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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文 / 上官鼎

    群雄為何束手旁觀?

    一方面,他們不敢冒險闖入符,方二人的罡氣圓,自討苦吃,無濟於事。

    恐萬一反而分散了方不同的心神,等於要了方不同的命。

    一方面,他們大可不擇手段,施展暗器,奇襲浮在半空的符學謙。

    如這樣做,大可分散符學謙的心神,十九可以得手,也等於助了方不同一臂之力。

    但是,也等於葬送了「方家堡」三個字和「關東大豪」方不同的名頭。

    那因為,如在這種情況下幫助了方不同的台,認定方不同必敗,才以卑鄙手段暗算符學謙。

    即使因此使方不同贏了,把符學謙毀了,卻為天下武林所不齒,亦為江湖唾棄,方不同就算贏了,也別想再在江湖上立足了,「方家堡」的招牌就這樣砸爛了!

    誰敢犯此大不諱,越是想助方不同一臂之力的人,越是知道這種利弊。

    以「關東大豪」方不同的個性,寧折不彎,如是有誰敢於在這時出手幫他,把符學謙打敗,方不同可能立即翻臉拚命,或者一怒自絕!

    因此,雖然人人為方不同擔心著急,誰也不敢輕動一下,連呼吸都幾乎停止了,只有搓著手,緊張的注視著。

    只見符學謙的身形不時有節奏的蠕動,那是不住地運行真氣的現象。

    方不同呢?則是目張如龍炬,雙臂輕顫,也是不住貫注真力向雙掌的徵候。

    雙方僵持了約一頓飯的時候,卻使群雄好像在危坐待旦,惑惶不安。

    漸漸地,符學謙的懸空身形,在開始抖動著。

    群雄大喜,認定是符學謙真力將竭,快要力盡的敗象。

    可是,方不同面如巽血,頭上在冒白氣,額上汗凝如珠雙腳已深陷入地面寸許。

    這也不是佳兆!

    顯然,方不同承受不了強勁的壓力,也是竭澤而魚盡力一拚。

    一般高手非在生死關頭,存亡關頭,不敢於拚鬥玄功,且較功時,十九是二人四掌相接,掌對掌,或乒刃對兵刃,互相抵住,再貫住真力在掌心或兵刃上,像這樣隔空對掌,在場的人,幾乎大半是聽也沒聽過。

    就在這種驚險形勢下,群雄已經由不安而心慌了,神色也越見嚴肅,凝重。

    只見方不同的身形好像越來越矮了!

    卻是他的雙腳,已經深陷地面約三寸了,還在不斷地一分又一分的下陷。

    事實上,已經顯示方不同將落下風,隨時都有力竭倒地,或突然喪命的可能。

    群雄不禁變了顏色,都如被雷殛,呆若木雞!

    以「關東大豪」方不同的所學之高,早已贏得江北黑白道上的共同尊敬,無異把他當作神明般的敬重。

    可是,事實如此無情!

    眼前他們所共仰的方不同,雙腳已陷入地面近五寸,面上凝聚的汗珠,也越來越大,越密。

    漸漸的,方不同凝血的面色,已轉為一片失去血色的慘白!」

    符學謙的身手,高過方不同麼?」

    使人絕不相信的事,已經快發生了!

    如果這樣下去,只有坐視方不同慘死,包括了整個方家堡的毀滅,也等於江北的武林共仰的偶像倒塌了!

    可是,仍沒有人出面,更無人出手。

    下陷!

    下陷!

    方不同的雙腳已經快陷入土中近尺,也即是已到了小腿肚下。

    方不同滿臉流汗,好像被人潑了一頭的水。

    他的雙目神光,也漸漸地由懾人而暗淡。

    他雙臂的抖動在加速。

    眼看這位「關東大豪」,已是再衰而竭,生死一瞬間了。

    群雄中已經起了騷動!

    好像平靜的一泓湖水,被一陣風,一塊石子,激起了漣漳。

    那因為,有不少人已經再也沉不住氣了。

    他們為了要搶救方不同,只有不惜一切,先對符學謙下手!

    理由是「正則守經,亂則從權」為了給方老大解除死亡威脅符學謙又是欠下了江北武林一筆又一笑的血債的人,即使用了不正大光明的手段把他除了,也是為了報仇雪恨,為了整個武林的正義,因此,堅決要火速出手對付符學謙。

    但,立即為多數人所阻止!

    理由是寧可讓方不同去,也不能因此壞了他的令名,也壞了江北武林的共同榮譽!

    方不同不敵而死,是藝不如人,可由江北道上朋友的全力為方老大報仇,如果因為用了卑鄙的手段對符學謙,卻無法挽回方不同的面子,不但害了方不同不能做人,也毀了言家堡立堡百年多的威望,對江北武林,也是不可彌補的損失。

    彼此各持己見,見仁見智,都認為自己有理。

    這樣一來,有部分的人要出手。

    而另一部分的人堅決予以阻止。

    因此,由於意見不同起了爭執,也走了騷動。

    方不同的雙腳,不!應該說是雙腿,已經快要沒入土中一半,也即是已經快到膝蓋了!

    堅持出手的人,認為反對他們出手的人,故意延誤時機,等於幫助了符學謙,如果方不同。因失去及時搶救的剎那機會而喪命,要反對出手的人負全部後果責任。

    反對出手的人,仍是以江湖大義,武林道德相責,眼看群雄先要內哄,干戊相見,自相殘殺起來,誰也沒有注意到傅震宇已經半睜了眼,也沒有人注意到席大蔭和連城璧已經不見,就是有人想到他二人為何離開?也不過當作系因連璧受了傷,席大蔭把他送人堡中療傷去了?

    符學謙突然怒笑道:

    「姓言的,小爺叫你葬身無地,先把你活埋入土,看你還敢派人持帖辱沒小爺麼?」頓使群雄又吃了一驚!

    那不止因符學謙的話太狠毒霸道,而是符學謙能夠在施展玄功之時,仍能夠開口說話!

    這也證明他的功力高過方不同,才在「游刃有餘」之時,要命的關頭上,開口說話!凡是武林人物皆知道,人在運氣行功時,必須丹田氣足,才可提聚真力。

    如果一開口,真氣不易立即恢復,就會為敵所乘,這是道上最起碼的「行情」,何況是在玄功決鬥之生死關頭?

    除非是符學謙狂妄無知,故意自露破綻,眩露一下,表示他對方不同的輕蔑侮弄!

    只見方不同身形驟然一震,全身骨節,劈拍作響,猛的鐵臂連振,雙掌疾翻而起!

    符學謙突然咦一聲,整個身形,被彈起二尺多高。

    意外的驚喜,使群雄忘形地歡呼起來!

    奇跡,奇跡!

    真是奇跡!

    方不同就在這一瞥間,身形暴起,拔出深陷的雙腳,腳剛沾實地,雙掌連振。

    轟!轟!

    隆!隆!

    呼嘯的異聲刺耳,好像千軍萬馬奔馳。

    驚塵驟起。

    勁飄四溢。

    只見大片灰土,如被狂風捲起,迅即瀰漫十多丈方圓。

    方不同與符學謙的身形已被塵掩沒!

    數百支火巨,也倏地在剎那間一齊熄滅!

    群雄無不卻步後退,本能地進掌護住自己。

    是方不同贏了一招,雙方在空際凝結的罡氣,因失去了控制,自行爆散,才造成這種懾人的場面。

    驚塵十丈中,厲嘯陡揚,只聽符學謙大喝如雷:

    姓方的,此仇必報,小爺去也!也字落處,已經在幾十丈列,是蟲群雄頭上飛掠而過。

    接著,怒馬驚嘶,稀稀聿聿,蹄聲遠去,眨眼間,只留下一道黑影。

    群雄驟然如夢初覺,紛紛勁叱聲中,有的騰身疾追,有的馳出華表箭道後,飛身上馬

    猛聽一聲勁喝:

    「各位,絕絕教已經分路入侵,窮寇莫追,火速應付『絕絕教』要緊!」

    這種聲音,十分奇妙,初入耳時,不疾不徐,沉綿中有剛勁,如斬釘截鐵,語聲說完後,恍如金鼓大震,驚心動魂,使人耳膜發悶。

    這是佛門上的「獅子吼」,又名「天際梵音」。

    能具有此種功力者,當是絕世高人。

    這一來,立時有不少人循聲注視發話的人了。

    毫無所見!

    猛聽驚塵中響起了方不同微弱的聲響:「方某不俗俗言謝了接著,又聽到傅震宇沉聲道:「各位,火速準備對付『絕絕教』!」

    群雄驚魂甫定,一齊向方不同和傅震宇擁去。

    只見塵仍是飛舞如霧。

    在方不同停身之處的十丈方圓裡,地面如被利鏟刮過,向四面作波浪紋,足足刮掉了三四寸厚的沙土,真叫人心驚。

    關東大豪所以為關東大豪,畢竟不同凡響,只見他鐵面泛白,胸前起伏如潮,分明已快真氣消竭,雙目無神,但仍是威態如虎,屹立如山。

    傅震宇則是神色嚴肅,並無重傷異狀。

    他方才不是倒地昏絕過去麼?

    沒有人敢於詢問。

    因為,大家都在魄震魂驚過後,心神都還不定,何況,又聽說「絕絕教」

    的人將到,不禁又是緊張起來。

    方纔,來了一個符學謙,已經把整個方家堡搗得滿天星斗,烏煙瘴氣,方不同幾乎完蛋,雖然出現了奇跡,方不同竟反敗為勝,免了一場血劫,可是,「絕絕教」就更厲害百倍了,不止於來的人一定不少,主要是他們所到之處,凡是抗命者,雞大不留,魔功奇詭難測,加之鬼計多端,就不是對付符學謙一人這麼簡單了。

    方不同喘聲道:

    「各位,務必鎮靜,方某只要有一口氣在,誓必與魔教遺孽周旋到底!」

    傅震宇接口道:

    「不幸言中,符大俠之子,與絕絕教果然是兩路,依我判斷,符學謙只是年少氣盛,受人利用而已,也不知方堡主派了什麼人?有什麼侮辱他的地方?才把他激怒而來」

    方不同搖頭道:「沒有!」

    傅震宇一怔道:

    「方堡主為何不早說?」

    方不同道:

    「咱根本沒有接口的餘地,都怪席師爺多嘴打岔!咦!席師爺呢?」

    群雄忙大聲呼喝:

    「席師爺何在?」

    傅震宇心中連動,故作鎮定的道:

    「事已過去,不談,適才,我以為方大俠差了人去向符學謙下了什麼戰書之類,現在證明,是另有奸徒從中挑撥,此事不難查出,現在,我要向各位前輩提一拙見,就是不論『絕絕教』來了多少人?各位不宜逞勇,只管以逸待勞,固守堡中,晚輩不才願與方堡主分任艱巨,出面應付!」

    群雄已經對他十分敬服,聞言,一齊暴喏。

    傅震宇吁了一口氣,道:

    「還好,適才『絕絕教』沒有利用符學謙鬧事之際,來人夾攻」

    話未了,有人大叫:「看!」

    一下子,就有許多人抬頭注目。

    只見黑漆夜空中,正西方的三五里外,爆開了幾十道焰火,一迸散,就是一天花雨,赫然當空現出丈大的篆文『絕』字!

    「快看!」

    又有人在呼叫。

    幾乎同時,正北方也升起了鮮明的焰火。

    接著,正東方和南方,也是同樣焰火通明,照亮了黑沉沉的夜空,十分好看。

    方不同張目脫口道:「正是他們來了!當年,咱曾經見過!」

    傅震宇哂然道:

    「他們是在虛張聲勢,擺臭排場,各位只管沉著應付,越是從容越好!」

    一頓,雙目四掃一眼,沉聲道:

    「連兄何在?」

    沒有回應。

    席師爺不在?

    連城璧也不在?

    「那裡去了?」

    難道進入堡裡去了?不錯!

    當方不同把連城璧拋出,應付符學謙的突襲時:大家的眼神,都被符學謙凌空出手的氣勢所吸引,無人注意。

    連城璧卻被席師爺接住,掉頭便奔入大門。

    當時,誰也不會留心他的行動。

    席師爺一進入大門,轉過照壁,馬上放下連城璧,給連城璧服下丹藥,大為讚賞的道:

    「老弟,你這一手扮得很好,雖然吃了一點虧,正可免去方不同對你的疑慮,等大功告成後,魏某當向主公推薦老弟這一功。」

    連城璧苦笑關道:「左丞相,請教下一步棋走法?」

    魏世才悄聲道:

    「一切照主公的預定令諭行事!」

    連城壁道:

    「家師並未指示咱到這裡的機宜步驟!」

    魏世才目光一閃,道:

    「主公神機莫測,老弟只好聽老夫的了。」

    連城璧道:「當然!」

    魏世才悄聲道:

    「主公指令老夫作內應,先要掌握住方不同的內眷子女,必要時,借用火攻,與主公的外攻互相策應」

    連城璧道:

    「只有左丞相一人麼?」

    魏世才道:

    「我們的人多著呢!」

    連城璧喜道:

    「咱們說幹就幹,左丞相深知方家內眷,他的內眷子女現在藏在什麼地方?」魏世才道:

    「老夫當然知道!跟著老夫就行。」

    說著,便向左面靠著石壁走。

    這時,整座大廳,一片漆黑鬼也沒有。

    連城璧訝聲道:

    「沒有人,何必如此小心?」

    魏世才傳聲道:

    「老夫適才沒有看到長白四個老鬼一同出去,不知四個老鬼在搞什麼?

    萬一是在潛伏內院,我們就要小心應付!

    連城璧大為驚贊地:

    「左丞相真是心細如髮,無微不燭,四個老鬼造詣如何?」

    魏世才悄聲道:

    「各有幾下殺手,以王岳老鬼最難纏!」

    幾句話間,二人已經靠著左手石壁,閃入天井邊。

    前面三丈外,粉牆高聳,掩著半月垂花拱門,就是進入內院了。

    沿著粉牆左右,就是直通廂房的走廊,內外之分,就是那一排高達五丈的粉牆。

    靜悄悄的,闃無人影,也不聞牆內聲息。

    魏世才陡地立定了,一面掃目打量,一面似在思索。

    連城璧忍不住悄聲道:

    「有什麼發現?」

    魏世才傳聲道:

    「禁聲!老夫已聽得不對!狄雷等『五虎將』,原已由老方派定守住後院,為何不見人影?」

    連城璧也傳聲道:

    「可能是在牆裡?或在後院埋伏?」魏世才突然揚聲喝道:

    「狄老大,快開門!」

    沒人回答。

    魏世才一手挾住連城璧,又喝道:

    「有人掛了彩,老夫來向夫人要點雲南『白藥』和『瓊玉膏』!」

    仍是沒有人回應。

    才目光一閃,自語道:

    「奇怪,難道『漏了風』?他們都已進入地道了?」

    連城璧道:「咱們闖!」

    倏有所聞,兩人同時霍地旋身。

    微風瘋然,由天井中飛墜下一團人影,喝道:

    「是誰?」

    魏世才啊了一聲:

    「原來是岳老?是席某人」

    那團人影落下,現出人形,正是「碧目神翁」王岳,黑影中,只見王岳雙目碧光炯炯,瞪著他二人,哼了一聲:

    「是席師爺,還有一位是」

    「是咱!」連城璧話出,突然閃電般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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