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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九章  再入樊籠 文 / 上官鼎

    大猿人笑了幾聲,忽又冷冷說道:「罵得好!罵得好!……」聲音冷得出奇,裡面連一絲絲感情的味道也嗅不出來塵玄禪師預感事情不妙,低聲道:「朋友,你也不必與他小孩子一般見識!」

    大猿人理也不理,問宗鍾道:「你說說,為什麼不肯照我那般做法?」聲音仍然十分冷峻。

    宗鍾道:「我若只圖騙出去而不回來,豈不失誤了你,辜負了他!我自己的良心又如何得安?再說我即使奪得回來,也決不肯送給你的,我何必要出去!」

    大猿人沉思不語,過了片刻,猛聽他大喝一聲「好」,接著又沉聲說道:「老和尚,傻小子你們都聽著!」

    這時顯然已臨攤牌的階段了!塵玄禪師懷著無限緊張的心情,瞥眼覷望宗鍾時,只見宗鍾臉上一片泰然之色,似乎此事跟他毫無干連一般!不覺暗讚道:「這小子傻則傻矣,卻有一身傲骨,而且定力也如此深厚,倒是非常難得的!只要稍有一線希望,哪怕是犧牲了我,我也得為他設法尋求脫身之策!」

    卻聽大猿人繼續說道:「老夫從不求人,如今為了恢復人形,說不得只好破次例了!老夫說出兩樣事情來,任隨宗鍾如何去做,只要能夠做到一樣,老夫便還你兩人自由之身!」

    塵玄禪師喜形於色,忙道:「朋友你說吧!」

    大猿人沉聲道:「老夫說的這兩樣事情和要求俱極公道,宗鍾能夠竭力去辦,自然很好;若再不聽,老夫便死了這條心,你兩人今生今世,也休想走出這片死沼一步!」語聲鏗鏘,顯是最後的警告。

    宗鍾凝住大猿人,不言不動。塵玄禪師道:「好!朋友你先說吧!」

    大猿人重重乾咳了一聲,然後說道:「第一,我要他把那仇家設法誘進這片死沼中來,但必須在今年下最後一場雪以前,否則,便不能算是成功。宗鐘,你說怎樣?」

    宗鍾嘴唇動了兩下,還沒出聲,塵玄禪師已搶著說道:「你再說另一件事情。」

    大猿人頓了一下,說道:「這件事辦是一定辦得到,不過這後面還有條尾巴,這條尾巴我與他來個『憑天斷』!只要他肯答應,我便傳他一種很快可練成的功夫,包管能夠打過那個什麼甘草,奪回『萬象寶錄』來!」

    宗鍾聽說萬象寶錄可以奪回,心情十分激動,忙道:「好!我答應你!」

    大猿人大笑道:「你知道我還要說什麼?你就答應!」

    宗鍾窘得臉上發赤,說道:「我學會了你傳我的武功,我就可以硬教你那仇家來這裡了啊!」

    大猿人呵呵大笑道:「你說得太輕鬆了!此人武功高不可測,便老夫盼他到這兒來,也只能憑一身所學,搏個同歸於盡。你?哈哈,還不知相差他幾千萬里!」

    這話只聽得塵玄禪師心神大震,卻猜不出當今武林中誰有這麼大的本領,突然他想起來了,定是新近再度出山的「卜二」夫婦無疑但聽大猿人語氣一變,莊嚴說道:「你把『萬象寶錄』奪到手裡,便馬上趕回來交給我,我……」

    宗鍾毅然大叫道:「不!我不要……」

    大猿人厲聲斥道:「不准你插嘴!我還沒說完哩!」聲音之中,猶似含有無比威嚴,宗鍾只得停口不語。大猿人堅決有力地說道:「這本『萬象寶錄』就算是你養父的吧,你明年才姓鍾靈的『鍾』,是不是?你在外面應該知道時日,假如是在明年你姓『鍾』的時候奪得,算是你『世代相傳』。書,我只看裡面那段能復人形的秘訣,以後仍歸你所有……」

    宗鍾忙問:「如果後年才能得手呢?」

    大猿人反問道:「你為什麼不說今年呢?你希望後年才能得手吧?」

    宗鍾臉上一紅,沒有作聲,大猿人繼續說道:「事實上決不會等到後年。一句話,在你跟養父姓的那年到手,我只看那一段,算是你的;若是跟你生父姓宗的那年到手,便算是我的。這叫做『憑天斷』,不准你討價還價!」

    塵玄禪師微一忖度,深覺這大猿人不像刁黠之徒,忽然對他生出好感,問道:「朋友,你不怕他謊報得手的時間蒙騙你麼?」

    大猿人頻頻笑道:「他既不肯對你負義,對我失誤,當面說出不肯出去的,豈會謊報得手時間?你錯估他了!」說罷,不覺哈哈大笑。

    老和尚雖然別有衷腸,於心無愧,聽了這話,臉上究竟也免不了紅了一紅。

    宗鍾暗忖一陣,慨然道:「好,你就傳我的武功……哦!你那仇家是誰啊?」

    大猿人頓了一頓,忽然輕輕歎了口氣,低聲道:「我勸你還是別走這一條路吧!」

    塵玄禪師一旁說道:「他能替你打聽一下你仇家落腳之處,也是好的。」

    大猿人頻頻點頭道:「也好,那我就告訴你們吧!此人真的姓名,江湖中可說極少有人知道,倒是他的外號,卻盡人皆知!他外號人稱『天荒』。」

    塵玄禪師頓覺週身一陣劇震,不禁聯想到與「天荒」齊名的一位人物,便問:「朋……請問您那外號,可就是人稱『地老』的那位?」

    大猿人大笑道:「難得你也知道我的渾號,只是……」他突然又變得語調淒然,繼續說道:「只是江湖中近五十年沒聽說過『地老』這一號了!」

    塵玄禪師聽他自稱便是「地老」,不覺沉浸在多年前的回憶之中——他從二十多歲開始,便時常在江湖中行走,並且也小有名氣。但每每遇到揚名當時的好些白道人物,偶爾談到「地老」、「天荒」這兩位怪僻人物中的任何一位時,便自然而然地涉及到另一位,而每提到這兩人行徑時,卻又反應迥異,有的翹起大拇指讚揚;有的頻頻皺眉頭;有的惡言相加,甚至破口詈罵,同為白道人物,而有這般不同的反應,其中自有蹊蹺。

    那時他年輕氣盛,少林在當時正是全盛時期,想著這對怪物既不敢招惹少林派,諒他也沒有了不起的地方,便懶得去尋根究底。

    不料時隔兩年,有天他回到少室嵩山,見全寺的人都顯得與往常不同,細詰之下,才知山中近日出了件大事,那大事的經過是這樣的——一天清晨,少室山頂,忽然來了兩人,口口聲聲只是要面見當時少林掌門微靜禪師,知客方丈接待之下,見來客氣度威猛,忙請教姓名,方知來客便是當時名震江湖的兩位怪傑——地老和天荒。

    知客方丈吃了一驚,知事不尋常,忙又動問登山來意,「地老」說:他久聞少林派的硬功見長,要想時教主幾掌,看看究竟是誰強誰弱?神態倨傲,言語粗狂。知客方丈也是該寺中的傑出好手,聞言暗怒,說他兩人成名不易,何苦自墮清譽。

    「天荒」說他此行,只是做個證人,並不出手;「地老」則嘿嘿冷笑,說自墮清譽的還不知是誰人!雙方一言不合,知客方丈便說:要想會見住持,須得先過他這一關,看看有沒有資格會見住持掌門人。

    「地老」說得好,他說他是在討教掌門人的外門硬功絕學,決不傷知客方丈毫髮,叫知客方丈方放心地動手。

    兩人對了三掌,知客方丈倒也漢子,自知不敵,突然飄出鬥場,合什道:「貧僧領教過了,這就去稟報掌門人接見。」

    少時,掌門人微靜禪師親率師兄弟三人出見,報過姓名,「地老」仍是那套傲態狂言,要與微靜禪師力拼幾掌!微靜禪師一頷首,兩人便各使內力,一掌又一掌地拚鬥起來開始三掌,雙方表面上看去都沒什麼顯著變化,當第四掌接觸之後,「地老」臉上已遍現汗珠,頭上的熱氣,更是騰騰升起,猶似一團裊裊白雲,繚繞頂端;微靜禪師這時雖不似「地老」那般吃力,卻也面紅氣喘兩人前後對了六掌,突然一旁的「天荒」哈哈大笑:「『地老』,你已經輸了,還掙扎個屁!讓我扶你回去好了。」

    「地老」停下手來,並不作別,也不讓「天荒」攙扶,掙扎著蹌踉下山而去。

    一干少林僧俗弟子見他殊無禮貌,皆要阻他下山,微靜禪師一揮手,突然跌坐在地,向師弟們淒笑道:「名非虛傳,此人功夫端的了得!他若再勉強打老衲一掌,老衲便不當場身亡,也就難免重傷了!」

    眾師兄弟笑著安慰了一番,另一名師弟又提出另一個問題,說前面三掌。的確各具奇威,怎地第四掌以後,便威力銳減,而且每況愈下?微靜禪師苦笑道:「此人功夫怪異,他總想以他獨特的精純內力吸取我的內力,幸得我全力抗衡,才使他徒然耗盡體內真力,始終未曾得手;對他來說,固然是鎩羽而歸;可是我呢?也是燈枯油盡,便本門下兩代弟子中的任何一名弟子,目前都可以制服我了!塵吾與他對了三掌,只怕他此刻的體內真力已全被吸去,微幻師弟可去為他復功去。唉!少林威名,將從此不振了!」言下不勝唏噓。

    一眾弟子齊聲都說是「地老」此番敗得很慘,何至損及少林威名?微靜禪師長歎一聲,說道:「此人約期十年,志在必得,若老衲替他估計,至多三年兩載,也就足夠應付老衲夠了!」

    眾弟子無不大駭,紛紛請教。微靜禪師肅容道:「他今恢復原有功力,不過半載光陰,半年以後,他必須選擇功力較深的一些人,逼迫那干人與之對掌,然後以其所練怪異功夫,吸取那些人的內力,只要數月時光,便定能凌駕老衲之上。老衲說他三年兩載,還是最保守的估計,不過他會不會為了一己之私,而使若干人耗損內力,則很難斷言。」

    其中一名弟子悻悻問道:「掌門人這般說法,那『地老』倒也不失為道義之士了,因何黑白兩道對他俱無好感呢?」

    微靜禪師拈鬚笑道:「你們幾曾知道。這『地老』、『天荒』兩個怪物,有人說他們是好朋友,也有人說他們是師兄弟,究竟真相如何,卻無一人知道。但他們兩人之間,每每偏在天南地北的地方不期而遇,有時情逾手足,水乳交融;有時忽又變成仇家,死拼一場。對黑白兩道人物,也是時好時壞,沒有人能說出他兩人是正道抑足邪道。不過他兩人平日只有些盛氣凌人的小疵,尚無喪心病狂,害理傷天之大過,所以江湖中人物對他兩人,總是敬鬼神而遠之,卻也相安無事。老衲之所以不能斷言他會不會耗損若干人的內力以全他一己之私,便是這個道理。」

    從此少林弟子日夕勤練武功,以防這兩位怪傑到來尋仇,但不久以後,江湖中便無人聽到有關兩人的消息了……這番往事像電一般在老和尚腦子裡映了一遍,不覺低低說道:「此番宗鍾外出,只怕是尋不到尊駕的仇家,因為他自四十多年以前離開少林寺不久,便沒有再聽到過他的行蹤了。」

    大猿人地老一雙眼內,陡然進出血水,大喝道:「這消息可是真的。」

    塵玄禪師道:「本派為了尊駕十年之約,時常派人四出打探,在第二年冬天時節,便無端失去你們兩位的蹤跡,一直到今天。」

    「地老」忽然拍胸頓足暴怒如雷,大聲道:「這般說來,老夫這段深仇,已無法報了!」

    塵玄禪師又勸慰許久,大猿人方始漸息怒氣,向宗鍾道:「我馬上傳你武功,你把『萬象寶錄』奪回,等我恢復之後,自去找他,即使他死了,我也要掘他的墓,鞭他的屍!」

    宗鍾道:「人死了也就死了,何必再掘他的墓!」

    「地老」對他怒瞪了一眼,又重重哼了一聲,然後替塵玄禪師解開繩索,吩咐道:「勞駕割些籐條一類的東西,越快越好越長越好!」

    老和尚問是作什麼用,「地老」道:「三日之後,準備送宗鍾出去!」

    老和尚無限歡欣,穿好衣服拿了小刀自顧去了。

    「地老」覷得老和尚去了,立即對宗鍾說道:「這是種獨特的功夫,我替它取了個『挖肉醫瘡』的名字。意思就是說,挖掉別人的肉,來醫治自己的瘡。」

    宗鍾茫然道:「我身上沒有瘡啊!」

    「地老」不禁啼笑皆非,斥道:「蠢才,我只是說在對掌之時,以這種獨特的內力去吸收對方的內力,以增加自己的內力,這總該懂了吧?」

    宗鍾欣然道:「那情好極……」話未說了,突然又變得十分懊喪,低聲說道:「這種功夫不嫌太取巧了些麼?」

    「地老」笑問道:「你爹當年力斃百十名好手,用的是什麼厲害功夫?」

    宗鍾登時興致奮然,大叫道:「舉世無匹的『天罡指』!」

    「地老」笑道:「別人都不會,就只你爹能使,不嫌太巧了麼?蠢才,咱們練武的人,只求是用真實本領去對人,縱然過了點分,別人只能說歹毒一點,何況『挖肉醫瘡』這等功夫,還遠不如你爹的天罡指歹毒!」

    宗鍾只覺臉上熱辣辣的,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地老」不再多言,解開宗鍾身上的繩索,讓他穿好衣服,領他到外面一株大樹前面,把那「挖肉醫瘡」的心法、手式,以及如何使力,如可導引等等奧秘,不憚其煩他講解給他聽,並用手示範,對那大樹徐徐發了一掌,道:「你試著用手去推推那大樹看看!」

    這時天已大亮,宗鍾使了七八成真力,雙手往樹身一推,大樹竟應推外倒,大驚道:

    「這樹怎地這般不牢!」再看折斷之處,卻又參差不齊,而且幅度竟達兩尺以上「地老」微微笑道:「這便是『挖肉醫瘡』功夫的一例!」

    宗鍾不禁駭然,但隨又想起一件事情,問道:「你昨天怎麼沒挖我的肉,醫你的瘡呢?」

    「地老」早在對掌之後,便曾想到這一問題,便道:「我想那是因為你服用過三目螭蛙的血,和那霹靂八掌運用內力的特異之故,決不是你爹事前便知道幾年後的今天,會遇上我使這等功夫的人!」

    宗鍾一想,果然使霹靂八掌和發劈空掌力所用的內功心法不同,因道:「你說得對!施展霹靂八掌時,用的全是兩頭功夫。」

    「地老」笑了笑,隨即指定另外一株樹說道:「你就照我口授的奧秘慢慢演練,我還得去幫忙老和尚尋籐蔓去。」說完徑去。

    於是,宗鍾專心一意,一掌再一掌地對大樹苦練起。

    不過三天工夫,那邊「地老」和塵玄禪師已斬了遍地的籐葛,再經一根一根牢牢地結紮起來,然後以一端繫在「小黃」的腰上,「地老」把那早已覓妥的三根絕長的原始老竹,硬生生用力將它們扳子,對小黃說明它此去的方向和應做的事,再教它牢牢抱住竹梢,等老竹彎到了適度部位,猛一鬆手,那老竹突然失去了壓力,頓時恢復它原來豎立的恣態。

    只因這是一股猛力,去勢極快極快,那小黃就借這老竹一彈之力,彈到半山,猿猴最長於攀登,小黃便攜帶著這根長的籐索,爬到山頂,解下腰際籐索,牢牢繫在山頂,然後沿著籐索落到下面好讓宗鍾攀援登山。

    塵玄禪師讚道:「這石壁平滑如鏡,手足無可攀援,尤其靠地面的三數十丈,更是內凹進去,若非尊駕想起這個利用竹梢的彈力的方法,如何能夠上去。」

    「地老」微微笑道:「塵玄掌門且休讚譽,設非有個小黃,你我也只能望壁興歎!」原來就在這三日之中,他已聞知老和尚便是當今少林的掌門人,想起壯年時節對微靜禪師的無理取鬧,頗多歉愧,對老和尚不覺禮遇起來。

    塵玄禪師暗自為宗鍾擔憂不已,說道:「但願宗鍾能夠即時學成才好!」

    「地老」笑道:「即時學成是辦不到,若只學會,三天已儘夠了。」

    塵玄禪師聽說過宗鍾那霹靂八掌的經過,知他賦性愚魯,可又不便明說,當時也只好唯唯諾諾。

    中午時分,小黃已攀援下來,兩人一獸,便立刻回轉洞口。

    遠遠望去,宗鍾仍在那兒一掌復一掌地緩緩往那大樹打去。兩人一獸走到他身前,兀自未覺。

    「地老」心中甚喜,叫道:「宗鐘,該歇一會兒了!」

    宗鍾聞叫停手回頭,兩人但見他面如白紙,喘息不定,分明是辛勞過度。

    「地老」試著用手向樹身一推,那大樹不過略略晃了一晃,「地老」知道大樹之所以晃動,純是他的力道使然,不是使的挖肉醫瘡功夫,不禁勃然怒道:「你怎地這般懶惰?我走了你一直就歇息著!」他越說越有氣,順手賞了宗鍾一記耳光。

    一聲脆響,宗鍾臉上即現出幾道紅色傷痕。宗鍾輕輕撫摸著臉上傷痕,尷尬地道:「我沒有懶,這三天來,我一直沒吃飯沒睡覺啊!」

    「地老」忽覺自己過分了,反而安慰他道:「那就一定是你還沒領悟到,不然,哪有三天晝夜還不能使樹身受損的?你先歇息歇息,我等會再從頭告訴你,看著你慢慢地練。」

    塵玄禪師從旁對「地老」說道:「他比較笨拙一點,尊駕如肯不憚煩惱,予以耳提面命,不過時期久一點,我想他能學會的。」

    次日,「地老」當真從頭說起,並且耐著性子,指點他慢慢一掌一掌地打,時間一長,居然也有點收穫。

    光陰易逝,轉眼過了二十多天,「地老」見他進展雖慢,但每一細節,都能按步就班,腳踏實地施展,不禁十分欣慰。向宗鍾含笑說道:「你目前可以說是完全領悟到這種功夫的奧秘,只是火候尚差遠,好在時限甚長,你可以實地去體驗,明天就準備出山吧!」

    說完,又取出一枚白金指環交給宗鐘,鄭重叮嚀道:「這不算什麼寶物,卻跟我數十年,憑這枚指環便可依據線索尋訪『天荒』惡賊。記住!除非是我命你尋訪的人,可以道出我的現況而外,不准對任何人洩露!」接著又告訴他好幾條尋訪的線索。

    宗鍾恭身領命,一一牢記心中。

    當天夜裡塵玄禪師又秘密問宗鍾:「你打算去哪裡尋找『萬象寶錄』?可知道它的去處?」

    宗鍾立刻答道:「我打算去『石樓分舵』去找。」

    「為什麼不去呂梁山而去石樓山?」

    「熊開騰臨死,不是說過『書在園裡』麼?我想這園子,多半是在他居住過的石樓山中,因為我的『萬象寶錄』是在那時遺失的啊!」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聽誰說的?」塵玄禪師十分驚奇地問。

    「你和他們……」忽又改變話題,急急問道:「哦!那天你逼問的那位老婆婆是誰?你把她怎麼樣了?」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她就是『鐵甲婆婆』啊!我事後看出她是在支吾我,不肯說出你藏身的地點,一怒之下,將她打傷沒管她了。那時候,你究竟躲在什麼地方的?」

    「就是她把我和英兒安置在附近樹林中的啊!」宗鍾回憶當時情景,說道:「我們躲在暗處親見窮家幫的人打死兄弟會的人,又見熊開騰和甘草姑娘先說出……」

    塵玄禪師十分不解,問道:「鐵甲婆婆既然寧可自身受傷,而不肯把近在咫習的你們的藏身之處說出來,為什麼你們連她的姓名都不知道?」

    宗鍾茫然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塵玄禪師感歎了一會,又叮嚀道:「你可持此信去嵩山,面見敝派三位前輩長老,請他們按以前的書信行事。至於我目前的處境,也就不必說出了。」

    翌晨,宗鍾在兩人一獸的陪同下,手攀籐索,腳登石壁,一步一步地向上爬。

    石壁的下半段,光禿禿的寸草不生,一直過了半晌,才找著壁間斜生出去的樹枝,舒展一下用力過度的四肢,這時俯望下面,地上的「地老」和塵玄禪師,不過只是兩個黑點,那隻小猿猴,連黑點也見不著了。

    一路歇歇爬爬,直到日落西山,幾乎耗盡了他體內的真力,好不容易才爬上頂峰,來到紅花谷的南面頂端。

    他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隨即就地坐下,調息養神。

    片刻之後,便覺真氣遍行週身,疲勞盡失,四肢百骸,舒暢無比。霍地立起身來,將那籐索繫在一處隱僻處所,並牢記四周景物,以便回來時利用。

    藉著夕陽餘暉,俯瞰紅花谷底,但見遍谷紅花,滿坑滿谷,宗如儀和鍾克揚的墳墓,也隱隱在望。

    宗鍾遙向兩人墳墓叩了頭,起身想道:「我與紅花谷倒是結了不解之緣,每次來到了這裡,總有一番不平凡的遭遇……」

    悵惘良久,天上已閃現幾顆星星,月兒,仍自藏在山的另一邊沒有出來。

    略略辨了一下方位,便向北面疾行下山。

    他已擬好進行步驟,下得山來,一徑向呂梁山中進發。

    太白山與呂梁山,一在西南,一在東北,前者屬陝西,後者屬山西,兩山相距,不過千多里路,幾天行來,不覺便已到達呂梁山下。

    他以前確曾上過一次呂梁山,而且登堂入室,但那次一進一出,都是被人點了昏穴的,因此這次雖是二度登山,仍然陌生得很。

    這時正當「金光教」開教後的半個月後,進進出出的江湖人物仍然不少,宗鍾略—詢問,便已獲知登山的路程,同時也獲悉金光教業正式開過教了。他來到金光教的山門,向接待的教徒自報姓名,並說明要見教主,教徒一聽,登寸慇勤接待,並趕快命人入內通稟。

    少刻,一個三十多歲,身削單瘦的人來到接待處,自稱姓莊名天來,是鶴壽堂下的一名香主,奉甘堂主之命,前來恭迎佳賓。

    宗鍾不慣說客套話,笨拙地點了點頭,便跟著他入山。

    莊天來倒頗健談,一路之上,總是問長問短,宗鍾都老老實實地回答,突然莊天來問道:

    「聽說你前番來過一趟呂梁山,那時你的武功已廢,現在已恢復了嗎?」

    宗鍾道:「嗯,現在恢復了。」

    「那一定比以前更進步了吧?」

    這時經過一座龐大的花園,宗鍾看見花園門邊,懸了個木牌,上寫:「花園禁地,賓客止步」的字樣,心中不禁大大—動,忖道:「大概『萬象寶錄』就在這園裡,待會不妨試探試探。」

    莊天來看到宗鍾在留意那塊木牌,卻只作未見,嘴裡故意拿話來引開他的注意力,道:

    「你來面見本教教主,準是有要緊的事吧?」

    宗鍾驀然醒悟,口中連聲答應不迭。

    莊天來又道:「有什麼要緊的事,可以對我說說麼?」

    宗鍾道:「不行,帶信的人說過,除了你們教主,對任何人不准說!」

    「然則這帶信的人是誰,總該可以說出來吧?」莊天來一直逼問著他。

    「也不行!」宗鍾對他道:「我對你只能說要面見你們教主,至於什麼事問你們教主好了。」

    莊天來一翹拇指,笑道:「你當真夠朋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先見咱們二先生吧!」

    說著說著,兩人已經來到一座大廳面前,莊天來囑宗鍾在廳外稍候,然後入內通報。

    少歇,裡面一聲:「有請。」是個嬌滴滴的女人聲音。

    宗鍾聽出這正是甘草的聲音,大步走進客廳,但見甘草昂然坐在大廳一列座椅的中央,見宗鍾進來,並不站起,只微微一欠身,笑說一聲:「宗兄弟,久違了!」

    宗鍾拱手齊眉,說道:「久違了,貴教教主今在何處?」

    甘草笑道:「你一定非面見敝教主麼?」

    「嗯!」

    「那好!」甘笑道:「本教主外出公幹,本人奉命暫時掌理全教教務,有什麼事情對我說也是一樣。」

    「不!不!我不是為教中的事來的!我要找的是你們教主本人!」

    「那更好!他是我師父,你大概總可以說了?」

    「不行,除非是見到你師父,我才會說。」宗鍾板起臉說。

    甘草身後,這時忽然有人厲聲說道:「小子莫要不受抬舉!論公,咱們二先生是本教的鶴壽堂主,目前並暫理教務;論私,是咱們教主的親傳弟子。金光教的規矩,事情沒作個交代,來得便去不得!」

    宗鍾朝此人一打量,只見他面如鍋底,身長一丈出頭,濃眉大眼,短髭覆面,站在那兒猶如半截黑塔,端的威猛已極。聽他出言無禮,勃然大怒,但一念到此行任務,不覺又強自抑住,轉向甘草說道:「我跟你講話,他能插嘴麼?」

    甘草臉上微微一紅,回頭叱道:「宗兄弟乃是求見本教教主的貴賓,你豈可這般無禮這兒沒你的事,快退下去!」

    黑漢狠狠瞪了宗鍾幾眼,悻悻退出客廳。

    甘草謝罪道:「此人是本教的一名香主,說話憨直了一些,宗兄弟莫怪。」

    宗鍾反倒不好意思,連說:「哪裡哪裡。」殊不知這話頗有語病,他尚不自知。

    甘草噗哧笑了一笑,宗鍾回味過來,更是尷尬不已。甘草笑問道:「宗兄弟此次哪裡來可有人知道?」

    宗鍾想了想,說道:「這個我不能對你說。既然你師父不在,那我就告辭了!」說著,已經站起身來,忽然又想起歸期,再又問道:「你師父到哪裡去了?大概什麼時候回來?」

    甘草頓了頓,正色說道:「兩三天就可以回來了!我看你還是……」她把話拉得長長的,不肯一口氣說出來。

    宗鍾心中猛動:「我如果能留下,就好察看那花園了!」於是忙接口說道:「那我就等他回來好了,我能在你們山上住麼?」

    甘草笑道:「本教最愛結納江湖朋友,歡迎尚且不暇,豈有拒絕的道理?」立即吩咐莊天來說:「領這位貴客去『小憩齋』歇息吧!」

    「小憩齋」是座佔地不大的精舍,在大花園和大客廳之間。精舍中一廳兩房,前面有座小小花園,後面臨近小山,廳中陳設雅致,室內几淨窗明,宗鍾看罷想道:「這裡距離先前那座花園既近,一路更多掩避之處,簡直是太巧了,太好了!」

    莊天來叫來一名小僮,吩咐道:「這位宗小俠乃是本教貴賓,務要小心伺候。」

    小僮傻笑著應了,莊天來告辭退出。

    宗鍾急欲知道他娘的安危,也急想會見甘泉,便試探地問道:「你們山上還有一位叫甘泉的姑娘呢?她眼下可好?」

    那小僮狀甚愚笨,倚門傻笑道:「好。」

    「她如今在哪裡?」

    「關起來了。」

    「被誰關起來的?」宗鍾不禁十分驚震,問道:「關在哪裡的?」

    小僮只是傻笑搖頭。宗鍾並沒死心,又問:「你能偷偷帶我去見她麼?」

    小僮仍然一味傻笑搖頭。

    宗鍾再要問時,廳外響起了一陣沉重腳步聲音,隨即越來越響,登堂了,入室了。

    來人低頭進了房,立即先喝叱小僮出去。

    宗鍾抬頭見是先前在大廳之上,出言無理的魁梧黑漢,又見他臉上隱伏殺機,忙站起身子暗中戒備著問道:「你來幹什麼?」

    黑漢濃眉雙皺,惡聲道:「老子也是堂堂一名香主,因為你這小子,害老子受到斥責,你小子有種,咱們便好好打一場,生死由命,誰也不要聲張!」

    宗鍾心中暗怒,同時也急想試一試新學成的「挖肉醫瘡」的功夫,究竟學到了幾成?當下立即說道:「打就打,誰怕你來!」

    那小僮嚇得臉上變色,連連搖動雙手,求道:「裘香主,客人,你們都不能打,打不得的呀!」聲音差點就哭了。

    姓裘的香主沒理睬小僮的央求,說道:「好!咱們到前面園子裡打去!」一說完,低頭出了房門,又低頭出了客廳。宗鍾見對方比他要高出一個人頭,想著此人的蠻力定然不小,便琢磨應該如何打法。

    兩人來到園子裡,裘香主往上首一站。

    「我是主,你是客,動手吧!」

    宗鍾也不客氣,暗自用了九成真力,口裡剛說一聲:「得罪了!」一招「車前馬後」,立即向對方打去裘香主不避不讓,右臂一抬一伸,硬生生接了一掌兩股強大掌風一經交接,頓時激出一聲悶響,響聲中,各人的身子都搖晃不定。宗鍾暗讚道:「此人功力果然不凡,我若施用『挖肉醫瘡』功夫,看來還非得使出全力不可!」

    忖念中,一掌挾有「挖肉醫瘡」功夫的劈空掌,已聚足十二成功力向對方劈到便在這時,那小僮迫出來哭叫道:「我要告訴二先生去!」哭著叫著,飛一般地跑了。

    裘香主可無暇理會這些,一見宗鐘的掌力挾著勁風襲到,哪肯示弱,把那週身早巳凝聚的真力,運行到右臂之上,硬接一掌但覺自己的掌風,一經與宗鐘的勁力接觸,立刻感到有股不可思議的壓力,因勢利導,自己的內力,也由不得源源發出抗衡這雖只一觸之瞬,雙方的感應可截然不同:裘香主但覺一掌之交,比對了三五掌還要吃力;宗鍾則不獨沒有耗損內力,似乎還略有增補。不禁心頭狂喜:「挖肉醫瘡」功夫之妙,端的匪夷所思奇的是雙方雖見厲害,兩人的身子全都安若磐石,搖也沒搖晃一下。

    宗鍾一陣狂喜之下,膽氣大壯,喝聲:「你再接我一掌試試!」

    隨著喝聲,又打出一掌劈空掌力裘香主騎在虎背,欲下不能,只好提真力,奮力再接一掌一切與前無兩,裘香主只覺對方這一掌的壓力比前番更大更重,而自己源源湧出的內力也較前番越快越長,正如黃河決口,有不可遏止之勢!心中驚疑不定,不知宗鍾弄的什麼玄虛宗鍾心裡有數,第二掌才罷,緊接著挾有「挖肉醫瘡」功夫的第三次劈空掌力,又已出手裘香主的內力,原只稍遜宗鍾半籌,但經過這一消一長,實力陡見強弱,裘香主發出的這一掌,已是外強中乾了宗鍾停手說道:「你還打不打了?」

    裘香主的眼裡,突然射出兩道無比怨毒的眼色,狠狠瞅住宗鐘,嘴唇也在微微蠕動著,但沒等他說出聲來,門外陡然掠來一道綠影,宗鍾不自主地低叫一聲:「哦!二先生」

    她勉強笑了笑,馬上回頭吩咐:「綠玉,把裘大勇先押去刑房,等我親自發落!像這般不聽號令,擅敢開罪本教貴賓,那還了得!」

    宗鍾反倒過意不去,低低說道:「二先生別處罰他,這事我原也有不是的地方!」

    甘草粉面含嗔,擺手道:「這是本教教規,宗兄弟別理會這事。」

    此刻門外已走進一個十六七歲,使女打扮的丫頭,她狠狠地瞪了宗鍾一眼,走到裘香主面前悄聲問道:「裘香主,你沒受傷吧?」裘大勇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忽地進出一句話來:

    「沒有!」

    宗鍾看得出,裘大勇說這句話的時候,心情非常痛苦,但他不便道破,只有埋在心裡。

    綠玉丫頭領著裘大勇走後,甘草頓時換了一副笑靨,問道:「你們如何會起手來的?」

    宗鍾尷尬著臉,照實情說了,甘草笑道:「那是他不自量力,自取其辱啊!」

    宗鍾心頭一震!她怎麼知道的?因道:「他也沒吃什麼虧啊!」

    甘草嫵媚一笑,說道:「你何必謙虛,剛才他流露出來的眼神,不全都表明了麼?」心中呵在暗罵:「裘大勇吃你的虧吃得不小哩,你還隱瞞個什麼!」

    宗鍾臉色微微一紅,沒再作聲。

    甘草也不追問,說了幾句道歉的話,便自離去。

    宗鍾想道:「看來金光教的教規還是很嚴的嘛!」

    二更時分,下弦月仍然躲在東山背後,天上只有滿天的繁星,閃出暗暗的光,照映在大地上。

    宗鍾躺在床上,耳聽萬籟俱寂,正是夜探「怡園」的好時辰,輕輕托開窗扉,繞到小僮臥室門邊,只聽到裡面鼾聲均勻,便遮掩著來到「怡園」外面。

    四顧無人,也沒動靜,倏即翻身越入園內。

    舉目一望,星光之下,但見園子大得出奇,花木滿園,還有好幾處亭台水榭,景色端的幽美。心想:「這偌大一座花園,教我從哪裡找起?也罷。我只好盡人事而聽天命,今晚先且找東邊這個角落吧!」

    於是,他不憚煩勞,耐心地一一搜尋,小至花盆、樹孔、松土……都不放鬆。

    就這樣仔細地搜尋了近一個時辰,卻是毫無發現,他一點也不氣餒、不灰心,依然耐著性子繼續搜尋下去。

    這些時間裡,經常聽到一批批巡守的人往來巡視,宗鍾都機警地適時躲開了。

    便在這時,耳際忽然聽到一種與前幾次都不相同的輕微腳步聲,向他潛身之處慢慢走攏——宗鍾吃了一驚,隨即停止搜尋,隱在一座假山背後窺著。只見一個十四五歲的丫環,點起腳尖,一步一張望,慢慢走來。

    走到宗鍾剛才搜尋的地方,似乎因為宗鐘的突然不見而感到驚訝,張望了一下,隨即壓低聲音,雙手在唇邊圈成喇叭形,悄聲喚道:「宗相公!宗相公!」那種既怕宗鍾聽不到,而又唯恐外人聽到的焦灼神情,下弦月光之下,只得宗鍾越發不忍,但因不知她究竟是誰,未免取決不定。

    小丫環又叫道:「宗相公,你藏起來幹什麼嘛?」聲音比前番更小,而焦急之情,則猶過之。

    宗鍾不再猶豫,從假山後面現出身來。

    小丫環略一端詳,認出是宗鐘,臉上立露喜色,連連以手示意,叫他跟她前去。

    一前一後,彎彎折折地走著,誰也不出一語,一直到離「怡園」很遠很遠的一叢雜草深處,小丫環才停不走,悄聲道:「我叫素玉,是泉姑娘打發我來的。」

    宗鍾狂喜之下,急急問道:「泉姑娘不是被禁閉起來了麼?如今放出來了?」

    「沒有!我家姑娘對我說,教我轉告你。『怡園』裡面巡守的人很多,『萬象寶錄』並不一定就在裡面,要你趕快死了這條心算了。還有,你還想面見教主,究竟為了什麼事情,兩位教主都不好說話,若是一言不合,你便沒有命在,我家姑娘打從知道這事之後,便坐立不安,冒了天大的險,才要我特別關照你。你……」

    宗鍾已忍不住截住說問道:「她在哪裡,我能見她一面麼?」

    小丫環立時說道:「那怎成?我們二先生就因她對你……對你好,不肯嫁給大先生,才囚禁起來的。那兒守衛重重,我是她的貼身婢子,見一面也得瞅機會,你正是這件事情的阻礙人物,怎麼能見得到她!好了!你我馬上都得趕回去,免得被人發覺!」話一說完,立刻便要回去。

    宗鍾一把抓住她,關切地問道:「她性命不要緊麼?」

    「如果執意不從,便很難說!」她邊走邊說,忽又猛一跺腳站定說道:「看我懵裡懵懂,幾乎忘了正事!我家姑娘還說了,你要面見教主,事情定不尋常,究竟是什麼事情,讓我家姑娘替你琢磨一下,能說則說,萬一不能說時,再作別的打算,在教主沒回來之前,你是安全的。明晚這時候,你在房裡聽我的回信。」

    宗鍾見泉姑娘這般關懷自己,眼前不覺幻出她那一副多愁善感的倩影玉貌,心中大是激動,早把「地老」諄諄叮嚀之言忘得一乾二淨。聞言立時把「地老」之托,尋訪「天荒」,只因「天荒」行蹤不明,目前可能知道他的行蹤,整個江湖就只兩個人,他們教主便是其中的一個,所以他來問問他的。

    小丫環聽了,臉上現出失望之色,淺淺道:「我只道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原來卻只為這個。好了,你明晚候我的回信吧!」說完,自顧先行離去。

    宗鍾悄悄回到房裡,已近三更,行了回功,覺得微有熱意,起身拿起木架上掛著的面巾,準備擦把臉,觸手處,面巾反面似乎有什麼東西,翻轉一看,赫然是張寫滿了蠅字的白紙,吃了一驚,忙點著燈火,看了一遍,心中大是驚疑:「究竟是那素玉小丫環說的是真的?還是這紙上寫的是真呢?……可惜英兒沒在一起,不然,她一看就知道誰真誰假了!」

    原來那紙上寫著:「你一切行動都在監視之中,花園中有無萬象寶錄,只是個迷,縱然你僥倖到手,金光教也必傾全力捕你,教主歸期不定,所謂三兩天乃是托詞,必有陰謀。

    「泉姑娘已於中秋前夕,由我和她相救你娘出險,生命無虞,泉姑娘也乘機遠逃深山,從此青燈古佛,了此一生。囚禁雲者,誆你的。」

    「你來面見教主,定有要事。據悉,二先生已命人借泉姑娘之名,動以兒女情愫,刺探你此行目的,好相機對付,你朝時說出真象,夕時便可能遭遇意外,千萬不可中她詭計「看後即時焚燬。」

    上下款均無稱呼,也無標誌月日。

    宗鍾發了會怔,就火上燒了,滅過燈,躺在床上反覆思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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