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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 文 / 上官鼎

    他一面全力行功應變,一面由心底泛起惱恨他想到自己和尉遲玉,本以為已經得到了乃師汪浩然的心法傳燈,除了火候不足外,已經各得汪浩然一半身手了。

    可是,眼前的事實,一概否定了他平時的自負,至少,符學謙已經比他及尉遲玉多得到「絕絕教」的不傳之秘。

    而,他和尉遲玉還是從小習藝,十多年來的三更燈火五更雞,打熬出他目下的造詣。

    符學謙則是在短短不足的一個月的時間,就已經抵過他和尉遲玉十多年的苦功,甚至已比他和尉遲玉更強一籌。

    雖說他無符學謙「得天獨厚」,恩師汪浩然又別有深意,想把符學謙造就成為一個小殺星,以便循環利用,把符振揚夫婦,父子陷入百劫不復,萬人唾罵的窘境,在相形見絀之下,安得不忿恨?

    這一來,也無形中激起了他的爭強好勝個性,凶心大熾,暗道:

    「既然已經出手了,就不能太膿包,在這多人面前,更是塌不得台,至少,也得和符家小子打成平手,不然,就更顯得自己無用了,何況,老魏既要咱出面,必有安排,如贏了符學謙一招,足可臉上飛金,十分光采,萬一輸了,責任也由魏世才去負擔!」

    因此,連城璧也準備全力一搏,施展殺手了。

    只有傅震宇,輕衫搖曳,仍是那麼從容瀟灑,連神色也是那麼靜如止水,不見一點緊張,好似他不是局中人,是置身事外的袖手旁觀者,要欣賞連城璧與符學謙的龍爭虎鬥似的?

    傅震宇真的不在乎麼?

    實際上,心情沉重的該是他了!

    他一面要思忖如何處置這種驚心動魄的場面?如何善處估計一切將發生的突變。

    一方面,他還要為方不同的內眷擔心假定是「絕絕教」中人來個乘虛奇襲,再有內奸驟然發難,他又該如何?

    最使他傷神的,還是符學謙的固執偏激,似乎根本不理會他方纔的傳聲勸勉?

    萬一符學謙任意胡為,一見面,即成不解之仇,不論是他贏了符學謙,或符學謙傷了他,兩者是上當中計最晦氣的事。

    如果「四海游龍」符振揚及時趕到,或竟已潛身附近察看的話,符學謙一造成血劫,符振揚就會出手「處置」符學謙,那又成什麼場面?

    因此,他越是表面平靜,心中的無形壓力,也特別沉重

    群雄只見符學謙狀如惡鬼凶神。

    連城璧好像待斗公雞。

    傅震宇卻閒逸如鶴在林,如魚在水,卻同樣的使大家心弦扭緊!

    方不同忙傳聲警告傅震宇:

    「老弟千萬小心,符家小子似有利害殺著待發?」

    傅震宇傳聲回答:

    「放心好了,倒是前輩應當加派得力人手,護住內眷要緊!」

    方不同大為感動的傳聲道:

    「這點請老弟放心,咱早已派出本堡的弟子與得力人手,埋伏在四面八方,又拜託了『長青四皓』,一有鳳吹草動,咱家可以立即馳援。」

    與此同時,連城璧也聽到了「活曹操」魏世才的傳聲:

    「千萬小心,這小子已經得到『絕絕神功』真傳。」

    連城璧心神大震,當機立斷,先下手為強,一聲勁吃:

    「接招!」

    雙掌一揚,十指電疾抓向符學謙。

    符學謙也正好發動,長嘯聲中,他身形疾轉好像飛滾的陀螺,向傅震宇捲去。

    恰好毫髮之差,避過了連城璧最拿手的殺著「鬼手折魂」專門抓掉敵方天靈蓋的毒手。

    連城璧十指落空,收勁不住,把符學謙剛才停身之處的地面,抓起了大片驚塵,劃裂十道參差不齊的抓痕。

    傅震宇狂笑一聲:

    「來得好!」

    險到毫巔的青衫搖曳,迎著飛滾旋轉過來的符學謙身形一閃切人,好像是要和符學謙面對面一搏!

    可是,卻是間不容髮的和符學謙貼身交錯而過,等於二人驟然一合又分。

    方不同等都捏了身冷汗。

    符學謙兩掌飛旋,隨著身形一個急轉,又緊躡傅震宇身後捲到。

    傅震宇已滑過的身形,驟然暴退,如刀入水,不著一點痕跡的又和符學謙貼身交叉而過。

    全場起了喝采怪叫。

    要知道,傅震宇這一進一退間,妙不可言,是武學中最高的境界,也是最難做到的「以意化力」。

    內外歉修的高手,能隔空掌騰挪幻變不難,難在這種明明是短兵相接,卻能一滑而過,在貼近咫尺之間,是生死取決於眨眼之際,沒有任何閃避餘地。

    能像傅震宇這樣運用自如者,須深明「力學」原理,又能兼通百家武學之奧秘,知己知彼才能拿捏到好處。

    這叫做「黏」與「吸」。

    那就是,貼近敵方,使對方迫於眉睫之際,必先忙於自保,手腳如受了束縛,無法發揮威力,力道不施展,雖有露出之勇,通天澈地之能,也等於無用。

    當二人貼身一合之際,必須把握好對方不備發了力道的方向角度,而在對方力道的「死角」上一閃而過,眼神,身法,步位,不能有毫釐之差。

    如能做到,就可以在「死角」上出手,反擊對方的「空門」位置。

    如運用不好,就等於是送死!

    強敵交手,要在千變萬化的一瞬之間,捉捕這閃電般的「死角」,好比駱駝穿過針眼一樣的難!

    而,傅震宇已經做到了,且是二次。

    這就證明符學謙已經輸了兩招,傅震宇比他,高明了兩籌。

    這就難怪群雄忘其所以,信心大增,為傅震宇喝采叫好了。

    可是,這一陣采聲,卻激怒了符學謙的凶暴之氣,好像在烈火上澆了油,一種強烈的意念在符學謙胸中剎那升起不論傅震宇方才對他傳聲所說的如何?他必須先把傅震宇挫於掌下再說。

    雙方一進一退之間,不過電光石火間的一瞥符學謙再發厲笑,旋轉的身,形猛地加快,先不可以看到他的旋轉,位置一眨眼間,他的身形變成了一根匝地飛旋風柱。

    罡氣隨著他的旋轉而彌空激盪,匯為一片刺耳的聲息好像暴雨打芭蕉,又似蠶吃桑葉。

    傅震宇也自心驚,暗道:

    「這位老弟,奇遇,功力高出我估計之外,我已經暗示他知難而退了,難道他因此惱羞成怒,非要我和他一見高下不可?」

    他明白,符學謙已經要對他作乾坤一擊。

    可是,有一點他不知道:就是符學謙一經運氣行功,潛藏在他體中的藥力也已發作,這時的符學謙,滿腔都是殺機戾氣,不殺人,就十分不痛快似的。

    連城璧一見符學謙專攻傅震宇,私心大喜,戒備緊張的心情為之一弛。

    但,他不得不表示關心地叫道:

    「傅兄小心」

    一面虛張聲勢地作準備策應傅震宇之狀,緊跟符學謙之後。

    傅震宇忙傳聲道:

    「符老弟,小心背後!」

    符學謙狂笑一聲:

    「接我一招!」

    風柱中發出破竹帛響聲。

    兩條人影,又是一合即分。

    風柱一旋而止,現出了符學謙的身形。

    傅震宇一個踉蹌,一直撞出七八步,一跤仆倒。

    全場死寂!

    那是意外的驚駭之下,都呆了。

    連城璧又驚又喜,駭然道:

    「傅兄如何?」

    符學謙滿面猙獰,厲笑一聲:

    「順我者生,逆我者死!凡是願做方不同替死鬼的,一併滾出來,姓傅的就是榜樣!」

    連城璧剛掠到傅震宇身邊

    符學謙突然喝道:

    「給小爺滾開!」

    連城璧剛翻掌應變,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味衝鼻,符學謙已到了他面前,他打出的掌風,符學謙除了黑衫鼓漲如帆外,恍如未覺。

    連城璧心膽皆裂,未容他轉念,左肩一震,右肩一麻,整個身形,飛出三丈多外。

    符學謙已腳起無影,雙腳都凌空踹在他肩上。

    群雄只見符學謙身形彈起,連城璧就破空飛去,正好被方不同一把抄住。

    方不同剛一瞥連城璧已經痛昏過去,群雄駭呼大叫聲繼起,符學謙已借雙腳蹬空之勢,凌空向他撲到!

    方不同驚怒之下,大喝:

    「方某同你拼了!」

    隨手把連城璧一拋,腳定子午,雙目噴火,瞪定了符學謙,突作獅子吼,吐氣開聲,雙掌翻處,方家堡仗以領袖江北武林的看家絕學「翻天揭地無敵手」已經吐出。

    情風如濤,大有「海立雲垂」之勢。

    符學謙狂笑一聲:

    「果然有幾下子!」

    轟隆隆如響悶雷!

    符學謙雙掌下按,與方不同空中吐出的掌力相接,發出巨響。

    奇觀!

    只見符學謙全身如鴨子浮水,頭部微向下傾,雙掌仍是作下按之勢,面上青氣越濃,好像在冒煙。

    方不同也是雙掌向上翻,腳踏子午,原式不變!

    在火炬通明之下,照映得二人纖微畢現。

    群雄正感錯愕莫名間,不知是誰,一聲勁叱:

    「大家快退!」

    雖只短短四個字,卻如一字千鈞,有使人不得不聽的成嚴。

    群雄不暇看清是那一位發話,都本能地向後疾退。

    剎那間,除了躺在場中的傅震宇外,空蕩蕩地的現場,二三十丈方圓,只存下符學謙與方不同兩人。

    群雄最關心的仍是方不同的安危,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於闖入。

    鴉雀無聲,只有驚訝,憤激,湧現在每個人的臉上。

    因為,方不同與符學謙,正在作罕見的玄功決鬥。

    當這個時候,雙方的眼神,功力,意念,都已集中在對手身上,不容一瞬旁觀、也受不得絲毫干擾。

    這是一死之決鬥!

    誰生?誰死?取決於功力高一籌的人。

    如果有人趁此機會,對符,方二人加以突襲的話,他們二人,只有挨打的份。

    不過,除非是功力高於他們二人的人,才可得手,否則,無法接近他們二人。

    那因為,在他們二人的週遭數丈方圓,已全為罡氣佈滿,功力不如他們二人的,一碰到二人的凝結罡氣,非死即傷。

    以眼前的形勢而論,雙方皆有利,亦有弊。

    在符學謙而言,他挾居高臨下之勢,是有利。

    但人在空際,不好換氣,真力不能持久,沒有著力借力之處。在方不同而言,他佔地利之宜,下盤著地,可以源源不斷地運用真力。

    可是,弊在他要承受由上面而下壓的力道,沒有絲毫閃避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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