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急現天星旗 文 / 上官鼎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以此二句話來形容姑蘇的虎丘山,最是恰當,虎丘山並不高卻富秀美之形,湖光山色,與杭州西子湖並稱人間天堂。 
離虎丘二里余原一片丘陵地上聳立著大片莊院,那就是江湖上獨樹一幟,完全由女人創立起來的花衣幫。 
幫主「玉面觀音」花玉邪,一支蛇形鞭,七十二招「靈蛇鞭法」獨步江湖。但她那喜怒無常的個性卻比她的武功更出名,刁、滑、詭。變加上她的好惡任性,就是八大門派,見了她都會感到頭痛。 
然而這幾天,「玉面觀音」花玉邪一反往昔凡事親臨的常態,對幫中弟子下了一道嚴令,除了重大變故,絕不准有人驚動。她獨自關在莊後的練功室中,好像是和尚坐關,連一日三餐,都由貼身弟子送進來。 
然而這種情形卻維持不到十天,卻聽到門外的守關弟子牡丹在輕輕敲門。 
花玉邪正攤著一本武笈,在作冥思,被這陣敲門聲驚醒,不禁有點惱怒,叱道:「牡丹你難道忘了我的吩咐?不准擾我!」只聽到門外的牡丹道:「啟稟幫主,有客造訪!」「玉面觀音」花玉邪怒道:「告訴過你,這一個月我任何人都不見!」牡丹道:「但是那人非見幫主不可!」「把他轟出去。」 
「外面的姐妹恐怕無此功力。」「玉面觀音」花玉邪吃驚地問道:「是誰?」牡丹道:「來客自稱是『三環先生』莫於道!」「原來是這隻老狐狸,他有說明來意嗎?」「他說來向幫主傳警!」「玉面觀音」花玉邪暗吃一驚,呼地拉開練功室門戶,對牡丹揮揮手道:「帶路!」 
在前莊的大廳此刻正坐著一位頭戴著竹簍,穿著一襲藍衣,混身透著神秘氣息的人物。 
當花玉邪在牡丹與四名貼身女衛的簇擁下進廳後,那神秘人物立刻站起來拱手道:「莫某謁見花幫主!」「玉面觀音」似笑非笑地道:「聽說只有人找你三環先生,你從不找人,今天突然駕臨,有何指教?」,「三環先生」莫於道哈哈笑道:「為了幫主,莫某不能不破例。」「玉面觀音」一哼,道:「咱們似乎極少交往,先生之言倒使我受寵若驚了。」三環先生又發出一聲大笑道:「幫主與我雖是初見,但聽說貴幫已與正義幫聯手同盟,共同對付天下第一幫,而『賽諸葛』又是莫某好友,在下自然不能袖手坐視!」「玉面觀音」道:「消息真快,想必是尚幫主告訴你的了?」「不錯。」「聽說你來傳警,不知本幫發生了什麼事故?」三環先生道:「我途中曾見貴幫弟子二具屍體,特來通知。」「玉面觀音」神色一震,急急問道:「在什麼地方發現的?」「臨近嘉興大道旁。」「玉面觀音」嬌容頓變,喃喃道:「難道中途出了變化?這麼奇妙慎密的安排會出漏子?」 
只見三環先生又道:「莫某還有一宗消息!」「什麼消息?」「莫某來此途中,倏發現一人向此地急趕,看情形像是趕來貴幫!」「是什麼人?」「就是當今武林,人人痛恨的羅公子。」「你說是羅成?」花玉邪神色又是一變。三環先生笑道:「除了他,莫某也不會向幫主鄭重提出了。」「玉面觀音」花玉邪這時才福了一福,道:「奴家多謝先生傳警了!」三環先生莫於道哈哈笑道:「一言之勞,何必稱謝,幫主是否需要莫某留下助助聲威?」「那倒不必,奴家自創幫以來,天大的事情,還未請外人幫過忙!」「那麼莫某告辭了。」三環先生一走,「玉面觀音」立刻向牡丹道:「取鞭來!」牡丹急往後應去拿幫主的兵器。三環先生莫於道的話果然不差,不過半個時辰,一名女弟子已匆匆奔入道:「幫主,羅成求見!」「玉面觀音」冷冷笑道:「來得好快,花衣四衛,吩咐下去,準備擺百花陣!」左右四名女衛同聲應了一聲,自廳右出去。「玉面觀音」這時圈著長鞭,對通報的女弟子道:「請羅公子大廳待茶!」「是。」 
在一片緊張的氣氛中,羅成飄然出現了,隨著花衣幫的弟子走入大廳。 
八天的日以繼夜急趕六百里,使他英俊的臉上佈滿了風塵之色,可是當他看到端坐大廳中央的「玉面觀音」花玉邪後,不禁暗暗一怔!他想不到這位名震江湖的女幫主竟然這麼年青,這麼艷麗,鵝蛋似的俏臉的確有三分像畫上的觀音,年齡不過在二十五歲左右。他停了停,拱手道:「羅成見過花幫主!」「玉面觀音」大刺刺地端坐不動,滿面殺機地冷笑道:「羅公子不必再行虛禮,你能逃脫本幫弟子的掌握,的確使我花玉邪感到意外,但既脫身,你就不該再來本幫,自投死路!」 
羅成大笑道:「貴幫美女如雲,又座落在這山明水秀之地,人面山色相映,一片如畫風光,在下倒不覺得是死路!」 
「玉面觀音」倏嬌笑道:「你既來了,本幫自然要好好的招待你,也使你感到不虛此行。」羅成含笑道:「不知幫主要如何招待?」「玉面觀音」道:「本幫先招待你一座百花大陣,讓你享受一番美女如雲的樂趣,再由我手中長鞭,送你一頓『蛇羹』!」她說到做到,倏一聲嬌叱!「擺陣!」「且慢!」羅成忙搖手道:「花幫主,能否先聽我一言?」「你還有什麼話?」羅成含笑道:「幫主敵意太濃了,但區區此來並非想動武報仇!」「玉面觀音」哈哈大笑道:「報不報仇是你的事,動不動武都是我的事了!」羅成神色一整道:「在下能否請幫主另換一處地方,單獨說幾句話?」「有此必要嗎?「有此必要!因為對雙方都有好處。」「玉面觀音」花玉邪玉齒咬唇,默思片刻,冷冷道:「希望你不要耍別的花招,隨我來!」轉身向廳後走去,羅成在後相隨,到了第二進院中,「玉面觀音」停步轉身道:「你有什麼話可以說了!」羅成表情鄭重地道:「聽說幫主所以派弟子偽裝家母,劫我來此完全是受了正義幫主的蠱惑?」「玉面觀音」冷冷道:「你要求與我單獨談話,就是想問這件事嗎!」 
羅成道:「幫主請先答我所問,自有下文!」「玉面觀音」花玉邪道:「果不其然,老實說我聽了天下第一幫這名稱,心中就不舒服,所以借此機會要他們難過難過,使他們知道妄自尊大,用『天下第一幫』這名稱的後果!」 
羅成含笑道:「在下知道幫主這番話只有二分之一是真心話,若非『賽諸葛』哪套鞭法,諒幫主你也不會趟這場混水,自招強敵!」「玉面觀音」花玉邪臉色一沉,道:「是又怎麼樣!」羅成道:「不知幫主你已領悟了多少?」「玉面觀音」一哼,道:「我領悟多少與你有何相干?」羅成道:「與區區自然毫不相干,但與你幫主的關係很大!」「玉面觀音」厲叱道:「把話說清楚些,我不懂!」「如幫主尚未悟通,區區可以幫你早日領悟,如幫主不嫌區區才疏學淺,還可以奉告克制這套鞭法的三式棍法。」話聲一頓,接著沉聲道:「貴幫若願與正義幫脫離關係,解散同盟,區區願以比這更妙的武功相授,話已說完,請幫主回答。」 
「玉面觀音」聽得神色連變,聽完,懷疑地問道:「你也懂那套鞭法?可知是什麼名稱?」羅成道:「若推測無差,該是『翻雲八鞭』!」「玉面觀音」神色一震,道:「不錯。」羅成道:「可知這『翻雲八鞭』的來源嗎?」「正欲聆教!」「這鞭法源出天星宮!」「啊!難怪這套鞭法凌厲無倫,我一生嗜武,卻不知道世上還有這麼一套奇黨無方的鞭招!」「誠然,天星宮武功任何一種流出江湖,都可以橫掃武林,罕逢敵手,但這套鞭法在天星武學中卻微不足道。」 
「對了,聽說你曾進入天星宮,難道已得天星武學之精髓?」羅成笑道:「不敢自誇,但自信比『賽諸葛』學得多一點!」「玉面觀音」換上一付笑容,道:「羅公子既願相授,奴家卻之不恭了。」「且慢!」羅成道:「幫主還未答覆區區條件!」「玉面觀音」格格笑道:「水往下流,人向上走,奴家當然要往高處攀了,不但立刻與正義幫脫離關係,而且還要倒過頭來幫你公子雪冤消恨!」羅成道:「那就請幫主劍及履及!」「好,請候片刻。」 
「玉面觀音」花玉邪立刻奔入練功室,約盞茶光景又走出來,手中拿著一隻厚厚的信封,取出封中信紙,遞過來道:「請公子過目!」 
羅成接過一看,只見上面寫道:茲因意外事故,本幫自即日起,退出同盟之約,並奉還鞭發一冊,情非得已,尚請諒鑒,此致 
正義幫幫主『賽諸葛』閣下 
花衣幫幫主花玉邪敬拜。」 
交還信箋,羅成頷首道:「行了。」 
花玉邪套好信箋,立刻大呼道:「牡丹!」院外牡丹立刻奔入,垂手道:「幫主有何吩咐?」「玉面觀音」花玉邪道:「此信封上火漆,速交傳訊堂弟子以八百里快馬傳交飛雁莊,不得有誤。」「是。」牡丹接過信封,往外就走。「玉面觀音」注視羅成道:「現在公子又以何援我?」羅成從貼身取出一本薄薄絹冊道:「上面有三招專破『翻雲八鞭』的『滾龍棒法』以及『斷經截血』心訣,請幫主過目,覺得滿意否?」 
要知羅成已通「天地心法」,又見過苦力堂施展過「翻雲八式」鞭法,所以途中就把「翻雲八式」鞭法回想了一遍,創出了破解之式,胡亂安上了「滾龍棒法」名稱。連夜繪於絹上,作為拉攏花衣幫主之策。 
花玉邪喜孜孜地接過翻開一看,立刻凝神注目起來,約一刻時光,點點頭道:「這三式棒法果然妙絕人衰,專以克制那八招鞭法,奴家領受了。」 
羅成見自己謀略已售,心中也覺欣然,道:「幫主既已滿意,在下就此告辭,天下第一幫開幫之期將屆,祈請幫主駕臨一助聲威!」 
「當然要去,哈哈哈,就看在公子面上,奴家不再計較這些虛名,到時也略效微勞以表心意。」「那麼區區告辭了。」 
「公子何不在此休息一天再走?」語氣慇勤已極。 
「不了,到時區區就在天下第一幫中恭候芳駕!」 
羅成說完拱手就走。「玉面觀音」前倡後恭,親自送出莊院大門,才急不稍侍地奔向後院練功室。 
可是當她剛走近門口,倏然見門上被插了一面五寸大小的流蘇金柄三角旗,精緻的小旗,映著陽光,閃閃發光,煞是好看。 
「這是誰的玩意兒?」 
「玉面觀音」花玉邪又疑又奇,拔起一展,只見旗面上繡得一顆五角金星,旗柄赫然刻著「天星旗」三個篆文字。她不禁喃喃道:「天星旗……天星旗!」陡然臉色大變提聲招呼牡丹。「婢子在。」牡丹不知道什麼事,匆匆跑來。 
「玉面觀音」聲音輕抖地喝問道:「剛才可有外人進來?」 
牡丹一怔道:「沒有啊!婢子未離此院片刻,怎會有人進來!」 
「玉面觀音」揮揮手抖聲道:「傳令下去,命全幫弟子全力戒備!」 
牡丹一怔,道:「幫主,發生了什麼事?」 
「別多問,還不快去。」 
「是。」 
牡丹匆匆離開,「玉面觀音」手拿「天星旗」卻在驚疑怔思,百年未現江湖的「天星旗」怎麼忽然在這裡出現? 
難道天星宮已重履江湖? 
那這柄「天星旗」代表什麼意義呢?是好意抑是惡意? 
這一連串疑問,使得這位女幫主週身發寒,愈想愈不敢想。於是她推開房門,進入了練功室。卻見一名中年美貌女子赫然坐在練功禪床上。 
「玉面觀音」如驚弓之鳥,不禁失聲而呼! 
「你是誰?」 
那女子臉色冷峭,緩緩道:「我是天星宮四大侍者之首瑤光持者,你就是花玉邪麼?」 
「啊!」花玉邪心頭大震,臉色驟變,抖聲道:「原來是天星宮使者,恕玉邪失敬,未能遠迎!」 
瑤光侍者冷冷道:「你不必客氣,把手中絹冊給我!」 
所謂人的名兒,樹的影兒,「玉面觀音」此刻只有喘氣的份兒,怎敢反抗,乖乖把羅成所授的絹冊雙手奉上。 
瑤光侍者翻了一翻,倏雙手一搓,立成一片白煙騰起,接著化為點點黑炭,灑落床前。只見她冷冷道:「天星武功不容外傳,所以本侍者必需收回,請勿怪我唐突!」花玉邪訥訥道:「但是羅公子……」話聲立刻被瑤光侍者打斷,冷峻地道:「偷學天星宮武功者,殺無赦!本侍者就為此而來!」「啊!是。」花玉邪不敢再說話,更不敢再多問。瑤光侍者冷冷道:「本宮對你命令,你肯聽嗎?」「聽……聽……」「很好,看在你馴順的態度上,本侍者不與你為難!」「玉面觀音」直到現在,才算放下一顆七上八下的心,道:「多謝侍者。」瑤光侍者笑容微展,道:「花玉邪,你知道羅成的母親在何處嗎!」「玉面觀看」一怔,道:「侍者是想……」「不准多問。」「是……羅夫人在何處,只有正義幫幫主『賽諸葛』知道。奴家不清楚。」瑤光侍者道:「那就請你代為探聽,務必知其下落。」「是。」「聽說你已受了天下第一幫之邀請?」「是。」「那你去後就照箋上所言行事。」瑤光侍者掏出一隻信封,放在床上,然後站起來道:「希望你好自為之,告辭了。」花玉邪急急道:「今後如何與侍者聯絡呢?」「不必,到時本侍者自會找你!」話落人已出屋,身形一閃而沒,等花玉邪跟到門口,那還有半個影子。 
花衣幫中起了令人想不到的變化,羅成在離開花衣幫後,剛到虎丘山畔也遭遇到變化。 
只見山畔路旁坐著一位老者,亂草似地白髮,破爛的衣服,像是個孤苦無依的老乞丐。 
時正中午,虎丘山畔有不少行人遊客與要飯乞丐,羅成自不會專門注意這位毫不顯眼的老者,問題是老者面前地上赫然有白粉畫著三個成品字形的白圈圈。這豈不正是「三環先生」莫於道的標記? 
羅成心頭暗暗一震,立刻停住腳步,仔細一看,卻發現那老者竟是一個瞽目瞎子。莫於道當然決不會是瞎子。羅成既驚且疑,走近低聲道:「老丈請了!」老者側耳聽了聽,道:「是那一位跟我說話。」羅成道:「我只是一個過路人……」話聲倏被老者打斷,道:「莫非你姓羅?」羅成驚奇地道:「老丈知我?」「我老頭子雙目已瞎,怎會知道。只因剛才有一位過路人給了我老頭子十兩銀子,要我在此等候一位姓羅的客官,他說已在地上畫下標記,若有人來搭訕說話,必定是姓羅的,果不其然,你就到了!」羅成道:「那人莫非還交待了你什麼!」老者道:「那人要我把幾句話轉達給客官!」「什麼話,快說!」「他說客官能活著離開這姑蘇虎丘山,令堂的處境危殆!」羅成恨恨自語道:「該死的莫賊,果然黔驢技窮,施出這最後一招!」老者問道:「客官說什麼?」羅成道:「沒有什麼,他還告訴你什麼嗎?」老者道:「要救令堂只有一個辦法!」「什麼辦法?」「他要客官在什麼……什麼開幫那一天自斷雙臂,俯首認罪,令堂立會安全歸來!否則,第二天就會見到令堂屍體。」羅成牙根咬得軋軋作響,問道:「還有嗎?」「還有,他說客官會給我銀子,謝我傳達之勞!」羅成掏出二塊碎銀,丟人老者懷中,立刻繼續上路,剛出花衣幫那份欣喜輕鬆的心情,頓時變得沉重起來! 
他感到在這種波譎雲詭的情勢中,必須盡快趕回九溪十八澗與「滄浪神刀」等商議對策,於是加速腳程,奔回姑蘇城中客棧,取回來時坐騎,上馬飛馳而去。 
九溪十八澗的天下第一幫總壇,這幾天中都是人人心惶,氣氛不安已極。 
「滄浪神刀」與「托塔天王」牛釗等人每天唉聲歎氣,愁眉苦臉地等著羅成的消息。 
眼看還有三五天就到立幫之日,然而羅成的消息沒有等到,那些接到武林帖的武林各派,江湖同道卻已陸續到來。 
在山寨左右本已搭起臨時屋舍作為客館,但已漸不夠用,於是「滄浪神刀」與「鐵面飛衛」」等只能強打精神,一面要接待各路江湖人物,又要督工建造房舍,忙得不亦樂乎。尤其是「瘟地太歲」與「托塔天王」整天奔進走出,忙得滿頭大汗! 
這一天中午,「滄浪神刀」「鐵面飛衛」與「托塔天王」正在二進廳飯後休息,突見「瘟地太歲」氣急敗壞地跑進來道:「啟稟幫主,大事不好!」「托塔天王」黑臉一凜,喝道:「是不是關於羅公子的消息!」「不,不!」「瘟地太歲」喘著氣連連搖手。 
「滄浪神刀」沉聲道:「古壇主,你還是先坐下來,休息片刻,慢慢把話說清楚。」 
「瘟地太歲」落坐喘過一口氣才道:「我是說派往二淮及洞庭君山的二名弟兄都回來了,帶回來極壞的消息!」 
「托塔天王」牛釗怒目一瞪道:「莫非他們都不肯來?媽的巴子,老子就親自走一趟,看看他們有沒有這膽子敢說不字!」 
「瘟地太歲」忙搖手道:「瓢把子,你誤會了,消息比你想像的更壞。」 
「滄浪神刀」問道:「究竟是什麼消息?」 
「瘟地太歲」道:「二處黑夜飛人頭,兩淮綠林瓢把子『飛天虎』裴震死於床上,頭卻懸於分金堂口。君山『翻江蛟』胡老大更慘,屍體倒掛在寨門外……」 
彭!「托塔天王」一拍桌子道:「這是誰下的毒手?」 
「瘟地太歲」道:「報告瓢把子,還有下文哩,二處屍身的衣服上卻被人寫上樣的警告:為附從天下第一幫者戒。十個血字,幫主,您老看是誰幹的?」 
「滄浪神刀」也忿怒地拍桌道:「除了那個三環先生之外,還會有誰!」「鐵面飛衛」道:「但正義幫主也有可疑!」「滄浪神刀」搖頭道:「這二個誰幹還不是一樣,不過正義幫主的消息決不會那麼快,何況他也是莫賊的工具之一,倒犯不著與旁人結怨。」 
「鐵面飛衛」歎道:「依此看來,莫賊已到處布下眼線,我們一舉一動,無不在他監視之下,這倒是一件討厭的事。」 
「托塔天王」牛釗煩躁地道:「老猴子,這些話不用談它了,眼前的事怎麼辦?羅公子至今沒有消息,各派各站人馬現在已到了七八十,還有三四天不知要增加多少人,然而現在咱們連古福生算上,派得上用處的只有四個,怎麼應付這麼多拜山觀禮的賓客!」 
「滄浪神刀」歎道:「老夫亦在發愁,看來帖子發得太早了,我們實在欠準備!」這時倏見一名外堂香主進入,打躬稟道:「外面又來一位拜山賓客。」「托塔天王」煩道:「不要芝麻菜豆小事也來報告,把人引入館,派一名弟兄侍候監視,不就行了!」那名香主道:「是,是,但那位老人卻非見幫主不可!」「滄浪神刀」道:「有報名號嗎?」「敝職也有問過,他說:老夫向來用尺量人,但從來沒被人用尺量過,所以敝職不敢再多言。」「鐵面飛衛」哈哈一笑道:「源來是這個老怪物。快請進來!」「是!」香主打了個千退出。「瘟地太歲」問道:「是誰?」「鐵面飛衛」笑道:「老朋友,『量天叟』褚不仁。」「托塔天王」跳起來道:「這老小子也沒死?哈!來得正好!」話聲方落,只見剛才通報的香主已引著個葫蘆臉,腰際掛著柄紫玉尺的高瘦的老人走入。果然是「量天叟」褚丕。 
「量天叟」進門一見「滄浪神刀」等三人嘿嘿一笑道:「原來三位都沒死,好大的架子!」「滄浪神刀」已站起來,笑道:「褚老哥千萬別誤會,實因為這裡清靜,為免引人注目,所以咱們三個不出去迎接你了。」「量天叟」哈哈笑道:「老兄弟了,我是說笑,誰會計較這些!」「托塔天王」道:「老傢伙你怎麼跑來的?」「量天叟」道:「士別三日,刮目相見,聽說展兄當了幫主,成立了天下第一幫,鍾兄當了護法,牛老弟當了堂主,我當然也來攀龍附鳳,討個差使,混口飯吃!」「滄浪神刀」笑道:「我正在愁人手太少,你老哥來得恰是時候,天下第一幫有你老哥,實力等於增加一倍!」「量天叟」道:「那麼你老哥給我什麼差事?」「滄浪神刀」道:「我就以幫主之位相讓……」 
「不不不!」「量天叟」連連搖手,打斷他的話:「你老哥既已具名幫主,撒出了武林帖,怎可以更換,我不在乎虛名,隨便什麼名義都可以!」 
「鐵面飛衛」插口道:「就與我一樣,當個總護法吧!」「好,總護法就總護法。」「托塔天王」牛釗笑道:「老怪物,我得先告訴你,咱們立這天下第一幫,只是為了扶持羅公子,所以真正主人就是羅公子。其餘的,名義雖有不同,實際大家都一樣不分彼此!」「量天叟」笑道:「那老朽更得賣力了,咦!怎不見羅公子,他人呢?」 
提起羅成,眾人俱都一歎,「滄浪神刀」就把一切情形簡略地告訴了「量天叟」。聽完這番經過,「量天叟」在椅上哈哈大笑起來。牛釗瞪眼道:「羅公子已失蹤十餘天,咱們愁得連飯都吃不下,你怎麼會笑得出口!」「量天叟」道:「老夫是高興有此大好機會,能一試三十餘年來久未展露的身手,展老哥,依你這麼說,那些住在行館中等候開幫道賀的武林同道,恐怕都對咱們懷有敵意了!」「滄浪神刀」點點頭道:「雖非全部懷有敵意,至少也有百分之五十左右。其餘的是聞風來看熱鬧的,總之,沒有一個是咱們的朋友!」 
「量天叟」大笑道:「那更好,老夫未履江湖二十年,正好利用此機會看看如今武林之中,還有多少高手!」「鐵面飛衛」嗤道:「老哥,你好像唯恐天下不亂?」「量天叟」笑道:「已經亂成這種情勢,所以我乾脆快刀斬亂麻,亂中整出個穩定局面來,管他娘的是誰,不對就殺!」話剛說完,外面倏傳來一陣瘋狂的呼叫「「羅公子回來了!」「羅公子回來了!」叫聲漸近,充滿了興奮與欣喜。 
「滄浪神刀」、「量天叟」等五人聞聲一呆,齊都自座上跳了起來,向外面衝去,方到廳門口,已見羅成風塵僕僕地向裡走來。 
這時五人心內的優慮和焦急齊都一掃而空,那份欣喜是無法形容的。五人齊口同聲叫道:「羅公子!」 
羅成含笑道:「這幾天辛苦各位,哦,褚老丈也來了,咱們還是進去說話吧!」 
於是六人重新分賓落座,「托塔天王」牛釗首先埋怨道:「公子,你究竟到什麼地方去了,走時也不通知一下,害咱們急到現在,十幾天來簡直沒睡好過!」羅成聞言心頭陡然一沉,急急道:「芸姑娘沒送屍體來?」這話問得「滄浪神刀」等人俱是一怔,道:「那個屍體?是令堂嗎?」牛釗接口道:「咱們根本沒見芸姑娘影子,是怎麼回事!」羅成一歎道:「完了,又失掉一個有力證據,唉!香芸可能也遭遇到不測……」接著就把那天經過的情形說出,聽得廳中每一個人都發豎眉橫,憤怒萬分,旋即又陷入一片沉重的氣氛中。但不論橫在面前的情勢有多麼困難,要來的還是要來的。除了應付接受外,沒有第二條路可通。譬如,危機重重的開幫大典,終於到了…… 
這天清晨,山寨前廳中長案披上了紅綾,神位供上了香燭,大典終於開始進行。 
首先,由「滄浪神刀」展雄率領香主以上的幫中弟子上香敬拜天地。接著細樂頻奏,鑼鼓聲中,大開寨門,前來拜山觀禮的各派各路武林人物,由「瘟地太歲」做司儀,重新唱名與幫主「滄浪神刀」接見。 
從廳中向外望去,只見一片人頭,怕不有一二百人,羅成此刻卻靜靜站在賓位上,他在人群中搜索著一個人的影子,那人就是香芸。希望能看到她,因為只要她出現,就證實她並未遇難,那麼他自己也可以減少一份懸慮。 
就在他目光搜查中,瘟地太歲也在瞧著預先登記的名單,在唱名進謁,這是一種江湖典儀,也表示天下第一幫正式踏入了江湖。 
「武當掌門人玄虛真人暨門下弟子『武當四劍』進賀。」 
一名背懸寶劍的白髮全真與四位年青道長同時出列,站在中央,與站在主位上的「滄浪神刀」相互一揖! 
只見玄虛真人稽首完畢,道:「展老施主四十年未現江湖,如今一鳴驚人,創立天下第一幫,確實雄風大展,老當彌堅,但望貴幫能表裡如一,多為武林造福,貧道樂觀其成!」 
「滄浪神刀」當著這麼多天下武林同道,也不敢再兒戲嘻笑,立刻回答道:「多謝掌門人誇譽,敝幫當遵道義,不負貴派進賀之意。」 
玄虛掌門暨門下四劍,立刻退過一邊,「瘟地太歲」又唱名叫道:「丐幫幫主『紫竹丐』黃塵風進賀。」 
「太極門掌門人陳修竹進賀……」 
「紅雲幫幫主賈不為進賀。」 
紅雲幫主「笑面財神」向「滄浪神刀」拱一拱手,冷冷一笑,道:「展幫主,好戲快上場了,你得把這戲台扎牢些,莫要一砸就垮!」 
「滄浪神刀」淡淡一笑,回答道:「賈幫主放心,本幫這戲台牢靠得很,就是十隻鐵公雞也打不垮!」「笑面財神」賈不為退過一邊!接著是花衣幫主「玉面觀音」花玉邪上前見禮。 
羅成見到她精神頓時一振,蓋這許多武林門派中,他能確定不與自己為難,只有花衣幫。 
「崆峒派掌門人敖重光進賀!」『瘟地太歲』繼續在唱名! 
卻見「七步追魂」帶著崆峒三劍上前在紅氈上一站,厲聲道:「本派拒絕承認天下第一幫!各位武林同道贊成本掌門此言者,請與敝派一齊!」 
話聲一出,頓起騷動!賀山的儀式立刻中斷,無法再唱名下去。 
只見少林長老天寂大師帶著趙希凡、屠雲沙立刻靠向敖重光,道。「貧僧天寂代表本派掌門人附議崆峒敖掌門人之言。」 
話聲方落,正義幫幫主與紅雲幫主迅速也靠了過去。接著半數以上的各路人物也哄然靠過去。 
其餘一半未曾表示行動的,卻皆竊竊私議,他們似乎想置身局外,靜觀這場精彩好戲。 
這時,羅成也看到了香芸,正跟在正義幫主身邊,臉色含著重重憂色。 
他心頭微微一寬,但這種寬慰旋被眼前的情勢完全沖沒。 
此刻自前廳到山寨,已是壁壘分明,「滄浪神刀」與「鐵面飛衛」等人雙目俱挑,正欲喝問,卻有人搶先發話了。 
說話的是武當掌門玄虛真人。只見他向崆峒掌門合什稽首道:「敖施主這麼做,有什麼理由嗎?」 
「七步追魂」敖重光道:「羅成犯上妄殺,據在下查悉,展某等人組成這天下第一幫,完全是羅成操縱促成,用以對抗各門各派主持公道。此等陰謀,咱們斷斷不可承認,免使龍大俠與魯莊主死後難伸冤屈,也免使江湖公理無從伸張。」 
「滄浪神刀」沉聲道:「冠冕堂皇的漂亮活誰都會說,但你們單憑先人之見,可知幾使羅公子冤屈永沉,萬劫不復!同樣是人命,展某豈有坐視之理,閣下誣稱天下第一幫受羅公子操縱,展某倒要說你們受三環先生莫賊操縱呢?」 
「量天叟」哈哈一笑,大聲道:「昔年抱在娘懷中吃奶的小伙子如今竟囂張起來了,老夫實在看不慣!」「七步追魂」敖重光厲聲道:「閣下指誰?」「量天叟」道:「老夫指的就是你,想老夫昔年與今師『七煞神劍』談老頭論劍三日,你還不知道在哪裡呢?今天竟敢跑到這裡來吹大氣!」「七步追魂」敖重光臉色又窘又紅,暴吼道:「老匹夫,胡言亂語,跟本掌門報上名來!」 
「量天叟」狂笑道:「報上名來又如何?」 
崆峒掌門獰笑道:「本掌門要教訓教訓你!」 
「好得很,敖小子,你聽清楚!一尺量天地,分寸皆是非,恩怨毫釐爽,神鬼皆退避!你知道老夫是誰了嗎?」 
聽了這段話,不但崆峒掌門,連其他人都變了臉色,天寂大師倏合十朗誦一聲佛號道:「老檀越莫非就是四十年前以一柄紫玉尺威震天下的『量天神叟』?」 
「量天叟」哈哈一笑,道:「不錯。」 
天寂大師道:「老檀越年高德勳,局外之人,難道也要插手這場恩怨是非。」「量天叟」道:「老夫不但不是局外人,而且已是天下第一幫總護法,和尚,你聽清楚了麼?」天寂大師臉色又是一變,崆峒掌門已冷笑道:「想不到天下第一幫中居然臥虎藏龍,但仍阻止不了本掌門的決心。」「量天叟」沉下臉色,道:「你決心如何老夫不管,但老夫此刻卻決心要教訓教訓你,以懲你不知敬老之罪!」抽出腰際紫玉尺,邁步就向崆峒掌門走去。 
崆峒掌門神色一凜!嗖地也亮出了長劍!二旁觀禮的群雄立刻像潮水一般往二旁退開,一剎那間,氣氛緊張,所見目光,齊集二人,看這場龍爭虎鬥,究竟誰勝誰負! 
哪知武當掌門倏飄身一橫,攔住道:「江湖唯理字,動武豈善計。敖掌門人,褚施主,請看貧道薄面,勿妄動無名,多興殺劫!」 
「量天叟」鼻中一哼,對崆峒掌門敖重光道:「也罷,今天是本幫開幫之日,老夫討個吉利,不與你等計較!」 
話聲一頓,接著道:「凡拒絕本幫者,可以退出大寨,不得影響儀典之進行。」 
天寂大師沉聲道:「貧僧等豈願久留,只要貴幫將羅成交出,接受天下武林公審,貧僧立刻告退。」 
羅成再也按抑不住胸頭慍怒,挺身而出,厲聲道:「在下並未身受禁錮,何勞旁人交出,自信無愧於天,接受什麼審問?倒是大師,助紂為虐,拘一病婦而不放,不顧在飛雁莊應諾之言?反聽任正義幫主施弄陰謀,圖劫我羅成,還有什麼資格主持公道!」 
天寂大師慈目大張,喝道:「羅成,老衲何處未履諾言?」羅成憤憤道:「飛雁莊前,大師許諾交還家母,有展幫主與鍾大俠為證,請問家母人呢?」趙希凡插口大叫道:「姓羅的,半月之前,不是由我護送到此,交還了你嗎?」「滄浪神刀」冷笑道:「你不提這檔事也還罷了,提起這事,少林高僧高徒竟然幫助旁人施行鬼詭技倆,豈不使少林門戶蒙羞!」天寂大師怒喝道:「這是什麼話?羅夫人明明由少林弟子親自護送到此,怎說沒有?」頭一側,喝道:「希凡,你莫非沒有護送到此?」趙希凡道:「回稟師叔,弟子確已送到,並由羅成與展大俠親自查看,命人抬回寨中。」天寂大師厲聲道:「羅成,你還有什麼話說?」「可惜人是假的。」「假的你怎會不知。」羅成狂笑道:「哪女子已動過刀圭之術,與家母面目幾乎完全相同,但縱然瞞過我一時,到了夜間,卻終於露出馬腳!」天寂大師一哼,道:「老神不信有此離奇之事,尚幫主,你承認嗎?」正義幫主聳聳肩道:「荒誕離奇,叫我如何能信?」羅成伸手一指香芸,脫口厲聲道:「尚幫主不信,何不問問令嬡?」話說出口心中就感後悔,他覺得不該再使香芸為難,請花衣幫主花玉邪作證豈不更恰當,但話出如風,已無法收回。 
只見天寂大師等人倏然回首注視著香芸,問道:「芸姑娘,你知道內情嗎?」「不要問我……」香芸陡然瘋狂地叫起來:「不要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轉身騰起,掠過群雄頭頂,飄過寨門,瞬眼消失於山寨外。天寂大師一呆,道:「這是怎麼回事?」正義幫主對香芸突然離去的舉動,似乎毫不在意,淡淡道:「大師不是聽她說了嗎?她什麼都不知道。」天寂大師皺眉沉思,這位少林高僧也感到內情暖昧,似乎有點不對勁!然而崆峒掌門由于飛雁莊受辱,積忿於心,這時抓到了理由,立刻大聲道:「芸姑娘已說不知道,羅成還有什麼話可說?」 
羅成冷冷道:「芸姑娘雖走,在下卻還有一位人證!」崆峒掌門冷笑道:「是誰!」「花衣幫主。」崆峒掌門轉首目注花玉邪道:「花幫主願意為他作證嗎?」「玉面觀音」花玉邪上前一步,含笑道:「奴家無法作證……」「花幫主……」羅成不由著急起來,對花玉邪此言大出意外,然而話聲剛起,卻被「玉面觀音」花玉邪打斷。只見她揮揮手,目注正義幫主道:「不過奴家有句話想對尚幫主說。」正義幫主道:「花幫主請講!」「尚幫主最好說出藏匿羅夫人的地點!不要使奴家為難。」 
聽此話,羅成頓時透出一口氣,崆峒掌門與天寂大師頓時一呆。卻見正義幫主厲聲道:「花幫主,你怎可血口噴人,我已遵天寂大師吩咐,交出羅夫人,現在要我到那裡去找第二個羅夫人!」 
「玉面觀音」花玉邪格格一笑,道:「尚幫主不必緊張,此刻不願說,稍待私下告訴奴家也是一樣!」正義幫主吼道:「你愈說愈不像話了,莫非羅成私下給你了什麼好處,叫你誣賴我尚某。」「玉面觀音」依然笑道:「尚幫主,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我不會幫姓羅的忙,我是為你好!」正義幫主暴吼道:「血口噴人,還算是好意?」「玉面觀音」道:「尚幫主可知誰要我問羅夫人下落的嗎?」「嘿!除了羅成支使你這麼說之外,還會有誰?」「尚幫主,你猜錯了!」「花幫主,你說是誰?」「天星宮主!」這四個字猶如平地焦雷,使得群雄神色俱是一震,尤其是羅成,方以為「玉面觀音」花玉邪對話果然刁滑技巧,想不到說到後來竟說出了這麼一個答案。 
大廳中的騷動議論聲陡然靜了下來,然而就在這時候倏見一條人影,自寨外如飛掠入,飄落正義幫主身畔。赫然竟是剛才如瘋了一般突然離開的香芸! 
香芸去而復返,神色竟比離開時還難看,使得群雄又意外一呆!只見她一拉正義幫主衣袖急促地道:「爹,快離開此地!」正義幫主尚子義喝問道:「什麼事?」香芸急自袖中掏出一支紅面金柄小三角旗,道:「爹看這是什麼?」「啊!天星旗!」正義幫主一聲驚呼,二話不說,身形陡起,香芸一摔天星旗,對羅成急急道:「你們也快走吧!跟著他父女身形騰起,父女二人如風掠出寨外,瞬息人影俱沒。這小小一支天星旗,不但使「滄浪神刀」「鐵面飛衛」「量天叟」羅成等神色大變,就連拜山的各方群雄也齊齊變了臉色。 
「賽諸葛」父女一走,其餘人也哄然抱拳,匆匆告辭,片刻之間,除了少數掌門人及三幫幫主外,其他人走得一乾二淨。天寂大師這時向羅成合什道:「老衲誓必查明令堂這段公案,現在先行告辭!」說完,轉首對崆峒掌門敖重光道:「掌門人不走嗎?」崆峒掌門訕訕道:「老朽還留在這裡幹什麼!」帶著崆峒三劍,隨著天寂大師身後匆匆離去,紅雲幫主及丐幫主眼見留此不佳,也匆匆告別。 
玄虛真人歎道:「天星重現,江湖將從此無寧日,羅施主與各位施主多保重,有什麼消息,請多賜通知,貧道也要告辭回山了。」舉手稽首,帶著武當四劍就出了大廳。 
羅成這時才轉過神來,急急拉住尚未走的「玉面觀音」花玉邪道:「花幫主真的已見過天星宮主?」「玉面觀音」花玉邪搖頭道:「沒有,奴家見的是天星宮中的瑤光侍者。她也有話要我轉告你公子及展幫主等各位!」「滄狼神刀」急急問道:「她說什麼?」「她要你們在十天以內,前往武功山麓商家祠前報到。延期嚴懲!」羅成劍眉飛挑,一哼道:「好個延期必罰,若是我們不去呢?」 
「玉面觀音」道:「若敢抗命,立取爾命。不過,這話是瑤光侍者說的,奴家謹向展幫主道歉,鬧散了你的開幫大典,其實奴家也是情非得已,保命要緊,告辭了。」說完,轉身離去。「滄浪神刀」、「量天叟」、「鐵面飛衛」、「托塔天王」四人本像崩緊了弦的弓,此刻眼看群雄走光,弓弦一鬆,頓時癱落太師椅中。這一霎那,似乎老了數十年,口裡喃喃囈語,頻頻歎氣。 
大廳中氣氛低沉,只有二旁的一干香主及門口拖刀的弟兄不知就裡,好奇地注視著他們的幫主,交耳竊議。 
不知底細也不知利害的「瘟地太歲」眼見一場風光竟半途而終,憋不住這口氣,忽大聲道:「操他娘的,什麼天星宮地星宮,要是敢來,老子就宰她個大八塊!」 
「托塔天王」倏地震天狂笑起來,笑畢道:「二三十年不見天日,如今總算如願以償,死又何憾,羅少俠,咱們已算是多活了幾個月,能夠與天星宮在江湖上拚一拚,活著揚名,死也英雄,我老牛是豁出去了。」 
羅成這時才沉聲道:「不,天星宮由我來對付,但是我這一身冤曲,尚清四位繼續協助,不可中斷!」 
「滄浪神刀」歎息一聲,道:「剛才老朽已籌想了一項查證行動,本想過了這二天,待開幫事情一完,先走一趟龍家堡,可是想不出天星宮竟然會破誓進入江湖,這一來,咱們變成了夾心餅,遭到了二面夾擊。」羅成問道:「展大哥怎麼會想起要去龍家堡!」「滄浪神刀」道:「公子說龍沐風自刎於堡中,遺言被人竄改,顯得其中大有蹊蹺,最大的辦法,就是回到當地去查證。」羅成又問道:「展大哥用什麼方法查證呢?」「滄浪神刀」道:「這點我已成竹在胸,詳細計劃,還待路上盤算!」羅成毅然道:「那就請展大哥按原計進行!」「滄浪神刀」道:「那十日之約怎麼辦!」羅成道:「由我一人前去應付。」「托塔天王」牛釗道:「這怎麼行?怎能讓你一人前去武功山送死!」羅成笑道:「不行又怎麼樣,難道大家一齊去送死?再說我已領悟天星武學基本心法,活命的機會至少比各位多一點。」「托塔天王」牛釗道:「那我跟你一齊去!」羅成沉下臉色道:「不行,你去了反成了我的累贅!」 
話聲一頓,接著道:「我心已決,各位不必再多說,不過這裡的事,我必須作個交代,展大哥去龍家堡,鍾大哥與褚老丈不妨也暫時離開此地,一來避避風頭二來正好為我向各大門派幫會遊說解釋一下。這是一個絕好良機,我們要避天星宮,三環先生與正義幫主想必也在提心吊膽,逃避天星宮,一時無法再對我施展陰謀,所以趁此時機對各派下番解釋工夫,諒必多少有點用處!」 
「托塔天王」牛釗道:「少主,我呢?」「你專去拉攏綠林道,我不奢望他們幫我,但至少,希望他們不再站在莫賊那一邊!」「瘟地太歲」急急道:「那這裡怎麼辦?」 
羅成含笑道:「這裡仍是天下第一幫,由你暫代幫主之職,不過在我們離開這段期間,最好閉關自守,少到外面惹事生非。」「假如天星宮有人來怎麼應付?」「客客氣氣告訴她們,我們已經離開就行了,千萬不能動武。」羅成吩咐完這些話,然後對「滄浪神刀」等人道:「我要先走一步,各位也可以準備行囊上路了,路上最好化裝一番,掩去本來面目。」 
武功山上—— 
飄浮著片片白雲,一陣雁兒掠空而過,發出聲聲的哀鳴,眺望無垠的田野,呈現著衰落蕭條的景像,只有路邊幾株楓樹上的紅葉,颯颯地作響。 
徐徐的清風,拂在人們的臉上,已感到深秋的涼意,整個大地,已進入了秋寂的季節,顯得那麼蕭條,那麼淒清。 
然而沿著山麓的小徑上,這時出現了一群人。這群人出現得相當怪異,竟然完全是衣著華麗,容貌美艷的女子,雖然年齡有大有小,可是那份雍容莊靜的舉止,猶像將相巨室之家的內眷,出遊郊外踏青似的,可惜此刻卻非踏青時節。 
在最前面的是二個青衣少女,每人肩上卻懸著長劍,距離五步後,是二名黃衣中年女人,臉上的表情,令人有高不可仰攀的感覺。 
接著是一頂精緻的黃金流蘇小轎,由二名青衣少女抬著,轎簾深垂,轎中的人,顯然身份極高。可不是,看那轎二旁護著二名黃衣年輕女子,還有四名金衣中年女子。 
轎後又是八名黃衣女子。這一行二十名女子,加上頂轎子,真可算得行陣浩蕩,令人側目。 
可是她們的步伐卻是緩慢從容,緩緩向武功山南行去,不慌不忙,不像是趕路,倒像在瀏覽蕭條的山色野景。 
陡然,轎房的窗幔似乎動了動,轎旁的一名黃衣女子立刻舉起手來,輕輕嬌叱一聲:「停!」 
緩緩前的行列頓時止步,但除了發令的黃衣女子外,其餘女子靜靜站著,頭也不回,生像除了聽號令外,別的天大事情,也不關心。 
轎中這時發出了一陣似銀鈴般悅耳的語聲:「雲大娘,我發覺似乎有動靜!」 
四周山野寂寂,除了風吹草動外,連鳥兒都沒有,可是黃衣女子卻垂首道:「本堂早已發覺,只是他們既不敢接近,我們也不必去理會,依敝職想,他們遙遙跟隨,或是僅為好奇,並非想要冒犯本宮,所以暫且靜觀再說。」 
轎中人嬌聲道:「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雲大娘,離商家祠堂還有多遠?」雲大娘回答道:「不過三里餘。」「那麼繼續走吧,到了那邊再休息。」「遵命。」雲大娘舉手一揮,輕喝一聲:「走!」於是行列又動了,陽光照著那頂黃金小轎上,炫出了耀眼的光輝。從這番對話中,已可發覺,他們竟是百年未現江湖的天星宮人物,而轎中人物赫然就是天星宮主。 
她們緩緩前進,足足走了一個時辰,才遠遠望見一座疏落的樹林,圍著一片矮屋,正門上懸著一塊已斑剝的橫匾,隱約可辨「商家祠」三個字。 
這片商家祠五楹二進,外表已顯得破舊,像久已無人祭奉,但門外部有一片頗大的平場,平場四角還聳立著人高的石鼎石爐,相當氣派。 
天星宮這一行女人走進平場,雲大娘剛揮手下令停轎休息,祠後陡然刷刷掠出十餘條黃色人影,竟是十餘個身披黃色袈裟的年老僧人,個個手執禪杖,臉色沉肅,在祠前一排扇形屹立。但剛停下的天星宮一干女高手,卻見如不睹,只有雲大娘上前冷冷一笑,道:「和尚們,你們跟了好幾天,終於露身了!」十餘僧人中間一位白眉老僧合十稽首道:「老衲南海少林下院羅漢堂首席長老文賢,謹向女施主打問一訊!」雲大娘道:「可是為了文殊和尚下落不明?」文賢大師電目倏張,神光如炬,沉聲道:「據聞敝院方丈曾人貴宮,死於非刑之下,可有其事?」「有。」雲大娘坦然頷首。文賢大師震聲道:「那傳聞之言是不錯了!」雲大娘道:「只錯了一點,貴院方丈並未受刑,而是與本宮刑堂堂主力拼三招,死於掌下!」文賢大師悲忿地問道:「那遺體呢?」雲大娘道:「已葬於白雲山亂墳崗上!」文賢大師厲聲道:「殺害敝院方丈,天理不容,老衲今天就要為方丈師見報仇了!」雲大娘道:「大師,本宮素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天星武功,獨霸天下,希望你大師三思而行,切勿妄逞無明之火!」 
文賢大師震聲狂笑道:「天星武功縱然能使天地變色,老衲今天也要捨身喂虎,替武林除此大害!」 
話落袍袖一揮,疏林中倏湧出無數僧人,個個橫杖屹立,把一塊平場,圍得水洩不通。 
細數之下,卻是整整一百零八僧,每個僧人的臉上俱都殺氣蒸騰,這股衝霄殺氣,使得陽光也似乎黯淡下來,匆匆地躲入雲堆之中。 
雲大娘目光一掃,淡淡道:「看來南海少林下院似乎精銳盡出!」 
文賢大師一哼,道:「老衲拼卻面壁十年,今天也要開次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