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文 / 上官鼎
且說遽明勃然大怒,喝道:「怪物,竊我小白蛇,令我追尋多時,備受跋涉之苦,這回該從你身上得到一點補償吧!」
說著,緩緩前趨,一擺手掌朝琅琊真君招呼道:「琅琊真君,請你護住唐琪,別讓她遭到傷害!」
琅琊真君頻頻點首應好,一面譏笑道:「怪物,你該明白那所謂黑龍的傢伙,到底是誰了吧!」
怪折楞住半晌,黑臉漲紅,怒極而吼道:「王八羔了,敢取笑山人,敢情不要命了!」
他內心雖為遽明與琅琊真君的出現而驚駭,但是,事已至如此,也只有硬著頭皮支撐下去了。
琅琊真君秀眉一揚,長笑道:「好個怪東西,沿路饒你一命,尚且不知好歹,肆意侮罵本教主,等會兒,我定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聞言,怪物退後一步,喝道:「小子別狂,侍山人先與姓金的小子解決梁子後,再找你算帳!」
口雖這樣說,其實,他心裡已被這兩位當今武林高手的威勢懾住了。
琅琊真君雙臂交錯,身子側過,將唐琪護在身後,一邊諷刺地笑道:「怪物,你寒心了吧,那黑龍不是你的好朋友麼?」
怪人不甘受辱,虎嘯一聲,張開蒲扇似的手掌,朝遽明撲去,一面狂叫道:「琅琊真君,別欺人太甚,看我收拾了他,就來收拾你!」
他出手快速,力大無窮,唐琪關心遽明,不禁嬌呼一聲,「金哥哥小心!」
遽明微微一笑,道:「琪妹放心,愚兄自有辦法對付!」
說話間,人如陸地行舟,輕巧美妙的滑過一旁,一錯雙掌,掌風如利剪,呼嘯而出。
怪物雖然身軀龐大,挪動間卻甚為靈活,大喝一聲,退後一丈,五指箕張,不攻遽明,反襲琅琊真君。
琅琊真君秀眉一挑,沉喝道:「唐姑娘小心!」
電閃揮出一掌,左手駢指如戟,勁點怪物太陽要穴,出手毫不容情,直嚇得怪物前足一收,又自縱過一旁,氣得虎嘯連聲:「小子,山人不將你抽筋剝皮,從此就不再闖蕩江湖!」
遽明冷然道:「怪物,前次饒你一命,此番再也容你不得,納命來吧!」
「嗖嗖嗖」一連三掌,勢如急風狂雹,又疾又勁,搶攻怪物身上太衛、期門、幽風、腹結諸穴。
琅琊真君思及沿路上,那番又好氣又好笑的情景,不禁諷刺道:「怪物,打不過快投奔黑龍去吧,也許他憐惜你,助你早死也說不定!」
聞言,怪物暴跳如雷,奈何前後受敵,分不出心反駁,東竄西跳,氣得黝黑臉孔,變成了豬肝之色。
亡命的他,閃躲之餘,似乎想起了什麼,就在騰挪閃避的一剎那,突然探手人懷,摸出一個怪形的東西
遽明一怔,喝道:「怪物要搞鬼!
怪物摸出東西時,彷彿心情放寬,狂笑道:「哈哈,小子,看山人法寶!」
手臂一晃,黑黝黝形如小笛的東西,迎著風,忽然發出「嗚嗚」怪響之聲。
那聲音淒厲異常,宛如嫠婦悲泣,厲鬼嘶號,只聽得酒店內三人心神一淒
遽明定了定神,疾忖道:這怪物到底在搞什麼鬼,瞧他怪異神色莫非要
腦中疾快閃過一個情景,忍不住驚叫出聲:「啊!風簫!」
此言一出,琅琊真君不由問道:「何謂風簫?」
遽明不答,俊臉卻無由的一變,他一雙手掌業已緊緊壓住懷間。
原來,「嗚嗚」風蕭之聲,方才響起,他懷中的小白蛇,已開始翻竄起來,大有躲藏不住,意欲游鑽而出之勢。
怪物口角含笑,手臂再度一晃,「嗚嗚」風簫之聲更加尖銳。
「哈哈,小子,看你還不將白冥獻出,難道要使它負傷而死麼?」
聞言,遽明心中一驚,忽覺手掌一動,俯首瞟目,只見小白蛇一顆雪白的小頭已自露出,那一雙灼灼火紅的眼睛露出無限痛苦之色。
遽明心中一痛,猛然大喝一聲:「怪物,你再不停止風簫,休怪我金遽明不顧一切,將你粉身碎骨」
怪物似乎有恃無恐,狂笑著說道:「小子不獻出山人心愛的白冥靈,山人決不停止風簫!」
遽明大怒,喝道:「你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怪物重重地點頭,神色之間,堅決異常。
遽明思慮之下,怒火沖天,心中憤怒已極,再也忍耐不住,低叫一聲:
「小白蛇請原諒,我無法答應!」星眸電閃,大喝一聲,雙掌互錯,就待撲身而出。這時,唐琪突然嬌呼道:「金哥哥,你不能」遽明一怔,急忙頓住身形,問道:「琪妹,你說什麼?」唐琪低聲道:「金哥哥,小白蛇很可愛,你不能讓它受到創傷!」
「噢」遽明聞言,頹然放下手掌,望著趾高氣揚的怪物說道:「怪物,你說吧,你要怎樣?」
怪物一見事有轉機,不禁一停風簫,呵呵笑道:「姓金的,山人知道你捨不得白冥靈受創而死。這樣吧.只要你獻出白冥靈並發誓對山人的今後行動不加阻止,山人就此歇手」遽明聞言,俊臉一變,俯首猶豫起來。
琅琊真君大感不憤,振臂呼道:「金遽明,你不能接受!」遽明茫然道:
「琅琊真君,你要叫我怎樣做呢?」琅琊真君憤憤道:「殺死他」
此言一出,怪物龐大身軀不由自主一震,只聽他咆哮道:「琅琊真君,沒你的事,你少管!」
一面威脅道:「姓金的,如果你對自冥靈有一點感情的話,看在昔日一段緣份上,你應該毫不猶豫地答應,否則」他殘忍地繼續說道:「白冥靈將負創而死,追究根源,不怪山人,而是你固執所致,白害了它一命!」
遽明不知該怎樣答覆才好,驀聽琅琊真君道:「金遽明,自古仁義不能兩全,你犧牲了白冥靈,固然感到悲傷,但是你如果放了他,將又有更多善良的人受害。」
遽明心頭一凜,疾忖道:想不到琅琊真君,不但改邪歸正,而且連心性、話語之中,都充滿了難得的寶貴見解
他劍眉深皺,內心反覆叫道:我該怎樣呢,雖說自古仁義不能兩全,我又豈能一時忘記這小白蛇!括蒼山上,若不是它,我會有今日麼?我豈能忘恩,犧牲了它而不顧
想著,已經心亂如麻,平日一向果斷的他,此刻也被難倒了,遲遲不敢決然下個肯定。
怪物狠狠盯了琅琊真君一眼,因他的阻止,使遽明可能改變主意,令他私自憤恨不已,說道:「琅琊真君,你給我記著,山人總有一天,將你粉身碎骨!」
琅琊真君長笑道:「怪物別大言不慚,你等著吧,琅琊真君決不會讓你失望。」
怪物笑道:「琅琊真君,山人跟你已是結定梁子了,非你即我,山人不會放過你的!」
琅琊真君嘿嘿一笑,秀眉一挑,忽然暴喝一聲,身子疾弓,閃電般朝怪物撲去,身未到,掌風已臨。
幾乎同時,怪物怪叫一聲:「姓金的,你別後悔!」
龐大身軀急急一退右臂伸出,風簫迎風發出「嗚嗚」尖銳怪嘯之聲。
事出倉猝,遽明尚來不及考慮,突覺手掌一滑,「噓」的一聲,一條白影閃電撲出。
他不禁俊臉大變,脫口呼道:「小白,你」
小白蛇彷彿受到極大的痛苦,神志恍惚,撲落地面後,顫抖著滿地打滾,身軀扭曲轉動不休
怪物一探手,利用琅琊真君身形一緩的空間,疾向小白蛇抓去。
唐琪嬌呼一聲:「金哥哥快」
金遽明裂帛般大喝道:「住手!」
喝聲如雷,怪物不禁呆了一呆。
琅琊真君毫不容情,「呼呼」帶著兩股凌厲大力及一團身影撲向怪物。
小白蛇仍然滾個不停,「噓噓」地急促叫聲,顯示它受到極大的痛苦。
金遽明疾快瞟過一眼,緊咬唇皮,由於過度的憤怒與感情的奔騰,不覺咬破口角而汨汨流出一絲鮮血。
他喝聲過後,身形仍然未動一步,猶豫得神光湛湛的星眸都有點發直了。
怪物失去一個機會,氣得咆哮連聲,運聲全身功力所聚,集於掌上,拚命向琅琊真君攻擊而去。
奈何,他武功不及琅琊真君,一霎間,強弱立判,琅琊真君舉手投足間,莫不渾雄異常,逼得他退後不已。
唐琪關心小白蛇,奈何自身武功不濟,只望著遽明嬌喊連聲:「遽明!
遽明!快把小白蛇抓起來!」
遽明心亂如麻,哪裡聽得見,只茫然注視兩人拚鬥,不知怎樣才好。
小姑娘這一急,非同小可,干呆在一旁,怨恨自己武功不行,無力可施。
轉眼間,兩人拚鬥已過十招,琅琊真君武功確有獨到之處,只迫得怪物旋風般亂竄,自身難保。
不過,那「嗚嗚」怪嘯之聲,卻因劇烈拚鬥的快速身法而更加尖銳、勁急。
小白蛇似乎力疲氣歇,扭動了一會兒,已週身無力,顫抖著伏在地上,奄奄一息,性命垂危。
唐琪目視怪物手中風簫,急憂之下,忽然閃過一絲靈機。
她不由芳心怦跳,迅速探手人囊,取出一粒亮晶晶的鐵丸。
唐門暗器,舉世聞名,她這一急,倒被她急出看家本領了。
暗扣鐵丸於食拇二指,她緊張地隨著怪手手掌而轉移方向,不敢大意。
她知道,此舉成敗,關係甚大,小白蛇或死或生,皆在這舉手投足之間,不由得她緊張得嬌面有點發白。
怪物怪叫如雷,原來他一個不慎,吃琅琊真君一掌中肩膀,衣衫撕裂一片,馬步晃動,幾乎墜倒地上。
琅琊真君傲然一笑,一面喝道:「怪物從速放下風簫,饒你不死!」
怪物心中不甘,憤然吼道:「琅琊真君,你別作夢!」
巨大手掌,帶著「呼呼」風聲,飛舞而近。
他人雖粗魯,卻還能知道,這救命的風簫萬萬不能失去,否則,他性命將不堪設想。
琅琊真君冷笑一聲,上半身一仰,下足忽地踢出,發招怪異,但又神奇異妙十分。
怪物出手力道未實,下身已自受敵,來不及換招變掌,倒縱丈餘。
唐琪妙目一閃,把握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嬌叫一聲:「怪物,看暗器」
一縷烏光,脫手飛出,快如流星,「絲絲」帶起暗器破空之聲,朝怪物襲去。
怪物一怔,想不到除了琅琊真君與金遽明外,尚有一個嬌美少女在一旁側立。
驚怔之餘,身子一仰,只聽「彭」的一聲,火星亂閃,手中風簫頓時四分五裂,飛散一地。
「嗚嗚」尖銳嘯聲也因此停止,遽明頭腦一清,思想忽然靈活起來。
一瞟四周,眼光觸及蜷伏地上的小白蛇時,不由凜然一驚,身子縱處,俯首一探,已將白冥靈揣人懷中。
怪物暴吼一聲,疾撲起來,狂聲道:「小子,還我寶物來!」
正在歡喜自己得手的唐琪,一個失防,不由得驚呼出聲,眼見就要傷於怪物毒手之下。
說時遲,那時快,正在千鈞一髮的時候,琅琊真君輕哼一聲,附影而至,疾快拍出一掌。
「噢!」怪物感到背後風聲有異,但自身式子已盡,想轉身已來不及。
「拍」,琅琊真君飄出手掌,正擊中他背部脊樑上,發出一聲脆響。
「啊,」怪物吼聲如雷,雙膝一軟,轟然一聲,一個龐大身子,竟像吃不住這輕輕一掌似的,頓時推金山,倒玉柱,癱瘓倒地
琅琊真君秀眉一揚忽然,「噓」的一聲響起,白影一閃,連眾人眼皮都未及瞬動一下,怪物已不由的慘叫出聲。
怪叫淒厲,包含無限的驚恐和痛苦。
琅琊真君一定神,俯首瞟過,只見那尺餘長短,通體晶瑩的小白蛇,一個小嘴正咬在怪物的肌肉之上!
小白蛇火紅的雙睛,帶著仇恨的光色,緊咬著怪物肌肉,似乎對他恨極。
琅琊真君不禁大驚道:「好厲害的東西,如此精靈,連恩怨都分得清楚!」
再見遽明,呈露一臉驚容,似乎對小白蛇此舉,感到驚訝。
唐琪芳心喜愛,忍不住趨過一旁,嬌喚道:「喂,小白」
小白蛇一掉首,她又反而說不出話業,女孩子怕蛇本性,使她雖然喜愛已極,但事到臨頭又難名勝有所畏懼。小白蛇瞪她一眼,噓叫著,友善地蜿蜒遊走過來。唐琪嬌軀直顫,不知是驚是怕,只驚道:「金哥」遽明笑道:「滇妹別怕,它向你表示友善,因為你剛才用暗器擊破那個風簫,救了它一命」
聞言,唐琪暗喜勇氣,但仍免不了退後一步,呼道:「金哥哥快未!」
遽明微笑著,並未挪動身子。
這時,小白蛇已游至她的眼前,一頓身軀,昂著小首,頻頻朝她點首不迭。
唐琪嬌靨發白,似哀恨地瞥了遽明一眼,停立半晌,才緊張地噓出一口氣,畏縮地道:「小白」
小白蛇小首高仰,「噓」的一聲,表示回答了她的意思。
唐琪輕輕說道:「小白,你你沒受傷吧」
她猶豫半晌,才說了這句問候的話,只引得遽明放聲大笑,洪亮剛勁的笑聲,滲雜著喜悅滿足的成份。
唐琪小嘴一噘,不依道:「金哥哥,你笑什麼?」
「哈哈哈」遽明朗聲道:「我笑你膽小如鼠」
此言一出,唐琪面靨飛紅,輕哼一聲,鼓足勇氣,伸出纖纖玉手,撫著小白蛇全身。
他手常雖仍輕顫不已,但已沒有適才那麼緊張了。
琅琊真君真有點羨慕,眼見唐琪嬌態溫柔如斯,他內心無形浮上空虛之感。
怪物股間傷口,汨汨流出鮮紅血色,此刻竟忽然變成紫黑之色,他一個龐大的身子也起了輕微的顫抖。
可是,一刻過去,這種輕微的顫抖也消失了,待遽明想起他的時候,他已死去多時!」
「唉!」遽明驚訝地歎了口氣,朝琅琊真君道:「琅琊真君,你適才怎麼跟他在一道!」
琅琊真君將自己所遭所逢,告訴遽明,尤其說到遭遇勵鳩的那一段趣事,使得遽明更是忍俊不住。
這時,唐琪已輕輕將小白蛇放在手中,她經過一番試驗後,確知小白蛇溫馴善良,便不再怕懼了,撫著小白蛇頻頻細語,透露無限喜意。失物復得,遽明也驚喜參半,這括蒼之室,終於重回到了他身上,從此,他未了的事,又少了一件。
他有點敏感的想到,他絢麗多彩,而又艱難至極的江湖生涯將告結束。
他思潮洶湧,一幕一幕,走動江湖時,令人留念回憶的遭遇,閃過他的腦際。他感慨地歎了一聲:「唉!桃花落了有再開的時候,春天去了有再來的時候,惟有我金遽明事情一了,便要封足江湖,永不再問世事!」
他忘神地撫著唐琪雙肩,歎道:「夏天過去了,秋天來了,我江湖生涯也該告一段落了!唐琪,我們跋涉千里,滿身風塵也該休息了!」
店琪迷惘地瞧著他,道:「一個人累了,需要休息,我們也不例外,只不知道金哥哥,我們今後生活將如何安排?」
遽明歎了聲道:「天高海闊,世上名山大川,為數不少,待我完成最後一件事,將埋跡深山幽谷,置身山川大澤」
琅琊真君默然無語,其實,他心裡也掀起了巨大的波浪,他內心與遽明起了一陣共鳴。
不過,他很空虛,他沒有遽明那麼安祥。雖然,他改邪歸正了,但是,卻有一種像似失去了什麼似的心理,便得他百思不解。
他想:也許自己是不完全的,因為自己從未替世上積下一種好事善業!
「唉!」他長長地歎息,感慨萬千,他暗忖:人生如蜉蝣一般,彈指即過,想不到還有充實與空虛的分別也許好人與壞人的差別,就是如此
遽明忘神地聲音又傳了過來:「琪妹,我們將有好日子過了!」
「嗯!」唐琪頗有同感「金哥,我只擔心你你最後一件事,是否能順利地闖過難關?」
「哦!」遽明無故的呻吟道:「也許,我會的」
「為什麼說也許呢,金哥哥」唐琪關心地問道。
「因為,近幾天,忽然每每想到這事,右眼皮都好像有點異樣」他似想起什麼,呢喃道:「它不規律地跳動照習慣看來那那該是不吉祥的預兆!」
「啊!」唐琪驚駭了,急道:「金哥,快快別這樣想,多少日子,你闖過那麼多難關,吃過那麼多風險,都不會有什麼差錯,像金人一樣
永遠屹立不倒」
聞言,遽明苦笑道:「琪妹,別安慰我了,金人遇見烈火,也會熔化的!」
「金哥哥,不要那麼說!」
「不」,遽明憂鬱地道:「琪妹,我不願自欺欺人,這幾日天,不論白天夜裡,我的心神從來不曾安寧過,尤其在睡夢中,常常會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什麼事情,金哥哥是否能告訴我?」
「我夢見有人抓我,那是一些青面獠牙的夜叉,拿著鋒利的鋼叉,使勁刺我的胸膛!」
「啊!」唐琪蒙著面,喃喃呼道:「金哥哥!你不要相信,那是夢,不會是真的」
遽明如同不聞,喃喃說著,劍眉挑起,似乎在回憶那些奇怪的惡夢
「千萬個人指著我,說要殺我一個高達千仞的山尖上,有人擲下巨大石頭,那一塊足有一千多斤重,砸在我的身上我大叫狂吼。」
他語聲若繼若斷,忽而高亢,忽而低沉,忽而激昂悲愴,忽而驚恐駭吼,令得唐琪美眸圓睜,緊緊凝視他扭曲的臉上,彷彿真有其事似的。
琅琊真君亦感心動,遽明這種從未曾有過的恐怖神情,使他意味到事情不比尋常了。
遽明眨了眨眼睛,忽然高聲道:「夜裡,我心神不寧,感到草木皆兵,彷彿有無數斃命在我掌下的遊魂,都齊齊集在一道,向我吶喊,向我索命」
「啊,」,他悶吼一聲,捺住自己的頭,使勁地搖著,像瘋子一樣。
這霎間的變化不謂不大,好端端的遽明,似乎被內心蘊藏秘密煎熬,忘神地傾瀉而出,數說那些足以令人驚心動魄,似真非真,似假非假的奇異事情。
唐琪嬌靨發白,本來,神智清醒的她,由於芳心過份地關切遽明,而被引人一連串的幻境,她有點手足無措,只喃喃說道:「金哥哥,那不是真的,你不要怕別怕」話雖這樣說,她驚駭過份的嬌軀,搖晃著,有點要墜倒「我眼跳心跳,連血液都似乎在跳」
遽明內心的秘密,終於拆穿了,幾天來他思慮過度,那些驚心動魄而可能會發生的事情,都因他忘情癲狂而吐露出來,「我有預感,我明知這最後一次為了父仇家恨的拚鬥,不會有好的結果。但是,我仍要去做,那鍾山一靈,河西雙怪,飛劍手,縱然約來天下的武林高手助陣,我也單人雙劍,跟他們拚鬥!」
「哼,貴州『風懸巖』是我最具有意思的一次恩怨清結場所,我不會洩氣的!」
「我埋骨荒山,仍然英名永傳武林」
唐琪驚呼道:「金哥哥,你醒醒」
遽明怔了一怔,呢喃著又道:「我有預感,似乎上天讓我活夠了,有意要將我召回」
琅琊真君驚疑有加,見他愈說愈不像話,忍不住一拉他的衣襟,喝道:
「金遽明,請清醒一點,別讓人見了」
一言未了,匆匆腳步聲傳來,急促而紊亂,似乎來人不止一個。
琅琊真君真料想得果然不錯,他深知杭州城繁華熱鬧,來往旅客特多,是以酒店亦經常有客進來,為了避免讓人見到多方疑惑,也只有這樣做了。
豈料,遽明似中酒癡,右掌一拂,頓把琅琊真君拉住他衣泊手掌,抽過一旁,喃喃道:「走,走,別抓我,別抓我」
琅琊真君無可奈何,只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時,腳步聲更急更近。
琅琊真君心神一凜,卻聽遽明笑道:「人說右眼皮亂跳,就代表災禍已至,為什麼近日來,我右眼皮直跳,卻不見災禍來臨!」
他一側首,似乎聽了一會兒,突然笑道:「哦,又有人來了,難道我的災禍跟著來了!」
此言一出,琅琊真君不由一怔,暗忖道:「奇怪,他能夠聽出有人走來,說明他是一個清醒的人,但為何他竟這等迷糊,說了些胡言亂語
他百思未解,只見遽明嘴解一動,似笑非笑,一副茫然之態,叫道:「吾醉欲眠卿可去」
琅琊真君心中電閃一忖,不由想起一事,脫口叫道:「不妙,神散智聚!」
原來,神散智聚列入武功一道,每當練功之人過勤,或者是疲勞太甚,久久不曾休息,都有這樣現象。
這種現象,即肝火逆行沖腦,這時,患者雖然武功如常,耳目依舊靈敏,但思想卻混亂了,飄飄然,不知此身究在何處。
神散智聚乃危險之極的事,患者肝火盛,佈滿全身穴道四周,若這時無人發覺加以施救,患者必定吐血而亡。
琅琊真君勿匆發覺不禁大驚失色。
他萬沒想到遽明武功已達頂峰,內功修為極高,還會發生這種危險的神散智聚現象。
其實他孰不知遽明為了慧君的隱疾,日夜拼以自身真氣,為她醫療,日日連續,不曾休息,早已氣衰力竭,變成神散智聚的前一步。
尤其,適才與怪物對敵幾掌,雖然那只不過是極平常的拚鬥,但對於他來說,已經是勉力支持了,此刻再也支持不住,發生了神散智聚的現象。
琅琊真君驚疑地思索一遍,只有先按下心中疑團,解救遽明要緊。
這時,腳步聲已近得不能再近了,彷彿已踏人酒店,向這邊走來。琅琊真君想到此時,也不得不暗叫一聲:上天保佑,希望來的人不是尋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