還好意思大吹大擂?真是令人齒冷。」 
他邊說邊自準備,生怕惹怒此人暴然出手,那蒙面人不怒反倒滿臉得色地道:「小伙子,天下事難就難在這裡,你可瞧見六人一般武功高手,能夠同心一意。不生意見做事麼?哈哈、這正是老夫等六人長處,你懂得些什麼?」 
左冰一怔,心中暗想道:「這人說得一點不錯,天下正派高手,都是自立門戶,往往為了一點小隙,形成門戶之爭,還談什麼同心協力,以成大事?」 
那老者見左冰不語,心中大是得意道:「小伙子,你道如何?」 
左冰點點頭道:「你說得不錯,但我如能找出六個朋友,同心協力便可和你們一爭長短。」 
他口中雖是如此說著,心中卻只想到一個「白鐵軍」白大哥,以他高強身手才能成事,其餘的四個人連影子也沒有。 
那老者搖頭道:「太難了,太難了,如果勉強湊上六個人,一定有幾個工夫不成,如果工夫全成,又一定有幾個愛出風頭,亂出主意,那還談什麼成事?」 
左冰啞然無語,那小梅看時間慢慢過去,那五個蒙面人並未回來,心中不由略放,又過了一會,小梅道:「已過了半個時辰,你……你瞧著辦吧!」 
那蒙面人搖頭道:「我心中默數了三千一百五十下,還有四百五十下才是半個時辰,小姑娘,你別使奸。」 
左冰心中忖道:「這人一臉從容,他和我邊談邊說,心中猶能記數,數到數千下不亂,心智之強,實在令人佩服。」 
小梅還要混賴,那蒙面人大怒道:「老夫一生從未錯過一次,你再胡賴小心老夫出手要教訓你了。」 
他話才說完,忽然腳步聲起,一刻間那五個蒙面人全回來了,這回手中多了一人,正是那姓烏少年,他吃小梅點中穴道,至今猶是未醒。 
那為首蒙面人道:「能逃過我兄弟眾人『天羅地網』搜身大法的,只怕是大羅神仙,金身菩薩了,哈哈!小姑娘,咱們打的賭怎樣了?」 
小梅關心心上人,無暇和他鬥口,當下苦思解救之法。左冰自知要憑自己之力,出手搶救這少年,那真是萬萬辦不到,如果爹爹在身旁,再加上白大哥錢老伯,那才能穩操勝券。 
他沉吟無計,心中暗道:「這當兒我還有這種無聊想法,目下既是只有我單身一人,便得想單身一人的辦法。」 
那為首蒙面人雙袖一抖,口中道:「『天羅地網』,羅天下之奇,網宇中之珍,哈哈,真正是天下無雙,天下無雙。」 
他話才說完,忽然背後一個蒼勁的聲音道:「那倒不見得。」 
為首蒙面人飛快一轉身,呼的發出一掌,這一掌是他平生功力所聚,端的是攻無不中,戰無不利,但他身子轉定,只見背後杳無人影。 
那其餘五個蒙面人也是震驚無比,只因敵人發話便在身前,眾人卻連敵人身形都沒有看見,這六個人何等身份,心中一寒,暗自蓄氣於胸,準備一戰。 
四周靜悄悄的只有風動勁草,過了一刻,又一個不同聲音在眾人不遠處道:「西川六怪怎的愈混愈沒出息?替人跑起腿當差起來,老夫只道六位叱吒天下,怎又料到晚節不保?唉,可歎,可歎!」 
那為首的人沉著氣道:「閣下是誰,請現在一見!」 
那起先發言的蒼勁的聲音道:「卅年前東海七巧山一別,諸位還記得麼?」 
那六個蒙面人一聽此言,齊聲道:「原來是董氏昆仲,咱們後會有期,自會前去東海拜望。」 
那蒼勁的聲音又道:「好說好說!」 
他話聲一止,驀然身形一展,二條人影凌空而起,直似沖天而去,而六個蒙面人也是疾起而去。 
左冰回顧小梅,只見她臉上又是羞澀又是感傷,那一對眼睛深深凝注自己,目光中充滿了懇求和自責。 
左冰一時之間,忽然心境開朗起來,他走上前輕輕拍著小梅秀肩,柔聲道:「你放心,我們永遠還是好朋友,過去的事想它作甚,你好好珍重。」 
他說完了,只覺手背一涼,小梅豆大眼淚潸然而下,在冰長舒一口氣,邁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