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欲語還休 文 / 上官鼎
狹窄的官道婉蜒在山區之中,沿著起伏的山陵,道路兩邊是黃土地質,山麓邊黃土經流水侵蝕,溝谷縱橫,連亙起伏。
祁連山巨大的石峰彷彿高聳得直入雲天,峰頂在雲海之中若隱若現,皚皚積雪在偶而露出雲層的陽光照射之下,發出燦爛的光彩,在這西疆高原上,大地似乎長年籠罩在冷清的空氣之中。
杜天林懷著異樣的心情,在官道上行走著,這幾日的變化委實太過複雜了,複雜得已近乎神奇化。
他幾乎不願去回想這一切是如何開始的,只是覺得心情上有異樣的沉重感覺。
杜天林一邊行走,一邊四處觀望,這時官道之上來往行人絡繹不絕,忽然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傳入耳中。
那馬行走甚為快速,一轉眼間已到了身後不遠之處,杜天林心中暗道:「天色尚早,怎會有人趕路行走?」
心中思念,不由偏過頭來看了一眼,只見那馬正好掠過身側,杜天林看清馬上坐著的騎士年紀甚青,不過十八九歲模樣,一身白色衣袍,面上風塵樸樸,分明已趕了不少路途了。
那馬上騎士正好也側過頭來,注視著杜天林,兩人目光對個正著,杜天林心中暗暗忖道:「這人似乎心事重重。」
只覺那人雙目之中似乎流露出一種深沉而不能開闊的神色,他望了杜天林一眼,卻似乎有些驚詫。馬匹馳過去了,側過的頭尚未轉回。
杜天林心中想了一想,覺得那人自己的確未曾見過,便未放在心上,繼續行走。
走到傍晚時分,來到一個鎮集,杜天林停足望了望天色,決定在鎮中停留一夜,明日再行趕路。
他摸摸懷中銀兩,尚不算短缺,打算乾脆買一匹好馬代步,一路中原也好省下不少足力。
心念一定,便進入鎮集之中。此際已是萬家燈火的時候,過路客旅多半留下,是以鎮集之中登時熱鬧起來,許多客棧食堂的店伙均站在門外道旁招徠飯客,杜天林找了一家較大的客棧,才一駐足,已有店伙迎到面前。
杜天林訂下一間房屋,微微憩息,便走入大廳之中,準備吃頓晚飯。
才一走入大廳,突然只覺有兩道目光射了過來,側目一望,卻正是方才在官道上趕路而去的那個少年。
杜天林心中微微一動,目光緩緩注視著對方,那少年看見他的目光轉了過來,將雙目移開,不過杜天林似從他目神之中發現了一絲驚訝之色。
杜天林暗自皺眉忖道:「這人兩度對我留意,而且每次目光之中均露出驚訝之色,難道他與我有什麼牽連不成?」
他找了一處坐席,心中不斷思索,直到一頓飯已將吃完,仍然想不出什麼結果。
他不由暗暗一笑忖道:「我何必如此思慮重重,說不定那少年只是好奇心重,故而對我多注意了一二眼而已。」
正想到這裡,突然一陣馬蹄之聲急急由店門之外傳來,聽那蹄聲,來人少說也有三四個,加以策馬狂奔,蹄聲震得地面都有些搖動。
杜天林忍不住側轉頭來向店門之外看去,只見一共來了四人,馬匹到了店門口,倏地一齊停住,四人一起翻身下馬,呼地一聲推開半掩的木門,大踏步走進大廳之中。
杜天林只見那四人全是一身勁裝打扮,一望即知是武林中人,四人面上神色冷漠,才踏入大廳,八道目光四下掠掃,像是在找尋什麼似的。
這四人態度相當自大,廳中人有一大半已抬頭注意了,但他們的目光一接觸四人便立刻低下頭去,口中低低地商議。
杜天林瞧在眼內,心中暗暗忖道:「這四人不知是何來路,瞧四人目神之中,均隱含精光而不露,分明都是內家高手,難道這小鎮中有什麼事發生麼?」
正思索之間,突然發現那四人的目光一停,一齊注視在大廳角落地方。
杜天林心中微微一怔,那角落處正坐著那個與自己兩度碰面的少年,杜天林緩緩側目一望,只見那少年低著頭根本沒有注意那四人,但卻在口角邊泛出一絲冷冷的笑容。
杜天林暗暗忖道:「原來這四人是找上他了。」
心念一轉,一種好奇心慢慢泛起,他想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那四人望了一會,緩緩走到右方一張圓桌坐下,四人均是一言不發,叫了酒菜,悶聲吃喝。
約摸過了有一盞茶的功夫,那少年緩緩站起身來向內廳房屋行去,杜天林隔了片刻,也自起身而回,到了房中,心中暗道:「看來今夜說不定有熱鬧發生。」
想到是否管這樁閒事,心中卻是無可無不可地難以決定,想了一會,坐在床沿練了一會真氣,運行四肢百骸,只覺神清智靈,腦海之中一片空明,忽然聽見一聲微微地冷笑之聲傳來。
杜天林心中暗暗吃了一驚,那冷笑之聲清晰地傳入耳中,分辨一下,竟就在自己的窗檻之下。
杜天林緩緩提了一口真氣,整個身形平平浮起來,無聲無息之間移到窗檻附近。
窗架上糊了皮紙,杜天林目光只能看個隱約,一個人影緩緩經過窗檻走開。
杜天林心中微微一怔,也不知這人是路過自己房間,或是有意發出冷笑,但此時那人既然已經走開,自己就是找尋也無從下手。
於是他又緩緩走回床沿,心中忖道:「不知方纔那冷笑之聲是誰所發,其實我並未露出絲毫破綻,就算兩方有什麼大事也不會想到我身上來,但方纔那冷笑之聲分明像是對我所發,這便不得其解了。
思索了一會,仍是沒有結果,只覺心中有些氣悶,索性出外看看。
心念既定,立刻輕輕翻出窗外,將窗檻掩好,這時夜色甚濃,天空星辰稀稀散佈,地面上光度尚算不暗。
杜天林站在屋簷底下,藉著屋簷的陰影將自己身形隱住,運足目力四下觀看。
他不知那四人到底住在那一邊屋中,是以不願露出形跡,只是等候不已,同時一邊讓夜風吹拂臉孔,藉以舒松精神。
他一個人靜靜地站著約有一頓飯的功夫了,淡淡的星光映照之下,客棧之中屋脊連接,好大一片絕無人蹤動靜,看來今夜根本沒事發生,正在此時,忽然西邊房上閃過一條人影。
杜天林心中一驚,暗暗忖道:「果然要開始了—一」
這時他立身之處地形甚佳,屋簷正巧背光,身形完全在黑影之中,是以他得以從容運足目力,仔細觀察。
只見那人影一閃而落,在屋脊之上斜斜彎著腰,杜天林只見那人一身白衣,便知那兩度碰面的少年,倒是他先有所行動。
杜天林心中暗忖道:「這人夜間行動,仍是一身白衣,看來經驗尚且不如我呢!」
心中思想,雙目卻緊緊地注視著對方,只見那少年略一停留,身形再起,一直便向西邊最後兩間房屋而去。
他來到那兩間房屋房頂之上,似乎沉吟了一會,忽然低俯下身去。
杜天林這時視線正好被斜飛的屋角所遮,那少年俯下身去,杜天林便無法看見,於是他小心翼翼地移動身形,輕輕一翻,雙足搭在窗架上微微一點,人已上了屋脊。
他緩緩直起身形,正好瞧見那白衣少年的背影,彎俯身形,遠遠望去也不知他在做什麼。
杜天林靜靜地蹲在屋脊之上,想看看那白衣少年俯下身子究竟在幹什麼,又過了一會,忽然那白衣少年整個人俯臥在屋脊之上,緊緊地貼著瓦片。
杜天林忽然感覺這白衣少年有些神秘,忍不住心中好奇之念更熾。
他考慮了片刻,忍不住身形微微揚起,向那西邊的屋脊移動。
他一邊移動,一邊仍舊注視著那白衣少年,卻見他始終俯臥在屋瓦之上。
距離逐漸接近,杜天林突然與起一絲緊張的感覺。他自己也不知為了什麼原因,不知不覺間吸滿了真氣貫注全身,驀然他似乎聽見前方傳來一絲聲。
杜天林心中一驚,猛可一側身形,斷定那聲響發自左前方。
若是那聲響乃是再有人上得屋頂,則自己若是再向前進或後退,都難免要被人發現。
他心念一轉,身形突然一俯,也學那白衣少年人模樣,整個身子貼俯在瓦面之上。
他這一俯臥,藉著屋脊的斜度,的確不容易為人所發覺,這時心念一動,暗暗思忖道:「難不成那白衣少年也是察覺有什麼異動才俯臥在屋脊之上?」
剎時他感到這屋脊瓦面之上,幾乎處處均有敵蹤出現的可能,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緊張的感覺,雙目不斷四下移動。
那輕輕之聲再響,果然是一個人翻上屋脊,杜天林屏住呼息,望著那僅僅距自己不到兩丈的背影,好像正是那四人中之一。
杜天林仍然保持靜臥的姿態,心中想道:「這人現在一定發現那白衣少年了,他位於白衣少年之後,白衣少年對他可能難以察覺,我倒要看看這人發現白衣少年之後有如何動靜……」
他心中思索,卻不見那人移動分毫,又等了一刻,那人仍是靜立不動,杜天林忍不住微微仰起頭來斜看過去,只見那人左右擺首似乎在尋找什麼一般。
杜天林怔了一怔,不知這人在做什麼,突然那人身形一起,輕輕地跳下屋脊而去。
杜天林這下子可真被弄糊塗了,那白衣少年好端端地俯在前方,這人既已瞧見,卻怎地又跳下屋去?
他為人原本謹慎,沉著氣再等候片刻,這才仰起身來一看,只見前方黑忽忽地一片,那裡還有方才俯臥著的白衣人影子?」
杜天林怔了一怔,忖道:「難道那白衣人就在我俯下身來,那人尚未上屋頂的這個空段之中走得不見蹤影不成?」
想了一會,只覺今夜所遭遇之事似乎有些鬼鬼祟祟,也不知究竟為了什麼,可笑自己花了半天功夫,什麼也沒有瞧著。
過了一會問,四周仍無人蹤,想來兩人均已回房,自己也輕輕下了屋脊問到屋中。
次日清晨,杜天林起床後走入大廳,只見那白衣少年早已在大廳之中,正在與掌櫃的說話。
杜天林默默地坐了下來,那少年與掌櫃說完話,便匆匆地走向大門,躍上馬匹急駛而去。
杜天林原本打算清晨便開始趕路,於是仿照心中計劃,買得一匹駿馬,也上路向中原而行。
他心中仍為昨夜的事略有牽掛,加之買得新馬,自然馳行較為迅速,馳了好一會,才勒疆收住馬勢。
這時朝日初升,晨風拂身,看來又是一個好天氣。
驀然之間,身後一陣急迫的馬蹄聲直追而來,杜天林忙將馬匹帶到路側,只聽呼呼二聲,身後有兩匹馬狂奔而過,速度之快,在官司道上行馳委實令人難以置信。
杜天林一瞥馬上騎士,果然便是昨日那四個人中之二,心想還有兩個大約隨後便到,想著回過頭來,卻見身後一目望去,好遠均無馬匹蹤跡。
杜天林微微一怔,但也不暇多思,心想那兩個大漢狂奔而去,看來一定是追趕那走在前頭的少年了。
杜天林有一個感覺,事情即將要到攤牌的地步了。他忍不住也加快坐下馬匹,沿著官道一直追趕下去。
約莫過了一頓飯功夫,官道沿著山勢急彎,杜天林略一放慢馬勢,只聽前面傳來一聲馬嘶之聲,杜天林眺目一望,果然前面不遠處有三匹馬停在路旁。
那馬匹四周靜悄悄的,並無人跡,不知那三人一齊到什麼地方去了。
杜天林來到當前,只見那三匹馬均繫在樹枝上,左邊是山壁,右邊是一片草叢,杜天林略一估計,那三人八成是向右前方去了。
他考慮了一會,緩緩跨下馬匹,也向右邊草叢之中行去,一面留神傾聽。
走了一會,果然一陣晨風拂面而來,隱隱夾著一個粗粗的聲音道:「……無冤無仇……你居然……」
杜天林聽不真切,連忙加快足步,循聲而去。
突然他瞥見一個白色的背影,趕快停下來身,低身藏在一塊岩石之後,這時他發覺已距那白衣少年很近了,好在對方三人正忙著對話,似乎並沒有發現自己潛入這等接近之距離。
他隱藏好身形,立刻傾神細聽,這時那兩個壯漢面對著自己,左首一人面上怒容甚濃,粗聲道:「咱們看在他老人家金面,一再容忍,但今日你所作所為,也未免太過份了一些,你向咱們如何交待!」
那白衣少年沒有回答,杜天林暗暗道:「原來他們早有牽連。」
那兩人等了一會,仍不見少年開口相答,那右首一人面上神色木然,一言不發,悠然呼地攤開右手。
那白衣少年似乎心存顧忌,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
那右首大漢仍是不言,雙目盯著少年,目光之中流露出一種狂悍的神情來。
那白衣少年見他不語,忍不住道:「你要做什麼?」
那右首的漢子依然不言,不過雙目之中突然流露出淒淒慘慘的神情,杜天林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由大大生疑。
那右首一人低低叫了一聲:「大哥,咱們—一」
他話聲未完,那大哥陡然重重哼了一聲,沉聲道:「咱們與你見面不過三數次而己,既無往冤,又無近仇,你竟下此毒手,今日我便不信他老人家護短到這種程度。這件事你自己說吧,就是今日咱們打死了你,天下人也不會說咱們如何。」
那白衣少年忽然尖聲冷笑道:「廢話便少說些如何?」
那左首一人斗地勃然大怒,一步搶上前去,大吼一聲道:「你……」
右手一人冷冷一搖手道:「三弟—一」
他阻止同伴,緩步跨上前去,到了那白衣少年身前不及五步之處停了下來,陡然大吼一聲:「拿來!」
這一聲乃是貫注真力所發,直震的週遭嗡地一響,那白衣少年吃了一驚,又後退一步,怒道:「什麼?」
那漢子冷笑一聲道:「你將那包袱交過來,也省得多費手腳!」
那白衣少年冷笑道:「我道是什麼,原來是為了這包東西,喂,你有本事便來拿吧!」
那漢子面上神色木然,看不出他內心究欲如何,他側過臉對同伴道:「二弟,你將那柄劍撤出來。」
那左手一人似乎怔了一怔,不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麼用意,但仍然依言反手撤出長劍。
右手漢子伸手接過長劍,呼地虛空一劈當胸而立,低首看了劍身一眼,微帶感慨的歎道:「這柄長劍是他老人家所贈,見劍如見其人,只是今日事已止此,交情也到此為上,這柄長劍你拿去吧!」
說完呼地將長劍拋在白衣少年足前,白衣少年右足一勾,長劍飛在空中,伸手操住劍柄,嘴中冷笑不止,沉聲說道:「如此最好,我也不希罕那門子關係。」
那漢子對於他的譏諷宛若不聞,雙目中射出深沉的光芒,沉聲說道:「你那包袱仍然不交出個麼?」
白衣少年點了點頭,冷笑道:「正是如此。」
那漢子嗯了一聲道:「其實就算你交出包袱。恐怕今日仍不能放過你。咱們四人義結金蘭,情同手足,你一夜之內,下毒手殺害二弟四弟,這筆血債是非找你償還不可的了!」
他雖盡量使語氣平靜,但說到後來,忍不住語調顫抖,雙目之中隱現淚光。
杜天林大吃一驚忖道:「原來四人之中只來了兩人,其餘兩人已遭了這少年毒手,不好,這少年是昨夜俯在屋瓦上用什麼神秘方法下手的,瞧不出這少年年紀輕輕。手段竟如此毒辣,難怪這兩個漢子要找他拚命了。」
他又轉念忖道:「這兩個漢子舉手投足之間凝重輕靈兼而有之,看來都有松高的造詣,這白衣少年不知是何來路,兩人口中所稱的『他老人家』大約是白衣少年的什麼長輩……」
思索之中,只見那白衣少年冷笑道:「老實說,我的時間甚為緊湊,你們若有什麼打算,不訪直接說出來,我在此相候便是。」
那右首的漢子仰天吁了一口氣,右掌一抬,沉聲說道:「既是如此,咱們也沒有話說—一」
他話聲猶自未落,突見那白衣少年身形一斜,呼地一劍分心刺出,劍尖顫動之下,居然消去劍刃破風之聲,劍式靜寂,急如流星。
他才發出一劍,杜天林已然大大吃了一驚,這等劍式極具威力,尤其是夜間出招,真可謂無聲無息,傷人於無形。
那白衣少年一劍發出,那漢子雖然眼見劍式襲至,但他卻絲毫無驚異之色,想是早已知這少年底細。
他眼見劍式已然及胸,猛可裡身體向後一仰,左掌倒翻而上。一式「掛肩抽刀」,拋向少年劍身。
那少年劍式一空,陡然一劍擊下,剎時但見寒光大作,他借這劍身一劃之式,一連削出五劍,劍劍連環相接,整個籠罩在那大漢身前身後。
杜天林未料到他這四劍快捷已至斯境,真為那大漢捏了一把冷汗。
果然,只見那大漢前後騰挪閃避,好不容易避過四劍,那第五劍已然斜削而至,眼看那大漢便要躲避不及。
豈知那大漢陡然一退上半身,右掌翻開,猛可一掌劈出,竟似肉掌迎向那白衣少年手中長劍。
只聞「叮」的一聲,白衣少年長劍為那大漢一掌擊中,竟然生生被震開一尺有餘,那大漢退了一步,收掌而立,絲毫沒有受到劍傷。
杜天林呆了一呆,心中忖道:「這漢子鐵沙掌力已臻不畏刀劍之地,真是大大出人意料之外。」
那白人少年似乎也大吃一驚,手中長劍登時停滯下來,那漢子面上神色依然不變,左掌突起,右掌再度斜推而出。
他這一掌可是用足了內家真力,掌式才出,嗚嗚銳響之聲已然大作。
白衣少年似已知他內力造詣甚強,不能正攫其鋒,身形半側,倒推偏鋒,虛虛攻了一劍,足下倒踩七星步,一連倒退三步。
那大漢掌勢劈空,呼地一聲平平擊在地上,打得塵土四揚。
那白衣少年面上神色凝重,只見他右手長劍一收,不再進攻,呼呼劈了數劍,在身前布出一張劍網,然後劍式左右移動,完全採取固守之勢。
他才施出幾劍,杜天林已心中大吃一驚,只覺他的劍式極為熟悉,這時那漢子跨前兩步,雙掌連環剪出,呼呼掌風十分強勁,但內力一接近少年劍式,立被消卸於無形,再也攻之不進。
少年劍式越施越密,將自己整個身形都隱入一道巨大的光圈之內。
杜天林越看越是心驚,幾乎忍不住呼喊出聲,只因白衣少年所施的劍法,竟是自己師門絕學「歸元劍式」,乃是守勢劍法的絕頂功夫。
那少年一劍一劍施出,分毫不差,杜天林心中大怔,想不出這少年究系何人!
想起自己師門隱居山林十年,這少年看來不過十七八歲,怎會施出師門絕學?他越看越覺心驚,心中已下定決心。等他們停戰之後,務必找那少年問個清楚。
心中思索之間,不覺對白衣少年產生了親切之感,他原來聽那兩個漢子說這少年一夜之中下毒手害死另兩人,心中對白衣少年已生不滿之念,這時反倒變為親切,暗望他能突圍而去。
少年劍式越施越密,招招式式中規中矩,那個漢子一時之間攻不進去,卻也並不心躁,僅是偶而發出一掌斜擊之式,突強突柔,企圖迫使少年劍圈逐漸縮小。
又過十招左右,忽然那漢於右掌一拍,發出一掌硬攻而出,身形卻藉機向後一退。
白衣少年只覺劍身一垂,但對方已自後退,急劃出劍式,卸去壓力,劍光斗長,圈子又擴大開來。
那漢子一言不發,忽然揮手入懷一陣摸索,拿出兩根粗粗的鋼管,一長一短,分握左右手中。
白衣少年面色陡然大變,似乎對這兩根管子有相當的顧忌,杜天林心中納悶,他從來未見過這種管形的兵刃,也不知究竟是作什麼用。
只見那大漢右手一揚,粗粗的鋼管平平舉在胸前,對準白衣少年。
驀然只聽噗地一聲輕響,那管口竟噴吐出長長的火焰,直趨六尺之外。
杜天林怔得為之一呆,這鋼管之中冒出火來,那白衣少年立時如避蛇蠍,猛可一躍倒退足足有一丈之遠,落足之處正好在杜天林隱身石堆前五尺左右。
那大漢一言不發,身形輕掠,緊隨著白衣少年而進,同時右手一劃,那一道火焰竟好比活的一般,「嗤」地一聲離開管口疾奔向前,走中門捷徑,一直襲向白衣少年面門要部。白衣少年似是自知難當其鋒,再度側轉身形極力相避。
說時遲,那時快,白衣少年一轉身,那大漢左手短管呼地一聲疾點而出,點向白衣少年握劍手腕的脈門,管口尚距五尺左右,一道火光疾發而出。
白衣少年前路已被長管火焰所封,這時再要退後,整個人站立不住將立刻跌倒在地,若是不向後退,右手手臂已在短管火焰襲擊之中,萬不得已,只好一鬆右手,當地一聲長劍落地。
這兩下變化快捷有如閃電,只見火光連閃,白衣少年已然被逼棄劍,那大漢一步跨上前來,長短雙管火焰有如兩道活龍,前後左右不住竄動,將白衣少年團團圍住,口中冷冷地道:「那個包袱,你拿出來吧!」
白衣少年冷哼一聲,但雙目之中已隱現驚駭的神色。
杜天林在一旁總算開了眼界,居然有這等古怪的武器,但他也不得不暗中讚歎這漢子功力之深,手法之熟。
那漢子見白衣少年緘口不言,雙眉一皺,右手一擺,呼地一聲管中火焰跳動,眼見便要燒到白衣少年身上,那白衣少年面上隱現汗珠,大吼道:「且慢!」
那漢子面上微帶冷笑,沉聲道:「三弟將那包袱帶來!」
左首同伴不再遲疑,一步跨到白衣少年身側,伸手便抓向白衣少年身後。
白衣少年向後一仰,冷冷地道:「慢著。」
他看了對方一眼,緩緩伸出右手,反臂在背上一扯,那一個小小的包袱已到了手中。
陡然之間,他右手一揚,那個包袱呼地飛向左首那人,去勢甚勁。
那人一側頭,左手操住包袱,突然包袱之中散出一股淡淡的白霧,那人一怔,隨即會意過來,滿懷驚恐地大吼一聲道:「有毒——」
他這「有毒」兩字才一出口,清風拂過,將白霧吹散開來,他只覺雙目一暗,立時仰天一交跌在地上。
白衣少年狂笑一聲道:「包袱到了,包袱到了!」
那右首大漢心中一涼,眼見三弟倒在地上,剎時只覺有股殺氣直衝上來,大吼一聲道:「你……你……好狠……」
猛可一轉雙管,火焰一直射向那一堆白霧,在半空中竟然燃燒起來,「嗤嗤」響了一陣,杜天林看在目中不由為之駭然。
那漢子一抖雙手,兩道火焰登時熄滅下來,他轉過身來注視著白衣少年,緩緩將鋼管收入懷中。
驀然他雙腳一彎,蹲下半身,右掌前推,左掌抱後,猛可一擊而出。
只聽「嗚」的一聲銳響,那白衣少年面目失色,勉力左手一推,像運巧力,欲將對方掌勁卸之於外。
但那漢子內力造詣實臻高境,白衣少年只覺手臂一重,拚力外拔,仍覺心口一麻,雙眼登時發黑,一口氣被壓得喘不過來,仰天倒在地上。
那漢子仰天大喊一聲,左拳再揚,猛可一擊而下!
杜天林只覺有一股無比的衝動,促使自己搶救白衣少年脫離險境。
他不去想那少年一再下毒手的事,只想及少年可能與自己師門有所淵源,是以身形暴長,斜地裡吸了一口真氣,遙遙擊出一掌。
他眼見那漢子內力極高,是以這一家也用足真力,加以是旁打斜擊,那漢子內力才吐,只覺左側一股強大力值突襲而至,自己內力受此一推,整個帶偏了準頭,遙遙擊在遠處山巖之上,直震得石塊四散分落。
他駭然轉過身來,只見一青年站在石堆之後,他微微一怔,左手一揚,右掌猛可疾推而去。
他這一掌完全是遙擊掌力,杜天林也自雙足釘立,吸氣發出劈空掌力。
兩股力道半空一觸,那漢子只覺一股力道反震而出,身形不由為之一晃。
他心中大駭,閃目望過中毒倒地的三弟以及身旁地上的包袱,突然萌生退意。
他瞥了那白衣少年一眼,只見他被自己一掌擊得內氣震傷,猶自昏迷不醒。
他略一衡量眼前形勢,自知這個青年的功力高強無比,尤其不知他究竟為什麼心來,若是為了這個包袱,自己非得快一步才是,否則真是白費一場氣力。
心念及此,身形忽然一掠,已落在三弟身旁,這時杜天林距此尚有三丈之遙,但他仍不敢稍存大意之心,左手探入懷中取出那支較短的鋼管,右手一摸,將小包袱納入懷中,同時一手提起三弟,倒背在背上,一個轉身疾奔而去。
杜天林眼見他疾奔而去,並不加以阻攔,那個包袱的得失與自己無關,自己之所以要挽救這白衣少年的性命,乃是要探明他的身份,事實上他對這白衣少年一再以毒暗中害人,的確不存好感。
尤其他覺得這白衣少年說話之間口氣甚為尖刻,似乎有失誠懇。
這時那漢子早已走得遠了,杜天林走上前去,俯身看那白衣少年,只見他雙目緊閉,面色蒼白,心知他內傷不輕。
他四下打量一番,想起自己馬匹還在道邊,空放久了難免會引人注意尋找過來,於是他先走回道旁,將那少年及自己兩匹都牽過來,找一處枝葉較密的樹木繫好,然後抱起那白衣少年,找了一處山壁內凹之處,鋪下樹葉,放於地上。
他放好了白衣少年,心中突突地跳個不止,只因他抱起那白衣少年,只覺身體甚輕,而且觸之柔若無骨,接觸久了竟似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他仔細向白衣少年望去,見他眉目之間極為柔和動人,忍不住輕輕伸手移開他的帽子,只見烏絲滿腦,竟是一個少女喬扮!
杜天林心中一陣狂跳,怪不得他觸手柔滑,嬌小輕盈,連忙將她帽子再行戴上,下意識地扯了扯自己衣冠,望著那一張昏迷的臉孔發怔。
他萬萬沒有料到這個白衣少年竟是女扮男裝,想起這白衣少年的行動,果似有些女孩子氣,只不知她由何處學得「歸元劍式」?
思索了一陣,心知第一步非得立刻將她的內傷療治好才成,但轉念又想到這人乃是女子,療治內傷非得推拿運氣之類,男女有別,豈可貿然動手?
他想了一會,暗罵向已心胸不夠開闊。若是未發現她是女子,自己一定早就動手了,如若自己思念純潔,即便是女子又有何不能動手推拿,加上這乃是療治傷勢。只要療治好了,自己得以問個清楚,以後分手,能否再見一面都恐是疑問,又何必想這麼多?
他轉念忖道:「我將她內傷醫治好了之後,絕口不提發現她是女子之事,仍裝著以為她是男子,如此雙方較均易相談!」
心結一開,便不再猶疑了,一手探住那女子脈息,心知女子脈經數處受閉,於是運氣掌心,輕輕在她背心胸前等處活穴,一面自掌心之中透出內力傳於她體內,助她氣血流轉。
如此大約有半盞茶的功夫,杜天林這時心情逐漸平靜下來,不再想像手下的乃是一個女子,只是一心一意的要將她治好。
又運了一周天,女子微啟口唇,長長吁了一口氣,杜天林見她雙目一動,雙手好比觸電一般立即收回,心中仍是禁不住一陣狂跳,連面孔之上都微微發紅。
那女子緩緩睜開雙目,一時尚不明白自己的處境,當她逐漸想起來之後,只見自己坐在山石之中,面前對坐著一個少年,那少年看得好生眼熟,清俊脫俗,對了,正是在道路上及客棧中兩次相遇的那人!
委時她滿面都是驚詫之色,心是暗忖道:「果然你也是一路跟蹤我而來—一」
她驚視著杜天林,正待發話,忽然想起自己的內傷乃是這少年所治,自己原來躺在那邊叢林之中,一定是這少年抱過來的……
於是她雙目再沒有正視著杜天林的勇氣,整個頭都低垂了下去,滿面通紅,心中又羞又急,一時之間那裡說得出話來?
杜天林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由暗暗好笑,口中只是故作輕鬆地道:「喂,朋友,你感覺好一點了麼?」
那女子仍是不答,杜天林嗯了一聲道:「在下路過此地,正巧看見有一個大漢向兄台下毒手,在下出手抵一掌,那人便匆匆而去,在下見兄台內傷不輕,便助了一臂之力……」
那女子聽他連說了兩聲「兄台」,心中一鬆,暗暗忖道:「原來他並未發現我的身份。」
想到這裡,登時開朗起來,抬起頭來道:「咱們好像碰見過兩次吧?」
杜天林想了一想,覺得沒有否認的必要,點了點頭道:「在下也有此記憶。」
想起這少女前後態度變化如此快速,嘴角不由微微泛出一絲笑意。
那女子好不仔細,立刻著在目內,心中大疑,暗暗忖道:「他陰陰取笑究竟是為何?難道……對了,他分明是一路尾隨我而來,只不知到底存了什麼心意?」
她心中思想,面上神色連變,杜天林搶先開口道:「兄台運氣試試,那內傷恐怕仍未痊癒呢。」
那女子依言運氣,果覺真氣仍未通暢,微微搖了搖頭說道:「你方才是如何以真氣打通我體內脈道的?」
杜天林脫口道:「在下用氣在兄台『章門』『氣海』,等穴道推拿……」
他說到這裡,陡然住口,心知自己失言,如此豈非承認在她身上推觸摸索過麼?」
那女子果然面色一變,杜天林微微一咳,只得接下去說道:「可能方才在下太過急促,真氣不能運用自如,是以兄台仍不能通順氣脈。」
那女子雙目炯炯,只是注視著杜天林不再開口,繼而想了一想,忽然說道:「你—一可是一路跟隨在下而來?」
杜天林搖了搖頭道:「不是。在下另有別事要趕往中原,中途遇見兄台,實是素昧生平……」
那女子插口說道:「是麼?那麼你為何出手搭救於我?」
杜天林道:「只因那漢子一掌已傷了兄台,第二掌再若擊下,兄台斷難逃出性命,在下不願他對一個已失去知覺的人發出內力,況且—一」
他突然想到這女子性情似乎有點異乎尋常,自己若平平淡淡提出詢問那「歸元劍式』之事,她未必便肯作答,所以話到嘴邊卻一頓。
那女子啊了一聲,接口道:「況且如何?還有別的原因麼?」
杜天林點了點頭道:「這個,咱們等會再說—一」
那女子望著他猶疑的面容,心中暗忖道:「看來他八成也是為了這個小包袱了。哼,此人表面善良,內心還不是和那些人一樣,總是乘我吃虧之時,存心打我的主意,我可要小心對付。」
她面上神色微變,杜天林自從得知她是女子,便不敢直目相視,所以並沒有注意到她神色的變化。
那少女心中轉念,這時她體內真氣運轉又趨阻塞,微生喘氣之聲,她生性倔強,心中既有所決,總想一舉完成,於是她強忍氣喘,低聲道:「兄台,我……」
杜天林吃了一驚,他眼見那少女面上神色不對,只道她內傷又行發作,連忙趨近身子道:「兄台怎麼啦—一」
他才一趨下身形,那少女左手閃電股一翻而起,食中兩指急如流星一齊點出,正點向杜天林肩井,右胸穴道。
杜天林作夢也未想到這女子會突起發難,是以絲毫未加防範,加之兩人距離僅只一尺之遙,女子左手甫起,已然接觸到杜天林肩胛。
杜天林只覺右半身一麻,這時他一口真氣才提到胸前便要散去,心有未甘,左掌勉力一削而出,突然他瞥見那女子點中自己之後,一陣急喘,雙目一閉便自昏去,自己這一掌若是削下,她絲毫不知閃躲。
杜天林強行一吸氣,化切削之勢變為旋轉之勁,力道發出之後,只覺全身一麻再也不能動彈。
那女子已昏迷過去,遭受一旋之勁,整個人倒向杜天林身上,杜天林上半身整個麻木,根本不能移動分毫,眼見那女子倒在自己懷中,只得靠在山壁之上,以自己的身體承當。
這時杜天林生出極大的怒火,想到這女子一再陰謀計算他人,出手不記輕重,心中不由大為氣憤,但此到半身麻木,卻也無計可使。
他低下頭來,狠狠地盯了那女子一眼,卻見那女子倒在自己懷中,雙目雖閉,但臉孔上似乎有一種放鬆心情的表情,嘴角微微向上,那一張臉孔真是白如玉石,兩鬢的長髮有幾束露出帽角,散在臉邊益發襯托出那張粉妝玉琢似的臉蛋。
杜天林看了兩眼,突然覺得心中的怒火無緣無故的消失殆盡,眼前是這麼一張純潔可愛的臉孔,漸漸地杜天林看得只感心花開放,忍不住微帶笑意。
只因這少女一切行事完全任其心性,但杜天林這時並不思念這些,只是望著她的臉孔,久久捨不得移開自己的目光。
他突然心中轉念忖道:「糟糕,這少女只是一時氣閉現象,她若醒轉過來,發現倒在我的懷中,一定不分青紅皂白給我吃吃苦頭,我可得趕在她前面用內力衝開穴道,否則一定大禍一場!」
心念一轉,趕緊收攝心神,緩緩運起氣來。
他氣納丹田,逐漸向上提起,到了右肩一帶便形成阻塞,但他內力造詣極高,加以那少女方才急切間點穴並未用足全力,是以一節一節,真氣上衝,逐漸肩部氣血已活,再運行一周天,全身穴道已開。
他為人甚為謹慎,仍繼續運氣數次,自知完全無礙了,於是坐直身體,將那少女扶起。
他與那少女接觸已是第二次,這一次他心情平靜得多,漸漸又聞出那少女幽香之味,這種味道杜天林好像也曾聞過,不由深深地吸了好幾口,陡然驚覺,不由自主滿面漲得通紅。
他將那少女放好位置,靠在右角,自己仍盤膝而坐,心中思念到底如何處置。
想了好一會,不得要領,但總算抱定了一個宗旨:「決不說出自己已發現了她是女性。」
他想了一會,這時那少女又悠悠醒來,杜天林望見她圓圓的大眼,心中突想和她開開玩笑。
於是他盤坐原地保持不動,那少女緩緩搖了搖頭,似乎想弄清楚周圍的情勢,看了杜天林一眼,只見杜天林動都不動,記起自己方才點中了他的穴道,面上不由升起一絲笑意,故意低沉著聲音道:「喂,我問你幾句話,你得好生回答—一」
杜天林故意哼了一聲不言不語。
那少女又望了他一眼,冷然道:「方纔你說要搭救我的原因,尚有另外一項,現在你原原本本說出來!」
杜天林皺眉道:「這個,一時之間也說不清的。」
那少女一板臉色,怒道:「你莫不是還要吃吃苦頭?」
杜天林苦笑道:「在下此刻穴道被制,上半身又麻又酸,完全拜受兄台所賜,不料在下一片好心相救,卻落得如此下場,看來江湖詭譎波變,在下萬難應付!」
他幫意強調「好心相救」四字,那少女想了一想,覺得自己也的確太無道理,不由臉上泛紅。
她經此一提醒,這才自己用心思索為什麼要點他的穴道,對方根本連自己是女兒之身均未發覺,要為自己治療內傷,自己無緣無故地點了他的穴道,怎麼說也說不通,她試著自找種種藉口,卻沒有一條行得通的。
她禁不住抬頭望了杜天林一眼,杜天林裝得滿面冷漠之色。
那少女哼了一聲,暗自忖道:「方纔已有點想將你穴道解了,你卻面色不好,就表示心裡不舒服,這心裡不舒服自然是對我而發的,自然是討厭我,怨恨我的意思,笑話,我卻不怕你討厭,別說幫你解去穴道,我還要多點你幾處,使你四肢發酸發麻不可!」
她狠狠地盯了杜天林一眼,支起身來,再度開口問道:「你為何要搭救於我?」
杜天林搖搖頭道:「兄台身懷內傷,不若先解了在下穴道,由在下出力將兄台治好,然後咱們再談其他的如何?」
少女冷笑一聲,杜天林心中暗笑,口中緊接著又說道:「若是不然,兄台內傷隨時都有發作的可能,在下不能動彈,你我相對被困於此,也不是解決辦法。」
那少女心中暗忖道:「這倒也是事實,但我卻不能露出妥脅的意思來,要先嚇他一嚇才是!」
心念一轉,冷笑一聲道:「是麼?」
杜天林點了點頭,那少女道:「可是我還有其他方法,你非得先說出原因不可。」
杜天林吁了一口氣道:「兄台打算如何?」
那少女狠聲道:「你若再不答,我—一我點你全身穴道!」
杜天林索性搖了搖頭,閉目不語。
那少女說了一句狠話,對方相應不理,她自己倒感到臉上有些掛不住了,怒道:「你以為我辦不到麼?」
杜天林仍是不言不語,那少女登時大怒,直立起身來,走到杜天林身邊,看了他兩眼,忽然右手一伸,點向杜天林的膝下要穴。
杜天林待她纖纖玉指距自己膝下不及五寸之時,陡然一個「鯉魚打挺」,平空躍立而起,一把扣住那少女的脈門之上,哈哈一笑道:「兄台上當了!」
那少女先是大吃一驚,繼之而來的卻是又羞又怒,只覺胸中倏地一重,一口氣又喘不過來。
杜天林握住她脈門之上,微一運氣,一股力道緩緩透入她的體內,登時感覺心口壓力一鬆,再度能夠呼吸自如。
杜大林雙眉一皺道:「兄台內傷委實不輕呢?」
那少女喘了兩口氣,怒道:「是又如何?」
杜天林道:「是則應當設法治治。」
那少女冷哼一聲,但她此時脈門遭扣,心中難免有幾分寒意,狠話到了口邊又嚥了回去!
杜天林故意看了看她的面容,吁了一口氣道:「兄台想是不相信在下,在下自然也不必多此一舉了。」
他緩緩放開她的右手,轉身便向外行去。
那女子果然心中一急,大喊道:「且慢!」
杜天林回轉身來,微微一頓說道:「兄台有什麼事麼?」
少女怒道:「你—一就這樣走麼?」
杜天林攤了攤手道:「兄台既不願在下治傷,在下原本尚有另外一層原因,也只好就此作罷了。」
那少女不再說話,心中卻暗暗想到,看來是非得妥協不成的了,先要他治好內傷再說,好在他似乎一片真心,別無心計。
杜天林默默看著那少女面上神色,心知她此時已無計可施,非得開口要求自己治傷不成。
他突然想到這少女一定是自幼就嬌生慣養,任性慣了的,自己明知她是女兒身,還在此左右故意為難,逼她低頭,大丈夫豈當有這種念頭。
他望著那女子微微低下頭來,心中生出慚愧之感,連忙走回身來,低聲道:「兄台且自寬心,在下這就為你治傷如何?」
那少女抬起頭來,正好看著杜天林誠意滿目,面上神情柔和,也不知如何,她突然泛起一陣酸酸要流淚的感覺,但心中卻有一種安全、信任的觀念。
杜天林自然不明白她這種複雜的心情,這時他心中暗暗忖道:「現在她神智清明,治傷之時若是要推拿身體,她必不會相允,說不得只好耗費內力,隔著她雙掌導入她體內了。」
他心念既定,便開口說道:「兄台且平靜氣息,咱們相對而坐.在下試試以掌中內力傳入兄台體內……」
那少女微微一驚,道:「你……內力原來已臻此境?」
杜天林微微一笑道:「先試試再說吧!」
他說著便盤膝坐下,那少女遲疑了半刻,也對面相生,平平伸出兩掌。
杜天林默默長吸了一口真氣,運在雙掌之上,然後緩緩推出,搭接在那少女掌心之上,四掌對面相靠。
掌心一觸之際,那少女似乎下意識間向後微微一縮,但此時杜天林內力已發,自然而然產生一股吸引之力,將她雙掌吸牢相對。
這時杜天林攝空心神,一口真氣源源不斷開始發出,直導入少女體內。
只見那少女胸前起伏逐漸平靜,杜天林以真氣幫她脈穴活動,減輕她被外力所壓抑之處。
一連運息三周,那少女已可自行運氣,杜天林頂門已微現蒸氣,額角也泛出汗珠。
他為人甚為謹慎,再運息了一周,這才緩緩收回內力。
須知這收回內力要較發出還為困難,只因此時那少女體內真氣已然恢復,杜天林的內力和她本身內力結而為一,若要驟然撤回內力的話,不是那少女體內震動,便是杜天林將受合力反擊。是以杜天林沉住氣息,耐著心性,一分一分地減輕內力,約摸過了有一盞茶的時分,方才感覺雙手一鬆,不由長長吐了一口氣。
那少女張開雙目,只見杜天林怔怔地望著自己,面上不由微微一紅,心中卻暗暗歡喜,忍不住開口道:「你—一耗費了不少真力吧!」
杜天林微微搖了搖頭道:「不算什麼,總算勉力完成,兄台現下運氣已然自加了吧?」
那少女點點頭道:「氣脈暢通,較未受傷之前猶為暢快。」
杜天林點了點頭,也自行運氣調息。那少女看了,不再驚擾。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杜天林覺得已然完全復原,於是吐了一口氣,對少女點點頭道:「沒事了。」
那少女欲言又止,杜天林不敢盯著望她,略一沉吟,緩緩開口說道:「兄台現在心中可能想知道在下如何出手搭救的原因?」
那少女點了點頭,杜夭林道:「說實在活,在下乃是為了那一路劍法。」
少女呆了一呆,似乎不明白杜天林所指為何。
杜天林道:「方纔那大漢對兄台連發鐵沙掌力,兄台不慌不躁,施出的一路劍式,可告知在下是何宗派?」
那少女想了一想,反問道:「你問這個作什?」
杜天林道:「只因這路劍式對在下來說,十分熟嫻於胸中,乃是在下師門所傳。」
那少女吃了一驚道:「什麼?那『歸元劍式』……」
杜天林道:「原來兄台也知此劍式喚名『歸元』?」
那少女點了點頭道:「自然是知道了。」
杜天林心中更疑,想了一想又開口問道:「這『歸元』劍式,兄台如何練得如此純熟?」
那少女咦了一聲道:「你這問話是什麼意思?」
杜天林頓了一頓,緩緩說道:「只因這『歸元』劍式乃是在下師門劍學,今日忽見兄台施出,招式分毫不差,心中大感驚奇,是以一再相問,不知兄台可否相告以釋在下心中之疑?」
那少女面色倏地一沉,冷笑一聲道:「這麼說來,我這幾手劍法是偷自你的師門了?」
杜天林被說得面上微微一紅,他連忙說道:「兄台說那裡話,只因在下心中思慮,也許咱們有什麼關連也說不一定哩……」
那少女笑了一笑道:「原來如此。這麼說來,我問問你的來歷,便心中有數了。」
她望了杜天林一眼,心中暗暗忖道:「正好乘此機會,好生盤問他一番,也好知道得清楚一點。」
她心中思索,口中緩緩說道:「還未請教閣下貴姓大名呢?」
杜天林微微一皺眉,心中暗忖道:「我正想問問你的來歷卻被你先問上口來,也罷,我便—一做答,等你問完了之後我再說話——」
他心念一轉,頓了一頓答道:「在下姓杜,草字天林。」
那少女嗯了一聲,道了聲:「原來是杜兄,久仰!」
杜天林望著她裝出一本正經的神色,心中暗自好笑,口中卻謙讓道:「不敢。」
那少女又道:「方纔杜兄以內力相助,造詣甚為精深,想來必是身出名門大派?」
杜天林望著她微微一笑,緩緩說道:「說一句實話,只因在下師門久隱山林之間,世人極少知其名諱,也正因如此,在下見兄台施出師門劍式方始覺得奇異難禁呢!」
那少女嗯了一聲道:「你師父究竟是何人氏?」
杜天林面色登時嚴肅了起來,他看了那少女一眼,沉著聲音說道:「這個恕在下難以相告。」
那少女碰了一個釘子,立刻嗔怒起來,冷哼一聲說道:「不說便罷,其實我猜也可以猜得出來。」
杜天林吃了一驚,忍不住說道:「是麼?兄台依憑何事可以猜測?」
那少女原是信口說的一句氣話,卻不料對方追問一句,她故意冷笑道:「這個恕在下難以相告!」
杜天林不知她是信口相戲,心中卻以為她一再刁難,自己對他處處容忍,只因—一隻因知道她是女兒之身,但想來想去心中仍是怒火微起,只望著少女一言不發,好不容易才將怒火平抑下去。
那少女見他面色不善,自己也不好再說些什麼,好一會杜天林舒了一口氣,緩緩說道:「還未請教兄台大名?」
那少女略一沉吟,口中卻已答道:「在下賀雲。」
杜天林點了點頭,接著又道:「賀兄一路來自西疆嗎?」
賀雲搖了搖頭道:「在下來自中原,到此一帶辦完事後,這便打算重回中原去!」
杜天林心中不斷思索,這姓「賀」的家氏,師父似乎從未向自己提起,他深信這少女既然會施「歸元」劍式,與自已師門一定有所牽連,驀然他腦中靈光一閃,一個念頭浮上腦際,忍不住開口說道:「是了,賀兄原來是……」
賀雲見他面上恍然之色形之於表,心中不由一怔,杜天林一句話說到一半,突然停止,不再說下去。
賀雲等了一會,忍不住說道:「杜兄想起什麼來呢?」
杜天林略一沉吟,緩緩開口說道:「在下忽然有一個想法,那江南出名的『賀府』,與兄台是否有關?」
賀雲面色微變,但他卻答得爽快:「杜兄說得不惜,只是有一點——」
她說到這裡故意一頓,杜天林見她已然承認,心中暗暗忖道:「原來她便是富豪江南的賀家小姐,難怪出口行動之間氣度不凡,總算我對她還客氣,否則她恐怕早就擺起架子翻臉不認人了!」
他心中想想微覺有趣,忍不住露出笑容。
賀雲說了一半,原來故意引杜天林發問,卻見杜天林並不接口相問,嘴角之處隱露笑容,她不知杜天林為何而笑,但臉孔卻不由微微一紅,繼之而來的則是羞嗔之念,她冷笑了一聲道:「喂,杜天林,你問夠了麼?」
杜天林微微一笑道:「賀兄道出姓氏,在下突然想起江南賀家,這『歸元劍式』之事,大約便沒有什麼出奇之處了。」
那賀雲本來也不知道這究竟怎麼一回事,她聽杜天林口口聲聲說這劍式乃是他師門所傳,是以她心中也動了好奇之念,這時聽杜天林如此一說,忍不住接口問道:「杜兄此言何解?」
杜天林心中暗忖道:「我且先試探一番—一」
口中緩緩說道:「在下突然想起家師曾對在下提起,江南賀家與他老人家有舊,只是當日家師似乎曾說賀氏一家並非武林中人,世代業商,是以方才在下只道是什麼武林中脈流,一時並未想起……」
賀雲輕輕嗯了一聲道:「是麼?」
杜天林道:「萬不料賀氏原來也是技擊世家,真人不露相,家師倒看走了眼啦。」
那賀雲這時突然雙目一翻道:「可是這『歸元劍式』,我卻並非習自家傳哩—一」
杜天林心中正是懷疑此處,他雖知師門與賀家有舊,那賀家人既是露出毫無功力的模樣,師傅豈會示出劍術心法?這時聽賀雲如此一說,連忙接口道:「原來另有他人傳授兄台?」
賀雲點了點頭道:「不錯。」
杜天林心中大疑,那賀雲望著他驚疑不定的神色,微微一笑道:「杜兄既然說出師門與賀家有舊,便再無可疑之處,那傳授在下的人雖非姓賀,但在賀家中久住多年,想來令師必是與他相識。」
杜天林啊了一聲道:「原來如此,只不知那人是誰,賀兄可否相告,家師必定對在下有所提及—一」
賀雲面上神色陡然一變,這時杜天林正自低首思索,是以並未留心。
她頓了一頓,緩緩說道:「說來也委實難以令人置信,那傳授在下的人,數年之前突然不辭而別,迄今下落不明。」
杜天林吃了一驚,抬頭望了她一眼,卻見賀雲面帶憂淒之色,似非虛假。
杜天林心中思念不定,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話來,賀雲想了一會,微微歎了一口氣道:「若是杜兄要問在下那人來歷,在下迄今也不知曉底細呢!」
杜天林啊了一聲,那賀雲望了他一眼,緩緩轉移話題道:「杜兄此去何處?」
杜天林想起終南山六指老人之事,不禁興起一絲茫然的感覺,他吁了一口氣道:「在下將至終南山一行。」
賀雲啊了一聲道:「在下打道回江南,適才蒙杜兄拔刀相助尚未言謝,在下有禮了。」
杜大林見她態度轉變,但他此時心中煩雜,也不再多想,連忙回了一禮,賀雲望著他微微一笑道:「說實在的,在下一直對杜兄心存疑念,態度上有什麼不對還望杜兄見諒。」
杜天林微微一怔道:「心存疑念?」
賀雲啊了一聲道:「在下原以為杜兄也是為了那個小包袱而來的呢!」
杜天林噢了一聲,微微皺眉道:「如此看來那布包之中放的物件必定十分重要了,可惜仍然不免落在那兩個漢子手中……」
賀雲冷冷一哼道:「只怕未必!」
杜天林咦了一聲道:「賀兄方才受傷倒地,大約沒有留神,在下倒是親自所見,那兩人拾起布包飛奔而去—一」
賀雲微微一笑道:「他們帶去的布包之中,只是兩件衣衫而已,真的物件還在在下背包之中呢!」
杜天林吃了一驚,暗道這女子心計多端,聯想到她施毒害人,看來這女子果然是偏門邪道了。
他心中思索,而上微微流露出不以為然之色,那賀雲立刻使察覺了。只聽她哼了一聲道:「這本是再淺顯不過的事,只是施用時機急迫.只怕那兩個漢子心驚膽寒之際不能察覺,我倒也未料到會如此順利騙過呢!」
杜天林想了一想,忽然說道:「只怕那兩人以後翻開察看,發覺是假的之後,又再趕回相奪。」
賀雲道:「那是日後的事了。」
杜天林道:「那兩人功力非淺,若是兩人聯手齊上,賀兄處境相當危險哩。」
賀雲強口說道:「大不了拚命而已,諒他兩人也未必奈何得了我。」
杜天林道:「那兩人對賀兄似乎有所顧忌,一再提及什麼他老人家,是以手法總是避免殺著,但賀兄卻下毒手殘害他們兄弟,若是再度相逢,那兩人恐怕是不會再留情了。」
他心中對賀雲驟然放毒之事始終不能釋然於心,是以這一番話說將出來,而上神色也自肅然。
賀雲一時答不出話來,登時臉上紅紅的,心中甚是氣惱,怒哼一聲道:「你—一看不過目是麼?」
杜天林正待再說,忽然抬回一瞥,只覺賀雲雙目之中,似乎隱現淚光,心中不由大怔,暗暗忖道:「咦,她—一要流淚了麼?這女子突然之間如此多變,如若哭泣起來,我可難於應付,杜天林,你快住口吧!」
勉強忍住已溜到口邊的話來,故意四下望了一望,岔開說道:「那兩個漢子是何人物,賀兄可知道麼?」
賀雲見他將話題叉開了,本待不理他的,想了一想,還是忍不住道:「在江南一帶,那兩人名頭不小,說出來你可能知道的。」
杜天林點了點頭道:「賀兄請說吧。」
賀雲道;「那四人稱為楊氏四虎,杜兄所說過麼?」
杜天林想了一想,只覺這名字甚是陌生,於是搖了搖頭,道:「在下初入江湖不久,加以四下奔波,又很少在江南一帶行走,是以沒有聽說過這個名號。」
賀雲啊了一聲道:「那麼他們四人的主人你也未必知道了。」
杜天林心中微微一驚道:「這四虎身手極是不凡,原來還有主人在上,想來這主人必是了不起的人物了。」
賀雲點了點頭道:「的確如此,那江南長鉤於—一」
她話聲猶未說完,杜天林已瞿然而驚,他失聲說道:「這四虎竟是於公子手下?」
賀雲點了點頭道:「原來於公子之名你也聽說過。」
杜天林點了點頭道:「江南大旗鐵筆長鉤於,在下不但聽過,而且還與他們見過面哩。」
賀雲面現驚色道:「你認識那大旗幫主及於公子?」
杜天林微微沉吟道:「有過數面之緣,可說不上什麼交情。」
賀雲道:「此人在江南一帶名聲真是如日中天,赫赫不可一世—一」
杜天林道:「這兩位功力的確高強無倫,氣度超凡,當此盛名的確不虛!」
賀雲忽道:「聽說他們兩人日前為了什麼事,聲言相會一堂,不知究竟孰強孰弱。」
杜天林道:「若是真要分出勝負,當是千招之後,大旗幫主氣勢雄猛,那於公子則綿長深遠,果真是百世難見的奇才!」
他說得十分認真,只因他心中確實如此思想。賀雲插口說道:「那楊氏兄弟此去就算發覺包袱是假的,也不會再回轉而來了。」
杜天林怔了一怔說道:「賀兄如何能確信如此?」
賀雲道:「我猜他必定先報告於公子再作定奪。」
杜天林心中一動道:「那於公子知道後,便會如何?」
賀雲道:「他若知曉,必定親自動身前來!」
杜天林心中暗暗忖道:「看來這包袱中之物必是極為重要,否則於公子豈會親自出馬?這等重要之物怎會落到這少女身上,且由她一人攜帶行走?」
他心中思索,不由暗暗興起一絲好奇之念。
那於公子的音容突然在他心中升起,他總感到一些神秘的感覺,這時他心中暗暗有些搖動,希望能夠再見著於公子。
他心念一轉,於是開口說道:「若是那於公子回來相阻,賀兄處境便更為不利了。」
賀雲雖是不受用,但繼而一想便沒有話說了,她為江南人氏,長鉤於的名頭她是再熟悉不過的了,以楊氏四虎的功力,在他手下只不過是二流人物,他的功力便可想而知了。杜天林見她不再多說,知道她心中已生寒意,心念一轉接著又道:「在下有一個建議,不知賀兄以為如何?」
賀雲微微一怔,不明杜天林的語意,杜天林微微一頓,望著賀雲緩緩說道:「在下此去終南山,賀兄則去江南,在下知道一條捷逕自江南通向終南,是以若是賀兄無所嫌棄,在下與賀兄一同到江南再分道如何?」
賀雲心口大震,說不出什麼原因,只覺心中有一種喜悅交集的感覺,她暗中忖道:「他為什麼要和我同道而行?難道他……不,他根本連我是女子身份都不知道,只不過是一份熱心罷了……」但心中又有些不放心,不知道究竟應該如何回答,用什麼心情來接受!
她自幼生長富豪之家,早已養成嬌寵之性,面對著杜天林的灑脫不在意的目光,雖在心中早存好感,但卻不知不覺間產生期待他對自己有一種牽就、懇求的表示,自己方才接受。
但她轉念又自想到對方僅將自己當作萍水相逢的江湖人士,隨口所說自是未加細考,自己若是思慮過多,實在毫無道理。
她心中反覆思索,口中一時沒有說話,杜天林見她半晌不言,接口又道:「何況賀兄若是途中再遇那於公子手下之人相攔阻也好有一個照應。」
這時他因那賀雲家傳與師門有舊,心中已對賀雲生有親切之感,並沒有意識到她是女子之身,在他心中所想,自己既然未說破已知她為女子身份,對方便不應有什麼為難之處,他豈能明瞭賀雲心中微妙的想法,見賀雲遲遲不答,又自催問一句。
賀雲想到自己前思後想確實無理,心情也較為開朗,聽杜天林如此一說,點了點頭道:「如此有勞杜兄了。」
杜天林點了點頭道:「方纔在下將賀兄的馬匹也一道牽了過來,咱們還是以馬代步吧!」
賀雲見他想得周詳,又默默運氣數周,覺得的確無凝了,便和杜天林一同走去。
杜天林這時心中思索的是六指老人之約,以及那於公子的事,是以對賀雲並未多說閒話,賀雲也不知想些什麼,只是靜靜地跟著他上馬而行。
直至上了官道,杜天林忽然開口說道:「賀兄方纔曾說楊氏兄弟此番回去,必定是將經過告知於公子,他們這一來一往之間,總得一兩日功夫,咱們不如急趕一陣若是能及早趕到那捷徑之處,一轉入小道,他們沿官路尋來已是無蹤,也省得幾許麻煩。」
那賀雲卻微微一笑道:「杜兄功夫高強內力深厚,就是他們尋上門來,咱們也不放在眼中!」
杜天林聽得怔了一怔,他口中含糊地吁了一聲,心中卻暗暗忖道:「你倒是看定我要為你的事出手麼?方纔我說與你同道時,你面上還流露為難之色,一轉眼間,我已成為你的保鏢了,事情可沒有這等簡單,我與你素不相識,這事到時候還得看情形斟酌而辦呢!」
他心中如此想,口頭卻懶得多說,只是側過頭來看了她一眼,正巧這時賀雲坐在馬上雙目也看著自己,杜大林只覺那目光之中似乎笑意盈然,也不知怎的,自己也感到一陣輕鬆,心神登時開闊起來。
兩人策馬而行,賀雲似乎並不心焦,馬匹始終奔行不急不慢,杜天林想想在官道上狂奔疾馳到底不像話,是以也沒有加以催促。——
玄鶴掃瞄,fengniqingOCR,舊雨樓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