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枝節橫生 文 / 上官鼎
第一天夜晚,他們寄宿在一處農家,第二天蘆昏,他們就到了距泰山七十多里的北字坡,只要渡過汶水,就到了泰山腳下。
丁棄武瞧瞧將落的夕陽,笑向葉赫金道:「兄弟,我們在鎮上打打尖,二更天就能趕到泰山,不過,這龍虎谷……」
葉赫金道:「你不知道這地方?」
丁棄武搖搖頭道:「沒聽說過。」
葉赫金道:「我們不必這樣急……」
微微一頓,又道:「今夜我們就使在北字坡,到明天再去吧!」
丁棄武點點頭道:「也好……」
於是,兩人一同向北字坡走去。
北字坡是一處南北官道所經的大鎮,市肆櫛比,熱鬧非凡。
兩人在飯館中飽餐了一頓,一同去客棧落店。
丁棄武不由有些遲疑,他與葉赫金既已結拜,按說不應分房而居,只能開一個房間,但事實上卻不是這個回事,所以使他覺得十分為難。
幸而葉赫金自己解決了這個問題,只聽他說:「大哥,我有個毛病,晚上睡覺不能和人同房,因為我怕吵!」
這理由雖不充份,但卻也算理由,而且對丁棄武來說又是正中下懷,所以丁棄武立刻連連點頭道:「那好,我們開兩個房間好了!」
於是,兩人開了兩個房間,分別各住一間。
依葉赫金的意思,他們都早早就寢,以便明天去泰山辦事,所以一經開好房間,葉赫金就進入房內,加上了門閂。
丁棄武也到了自己房內,掩好房門,在床上跌坐養息。
自然,他心中十分煩亂,無法入睡。
他所想的極多,但卻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葉赫金為什麼要找秋天文,他又為什麼知道秋天文住在泰山的龍虎谷?
他想:反正明天到達泰山龍虎谷之後,一切謎都可解開,又何必此時多費心神。
忖思及此,立刻專心調息,不久就入於物我兩忘之境。
正當他昏欲睡之際,忽聽房門上起了輕輕的敲擊之聲。
不用問,丁棄武已經聽得出來,那是叫赫金。
丁棄武連忙打開房門,定神看時,果見葉赫金靜靜的站在門外。
丁棄武—笑道:「兄弟有事麼?」
葉赫金不自然的一笑道:「我睡不著,想跟大哥談談!」
丁棄武忙道:「那麼快請進來!」
他心中一動,他知道,葉赫金所要說的一定話都是他急於要聽的。
葉赫金依言走了進來,在床沿上坐下,微微一笑,道:「大嫂去世多久了?」
丁棄武心中不由一沉,他原來認為葉赫金要說的必是有關長白八熊與去泰山找秋天文的事,准知道他卻問起這件事來。
當下只好微吁一聲道:「不算太久,賢弟為什麼要提這件事,我……」
長歎一聲,住口不浯,顯得特別傷心。
葉赫金面有愧色的低下頭去道:「這是小弟不對,不該提起使大哥傷心的事,不過……」
微微一頓,又吶吶的道:「從大哥如此不能忘情的情形看起來,大嫂一定是一位美貌多情,而又溫柔賢淑的人。」
丁棄武點了點頭,沒有開口。
葉赫金輕吁了一聲,又道:「可是大哥年紀還輕,總不能就不再娶親了吧?」
丁棄武皺皺眉頭道:「兄弟,你找我就是為了要說這些麼?」
葉赫金一本正經的道:「這件事還不夠重要麼?」
丁棄武苦笑道:「至少,目前還談不到這些!」
葉赫金眼珠轉了兩轉,又道:「對了,我那侄兒是寄養在……」
丁棄武只好接口道:「一位武林前輩於大剛的家中,我不是和賢弟說過了麼?」
葉赫金微微一笑道:「不錯,大哥是說過了,可是,一個生了沒有多久的孩子,總不會是於大剛親自替你撫養吧?」
丁棄武點點頭道:「是他的小姐於姑娘代為撫養的。」
葉赫金面色微微一變道:「於姑娘,一個未出嫁的姑娘。」
丁棄武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
葉赫金不自然地一笑道:「這又奇了,一個未出嫁姑娘,為什麼肯於替別人撫養嬰兒?」
丁棄武歎口氣道:「或許是她同情亡妻的命運,因為在生前,她們曾是好友!」
「唔……」
葉赫金點點頭道:「是很有可能,但我認為她還是同情你的成份較多,是不是?」
瞧著丁棄武神秘的一笑,又道:「大哥,依我看你就討了這位於姑娘,做我的大嫂吧!」
丁棄武寒著臉道:「賢弟,休怪我要用做哥哥的威風,以後不准你再說這些!」
葉赫金嚇的一笑道:「小弟遵命,不過……」
丁棄武道:「還不過什麼?」
葉赫金笑道:「希望大哥記住今天所說的話,只怕到時候你會自己變勢。」
丁棄武起身道:「明天還有重要的事要辦,賢弟,快去睡吧!」
葉赫金有些不情願的翹翹嘴唇道:「好吧!」
於是,他懶懶的走出房門,又回頭瞧了丁棄武一眼,方才向自己的房中走去。
瞧著他進入了房間之後,丁棄武方才走回房內,又坐回床上,跌坐養息。
這次他更加無法定心,他對葉赫金的用意知道得十分清楚,從他發覺葉赫金是個女人之後,他就知道事情有些麻煩。否則,葉赫金為什麼要和他結為異姓手足?
正在忖思之中,忽然聽得隔壁房中有些出乎異常的響動。
丁棄武略一傾聽,忽然覺得不對,立刻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隔壁的房門開著,但房內未燃燈燭。
丁棄武在門外輕輕叫道:「賢弟,賢弟……」
沒有應聲。
他把聲音放大了一些,又叫:「賢弟,賢弟……」
仍然沒有應聲。
丁棄武不再遲疑邁步進入房中。
雖然房中十分黑暗,但丁棄武內功精湛,依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房中沒有葉赫金的人影,床上被褥摺疊得十分整齊,分明他不曾睡過。
原來方才丁棄武聽到的聲音是開門聲,與輕輕的談話聲,以及飛身而起的衣袂破風之聲。
葉赫金去了那裡?
丁棄武躍上房頂,四面眺望。
視力所及,根本看不到一個人影。
這事實在很怪,葉赫金不可能不打招呼而獨自離去,何況他分明聽到過葉赫金與人談話的聲音。
他遲疑了一陣,飄身下房,回到屋中,繼續跌坐調息。
雖是跌坐調息。但他卻一直注意著隔壁的動靜,然而直到天亮,也未聽到葉赫金回來。
他不用去看,就知道隔壁的房中是空的。
等天色大亮,丁棄武方才起來,喚來店伙,盥洗過後,又叫了一份早點吃著,直到早點吃完,也依然沒有葉赫金的一點消息。
丁棄武不願再等下去,付清店帳,往泰山進發。
去泰山必須渡過大汶河。
大汶河此時正是漲水季節,河面極寬,過河的渡船卻只有一隻。
丁棄武趕到河邊之時,渡船已經開始,一往一還至少大約要半個時辰,於是,他只好在岸邊的沙灘上坐了下來,靜靜等待。
等候渡河的人不多,除開丁棄武之外,只有一名年約八旬的老者。
那老者的像貌十分奇特,深目廣頤,左右太陽穴高高突起,一望而知是一個武林名手。
丁棄武對他自是十分注意,那老者對丁棄武出在有意無意之間不停的掃視著他。
終於,那老者向丁棄武微微一笑道:「小哥也在等船麼!」
丁棄武拱手陪笑道:「正是……」
微微一頓,又道:「老丈也要渡河?」
那老者點頭笑道:「這裡真不方便,不論渡河的人是多最少,總是那一條破船。」
丁棄武目光一轉道:「看情形走這條路的客人不多,所以沒有人肯再做渡船的生意!」
那老者同意的點了點頭道:「小哥要去什麼地方?」
丁棄武道:「在下想去泰山!」
那老者道:「小哥是去泰山進香?」
丁棄武笑笑道:「在下像進香的人麼?」
說話之間,又向那老者多瞄了兩眼。
那老者連連笑著道:「不錯,像小哥這般年紀的人,是不會信神拜佛的,想必小哥是去遊歷的了!」
丁棄武搖搖頭道:「也不是。」
他含有深意地望著那古怪的老者。
那老者又淡淡的一笑道:「這倒奇了,去泰山的人差不多都是這兩個目的,如不是去進香,就是去遊歷,小哥既不去進香,又不是為了遊歷,不知是……」
丁棄武道:「老丈對在下這樣有興趣麼!」
那老者道:「人老了,就愛絮聒,老朽大約也犯了這個毛病!」
丁棄武道:「在下可否請問老丈是去那裡?」
那老者道:「你我同路,老朽也是要去泰山。」
丁棄武道:「老丈高壽?」
那老者微吁一聲道:「老朽整整九十歲,幸好身子還硬朗。」
丁棄武道:「依在下看來,老丈分明是身負奇功絕學之人,九十歲算不得高齡。」
那老者忙道:「小哥眼力驚人,不過,奇功絕學卻使者朽愧不敢當,老朽的確練過幾天武功,也不過是為了健身強骨,並不是用來闖蕩天下!」
丁棄武道:「老丈太謙虛了!」
那老者瞧著丁棄武道:「如果老朽沒看走了眼,小哥也該是一個武林中的少年豪傑。」
「不敢當!……」
丁棄武笑笑道:「幾套極拳笨腳,也是為了健身強骨而用,根本談不到豪傑不豪傑!」
那老者道:「老朽可否請問小哥尊姓大名?」
丁棄武道:「在下姓武名棄文,請問老丈……」
那老者道:「老柄多年孤身獨處,早就不提姓名了,如果小哥一定要問,就算我叫遺世叟吧!」
「遺世叟……」
丁棄武一笑道:「好清高的名字,遺世而獨立,想必老丈已經看破紅塵了!」
遺世叟呵呵一笑道:「錯了,錯了!」
丁棄武道:「難道不是?」
遺世叟道:「遺世叟並不是老朽遺世,而是老朽被世人所遺……」
微吁一聲,又道:「老朽沒有親友,沒有家人,只有孤單單的一個人,萍飄絮泊,如果不幸一口氣接不上,不是葬身狗腹,就是餵了野狼,豈不已是被世所遺!」
丁棄武不禁微帶同情的道:「那麼老丈去泰山是去進香的了?」
遺世叟笑道:「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丁棄武道:「這話怎麼說?」
遺世叟道:「老叟在泰山還有一點產業,這些年來,大約都荒廢了,老實在江湖中流浪了幾年,這些日子來,常常覺得氣力不繼,想必大限將到,所以老朽想及早開闢一穴地來,也好有個埋骨頭的地方,免得當真讓野狼吃了。」
丁棄武不禁困惑不已,這老者在泰山有產業,他會不會就是秋天文?
當下微一忖思道:「老丈的產業是在泰山的什麼地方?」
遺世叟道:「如果小哥以前沒去過泰山,說出來只怕你也不會知道。」
微微一頓,方道:「老朽是住在泰山百丈崖。」
丁棄武道:「在下的確沒聽過這個地方,另外,有一個龍虎谷不知老丈是否知道?」
「龍虎谷……」
遺世叟連連搖著頭道:「泰山的山谷少說也在一百以上,老朽叫得出名字來的最多不過十幾個,這龍虎谷倒是頭一次聽說,不知是在泰山的那一方向?是前山,後山,東山,還是西山?」
丁棄武一面仔細窺查著遺世叟的神情,一面搖頭苦笑道:「在下弄不清楚!」
遺世叟道:「這就難了……」
微微一頓,拍著前額道:「看樣子你只好去問山中的獵戶樵子,他們對山中都是極熟,大約總可以問出來的。」
丁棄武點點頭道:「不錯,總可以問得到的,另外,在下還想向老丈打聽一個人……」
遺世叟很有興趣的接口問道:「什麼人?」
丁棄武道:「提起此人,可是大大有名,就是當年武林十傑的秋天文。」
「啊……」
遺世叟像是很有興趣,但卻並不驚訝的道:「秋天文是當年出過大名的人,老朽當然知道,他……」
話鋒微微頓了一頓,又道:「提起此人使老朽實在感概萬分,當年武林十傑縱橫中原,多麼威風神氣,可是,曾幾何時,武林十傑竟從武林中除去了名字。」
丁棄武道:「想必前輩也知道他出事的經過了?」
遺世叟摸了摸垂胸的長髯道:「老朽已經偌大年紀,對當年的這段掌故如果不知道的話,這一輩子的江湖也就算白混了……」
微微一頓,又道:「武林一傑縱橫江湖,已經遇不到敵手,要知道一個習武之人,如果再也無人敢跟他們過招動手,人人敬鬼神而遠之,也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所以他們靜極思動,去了關外……」
他停下來喘了一口大氣,徐徐接下去道:「那時長白八熊稱雄關外,是武林十傑早就知道的事,所以他們遠征關外,要會會長白八熊,誰知道斤頭卻就裁到了關外……」
丁棄武道:「武林十傑,十喪其九,只有為首的秋天文逃了回來,對麼?」
遺世叟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秋天文回到中原之後,也就消聲匿跡,二十年來再也沒有出頭……」
長歎一聲;又道:「他自然不會再出頭,十人同去一人回,他還有什麼臉面再見武林中人?」
丁棄武道:「可是,他就住在泰山。」
「住在泰山?」
遺世叟怔了一怔,瞧著丁棄武道:「小哥是聽什麼人說的,這消息可靠麼!」
丁棄武凝重的道:「消息自然可靠,他就住在泰山龍虎谷,在下去泰山也就是為了找他!」
「哦……」
遺世叟像是十分意外的道:「老朽妄自以泰山為家,竟然不知這位當年出了大名,而又裁了大斤頭的豪傑,竟是緊鄰!」
他又默了丁棄武一眼道:「小哥找他有什麼事呢?」
丁棄武道:「因為長白八熊已入中原!」
遺世叟又怔了一怔道:「真的?」
丁棄武點頭道:「自然是真的,不但長白八熊已入中原,而且已有不少人死在了他們的印天掌之下!」
「啊……」
遺世叟慨然歎道:「武林中真是多事之地,天皇教鬧得正凶,長白八熊又入中原,真是禍不單行!」
丁棄武倒忍不住一笑道:「老丈也知道天皇教的事了?」
遺世叟連連點頭道:「知道,知道,唉……」
長歎一聲,住口不語。
丁棄武抬頭望望擺渡的小船,只見已卸下了渡河的客人,開始向這邊駛來,而等著渡河的人,也還是只有他與遺世叟兩人。
遺世叟無限感慨的道:「小哥要找秋天文,想必是要他出山鬥一鬥八熊了?」
丁棄武苦笑道:「那倒不一定。」
遺世叟瞧著他道:「你專程跑到泰山找他既是為了八熊的事,自然是要他替死去的九傑報仇,也為當前的武林除去這一禍害,要不然你又為了什麼去找他?」
丁棄武道:「縱然在下有這意思,只怕他也無法做到,因為二十年前武林十傑尚且十喪其九,栽到了長白八熊手下,如今只剩了秋天文一人,就算他肯出山,又有什麼用處,所以……」
遺世叟打斷他的話道:「這就怪了,那麼你為什麼找他?」
丁棄武道:「我只想告訴他此一消息,另外,告訴他泰山並不是嚴密的住處,還是另外找個安全的藏躲之處較好!」
遺世叟淡淡一笑道:「你太侮辱他了!」
丁棄武朗然一笑道:「因為秋天文是自取其辱!」
遺世叟道:「這話怎講?」
丁棄武道:「當年秋天文鍛羽而回,如果他還有點志節就該號召中原同道,再去長白與八熊一決雌雄,其實,武林十傑已經喪去其九,他自己貪生怕死,逃了回來,已經足夠丟人的了!」
遺世叟道:「這話也是。」
丁棄武定定的瞧著他,但卻瞧不出一點破綻,找不出一點使人懷疑之處。
他停頓了一下,又道:「事隔二十年,秋天文隱匿不出,直等長白八熊找上了門來,仍然不見他露面,這秋天文的厚顏無恥,也就很夠瞧的了!」
遺世叟讚許的道:「小哥年紀輕輕,對事情的見解倒是十分深刻!」
丁棄武一笑道:「多謝老丈誇獎,不過,也許在下的這一判斷根本與事實不符!」
「哦……」
遺世叟又是一怔道:「這話又怎麼講?」
丁棄武淡然一笑道:「只怕他另外有隱衷!」
遺世叟像是很有興趣的道:「什麼隱衷?」
丁棄武道:「當年武林十傑去長白,十喪其九,只有秋天文一人回來,所有的消息也是他一個人帶回來的,對麼?
遺世叟點點頭道:「不錯!」
丁棄武道:「說不定這中間另有文章,也許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遺世叟默默的瞧了丁棄武—『眼,終於哈哈一笑道:「小哥,你想得太多了!」
說話之間,只見渡船已經搖了過來。
遺世叟首先站起身來,道:「船來了!」
說話之間,小船已經到了岸邊,遺世叟當先上船,丁棄武也隨後跟了上去。
搖船的是一名三十幾歲的漢子,正當他竹篙一點,欲要開船之時,忽聽有人急急叫道:「船家,慢著,慢著……」
丁棄武循聲轉頭看去,只見一行人急步跑了過來,大約有二十幾名。
靜靜的河邊上突然跑來了二十幾名漢子,立刻一片大亂。
船家卻笑嘻嘻的,連忙收住欲點的竹篙,招呼著十幾人上船,因為多一名乘客,就多一份船錢。
二十幾名來人個個佩刀掛劍,都是十分粗獷的漢子,有的飛躍而上,有的故意雙足用力一踩,弄得船身搖搖欲傾,他們卻開心的大笑不已。
丁棄武與遺世叟本來站在渡船中間,如今巳被擠到了一角。
但那二十幾名漢子根本沒有把兩人放在眼中,弄得河水四濺,使丁棄武與遺世叟身上都濺了水漬。
丁棄武微微皺眉,但卻無所表示。
遺世叟則臉上擠滿了笑容,掃視著二十幾名漢子,像是覺得十分好玩。
船家吃力的搖著船,緩緩的向河心駛去。
二十幾名漢子還是不停的叫著鬧著,一點沒有靜下來的意思。
其中兩人竟因為互相推撞而壓到了遺世叟的身上,使他仰面朝天的躺到了船面之上。
丁棄武並沒有去拉他,因為他知道,遺世叟的武功已經登峰造極,而這二十幾人充其量在武林中也不過是三四流的角色而已。
他面露微笑,袖手旁觀。
兩名漢子哈哈大笑,其中一個虯髯漢子瞧著遺世叟道:「老傢伙你多大歲數了!」
遺世叟艱難的爬了起來,向角落上靠了一靠道:「九十。」
「唷……」
虯髯漢子笑道:「九十還敢出門坐船,不怕淹死?」
遺世叟道:「我會游水!」
虯髯漢子搖搖頭道:「會水又有什麼用處,九十歲的老骨頭,一到水裡也就完了。」
遺世叟道:「你今年多大了?」
虯髯漢子道:「大爺三十五歲!」
遺世叟道:「我的重孫子也該比你大了,可惜老朽並沒有重孫子!」
虯髯漢子大怒道:「老不死的,你敢罵人!」
另外的二十多名漢子也都一齊向遺世叟看去。
遺世叟平靜的道:「因為我不大喜歡你。」
虯髯漢子冷笑道:「如果不是看在你這大歲數的份上,今天非好好的揍你一頓不可。」
遺世叟道:「這倒是新鮮事,老朽活到偌大年紀,從來都是只會揍人,還不曾被人揍過。」
虯髯漢子怒道:「老賊,你活膩了!」
遺世叟平靜的笑道:「你會不會游水?」
虯髯漢子rI亨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遺世叟道:「這裡已是河心,如果你不會游水,只要把你丟下去,就會時你淹死。」
虯髯漢子怒極而笑道:「老傢伙,你的口氣實在不小,你可知道你的性命抓在大爺手裡!」
聲調一沉,又道:「大爺火起來,宰了你,沒有人敢給你伸冤!」
遺世叟笑道:「老朽也是這樣說,惹得老朽動了肝火,宰了你們這一群王八蛋,又有誰給你們伸冤?」
這話一出,不但二十幾名漢子立刻大怒,連丁棄武也不由為之一怔。
因為這話實在說得太重了一些,與遺世叟引起衝突的不過是那虯髯漢子,但遺世叟一出口卻把二十幾人把罵在了其內。
二十幾名漢子個個滿面怒容,紛紛手按兵刃,大有立即出手之意。
丁棄武依然袖手旁歡,但歡眉卻微微皺了起來,他並不是,替遺吐叟擔心,而是替那二十幾名漢子擔心,只有他看得出來,遺世叟像一隻老虎,那二十幾名漢子頂多只能算一群兔子。
一群兔子如何能收拾得了老虎?
但這一群兔子都不知道面前這糟老頭子是頭老虎,那虯髯漢子搖搖手道:「用不著你們管這份閒賬,收拾這麼一個槽老頭子,如果也用得著一齊出手,我們也就沒臉再在江湖道上混了!」
說話之間,向遺世叟逼近了一步,低頭喝道:「老傢伙,你究竟想死想活?」
遺世叟笑笑道:「這話該老朽來問你們。」
他仍然把二十幾名漢子算在一起。
虯髯漢子冷哼道:「好吧,你問我們,我們都想死,但是你……」
遺世叟點點頭,接口道:「人要是想到了想死不活的境地,任憑什麼人也救不了………」
聲調一沉,突然揚聲道:「好吧,我老人家成全你們!」
說話之間,雙掌連續向外推出。
他推掌的速度十分緩慢,但卻像有一股無形的大力掃過一般,二十幾名漢子再也立足不住,但聽噗通噗通相繼跌落於河心之中。
這是一樁百年難見的好戲,二十幾名如狼似虎的漢子竟在一個糟老頭子隨手一推之間相繼跌下河去,簡直是件不可思議的怪事。
但這卻是事實,故而把那個三十多歲的船夫弄得呆呆的怔了起來。
單是把二十幾名漢子推到河心,也不算一回事,但見他冷冷一笑,向著河心中狠狠拍出一掌。
這一掌滿含陽剛的勁道,但聽蓬的一聲,河心中濺得水花四濺。
而後,他又用左手緩緩推出了一掌。
這一掌則滿含陰柔功勁,聽不到任何聲音,但卻見河水中起了一個個的漩渦。
丁棄武大吃一驚。
搖船的漢子更是目瞪口呆,說不出一句話來。
不久……
一具具屍體飄浮起來,每具屍體的口鼻之中都流著鮮血。
整整二十幾具,沒有一個人活著。
原來那一剛一柔兩記掌力,在河水中造成了很大的撞擊力量,使河水像堅硬的石頭,硬把二十幾名漢子擠死了。
遺世叟瞧瞧浮沉的屍體,哼了一聲道:「找死!」
他臉上又露出了笑容,彷彿對這件事看得十分平淡,絲毫都不放在心上。
丁棄武不由暗暗心寒,單從這件事上巳可以看出是如何的心狠手辣。
事情既已發生,他不便再說什麼,但對遺世叟卻有了一個更清楚的認識。
一具具的屍體向下流緩緩飄浮,由於擺渡的船家呆了起來,渡船也隨著屍體緩緩向下流蕩去。
每具屍體都有一副恐怖的怪象,看得出是在垂死之前遭受極大的痛苦。
遺世叟微笑著投注了船家一眼,慢悠悠的道:「搖船的,你發什麼傻?」
船家震了一震,吶吶的道:「我……我……」
遺世叟喝道:「你什麼,還不快些開船!」
「是………是………」
船家如夢初醒,立刻撐起竹篙,把渡船向對岸緩緩蕩去了。
不久,渡船靠岸。
遺世叟取出一錠銀子,放在手掌中掂了一下,向船家一笑道:
「那二十幾個人的船錢,我付了。」
隨手把銀子丟了過去。
船家喜出望外,連忙道謝不迭。
遺世叟投注了丁棄武一眼,道:「小哥,咱們走吧!」
丁棄武點了點頭,隨後上岸,一同覓路走去。
丁棄武沉默無言,他在猜測著遺世叟的來龍去脈,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但任憑他如何傷透腦筋,遺世叟卻仍然如謎,唯一的可能,是秋天文,武林十傑的為首之人。
然而,傳說中的武林十傑並不是殘酷嗜殺之人,秋天文既是武林十傑之首,絕不可能有這種殺人談笑間的本性。
他決定查出這人的來路。
忖念之間,只聽遺世叟笑道:「小哥看到老朽的武功了?」
丁棄武淡淡的道:「初見老丈時,在下就已經看出來了!」
遺世叟道:「那麼小哥可知老朽那掌法的名稱?」
丁棄武道:「一個略會武功的人,也會看出老丈用的是陰陽掌,陽掌極剛,陰掌極桑,一剛一柔之下,殺傷力也就特別強大……」
微微一頓,又道:「但前輩護火候已經爐火純青,威力自然又大為不同!
遺世叟得意的一笑道:「以小哥看來,老朽的掌力是否還能找得出敵手來?」
丁棄武翻了他一眼道:「這下使在下很難回答。」
遺世叟瞧著他道:「為什麼?」
丁棄武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誰也不敢說就是天下無敵之人……」
遺世曳哈哈一笑道:「小哥言外之意,是說老朽的武功並不如何了不起了!」
丁棄武也笑道:「在下所見不多,不敢妄加批評!」
遺世叟笑道:「在老朽看來,小哥年紀雖輕,但武功卻也已有不凡的造詣,想必對老朽的陰陽掌……」
丁棄武心頭一震,忙道:「在下微末之學,那裡值得一提!」
遺世叟微笑道:「小哥過謙了!」
微微一頓,又道:「前面已是劉家莊,老朽想去看個老朋友,只好就此與小哥分手了!」
丁棄武略一忖思道:「老丈什麼時候回返泰山?」
遺世叟笑道:「如果我那老友在家,也許會有一兩天的盤桓,如果不在,老朽立刻就趕去泰山!」
丁棄武道:「老丈的朋友,必然也是一位武林高人了?」
遺世叟連連搖頭道:「不然,說起來你也許不信,我這位老友是位絲毫不懂武功的人……」
微微一頓,又道:「到泰山歡迎去百丈崖找我,老朽在那裡有一處茅舍,不過這幾年老朽一直流浪在外,也許已經不能再遮風擋雨了!」
說罷邁步走去。
丁棄武只好拱手道:「老丈保重,到泰山之後,在下一走去拜訪老丈………」
但遺世叟卻理也沒理,顧自邁步走去。
丁棄武只好望著他的背影逐漸遠去。
但等不了多久,丁棄武卻悄悄的暗中跟了上去,因為他巳決定要把遺世叟的來路查個明白。
遺世叟遙遙大步而行,逕投向一處村莊走去。
丁棄武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面,因為他巳知道遺世叟是位稀世高手,稍一不慎,必會被他發覺。
然而,使他奇怪的事發生了,遺世叟竟然越莊而過,根本沒有找什麼老友。
丁棄武暗忖:尋訪老友只不過是要擺脫他的一個藉口,這老傢伙的形跡是越來越可疑。
他繼續在後面跟著。
遺世叟進入了一片樹林。
丁棄武略一忖度地勢,連忙向不遠處的一處山頭上馳去。
因為在那處山頭上,可以清楚地監視著樹林的情形,不論遺世叟是留在林中,還是穿林而過,都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然而,事情卻發生了意外。
遺世叟既未留在林中,也未穿林而過,卻突然失去了蹤跡,找不到他了。
丁棄武大為奇怪,等了足有一個時辰之久,也未見遺世叟現露形跡。
他躍下山坡,穿入林中。
他搜遍了林中的每一處角落,也沒再找到遺世叟的下落。
彷彿他突然從這世界上失去了蹤跡,再也無法找到了。
丁棄武有一種受了戲弄的感覺,躊躇了一陣,終於邁步走去。
黃昏時分。
丁棄武置身於一處絕谷之前。
那片絕谷在泰山後山,是他費了近乎一天的時間,所打聽到的龍虎谷。
他在一處隱僻的地方停下身形,暗中打量谷中的形勢,因為他不想被人發覺。
谷中很靜,幾乎什麼努看不到,似是根本無人居住的一處所在。
忽然,一陣吼聲傳來。
丁棄武心中一震,但他也立刻明白了此地為何叫做龍虎谷。
原來那是虎吼。
不久,一隻兇猛碩大的老虎由山石中竄了出來,站在一處高坡上仰天吼叫。
丁棄武並不懼怕一隻老虎,但他卻不願去驚動它,以免因而驚動了谷中的人。
他靜靜的守在一簇樹叢之中。
那老虎吼了兩聲,伸個懶腰,懶懶的竄下山口,向谷中緩緩走去
丁棄武暗忖:住在這谷中,必得能夠降龍伏虎,方才會安全活著,那秋天文真是健在此處?他為什麼要選一處有老虎的山谷住著。
忖思之間,緩緩的向谷中走去。
自然,他既決心暗中先查明谷中情形,他就移動得十分隱秘,絲毫不露形跡,只是沿著高高低低的樹叢,鷺伏鶴行。
大約走出半里左右,視力所及,但見谷中儘是一片密林亂樹,根本看不出有什麼房舍。
忽然……
一陣狂風過處,又是一隻猛虎突然由背後向丁棄武撲來。
事出突然,使丁棄武不由大吃一驚!
他驀然返身,一掌推去。
那老虎猛撲之下,根本沒有閃避的打算,故而與丁棄武的掌力迎個正著,但聽蓬的一聲,那老虎被震得倒飛而回,摔倒在地。
定神看去,老虎掙扎了一下,七竅流血,已經無息而死。
丁棄武怔了一怔,消消起身欲行。
但他甫行舉步,卻聽得一個冷冷的聲音叫道:「想溜走麼?」
丁棄武倒不禁嚇了一跳,他竟然沒有注意到附近有人。
定神看得,竟是一個年齡十歲開外的白衣童子。
丁棄武笑道:「小兄弟說什麼?」
白衣童子瞧了他一眼,道:「打死了我們的守山使者,你想偷偷開溜?」
丁棄武道:「什麼守山,使者?你是指的那隻老虎?」
白衣童子點頭道:「當然是了!」
丁棄武道:「這老虎是你養的?」
白衣童子眼珠一轉,道:「是我師父養的,跟我是好朋友!」
丁棄武笑道:「在山裡養老虎,危害行人,我不找你麻煩,你還想找我的麻煩!」
白衣童子怒道:「你不到龍虎谷來,它就不會咬你!」
丁棄武道:「為什麼我不能到龍虎谷來!」
白衣童子一怔道:「這裡是我們的地方!」
丁棄武笑道:「名山勝水,是天下人共有之物,怎能說是你們私有?」
白衣童子強詞奪理的道:「我們住在這裡就是我們的!」
丁棄武道:「如果我也決定住在這裡,這龍虎谷不也就是我的了麼?」
白衣童子哼道:「那要分先來後來,我們先來,這裡就是我們的……」
丁棄武笑道:「好吧,我們不必為此爭吵……」
微微一頓,又道:「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白衣童子叫道::「別想跟我攀交情,先把你打死守山使者的事解決了再說!」
丁棄武道:「依你說,該怎麼解決呢?」
白衣童子道:「殺死守山使者,擅入龍虎谷,就是犯了山規,要怎麼處置,得我師父作主!」
丁棄武笑道:「好極了,我正是要來找你師父,他可是叫做『聖手樵隱』秋天文?」
白衣童子搖搖頭道;「師父叫什麼,我不知道。」
丁棄武一怔道:「徒弟竟然不知道師父的名姓,真是怪事,難道悅你師父沒告訴過你?」
「我師父就是谷主,龍虎谷的谷主!」
丁棄武道:「好吧,帶我去見他,打死老虎的事,我自會向他當面交代!」
白衣童子伸手由腰間解下了一條鐵練,放在手中一揚,道:「過來!」
丁棄武道:「這是做什麼?」
白衣童子道:「讓我把你的雙手鎖起來!」
丁棄武淡淡的笑道:「這似乎不大妥當吧,我為什麼要讓你鎖上雙手……」
話未說完,白衣童子忽然伸手拔出了寶劍。
丁棄武淡淡的道:「這是你師父教你的麼!」
白衣童子道:「是又怎樣?」
丁棄武道:「如是你師父教的,我就要質問你的師父!」
白衣童子怒哼道:「想見我師父,就得先叫我鎖上雙手,要不然就叫你死於劍下!」
丁棄武皺眉道:「你年紀輕輕,很會說大話!」
白衣童子哼道:「不信你就試試!」
刷的一劍,刺了過來!
丁棄武閃身避開,冷冷的道:「我如果出手教訓你,也太顯得我沒有容人之量………」
目光一轉,又道:「我不和你一般見識,我要去找你師父去了!」
身形一旋,就是馳去。
忽然——就當他欲要縱身而起之時,只見人影一晃,隨之響起一聲慘叫。
丁棄武愕然一驚,定神看時,只見白衣童子已經中劍慘死,而站在一旁的,正是從客棧中失了蹤跡的義弟葉赫金。
丁棄武雙眉微鎖,叫道:「賢弟………」
但葉赫金將右手食指放在口唇上輕輕吁了一聲,低低的道:
「快走!」
不容丁棄武答話,葉赫金拉起丁棄武,就向不遠處的一株巨樹上縱去。
那株樹不但高大,而且枝葉茂密,藏身其上,既可對下面看得十分清楚,而又不擔心被樹下之人看到,是一處十分理想的所在。
就當兩人躍上樹顛,在枝葉中藏好不久,一條人影已經如飛而至。
丁棄武定神看去,不由一呆。
原來那是一個身高三尺左右的矮小之人,但容貌卻已很老,大約有六十歲左右,是一個侏儒。
丁棄武不由皺了皺眉頭。
但那侏儒身手卻十分靈活,——蹦一跳,其行如飛,立刻就發覺了白衣童子與那一隻被稱為守山使者的老虎屍體。
只見他先是一呆,繼而一跳老高,大叫道:「誰,這是誰幹的,誰幹的?」
聲音尖細,很不順耳,但可以聽得出憤怒已極。
丁棄武投注了葉赫金一眼,葉赫金卻只是神秘的微微一笑。
那侏儒俯下身子輕撫著白衣童子的屍體,喃喃自語道:「徒兒,你安息吧,為師會給你報仇,一定給你報仇!」
他喃喃自語著,又去撫那隻虎屍,雙目中竟似流出了兩行淚水。
丁棄武卻震了一震。
此人既是白衣童子的師父,必是這龍虎谷的谷主,那麼,如果葉赫金之言屬實,則此人即是武林十傑之首的秋天文了?
但卻沒聽說過秋天文是個侏儒。
一時之間,丁棄武困惑不巳,左思右想,但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久
那侏儒負起了白衣童子的屍體,如飛一般的向谷底馳去,轉瞬之間,消失不見。
丁棄武吁了——口長氣,轉向身邊的葉赫金道:「賢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葉赫金微微一笑道:「說來話長………」
丁棄武迫不及待的道:「先說那侏儒是誰?」
葉赫金道:「是谷主,就是這龍虎谷的谷主。」
丁棄武道:「他就是武林十傑之首的秋天文?」
葉赫金搖搖頭道:「你聽說過秋天文是個株儒?
丁棄武面色微微一紅道:「就是因為這個才使我覺得困惑。」
葉赫金道:「那秋天文既不是侏儒,也不是此谷谷主……」
丁棄武道:「那麼他為什麼要住在此谷之中?」
葉赫金笑笑道:「那是我原先聽到的消息。」
丁棄武道:「莫非消息不正確?」
「不……」
葉赫金一笑道:「消息十分正確,但內容卻有一點不同,那就是此谷谷主是明的,秋天文是暗的!」
丁棄武道:「我還是有些不懂。」
葉赫金慢悠悠的道:「我再說清楚一點你就明白了,秋天文住在此谷並無疑問,不過,他卻不大露面,這個侏儒,明的裡是谷主,事實上卻等於秋天文的手下!」
「哦……」
丁棄武雙眉微鎖道:「你見過秋天文了?」
葉赫金搖搖頭道:「還沒有。」
丁棄武目光一轉,又道:「現在我該問問你,為什麼在客棧中不辭而別了吧?」
葉赫金微微一笑道:「我也想不到會不辭而別,因為……」
微微一頓,又道:「那夜有一個熟人去找我………」
丁棄武點頭道:「你說得不錯,我是聽到過你跟那人講話,但那人是………」
葉赫金道:「是先父當年的一個知友!」
丁棄武道:「他深夜找你,與你立刻相偕而去,連小兄也不招呼一聲,這……」
說著做了一個負氣的表情,把頭轉了開去。
葉赫金的右手搭上了丁棄武的肩頭,同時幽幽的叫道:「大哥,人家話還沒說完,你先別生氣嘛!」
丁棄武心頭一震,只好轉過眼去道:「你說吧!」
葉赫金笑笑道:「是這麼回事,君不歸那夜………」
話鋒一頓,又向丁棄武微微一笑道:「君不歸就是先父的知友。」
丁棄武道:「好怪的名字………」
微微忖思了一下,道:「你說下去吧!」
葉赫金果然接著說下去道:「君不歸說發現了秋天文的行蹤,要我即刻去追,當然來不及通知你………」
丁棄武道:「這理由並不十分充分……追到了麼?」
「沒有………」
葉赫金搖搖頭道:「我們追出了七十多里,也沒找到他的影子。」
丁棄武道:「好吧,那件事我不追究,我問你,你找秋天文是為了什麼?」
葉赫金面色微微一變道:「我不是說過了麼,遲早有一天,我會原原本本的告訴你,但是,現在卻不行!」
丁棄武道:「為什麼?」
葉赫金凝重的道:「不為什麼,反正事情沒弄清楚之前,我不願說出來就是了!」
丁棄武道:「但如今你我是手足。」
葉赫金苦笑道:「大哥原諒!」
丁棄武忖思了一下道:「那麼,那……君不歸呢?」
葉赫金道:「他和我分路而行,去追蹤秋天文的下落去了!」
丁棄武道:「但你為何又對這谷中的事知道得如此清楚?」
葉赫金道:「這都是君不歸打聽出來的。」
丁棄武道:「那秋天文是個什麼模樣的人?」
葉赫金笑道:「什麼模樣根本不知道,因為我還沒見過他……」
微微一頓,又道:「不過,君不歸是認得他的,君不歸很快就會到谷中來找我!」
洗話之間,忽聽衣袂嘯風之聲大起,那侏儒谷主又向這邊飛奔而來。
丁棄武與葉赫金連忙屏息凝神,仔細看去。
只見他在虎屍之旁徘徊了一陣,突然俯下身去,撫著虎屍,叫道:「虎兒,虎兒,你也死得可憐,本谷主一定也會替你報仇……」
他跳了兩跳,又叫道:「殺我徒兒和虎兒的強徒聽著,本谷主如不把你們碎屍萬段,絕不罷手!」
丁棄武倒不由微微一怔,暗忖:莫非自己的藏身之處竟被他發覺了不成?
但仔細觀察,那侏儒卻又像茫然無知,而且由他的行動言語上看來,竟有幾分瘋瘋癲癲的模樣。
正忖思間,只見那侏儒谷主把死虎一把抱了起來,飛步向谷中奔去。
待他去遠,丁棄武與葉赫金雙雙自樹上一躍而下,兩人不禁相視一笑。
丁棄武目光四外一轉,道:「這谷中有猛虎毒蛇,所以才叫做龍虎谷,我們該小心一些!」
葉赫金笑笑道:「大哥,雖然我不知道你武功如何,但卻可以看得出不是弱者,難道你還怕老虎和毒蛇?」
丁棄武道:「老虎來時有聲,毒蛇來時無息,我不怕老虎,但卻不能不防著毒蛇……」
微微一頓,又道:「真的,那侏儒谷主和秋天文等人,也不能不防一些,何況我們巳殺了他一人一虎,不要把誤會越弄越深……」
葉赫金扁扁口唇道:「大哥,看起來你很怕事!」
丁棄武瞧了他一眼道:「這並不是怕事不怕事的問題……」
微微一頓,又道:「對了,那白衣童子和你有什麼仇恨,為什麼你要殺了他?」
葉赫金笑道:「我不殺他,大約早就遇上了麻煩!」
丁棄武道:「為什麼?」
葉赫金道:「我早就在暗處看到了,是我發覺了侏儒谷主之後才殺他的,要不然一定會有麻煩!」
丁棄武道:「能有什麼麻煩?」
葉赫金道:「至少會被侏儒谷主發覺。」
丁棄武皺眉道:「被他發覺了又有什麼關係,索性叫他引見秋天文,不是很好麼?」
「不……」
葉赫金道:「不讓他們發覺,才是上策,否則想知道的事不容易查出來了!」
丁棄武苦笑道,「不論怎麼說,為這點事殺一個年輕的孩子,總是件不大應該的事!」
葉赫金瞥了他一眼,道:「婦人之仁!」
丁棄武笑道:「兄弟,你很神秘。」
葉赫金也一笑道:「也許!」
丁棄武忖思了一下道:「現在我們該採取什麼步驟?」
葉赫金眼珠轉了一轉道:「大哥,我們得先講好,這次是你幫我辦事,你得一切聽我的!」
丁棄武點點頭道:「聽你的自然可以,不過我也要有些保留。」
訃赫金兩眼一眨道:「什麼保留?」
丁棄武道:「我要分清善惡,是屬於善的事,我自然幫你辦,屬於惡的卻不行!」
葉赫金笑道:「隨你吧,反正你是我的義兄,總不會去幫助別人吧!
丁棄武點點頭道:「這是自然。」
葉赫金停頓了一下,道:「咱們不能在這裡待著,先找個舒服的地方吃些東西,大約你也餓了吧!」
丁棄武道:「這件事我依你,你找地方吧!」
葉赫金付思著道:「在谷裡隨時隨地都會有危險,我們還是到谷外去找地方!」
丁棄武點點頭道:「依你!」
於是,兩人一同向山谷之外馳去,不大時光就到了一處山坡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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