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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文 / 上官鼎

    他裝作不知,故意揚聲笑道:「閣下,如能就此移駕,由我敬陪去見敝東翁,更好,我們還可負責代閣下搬運到閣下指定存放的地點,不必去山角狀元石那裡了,也可避人耳目,是麼?」

    龍武一拍腦門,道:「不錯!只是,已經約定,不必更改,你可告訴他一句『東西』只要值錢,越小越好,免多費力。」

    「對,一定代為達到,敝東翁也正有此意,彼此方便。」

    「那麼,一言為定,你走吧,此時不必驚動別人,免被人誤會你和俺有勾結,來個二一添作五!」

    「那裡!那裡!」南宮秀心中大急,如果來的人是東方青白手下的話,一定會聽去,越描越黑,這口黑鍋背上,再也洗不淨了,忙一迭聲的道:

    「閣下最會玩笑,容再相見。」

    人已騰空而起。

    龍武笑道:「再說,俺剛才是由那個叫什麼『綠珠』的女人房中出來,你剛才沒有聲張,就夠聰明了,如果俺現在同你去,等於瓜田李下,連俺的清白也玷污了。」

    南宮秀已掠出十多丈,聽得清楚,恨得牙癢,暗罵:「好小子,你說給誰聽?是存心栽我的髒了。」

    此時,他只求火速離開,也顧不得有人到了附近,只好裝作不知到底,向來路飛射。

    倏地,他由半空猛打「千斤墜」星拽而下,口中輕輕喝道:「誰?」

    因為,有一把松針向他射來,他只好開口了。

    只聽一聲冷笑道:「南宮秀,你就留下來吧,還有老朋友要見你呢。」

    南宮秀已聽出人在三丈外的一塊大石後發話,只好立定身形,沉聲道:

    「是那位朋友見教?」

    「貴人多忘事,聽不出老朋友的口音麼?」

    南宮秀實在聽不出口音是誰,又急於脫身,歉聲笑道:「恕我一時耳生,請即出面,同到敝居停處歡敘如何?」

    「銅臭之地,老夫不去,你不會過來麼?」

    南宮秀實在心中發毛,他明白,此時此地,要找他的人,決不會是什麼善男信女,真想發嘯傳警,勉強沉住氣,一面步向大石,一面抱拳道:「南宮秀不敢不就教,閣下是那一位」

    一個沉勁的少年口音截道:「見面自然明白,難道要本公子動手?」

    南宮秀聽出口風不妙,猛掉頭,就想一走了事。

    要知道,南宮秀是在被龍武拆穿秘密之下,心虛膽怯,不論什麼人,在被人揭露見不得人的隱私事,心理上的本能反應,就是惱羞成怒,立時下手對付揭他隱私的人,如自問力量不夠,就會急子脫身,以擺開心靈上的負荷,也即是無顏見人之下,理不直,氣不壯,只有逃避了事

    「賽留候」南宮秀就是即不敢對醜鬼龍武下手,又怕「錦繡別墅」中人潛藏附近,不敢停留之下,驟然間,又被不知來歷的人阻止,又聽出語氣不善,不是好想識,所以他只說了一聲:「急事在身,暫時失陪」

    人已破空而起,再留下一句「我在『錦繡別墅』候駕。」

    猛聽一聲冷笑道:「你太笨了,留下。」

    南宮秀剛掠出五丈丈,聞言,卻不見有人出手阻截,連暗青子也沒有,以為對方大言恐嚇,也冷笑一聲:「南宮秀不是嚇大的,失陪。」

    再次騰身,一去四五丈。

    「你是年紀活在狗身上了!」這句話剛出,一條人影已一幌而到。

    南宮秀一掌拍出,喝道:「休得無禮。」

    猛覺掌力走空,眼前掌影迷離,好像有三四隻手抓到。

    他大駭之下,另一掌剛一式「拒虎門外」守住頭面門戶,突然感到左肩一麻,痛入骨髓,立時脫力,真氣一洩,被人抓住左臂一同下墜。

    南宮秀是身不由主,欲抗無力,腳剛一落地,便被人夾背一擊,打得心血上湧,眼冒金星,噴出大口鮮血。

    只聽一聲:「去見我爹。」

    南宮秀已被震出二丈多遠,又被人隔空一兜,剛好便他,立地身形,否則,他非落個頭破血流不可。

    在那塊大石上,這時已盤膝坐了一人,火光一閃,原來那人還在吸著煙哩。

    南宮秀定了定神,吸了一口氣,壓住上湧的熱血,咬緊牙關,忍住左臂被抓裂肩骨的疼痛,啞聲道:「朋友是誰?南宮秀並未得罪」

    只聽背後冷聲道:「我爹好意招呼你,為何掉頭而去?無禮已極,這叫做敬酒不吃吃罰酒。」

    南宮秀明知道剛才一招把他制住的人,由聲音的未脫重音,當不會超過二十歲,竟有如此驚人的身手,真是栽得冤枉,心中寒氣直冒,卻不敢回頭,只向石上跌坐的人看去。

    在黑影,煙霧中,加上煙火微弱的光芒照映下,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個年紀五十左右的老人。

    只見老人噴了一口煙,慢吞吞的道:「南宮秀,你也算得一號人物,為何如此沒種?只知開溜,枉負『賽留候』之號,難怪挨罵,自討苦吃。」

    一抬頭,看著他,又道:「關於你見不得人的事,言之污口,我們不願再提,你如果聰明的話,快把那張藏寶圖交出來。」

    南宮秀心中一凜,強作鎮定的道:「我不知閣下所言含意。」

    猛覺一掌心已印在他命門穴上,背後冷冷的喝道:「你可是不見棺材不流淚?」

    南宮秀雖明知背後有人,卻是等到人家掌已按實才知近在咫尺,這時,真是生死關頭,只要人家稍一吐勁,立時完蛋。

    可是,他仍鎮靜的道:「我剛才已和那位朋友說過,我實在不清楚這件事的情況。」

    「真的麼?可是要我提出證據?」老人把旱煙管指指南宮秀,道:「再不漂亮點,真是辱沒了你混了幾十年的名頭。」

    南宮秀暗忖道:「你會有證據?笑話!」

    老人已接口道:「不願老老實實交出來是不?」

    南宮秀道:「請說說看。」

    「你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等於不打自招了。」

    「閣下未免強詞奪理,因為沒證據,我才向你請教明白。」

    「好吧,南宮秀,你可知道老夫是誰麼?」

    「正要請教。」

    「你又知道剛才吃的苦頭是那一家路數麼?」

    「一併請教。」

    「真正不知?還是裝蒜?」

    「不知!」

    「你是在負虛名,真要老夫說出來麼?」

    「洗耳恭聽。」

    「你剛才是挨了一抓,是麼?」

    「是。」

    「你不會由此推想?以你的一身所學,竟避不過這一抓,當今之世,有誰?」

    南宮秀心跳如搗,再也不能裝糊塗了,脫口道:「難道是『麟半爪』?」

    「總算你沒有白活幾十年。」

    南宮秀已知大禍迫在眉睫,噢了一聲:「這樣說來,這位少俠,當是林大俠的賢郎了?」

    「不錯!」身後冷笑一聲:「現在告訴你,正是時候,如你早知道,一定當作奇功一件了。」

    「少俠好說,我不是那種人,少俠剛才稱呼」

    「是我爹。」

    「南宮秀,你不用多心,老夫就是」

    「噢,閣下原來是林家四大家臣」

    「我們不是有過三面之緣麼?」

    南宮秀心頭撲撲跳,故作訝聲道:「林兄,恕南官秀健忘,除了二十年前,『老河口』過渡時與林兄見過一面外,何來第三次?」

    「忘了麼,第二次在『岳陽樓』時在端午節的頭一天,閣下和『鳥蒙五魅』在一起」

    南宮秀神色一變,呀呀道:「小弟不曾與林兄照面,真是失禮。」

    「是麼?當時老夫帶了人皮面具,閣下正逸興遺飛,老夫不便打擾清興,卻聽到『五魅』說了什麼話?」

    南宮秀知道今夜完了,仍存萬一希望,就是等待東方青白手下有人趕到,那必須盡量拖延時間不可,口中忙道:「林兄,明人面前,不說假話,小弟當時只是和他們五人不期而遇,他們五人胡言亂語,與小弟無關。」

    「該說第三面了,你可記得林家遭劫的第三天?在辰州言家的密室裡,你和東方青白說了什麼話?」

    南宮秀眼前一黑,只慘笑道,不開口了,他已理拙詞窮,無話可說,一身冷汗,低下頭去。

    背後怒嘿一聲:「南宮秀,你認命了吧,爹,我要摘他的心了!

    林浩目射精芒,瞪定南宮秀,輕喝道:「明白了吧?你和東方青白參與趁火打劫,自以為經過易容化裝,做得十分秘密,天網恢恢,也有今日,你未想到吧?」

    南宮秀凜聲道:「林老大,我認了,我只是一時之錯,為人利用而已,為此,我屈身東方青白處十幾年,後悔不及。」

    「說得好聽,以你之智,會受別人利用麼?」

    「實不相瞞,我一生自負才智不在別人之下,熟料,聰明反被聰明誤,別人比我高明百倍,直到事後,我才知上當。」

    「那麼,主謀是誰?」

    南宮秀心跳了一下低頭道:「恕難奉告。」

    背後一聲冷叱:「你至死不悟。」

    南宮秀慘然道:「我認命了,一步錯,全盤錯,全盤錯,夫復何言?」

    林浩沉聲道:「只要你能據實相告,並把那張圖交出,老夫念在你昔年並未多行大惡,尚不失為有才份上,留你一命。」

    南宮秀苦笑道:「林老大,說來慚愧,我的女兒及妻子皆在別人的手裡,我一死尚不足惜,如多說了一句,不但我難逃一死,何必連累我妻子兒女?」

    「原來如此,你是受人挾制?好吧,你先把圖交出,老夫網開一面。」

    南宮秀心情狂跳,真是自認必死,又有生機,忙道:「遵命,我願獻圖贖罪,只是,還少了中間一塊。」

    「什麼?」

    「林老大,東方青白是『人老精』,他把那張圖分為十三塊,除了十二塊分散在十二個小妾的藏寶箱中外,中間最要緊的一塊,不知他藏在何處,也是我苦等到如今,尚未下手的原因。」

    林浩沉吟了一下,道:「這一點,我可相信,東方青白確實老奸巨滑,他利用女人貪財的心事,各給她們一個寶箱鎖匙,如果不像你這樣會走邪路,任何人也不無法得到其中一個鎖匙,真是匪夷所思」

    南宮秀臉紅過耳,慚愧難禁,倨促不安,真有無地自容之勢。

    林浩想了一下,又道:「既然如此,你自問幾時可以到手?」

    南宮秀心中一動,輕歎一聲:「事到如今,是船到江心補漏遲,我既已對不起他了,只有豁出去了,一定盡力在最短期間,不惜任何手段把它弄到手。」

    林浩沉聲道:「這種事,言之太醜,我們決不會玷污自己,也不是因為東方青的橫財來自不義,取之無愧,而是」

    一頓,目中精芒熠熠,道:「為了這筆敵國之富,不落入居心莫測的巨魔之手,我們不得不及時行動?」

    南宮秀心頭大震,脫口道:「林老大的意思,是另有人想侵奪這個」

    「對!而且,迫在眉睫,隨時會發生巨變,難道你還不知道。」

    南宮秀凜聲道:「可是指『絕絕教』?」

    「只可如此說,據老夫瞭解,另有巨奸在暗中策劃,雖不敢斷定是誰?

    多少會與「絕絕教』有關。」

    南宮秀一頭冷汗,吸了一口氣,道:「尊意如何?南宮秀效勞之處,一定有以贖罪。」

    「你,能有一份良知未泯,以你的才智,如能澈悟回頭,仍不算晚,希望你能開誠相見,要知道,這是武林大劫之前,如有人能盡力挽回,有補大局的話,實是無上功德。

    南宮秀顫聲道:「林老大還能相信我否?」

    「那要看你的表現了,南宮秀道友,請放心,你雖然有不齒於人之邪行,我們決不會以這種事對你要挾,也絕對不會揭露這件隱私。」

    南宮秀大為感動,啞聲道:「林老大,衝你這份好意,我願知無不言。」

    「好,阿華,你給南宮前輩推理一下。」

    南宮秀只聽身後應了一聲,左肩上被三指扣緊,左臂被抖震幾下,一陣奇疼過後,就復原了,已被奇門手法接上骨節,同時,貼在背心的手掌也已撤走了。

    林浩站起身來,道:「我們到林中去。」

    南宮秀道:「此地地處『錦繡別墅』不宜多留,我正奇怪我已出來這麼久,他們竟毫無動靜,實在反常。」

    「放心好了!」身後的少年道:「我們還有人把風,沒有人能進入百丈之裡。」

    南宮秀鬆了一口氣,抹了一把汗,道:「這樣最好,剛才,我還寄希望他們會來,現在卻不希望有人打擾了,二位,先請。」

    林浩點頭,單腳一頓,騰空五六丈,向剛才那一片密林中掠去。

    南宮秀一怔,才發現林浩是一個拐子,心中連動,暗叫:這不是漢陽獅子隊教頭拐八爺麼?唉!聽說他來了七八年了,我竟一點也沒留心,真是報應。

    他也起步了,三人入林,南宮秀不由想到適才和那個神秘的醜鬼一番對話,有點訕訕的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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