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章 成事在天 文 / 上官鼎
天空幾絲斜雲,襯得藍天格外地藍,也襯得黃土格外地黃,綿綿千里,景色如畫,這正是北國風光。 
黃土道上出現了一個孤零零的行人,無垠的黃土上只有這麼一個行人,形單影雙緩緩行著,訪佛整個世界只有這麼一個人的樣子。 
這個孤零零的行人,正是當今丐幫的幫主白鐵軍。 
白鐵軍一面走著,一面沉思著,他默默地想道:「帶著她,怎能在江湖上闖蕩?一個男子漢,大抵碰上一個心愛的女孩子,他闖蕩天涯的日子就快結束了……」 
他嘴角掛著一個甜密的苦笑,繼續想道:「把她寄往在湯二哥的家裡,那是最妥貼不過了的。」 
如果有人見到白鐵軍這威震天下的丐幫幫主,此刻所想的竟是這麼樣女兒情長的事,一定要大為吃驚了。 
白鐵軍把上身穿的短綿襖扯了一扯,雙手插在衣袋裡,沿著無盡止的黃土路走下來,他搖了搖頭,像是想把心中所想的事甩開一些,好換一件事情來想,他想道:「急急忙忙趕上一趟少林,卻是白跑了一場,什麼事也沒有了,我還是南下去見師父一面要緊。」 
這時,風起了,只是霎時之間,狂風就擲著黃沙飛舞起來,白鐵軍皺了皺眉頭,暗道:「這一場風過去,我可又得變成一個黃沙人了。」 
他冒著風沙,獨自在黃土道上疾行,只見他的身形愈來愈快,漸漸地成了一縷黑線。 
狂風過後,天空又恢復一片寶石般的碧藍,白鐵軍伸手拍衣袖,黃土不知有多厚,臉上頭間更成了黃泥,他搖了搖頭,心想; 
「要尋個有水的地方,一定跳下去洗個痛快。」 
行沒有三里路,忽然耳邊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白鐵軍不由精神一振,他辨別了一下方向,覺得水聲來自西方,但是西方卻是一片土崖,高達百丈。 
白鐵軍忖道:「反正趕路也不急於這一刻時間,身上全是泥難過之極,不如尋著水源洗個澡再走。」 
於是他一長身形,輕飄飄地飛躍而起,在那陡峭的黃土崖壁上如覆平地,身形又快又瀟灑,宛如長著翅膀一般。 
白鐵軍自通玄關後,武學造詣又進一層,此時他年齡雖輕,然而功力已是世上有數幾人之一,他一口氣躍到崖頂,居高了望下去,只見下面叢林之中一條清溪蜿蜒而西。 
他身處千里綿綿的黃土之中,驟然看到這一流清溪,只覺渾身精神為之一振,立刻向下飛跑去。 
不一會,白鐵軍已跑到那清溪旁,溪水清澈可見溪底,四面幽靜無人,只有嘩然的水沖岩石之聲,白鐵軍忖道:「四面都是黃土地帶,這條流水卻是岩石的河床,真是怪事。」 
他四顧無人,便把衣裳脫了,跳入水中,水涼無比,白鐵軍忍不住張口喝了兩口,渾身感到無比的舒暢。 
他把全身上下的塵垢洗乾淨後,站起身來,忽覺這溪水上游似乎別有幽境,忍不住便想游上去瞧瞧。 
於是他送水游將上去,只覺溪面愈來愈窄,水流也愈來愈急,沖激著皮膚舒服,他舉目一看,只見岸上放著一堆衣服,看上去,像是女子的衣裳。 
白鐵軍吃了一驚,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果然那岸邊的竹葉水草中水聲一響,一個女子的驚叫聲擊破寂靜,白鐵軍又驚又窘,連忙一頭鑽入水中,潛水拚命游回原地,匆匆爬上岸來,飛快地把衣服穿好。 
不一會,竹篁葉中一個青衣少女面見地走了出來,白鐵軍不敢正視,只坐在岸邊,假裝向水中看,那少女頭髮濕猶未干,也不曾梳攏,只是長長地披在肩後,臉上紅暈未褪,顯得美得出奇。 
白鐵軍目不斜視,心中卻有些緊張,忽然聽得身後一聲嬌滴滴的聲音:「喂,請你讓開些好嗎?」 
白鐵軍吃了一驚,側頭一看,才發現岸邊小經極是狹窄,自己在岸邊一坐,倒像是正好擋住了人家的去路,他連忙站起身來,卻不小心又碰到那女孩子的身子。 
那女子「哎喲」叫了一聲,倒退兩步,白鐵軍連忙問到一旁,只見那少女嗔目望著自己,一時竟是不知所云,只是吶吶地道:「對不起……對不起……」 
那少女瞪了他一眼,拍了拍肩上被白鐵軍衣上黃塵碰髒的地方,便低著頭向前走過去。 
白鐵軍深怕又碰著她,便擠著身體向後又退了數寸,那少女從他身旁走過,帶著一股非蘭非麝的清香,她忽然之間回過頭來,瞪視著白鐵軍身上那件破棉襖上一塊金絲線釘的補釘,滿面驚愕地而帶著詢問的眼光瞄了白鐵軍一眼。 
白鐵軍從她這一眼之中,已知這個少女已經認出自己是誰了,如此說來,她必是武林中人了,一想到這裡,白鐵軍再無尷尬的感覺,他只是淡淡笑了一笑道:「在下姓白,方才真是對不起。」 
那少女滿上微紅,似乎是因為自己心中所思被人看穿了而感尷尬,她盯著白鐵軍望了一眼,低聲道:「我知道,你就是白鐵軍……」 
說到這裡,她似乎覺得不該直呼一個大男人的名字,便止住了,但是臉上的紅暈卻是更濃了。 
白鐵軍道:「姑娘既然認得白某,便必是武林世家了,敢問令尊尊姓?」 
他見這少女的模樣,多半是沒有出來闖過江湖的樣子,是以他直接問她父親的名諱。 
那少女笑了一笑,這一笑,真如一朵紛紅色的大牡丹突然破蕾而放,簡直美得不可狀物,白鐵軍雖非好色之徒,卻也看得呆住了。 
那少女見白鐵軍這般模樣,不覺有些得意,微笑道:「你問我父親姓什麼?我可不知道。」 
白鐵軍糊里糊塗點了點頭,猛可想起那有不知道自己父親姓什麼的一事。忍不住咦了一聲道:「什麼?你不知道?」 
那少女抿嘴笑道:「真的不知道。」 
白鐵軍皺眉頭道—— 
「那麼你姓什麼?」 
那少女道:「我麼?我只知道師父叫我菊兒。」 
白鐵軍皺眉道:「菊兒?」 
那少女點了點頭,忽然道:「聽說你是當今天下第一個英雄人物,你說什麼,江湖上好漢都要聽你的?」 
白鐵軍笑道:「那也未必。」那少女點頭道:「我瞧也是這樣,看你這模樣便不像。」 
白鐵軍笑而不語。心中卻在想這少女究竟是什麼來頭。 
那少女見白鐵軍不說話,便道:「我要走了。」 
白鐵軍:「你走就是。」 
那少女笑了一笑,輕移蓮步,炯娜多姿地從白鐵軍面前走過。 
堪堪走出不到三步,那少女忽然猛一轉身,揮袖之間香風襲人,卻夾著三點寒星疾如閃電地直襲白鐵軍咽喉…… 
白鐵軍萬萬料不到這貌美如花的少女忽然會向自己下毒手,這三點寒星飛來距離既近,來得又突然無比,簡直躲無可躲。 
說時遲,那時快,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就顯出白鐵軍登峰造極之功力來,只見他猛可上提一口真氣,開口向著頭一顆飛來的寒星猛然吐氣吹去…… 
那顆寒星本來來勢如箭,卻被白鐵軍這一口氣之力道逼得在空中一停,立刻叮叮兩聲,連繼被後面飛來兩點寒寒星撞上,三顆寒星同時落地! 
白鐵軍這一口氣之功力乃是全身功力所聚,硬生生把無形真氣化作有形之物,把來襲三顆暗器逼落地上,他自己卻如疾奔過數十里路一般,全身汗如雨下,低頭看時,只見三點寒星乃是三顆極小的銀針,細如牛毛,頭上卻是烏黑無光,顯然淬有劇毒。 
白鐵軍長吁一口氣,怒目瞪著那少女,只見那少女笑口吟吟地若無其事,指著白鐵軍笑道:「好本事,好本事,真不愧為天下丐幫的幫主。」 
白鐵軍只恨得牙養養的,再也忍不住罵道:「你竟敢暗算於我!」 
那少女菊兒忽然臉色一沉,怒道:「你罵人……」 
白鐵軍喝道:「罵你已是好的了。你究是何人,快快從實招來。」 
菊兒道:「你罵人,不跟你講。」 
白鐵軍見她忽然撒起妖來,待要一拳打將過去,卻又不好意思,他暗中想道:「我白鐵軍是何等人物,豈能跟這小女孩計較。」 
便忍氣道:「好,是我罵你不對,你今天可走不成了,不說實話就跟我走。」 
菊兒道:「我高興走便走,誰管得著我?」 
白鐵軍冷笑道:「你倒試試看。」 
菊兒移步便走,白鐵軍伸手如電,直拿她的脈門要穴,菊兒忽然一停身,五指一翻,反扣白鐵軍的脈門,出手之快竟如一流高手…… 
白鐵軍心中暗驚,手上只是略沉一分,堪堪避過反拿,正指所向,依然抓向菊兒的要穴。這一招主客之易勢,只在這略沉一分之間,實是漂亮已極,那少女菊兒避無處避,只得斜跨三步。 
白鐵軍道:「說不說實說?」 
菊兒道:「不說」 
白鐵軍伸手一拿,暗中連藏五個殺手,這一拿看似簡單實則是厲害之極的上乘武學,能在這麼近的距離之內舉手投足間化解此招的,武林中已不多見,那菊兒看似嬌弱,卻是身法如電,一晃身之間,不僅躲過此招,而且極其毒辣地正指直取白鐵軍咽喉,白鐵軍乃是大將之才,每一出招,自然而然地未慮勝而先慮敗,所以此招萬一落空,但招式已變,忽然間身軀一轉,正指彈出,發出烏然一聲…… 
這一招又是後發先至,那菊兒明知危機,卻倔強地依然正指直攻,好像算定白鐵軍一定要讓她三分似的,只見白鐵軍五指彈出,施出隔空點穴絕學,菊兒一聲嬌呼,腕上穴道已被彈中。白鐵軍伸手拿住,冷笑道:「如何?」 
那菊兒怒道:「隨你怎樣,就不跟你說。」 
白鐵軍原是想嚇她說出實話,也沒打定主意要拿她怎麼樣,但此刻狠話已經說出去,只好道:「那你跟我走。」 
菊兒道:「走便走,又有什麼不得了。」 
白鐵軍只得冷笑一聲,帶著她一路走上崖頂,菊兒穴道被制,一聲也不哼,只是怒目斜瞪著白鐵軍,白鐵軍也不理她。 
走了一程,那菊兒道:「你要帶我到那裡去?」 
白鐵軍心中其實也不知道要帶她到那裡去,只是冷笑道:「你閉嘴少問為妙。」 
菊兒道:「天要黑了,我可不敢走夜路。」 
白鐵軍暗道:「她雖心黑手辣,終究是個小姑娘,我何必磨折於她。」當下便道:「跟我來。」 
他帶著菊兒走到一片叢林後,正是一塊不大不小的草坪,草坪的兩邊一邊一棵大樹,白鐵軍找了一些枯草在兩棵樹下鋪起來,枯草本不多,薄薄鋪在左邊的樹下,他伸手點了菊兒幾下軟麻穴,叫她睡在枯草堆上,自己卻走到另一棵樹下,口中只冷冷地道:「不要想逃走,你知道我是殺人不眨眼的。」 
菊兒看了他一眼,也沒答話,白鐵軍從懷中摸出一個油紙包來,裡面包了幾個大餅,他抓起兩個,一前一後摔過去,力道用得絲毫不差,正好落在菊兒的手上。 
菊兒賭氣不吃,白鐵軍也不理她,逕自一個人倚著樹幹坐了下來,他仰首觀天,天空漸暗,星星也出來了。 
忽然,他聽得耳邊有輕微的歌聲起來,側目一看,只見那菊兒躺在枯草堆上,低聲地唱著:「我是一朵小黃花,沒爹也沒媽,清風把我吹落地。黃土把我扶養大。」 
那歌聲唱得又嬌又嫩,卻也有幾分淒涼,白鐵軍想到她的名字叫「菊兒」,不禁一怔。 
過了一會,那菊兒停止了唱歌,像是睡著了,白鐵軍暗忖道:「我點她的麻穴,至少要十個時辰方能自解,幾日來奔走得也夠累了,我且歇一下。」 
他正想閉目養神,忽然鼻間吸進一股香氣,他暗叫一聲不妙,已經來不及閉氣,只覺一陣頭昏眼花,便沉沉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白鐵軍悠悠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急看左邊那棵樹下,那裡還有菊兒的影子,他低首一看,只見地上有幾行娟秀的字跡:「你點的穴道不管用,早就被我自解了,送些極樂香給你,助你好好睡一覺,你也大勞累了。前面有兩條岔路,千萬不要走右邊。那條左邊路前面咱們後會有期。」 
白鐵軍看了這幾行字,簡直被糊塗了,他暗思道:「這個女娃兒真不知在搞什麼名堂,她用什麼鬼藥迷住了我,卻又不傷我性命……」 
他把這件事的前前後後仔細想了一遍,只覺愈想愈是糊塗,再想一會,不知怎的,忽然一股無名之火冒了上來,他狠狠把地上的字跡擦去,忖道:「這小妖女存什麼好心,我偏從右邊一條路走。」 
正是黎明將至之時。 
武當山上一片冷清清的寂寞,這時,忽然有一條人影如流星閃電一般飛上了山崖。 
那人上了山崖,連想都沒有想一下,便直向武當道觀奔去,速度之快,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那人奔了一程,只見前面贏立一方巨石,石上刻著三個大字:「解劍巖」那人看了看,冷笑一聲,繼續前行。只聽得黑暗中有人道:「施主慢行……」 
緊接著走出兩個青年道士來,左面那道士稽首道:「貧道帶方一,施主祖上武當,來知有何急事?」 
那夜行人黑布蒙面,身著黑袍,聞言道:「老夫欲尋貴派掌門天玄道長一談。」 
那方一道人道:「敢問施主貴姓?」 
那蒙面人冷笑一聲道:「天玄道長見了老夫,自然認識。」 
那兩個道士相對望了一眼,左邊的道:「既是如此,施主請解下佩劍,貧道路入觀。」 
蒙面人哈哈大笑起來:「老夫縱橫天下數十年,從來沒有人敢要老夫上交佩劍的,這是你們武當的臭規矩,管老夫何事?」那方一道人怒道:「不錯,解劍巖是我武當的規矩,但天下人無敢不從,施主不願解劍也罷,便請轉回去。」 
蒙面人理都不理,昂然便向前行,那兩個道人一揮手拔出佩劍,厲聲道:「施主止步…… 
話聲未完,蒙面人忽然猛一揮手,看準左面道士手中長劍,伸手便奪,其勢如風,銳不可當。 
左面道士一個側身,右面道士舉劍刺來,只見蒙面人忽然一聲長笑,人影一花之間,左面道士退了三步,右面道士的劍卻到了蒙面人的手中。 
他分明是伸手奪那左面道士的劍子,卻在一照面間把右面道人的劍子奪了下來,這等身法簡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兩個道士不禁呆住了。 
那右面道人忽然一躍飛上解劍巖,抓起一個大槌,在石上把那口警鐘敲了起來,堪堪敲得第三響,蒙面人長笑一聲,舉手隔空一拳打去,轟然一聲便將那口巨鐘打成片片。 
蒙面人一躍而起,如一隻大鳥一般飛過道人頭頂,直向山上武當玄觀奔去。 
當蒙面人到達武當玄觀前時,只見觀前靜靜然已列隊站了二十多個道士,一個白髯道士為首立在中央。 
蒙面人躍落石階之上,哈哈向四方望了望,那白髯老道稽首道:「貧道天寅,施主夜闖武當,過解劍巖而不解劍,又復出手傷人……」 
他話說到這裡,蒙面人哈哈一笑打斷道:「出手是出了,可沒有傷人……」 
他說著把手中奪來的長劍往石上一擲,在那堅硬無比的青石地上,那支長劍竟然直沒劍柄,四周武當弟子雖不乏高手,但見了他這一手,全都倒抽一口涼氣。 
天寅道長怔了一怔,緩緩道:「施主藝高氣傲,過巖不解佩劍也就罷了,敢問夜闖武當,有何貴幹麼?」 
蒙面人道:「老夫欲見天玄道長。」 
天寅道長道:「掌教師兄正值坐關,施主有話但對貧道言,也是一樣。」 
蒙面人搖頭道:「不行。不行,你作不得主的。」 
武當眾見蒙面人無禮如此,全都鼓嘈起來,天寅道長伸手一揮,冷冷道:「既是如此,施主便在此地耐心等候吧,掌教師兄出關時,自會見你。」 
蒙面人哼一聲,向上便闖,天寅道長雙掌一合,怒聲道:「止步!」蒙面人理也不理,舉步前行,天寅道長喝道:「看掌!」 
只見他雙掌緩緩推出,正是武當十段錦的起手之式,這十段錦創自三豐祖師,數百年來早已傳遍天下武林,成為最普遍通俗的拳招,但是懂得這最易學會的拳招之精髓所在的人卻是愈來愈少,這時天寅道長雖然只是一個起手式,但在蒙面人眼中看來已覺氣象萬千,暗讚不絕。 
蒙面人見天寅動掌,依然前行不止,雙掌微一相觸,只覺道長力道溫厚緩和,全無殺伐之氣,但是一種難以測度的韌度性強勁則隱於其間,呼之欲出。蒙面人暗暗吃了一驚,但他並不接招,只在突然之間,猛可施出一個古怪得無以復加的身法,忽地已越過了天寅道長,到了平階之上。 
武當眾人驚呼起來,天寅凝目望著蒙面人,忽然沉聲道:「施主可是姓魏?」 
那蒙面人哈哈大笑道:「老道士算你還有三分眼力……」 
他仰天大笑之時,忽然看見天空一支紅色火焰箭斜飛而過,霎時之間,他態度大是慌亂,忽然回首匆匆向天寅道長道:「天玄道長既是無暇,不見他也罷,老夫去也……」 
他說完就走,整個身形就如一片烏雲一般騰空冉冉而起,霎時不見蹤影,武當弟子,雖是天下武林正宗的傳人,卻也沒有見過這等駭人的身形,有幾個少年弟子躍出待要追趕天寅道長連忙止住,他仰望著天空,滿臉不解之色,喃喃地道:「你們知道這蒙面人是誰麼,他便是北魏!」 
「北魏?」「北魏?」 
眾人中立刻湧起一片驚駭之聲,天寅道長默默地忖道:「但他到武當來要見掌教真人,為的是什麼?方纔那支紅色火焰箭一出現,他立刻又匆匆離去,這又是為什麼?」 
這時,天已微亮了。 
山下,那蒙面人如一縷輕煙一般奔到山下,扯下了蒙巾,卻原來是那楊群的大師兄梁默首,那裡是什麼北魏? 
不遠處有一個漢子迎了上來,見了梁墨首行了一禮道:「大爹!小的這支火焰箭放的還不差吧?」「 
梁墨首回首仰望武當,微微笑了一笑,喃喃地道:「不到中午的時候,北魏夜間武當山的消息就會傳遍湖北武林,不出十天,就會傳遍天下,那時候有誰相信北魏能在同一夜裡分身在武當山和大別山同時出現?哈哈,此計大妙……」 
梁墨首說的不錯,北魏此時身在何處呢?…… 
就在這時候,大別山的絕谷邊,有兩個當今天下屈指可數的大高手在靜候著一個人經過這峽谷。 
這兩人靜靜地坐在一棵古松下,左面的一人是個氣概不凡的俊秀少年,右面的一個卻用白面布罩住了整個面部,只留出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 
右面那蒙面人說道:「楊群,時間差不多了。」 
那少年道:「師父,弟子總覺得為他一人,犯不著師父親自出手……」 
蒙面人輕歎一口氣道:「孩子,你說得不錯,那小子雖然功力高強,但要想勝得過他,卻也未必一定要為師親自出手,但是今夜咱們並不只是要戰勝於他,而是……」 
他說到這裡略為停了一停,然後一字一字地道:「而是一定要取他性命!」 
那少年道:「姓白的雖是厲害,弟子與他交手數次,覺得比之師父相去實仍甚遠——」 
蒙面人道:「楊群你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姓白小子是為師平生僅見的奇才,他除了對武學領受敏銳無比以外,尤其得天獨厚的乃是隱藏在體內的神秘力量,為師一生浸淫上乘武學,雖不敢誇口天下無敵,卻也想不出世上有什麼人定能勝得過為師的,但對姓白這小子,卻是第一眼就產生一種寒意,彷彿覺得他那潛在力量有如汪洋大海,深不可測,像是遇上的壓力愈強,則他的抗力也愈強,這與功力無關,乃是天賦的異秉,人力無法達到的,至於功力麼?嘿,為師還不把他放在眼內。」 
楊群道:「咱們今夜殺了姓白的,管教南魏去找薛大皇算血帳,師父這條借刀殺人的妙計,委實是天衣無縫。」 
蒙面人冷笑一聲道:「薛大皇這老鬼知道得太多了,留下不如除去。」 
楊群站起身來,向前眺望,只見晚風拂林,呼呼之聲夾著沙沙之響,彷彿萬籟作樂草木歌舞,他看了一會,忽然輕歎一聲。 
蒙面人道:「群兒,你歎息什麼?」楊群吃了一大驚,他支吾道:「沒……沒有什麼」 
蒙面人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而歎麼?」 
楊群知道師父的脾氣,此時只有實說最好,他望了師父一眼,然後道:「弟子只是可惜那姓白小子一條好漢。」 
蒙面人笑了笑道:「你是與那姓白的小子惺惺相惜是麼?」 
楊群見師父臉色和藹,便大膽地道:「弟子只是敬重他是條好漢。」 
蒙面人忽然呵呵大笑起來,他指著楊群道:「什麼英雄什麼好漢,全是唬唬你們這些血氣方剛的小伙子罷了,天下那有什麼英雄?全是狗熊。」 
他望了楊群一眼,繼續道:「英雄是什麼?成功的人便是英雄,那些成功的人又是如何?全是犧牲了別人才得到成功的,你不瞧瞧古來的英雄人物,殺人如麻,殺君父殺兄弟的多不勝舉,那有什麼英雄?」 
楊群衝口說道:「那師父算不算是成功的人物?」 
蒙面人更是哈哈一笑道:「問得好,問得好,為師的就從來沒有把自己當了英雄人物看待的,比起那些滿口仁義道德,滿腹險惡陰詐的英雄好漢,起碼對得起良心就夠啦。」 
楊群點了點頭,蒙面人道:「這些話你們少年人是永遠不會懂得的,等到你們到了我這把年紀時,懂了就遲了。」 
楊群又是點了點頭,他在心裡對自己說:「師父,您不瞭解我,您是世上我最敬佩的人,您武學究天,聰明絕頂,便是那些毒辣的手段陰謀我也都欽佩無比,因為我原也不是什麼善人,但是有一點,我心中的……,您一點也不瞭解,一點也不瞭解我……」 
蒙面人望了望沉思中的楊群一眼,正想說什麼,忽然微微一怔,然後道:「來了——」 
楊群如閃電一般閃躲下來,不一會,只見遠處逐漸現出了一個人影。 
楊群心中暗道:「小子,你是來送死了。」 
那人大步朝著這邊一直走過來,魁梧的身軀在黑夜中顯得格外巨大,他走了幾步,停下身來,向著四面望了望,然後又繼續走過來。 
他走到十丈開外,忽然停住腳步,凝目注視著左邊一棵巨樹幹上刻著的一行大字。 
那行大字刻得有如龍游大海,氣勢極是不凡,那人低聲說道:「白幫主死於此樹下」 
他說完了,忽然哈哈大笑,朗聲道:「那位朋友效仿鬼谷子的舊計,在這裡嚇唬人,白鐵軍在此,有什麼見教的請出來吧!」 
他話聲方完,忽然一隻火焰箭如流星一般直飛而起,從白鐵軍的頭頂上飛過,唰的一聲正射在山上一卷巨籐上,那籐立刻劈劈啪啪地燒起來,接著轟然一聲巨震,彷彿天地都要毀滅一般,白鐵軍忽然一縱身,如閃電般竄入一個石縫中躲避。 
只見漫天都是飛砂走石,轟然之聲不絕於耳,過了好一會,才平息下來,白鐵軍悄悄躍出石縫。只見滿地都是巨石碎巖,對面站著兩個人。 
白鐵軍定目細看,呵呵大笑起來,他指著楊群道; 
「咱們是老朋友了。」 
楊群道:「白鐵軍你瞧瞧後面。」 
白鐵軍微微一笑,先向後飄出數丈,才回頭看。楊群暗忖道:「這小子是愈來愈精了。」 
白鐵軍回首一看,只見後面峽之口已被千擔石土堆聚堵死,想是方纔那一聲爆炸,火藥之力把兩崖上的石土炸了下來,堵死了出口。 
他心中暗驚,知道今夜敵人是佈置好了來對付自己的了,他向前緩緩走了幾步,暗中一直在打量著四周的地勢,只見四面山陡如壁,後路又斷,顯然是被困定了。 
他再向前走了幾步,平靜地道:「也罷,既然沒路可逃了,索性打個痛快。」 
楊群身旁的蒙面人忽然一揮手,低聲道:「你退後守住——」 
楊群一個倒竄,落到谷後的山石上,那蒙面人人卻是一跨向前。 
白鐵軍雙臂環抱,問道:「閣下貴姓大名?」 
蒙面人理都不理,忽地一招掌,一股驚天動地的內勁突發而出。 
白鐵軍全身精神一凜,避開掌鋒,巧妙地斜裡一撥,橫跨三步,他沉聲道:「你不說我也知道閣下是誰了,威震天下的北魏,何必蒙什麼臉面?…」 
蒙面人仍不理睬,他一掌落空,連收招的時間都不需要,翻掌便借勢發出第二掌,那收發之間的瀟灑自如,也惟有北魏這等一代宗師方能輕易辦到。 
白鐵軍心中寒意直起,在此四面臨敵,援手絕無的情形下,要想和北魏作殊死之鬥,實是不寒而慄,他心中雖是如此想著,手下卻是絲毫不慢,他左掌橫劈,右掌從斜裡旁出,掌勁陡發—— 
北魏武學已究天人,一望而知白鐵軍此招乃是從少林伏虎神掌中蛻出來的式子,他掌變五指,猛拿白鐵軍手腕。 
白鐵軍年事雖輕,卻是身經百戰,應招之爛熟,雖丐中諸老將亦不能過,他見掌對掌見爪反抓,五指所向,反扣北魏脈門。 
北魏心中暗讚,雙掌如鉤,一口氣變了五個招式。 
白鐵軍卻也在這一霎時之間連施出了五種大力鷹爪功中的精髓之學,式式相抗。 
這其間北魏無形中吃了一些虧,只因北魏勁力在白鐵軍之上,此時捨掌易爪,成了個鬥招式的局面,白鐵軍雖然功力上遜了一籌,但論起這等變招易式的機敏程度,竟比北魏卻也不差,所以一時之間,一個聲重天下的武學宗師和一個威震武林的少年高手竟然打成了一個平局。 
北魏如何不知這其中原委,但他乃是一代宗師的身份,自覺即使如此相鬥,也必可將白鐵軍斃於掌下,是以雖知不利,卻仍是堅持著招招進逼。 
白鐵軍與他過了二十招後,內心的膽怯之情,忽然一掃而空,心想:「反正今晚這個局勢是慘定了的,何須再懼怕於他?」 
於是十招之間,白鐵軍雙掌招式大變,只見他時而輕靈一有如波上乳燕,時而凝重有如老僧坐佛,上半式還是少林寺的大力金剛爪,下半式卻忽然變成漠南的鷹爪功,北魏一時之間,簡直搶不到上風。 
南魏魏若歸一生之中調教出這麼一個弟子出來,實是他平生中一大傑作,除了反應敏銳是練武上馳之材外,更有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精神力量,這時白鐵軍已不存希望能活著渡過今夜,是以他那武林中津津樂道的大無畏精神又表現出來,北魏攻勢雖是逐漸加強,但白鐵軍屹立當地,一步也沒有退縮。 
匆匆又是幾十招過去,這其間兩人所施的招式,每一式皆足以令武林中人嘖嘖稱羨,強如楊群,在一旁也不禁看得服氣了。 
北魏在默默中暗計已是百招開外,雖然他已逐漸取得控制戰局之勢,但若要立即教白鐵軍倒下去卻也萬萬不成,他忽然覺醒,自己此刻乃是以立斃白鐵軍為惟一目的,何必再和他這般鬥將下去。 
只見他忽地一聲長嘯,身子猛然拔了起來,接著便是驚天動地一震,他由空對地發出神掌。 
霎時之間,戰局完全改觀,從疾如閃電的招招搶改,忽然變成沉若千鈞的掌力硬拚—— 
白鐵軍只覺全身被籠罩在無比強勁之中,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個閃身躲避,立刻會露出破綻,那麼下面的一招就不好受了,但是反過來說,若是自己硬接上這一招,那麼以硬拚硬的局勢已成,以後的局面也不好受—— 
然而身在此時,白鐵軍還有什麼可遲疑選擇的?他一咬牙根,雙掌排胸推出——。 
北魏見他終於硬拚,冷笑一聲,掌力直推而進,猛震一下,他借勢發掌落地,一氣呵成。 
白鐵軍只覺如中巨石,雙臂又酸又麻。他驚駭地忖道:「瞧來北魏到此時才拿出了真正的功夫,如此拼法,只怕二十招不到,我就得斃於掌下了!」 
北魏催掌又至,白鐵軍無可退處,只好把全身功力聚於雙掌之上,再度迎出—— 
於是乎一場百年罕見的硬戰在絕谷中展開,白鐵軍步步為營,掌掌堅守,只希望能拖一刻便是一刻,但是在這等的硬對硬的拼法之下,卻是一刻也拖不下去—— 
只見堪堪二十掌上,北魏昂首一聲大喝,一掌如石破天驚一般拍了出去,白鐵軍一聲悶哼,慘然為之臂折,他一連倒退五步,低首望了望折斷的左臂,知道只要北魏下一掌發出,自己就完了。這時,北魏冷笑著道:「白鐵軍,你死定了。」 
白鐵軍茫然,點了點頭,抬起頭來道:「不錯,又怎麼樣?」 
北魏一怔之下,答不出話來,遠處立在山石上的楊群聽到這一句話,心中忽然猛烈的震起來,他喃喃對自己道:「這是何等英雄氣概!這是何等英雄氣概——」 
白鐵軍雙腿微蹲,力聚單掌,忽然躍了起來,整個身子如一條巨龍一般在空中飛舞而過,同時掌力暴發。 
北魏舉目一看,忽然全身一凜。臉色為之大變,他喃喃自語地道:「……楊陸的絕學?……」 
白鐵軍飛身而起時,正不存能全身落地之想,便是此刻忽然發覺北魏楞然的模樣,立刻他對自己說:「今日能不能逃得性命,就看這一下了!」 
他身形並未落地,雙足也無從借勁,只是整個身軀在空中一扭,卻忽然如一隻蒼鷹般倒飛了回去,這一手輕身功夫。委實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 
北魏見他忽然倒飛,知道他想逃走,連忙大喝一聲,舉掌便發。 
白鐵軍身在空中,立刻感覺到這一掌雖可躲避,但躲避之後卻是再無脫離危境的指望,在這千釣一發的關頭,白鐵軍默默地對自己說:「白鐵軍試試你的造化吧……」 
於是他不避不閃,反而微一沉身,以背迎向了北魏那一記神掌—— 
只聽得「啪」的一聲沉響,白鐵軍以背迎掌,卻藉著這一掌之力,整個身形如斷線紙鳶,疾逾流星地飄出十多丈外。 
白鐵軍只覺背上宛如中了一記萬斤之錘,耳目口中鮮血齊流,差點兒迷過去—— 
但霎時之間,他又清醒過來,他默默對自己說:「要死也要死到谷外面去!」 
他估計自己體內臟腑雖未被震至粉碎,但也好不到那裡去,他身形從空中飛去,鮮血卻在地上瀝過一線,片刻之間,已落在後谷口邊。 
楊群大喝一聲:「往那裡走?」 
白鐵軍足方落地,只見楊群遞掌已到,他想破口大喝道:「楊群你這手下敗將又來幹什麼?」 
但是他連蚊子般的輕聲都發不出來,他只是把畢生的功力集聚在右掌之上,悶聲不響地硬推過去。 
他又顧不得這一掌推出的後果如何,同時間拔身就起,向那左邊石壁直縱上去。 
楊群忽覺自鐵軍這一掌之力奇大無比,他避過正鋒,伸掌欲發,忽然發覺白鐵軍移向左逃走了,他大喝一聲:「那裡逃?」 
縱身便追,白鐵軍集最後一口真氣,在直如石牆的山巖上連縱而上,竟是快如猿猴,那邊北魏飛躍而至,大叫道:「群兒快追,得不著他的屍體,便前功盡棄了——」 
白鐵軍聽到這一句話全身重重一震,他忖思道: 
他們要我的屍體幹麼?他們要我的屍體幹什麼?…… 
只是這一句話激起了白鐵軍體內無可度測的潛在生命之力,他默默地道:「說什麼我也不能讓他們得著我的屍體!」 
只見突然之間,這個垂死之人的速度忽然增加了一倍有餘,以楊群的功力追趕上去,三丈之內,竟是愈追愈遠! 
北魏驚得目瞪口呆,眼巴巴望著白鐵軍如脫弦之箭一口氣衝到了崖頂,楊群猶在一丈之下—— 
白鐵軍衝到了崖頂,一股凜冽的山風迎面吹了過來,他冷靜地暗道:「大丈夫既不能成百世之功名,粉身碎骨也罷!」 
只見他湧身一跳,便跳入下面茫茫的雲海之中。 
楊群功力何等深厚,他見白鐵軍已登崖頂,一急之下,猛然施出八步趕蟬的輕功絕學,整個人如同長了翅膀一般橫飛而上,但是依然遲了一步。 
北魏也跟蹤而至,只見雲海茫茫,下面深不可知,楊群道:「師父,是弟子無能……」 
北魏歎道:「不干你事,是為師疏忽了一招,唉,姓白的這小子真厲害。」 
楊群道:「咱們要不要下去搜搜他的屍首?」 
北魏向下面雲海望了一眼,道:「下面雲海茫茫,如何搜尋法?」 
他側頭想了半天,忽然道:「雖然找不到他的屍體,咱們的計劃仍是可行——」 
他說到這裡,回頭道:「咱們先下去再說。」 
他率著楊群匆匆從崖頂躍回谷中,北魏道:「把咱們那皮口袋拿來。」 
楊群從那古松下取來一隻皮口袋,北魏打開皮口袋,從袋中掏出一個烏鐵製的圓簡來。 
北魏從衣袋中又掏出一塊火石來,點著了火,把那烏鐵筒尾一根引線一燃著,那鐵筒前端立刻就噴出火焰來。 
北魏拿著那鐵筒,在四周山石上,土地上都噴燒一番,霎時之間,四周土石都都燒呈黑色,北魏熄了火焰,從皮口袋中拿出一個鐵製的手掌模型,運用內功在石壁各種燻黑處留下許多掌印。楊群歎道:「這手掌模型與薛大皇的手掌一般大小,再加以這番佈置,可惜沒有得到白鐵軍的屍體,否則在他屍體上再如法佈置一番,便是神仙來了也認定是薛大皇偷襲宰了白鐵軍,可惜啊可惜!」 
北魏道:「雖然沒有白鐵軍的屍體,咱們照樣能教南魏去尋薛大皇的晦氣。」 
楊群道:「師父雖然把現場如此佈置一番,但南魏是何等人物,沒有見著白鐵軍的屍體前,只怕不會輕舉妄動——」 
北魏哈哈一笑道:「群兒,你附耳過來——」楊群湊耳過去,北魏在他耳邊低聲道:「南魏不去殺薛大皇,就沒人會去麼?」 
楊群一怔,低聲道:「您是說……」 
白鐵軍強忍著最後一口氣,衝到了崖頂,奮身躍了下去,他心中不存一絲生還的希望,但是老天爺此時尚不要他死,他的敵人再處心積慮,結果仍是一場空。 
且說白鐵軍絕崖頂一躍而下,但是他卻並未感到絲毫恐懼,他心中只是安慰地想道:「他們要得我的屍體,我偏不給他們……」 
忽然之間,他覺得自己全身被一卷巨籐纏住,雖然依照是向下落,但是速度卻是減慢了一些,他伸手拚命抓住一根粗籐,可惜只是用不出力來,正急切間,整個身軀忽然猛然一震,他覺得雙腿上和胸上都被勒得緊不透氣,然而身軀卻停止下落了。 
他知道自己已被籐條纏住,吊在半空之中,胸前被纏得透不過氣來,極是難過,他想伸手去解一解籐索,在一動臂,猛覺手臂劇痛,他才忽然想手臂已折,同時,他才意識到一件事—— 
原來自己仍然活著! 
於是他睜開眼來,向下看去,只見依然一片雲海,低處山巒樹林在在雲霧之間或隱或現,黎明初現之時,萬道金光從東方射出,霎時之間雲海也成了一片浩浩金波,天空朝霞與群雁齊飛,四面怪石與奇木相並,白鐵軍忽然感到造物之神奇,其偉大之處不可言喻,想到自己死裡又逃一生,千萬種滋味一齊湧上心頭,說不出是高興還是悲哀。 
過了好一會,白鐵軍才從沉思中醒過來,他移動了一下身體,覺得尚能動彈,便伸手摸出一把小刀,緩緩把纏在胸前的籐條除去一二,使呼吸稍順暢,這時太陽升起,雲霧已散了一些,他忽然發覺在左邊下約三丈處竟然有一片平地,看上去彷彿遠處尚有羊腸小道可循,白鐵軍不由大喜,緩緩把身上的纏籐—一切斷,最後把小刀銜在口中,伸出來斷的一隻手,抓住一根籐條,輕輕地蕩落下去。 
他身體一落地,立刻支持不住,一個跟斗摔在地上。 
這時候,他才感覺到無比的疲乏,什麼事都不想做,除了睡覺,但是立刻他又想到在此處睡覺,難保不被北魏從山上追尋過來,於是他掙扎著向草坪上面爬,一直爬到一片極其穩秘的樹林後,鑽入一個小石穴,才昏然睡去。 
等到白鐵軍再醒來時,天又黑了,他試著運了運氣,覺得內傷雖重,但還未到無可療治的地步,於是他盤坐閉目,運起最上乘的內功心法,不一會,只見他面色一陣紅一陣白,而一縷白霧般的蒸氣從他的頭頂裊裊冒起,他體內那無上真力已經緩緩發生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