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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文 / 上官鼎

    「什麼石灰?咦,剛才我怎麼沒看到?」

    何來,山道上,每隔十丈遠近,就有一線石灰。

    道人仰面道:「汪大俠前腳剛走,我們就劃好界限了。」

    「請下來,我要看三位身手,有何驚人業藝,敢惹『七巧仙子』與『銀河飛星』。」

    「這太簡單了,只會站在高處說大話。」

    虯髯壯漢一俯腰,左手舉起一塊大如磨盤的巨石,右手揚起一個鐵罐子,啞聲道:「就憑這個,還有的是!」

    道士怪笑道:「我們三人,深知符章二位夫人身手極高,只好稍為準備了十幾塊巨石,幾罐南荒『百毒漿』即使二位夫人能逃過大劫,孩子們別想保住!」

    汪浩然失聲道:「難道你們三人,就是苗疆五霸中人。」

    「過獎,小道是老二,酒色頭陀是老三,大個子是老五!」

    「難怪!還有兩個呢!」

    「不需人多!」

    「你們原是漢人,且是中原成名人物,一別多年,以為你們在化外之地,猴子稱大王,多少有點進境,卻只仗著這些見不得人的鬼門道?」

    「東西雖俗,只要有用就夠了。」

    「為何不敢憑所學見一真章?」

    「力鬥不如智取,汪大俠多此一說。」

    「我為你們丟盡武林的臉而要改變主張了,有種,下來見高下,我決不伸手,如敢這樣亂來,我必把你們寸割碎剮。」

    說時,目射厲芒,伸縮尺許,神態怕人。

    道士叫道:「汪大俠,請你退向一邊,我們就下來。」

    汪浩然一聲響,飄退五丈。

    道土道:「越遠越好。」

    汪浩然又退去五丈。

    完全是言出必行,袖手旁觀的樣子。

    道士陰笑道:「承讓了,汪大俠真不愧絕代聰明,從來說得好,殺雞何用牛刀」

    汪浩然怒喝道:「若敢使詐,我會知道如何對付!」

    「汪大俠,該我們向兩家女主人直接交代了。」

    「請!」

    道士鷹目磷磷,向下俯視,叫了一聲:「符夫人,章夫人,我們已是騎虎難下,箭在弦上,你們決過不了十八道險關,為了小孩子」

    雲中慧斷喝一聲:「符章二家的人,從來不計生死!」

    「如果二位肯獻出四寶,我們三人」

    「請下來再說!」

    「我們不會那麼傻,白費氣力,何況我們一下來,即便你們獻了寶,我們也逃不過十七關。」

    「你要怎樣?既然無恥背信,何必這多廢話?」

    請二位把四寶交出,先給我們看一下,我們立即守約下來,憑所學奪取,若不敵,拔腳就走。」

    「如果沒有呢?」

    「那就對不起了,我們相信別人不會信,只好下手,還怕搜不出?」

    汪浩然喝道:「敢?」

    「有何不敢?一句話,符夫人,快回答。」

    那壯漢已作勢欲發!

    雲中慧一聲:「沒有!」

    人已騰空而起,還挾帶著學忠兄弟。

    萬方儀也已同時挾起了思淑姐妹,好像是向來路飛射。

    「下手!」道士怒笑一聲:「人死再搜!」

    轟隆巨響,壯漢一手猛砸巨石,另一手已甩鐵罐,大蓬墨汁,如暴雨灑落,廣披數丈方圓。

    同時,頭陀一揚手,就是七支淬毒苗刀和三支毒箭。

    道士更狠,身形一伏,兩支苗疆「吹筒」已到了口中,猛運氣一吹,六支「吹箭」已飛射雲萬二人凌空身形。

    封死了三丈遠近。

    這是三人同時下手的,真是神仙難逃。

    那匹健馬,當雲萬二人騰空剎那,雲中慧在石股上凹處猛踹一下,它就猛向前一竄,竄出二丈多遠。

    巨石打空,把石道打得火星四射,碎裂丈許。

    那匹驚騎,卻在四丈外一聲悲嘶,倒下了。

    雲萬二人卻不見了。

    原來,她倆騰空一剎那,就是預定的默契,身形吸住了上面的三霸的眼神與手勢,在空中一個轉折,飄向了削壁,背對壁一貼,提一口氣,靠著腳跟站穩住身形。

    這是最安全的,也最出敵人意料的「死角」。

    因為,人一貼壁,不但高踞崖頂的三人眼光無法看到,任你有再利害的殺手,也不無法攻擊!

    他們三人下手雖快,全落空了。

    在削壁上停身,又帶著小孩,非有絕頂功力難以做到。

    道士立時發覺,怒喝:「伏下來!再」

    話未了,那個正舉起第二塊巨石,雙目暴張,向下掃視的壯漢猛然一個寒噤,大吼未也,巨石脫手,人也跟著巨石向下栽落。

    正要伏身的頭陀,見狀大駭,猛探頭,伸腰,想一把抓住壯漢栽倒的巨大身形。

    道士一縮頭,促聲喝道:「快撤手!」

    翻腕向頭陀左腿抓去。

    奇事!

    只見壯漢跟著石頭,頭陀又隨著壯漢,像聯成一線,向下直墜。

    轟,巨石墜地!

    血肉飛濺!

    壯漢頭下腳上,栽落石道,腦漿迸裂。

    頭陀恰好栽落在壯漢背上,也是悶吭一聲,腦袋開花,右臂折斷,左腿脫臼。

    原來,頭陀猛力抓緊壯漢右腳,經不住壯漢栽下的巨大衝勁,他本能的加緊力道,猛覺右腕一麻,右太陽穴一疼,立時脫力斷氣。

    他左腿被道士抓緊,他已快斷氣的屍身隨著壯漢下墜,右腕被壯漢下衝的重量,加上被打碎肘骨,立時折斷。

    左腿也因道士猛力抓緊,因下衝而脫了臼。

    道士總算見機得快,疾撤手,猛沉身形,才算沒有被二個拜弟下衝之力把他也帶下去。

    他驚魂未定,只聽破風一響,剛要彈起身形,背後已揚起一聲冷笑:「你太不識實務了,一同作伴去!」

    不容他轉念,後頭皮已被人抓住,背心一震,已被人加了一掌,便也向下栽落。

    他最後一個,也不過遲了一步,一塊碎裂的巨石,三個血肉模糊的肉餅,只在眨眼之間發生的事。

    都是汪浩然一手傑作。

    他背上還背著學謙呢,思義卻被放在十丈之外發怔。

    他一舉手間,先制住了壯漢,繼之向頭陀出手,身形也跟著飛起,橫空十餘丈,也只略在山石上沾足借力,兩個起落,已到了那道士的背後,其身手之快,使人咋舌。

    憑著一口真氣,以「一髮千鈞」玄功,貼身峭壁的雲中慧與萬方儀卻看得清楚,聽得分明,芳心暗凜,都在思忖道:「此人深藏不露真非吳下阿蒙,彈指間,連殲苗疆三霸,乾淨利落,不費吹灰之力,比之以前,更高深莫測了!」

    她倆立時飄落,吸了一口氣、調勻呼吸。

    汪浩然狂笑道:「這三個匹夫,聊代殺雞嚇猴之間,還有那些朋友賜教?」

    教字震耳,卻半晌無人搭腔。

    汪浩然身如片羽飄墜,向章思義一招手,道:「來!叔叔帶你凌空飛行,免得走山路讓你們害怕!」

    這時的符學謙,已經鬆了口,放了手,大約一陣羞愧湧上心頭,說不出的激動心情,竟伏在汪浩然的肩上作無聲之泣了。

    汪浩然也不知說給誰聽,大聲道:「謙侄,作為一個奇男子,大丈夫,就必須有忍辱負重的精神,唾面自乾的修養,不拘小節,不計一時之得失,才可成大名,做大事,叔叔不會怪你,而且更疼愛你,懂了麼?」

    學謙無聲的點下頭,用嘴去舐汪浩然頸後的血漬。

    他沒有抬頭的勇氣。不敢看人。

    雲中慧與萬方儀正在全神注意四面動靜,也未注意這些細微末節。

    「嘿嘿」的笑聲揚起,有人哂聲道:「汪大俠,聽你的話,真叫我們有聞名不如見面之感!」

    聲音起於右面突崖上。

    汪浩然朗聲道:「好說,那位朋友見教?」

    「汪大俠,應該改個稱呼才對!」

    「願聞!」

    「人無信不立,你已失信,故人皆絕交,此謂無義,大言不慚,自露奸謀,乃十足跳樑小丑。」

    這時已近黃昏,密雲欲雨,天色昏暗,山道更是死氣沉沉,一片黝暗,如由山路闖,實在危險。

    左壁已有人冷笑道:「汪大俠,請吧,能瞻仰閣下神威絕藝,章符二夫人的玄功妙手,也是大快事,我們恭候多時了。」

    汪浩然一聲長嘯,響遢九天,搖曳不已,山谷回音,轟轟不絕。

    嘯聲起落間,汪浩然已背負符學謙,左手挾住章思義,還加上迅速由已死的牲口鞍旁解下的行囊,全身披掛,沖天而起,上了峭壁。

    雲中慧與萬方儀散開身形,相距二三丈間緊躡而上。

    兩邊峭壁與崖石林木間,人影也如飄風飛絮,紛紛凌空飛渡,由對面集中向汪浩然等三人這一邊準備截擊。

    雙方都已箭弩怒張,只顧攻守,在汪浩然一行的來路上,卻有一條人影,鶴伏蛇行,隱身前進,正是醜鬼龍武,卻是誰也沒有注意他。

    汪浩然騰挪如龍,氣勢如虎,一馬當先,雲中慧居中,萬方儀斷後,作參差品字形向前。

    剛馳出幾十丈,一陣如驟雨飛蝗般的暗器,不下幾十種,已由黑影中,各個不同的方位集中向三人招呼。

    汪浩然鐵掌飛旋,哂然冷笑:「小家子氣,最好不要獻醜!最好是各露平生得意的殺手,才不愧當代一流人本色!」暗器已應手四散。

    黑影中有人笑道:「好,我先上,獻醜了了!」

    話聲中,一條人影,凌空翻滾,向汪浩然迎面滾來。

    汪浩然大笑道:「痛快,莫非是『翻江滾海』范當家的?」

    話出,掌出如風,已迎著滾來的身形振腕三掌。

    來人正是「洞庭赤蛟」曹源盛的盟弟,名列「江湖三鼎」中的鄱陽總寨主「翻江滾海」范長江。

    「凌波十八滾」乃成名絕學,全身功力,皆在翻滾間發出,每一個翻滾,力道就發出,滾得越多,力道越猛,當近敵前之際,再變成「魚龍十八變」

    向敵方空門下殺手,集中力道一擊,虛實難測,專攻人所不防之處,當者披靡。

    所以,江湖上「不柏赤蛟鯨吞,獨懼長江三滾」的「轍口」。

    汪浩然欺身迎上,掌力平空翻山,是針對范長江來勢而發。

    范長江在目不及瞬間,突然身形一翻,升高三尺許。

    汪浩然猛挫腕,向上吐掌。

    范長江倏地閃電般一滾,竟成「卷席九州」之勢,滾向汪浩然下三盤。

    雙手一抖,就是兩把淬毒「飛魚刺」。

    他人向下三盤猛滾一起一落間,叫人眼花繚亂,那兩支「飛魚刺」,卻是上取汪浩然上面雙目,中控汪浩然胸前九大死穴。

    這是同時攻人上、中、下三盤,乃范長江向不輕用的「迎門三不過」殺手。

    他是面對「四絕諸葛」,才全力下手。

    汪浩然是前欺搶攻之勢,在范長江閃電變化之下,連連後退,閃避皆來不及。

    狂笑起處,汪浩然原勢不變,右腕輕搖,右手斜拂,雙肩不動,腰不曲,腳起無影,雙腳已「雙龍出水鴛鴦腿」,飛蹴而出。

    這種兼顧全身,以守為攻的打法,同一動作,快逾電光,大蓬「飛魚刺」,如被狂風捲散,范長江心驚膽寒之下,雙掌急封頭面,猛曲腰,想貼地閃避。

    間不容髮間,堪堪在毫釐之差,避過了汪浩然連環無影腳,身剛落地,向左面滾出丈許,猛覺背脊一麻,立時脫力散功。

    汪浩然的左手無名指輕輕屈伸之下,就制住了范長江,輕描淡寫的雙袖一拂,又把伺隙打來的三支沒羽甩手箭和兩柄白骨錐震落。

    汪浩然貼地一掠,已一把抄起范長江,大笑道:「想當年,曹將典韋以人代戟,大可取法,范當家的,在水路行,一上陸,如魚無水,未免不智,得罪了!」

    說著,已一手執緊范長江的雙腳,盤旋飛舞。

    「嗤!嗤聲中,已昏迷的范長江,就做了擋箭牌,挨了十幾種淬毒暗器,立時氣絕。汪浩然身形如電,幾個起落,已闖出三十多丈。

    雲中慧與萬方儀也在步步驚心之下,衝破暗器網,掌震七八個強敵,卻無法像汪浩然那樣攻堅斬銳,所向無敵。卻是為何?

    論功力,如在十五年前,「四絕諸葛」與「四海游龍」只差一籌,而符振揚有「第一奇才」之譽。

    汪浩然坐二望一,名列「十大高手」之林,自有其超出萬夫之處。

    而雲中慧與萬方儀則是昔年同輩中幗女俠中出類拔萃的英雄魁首,也是數一數二人物。

    她倆只不過恪於女流天生體力所限,在掌力,玄功方面遜於符,汪等一二分,若論各人所學,卻互有短長,她倆的身法與暗器奇巧方面,別擅勝場。

    可是,兩陣對園,一男二女,同遭圍攻,立時顯出汪浩然神威無比,她倆相形見絀,功力差得太多,寧非怪事?

    是汪浩然這十幾年來別有獨得之秘,突飛猛進,超出以前數倍?抑是雲萬二人進步甚微或因生兒育女,功力也受影響。

    或者,是對方出手的人,功力參差不齊?向汪浩然下手的人身手遠不及向她二人進犯的對高手高明?

    這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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