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文 / 上官鼎
老人一見遽明手中還抱著一位俏麗的少女,眸子一轉,目露精光,突又怒沖沖地喝道:「好小子,你們竟串通一起,於起壞事來了,當老夫不知道嗎?哼!」
高大的駝背老人「哼」一聲未落,揚起蒲箕巨掌疾抓過來。
遽明芒然叫道:「老前輩且慢!」急錯步,悶身
駝背老者一抓擦身而過,怒喝道:「好小子,傷敢反抗?」遽明猝不及防「砰砰」肩膀又被老者擊中,奇痛難當,收勢不住,又退幾步。
唐琪再也忍耐不住,纖腰一扭,爭脫遽明手臂,深情地撫摸著他的肩膀,關切道:「金哥哥,你不要緊吧!」
芳心深處一股埋藏深情,此刻已表現畢露。
遽明低語答道:「我不妨事。」身形略曲,就要縱去。
驀見唐琪伸出雪白玉手,攔在前頭,淺淺一笑,妙目流波,在他俊臉上打個轉,說道:「金哥哥,你別生氣啊,讓我去問問他」
婀娜行至駝背老人身前,斂衽一禮,說道:「老前輩息怒,令高徒究竟生成什麼樣子,我們並不知曉!您看我們倆象做壞事的人嗎?老前輩。」
駝背老者微微頷首,一股怒氣已消反不少,銳利的眸子在兩人面上默視片刻。
雖然月光微弱,但在老者看來,已不亞於明燈,面前的一對少年男女,男的如玉樹臨風,俊朗太秀,女的人俊麗嬌艷,絕世姿容。
「好一對金重玉女!」
老者心中忖道。
最難得的這一對金童玉女臉上,無形中流露出一股凜然正氣。
這股凜然正氣的流露,也非一般邪惡之徒所能偽裝出來的。
老者默視半晌,怒氣漸消,柔和地道:「小娃聽著,所謂瓜田李下,豈常人所能免。那個不成器的東西,頓飯之前,老朽明明看見他竄進寺院之內,不知在外面又幹了些什麼壞事只是老朽身有急事無法分身懲治。哪料老朽事畢歸來之時,你們兩個娃子正從寺院裡出來,這不是有勾結之嫌碼?難道世上還有這等巧事!」
言罷長歎一聲,愴然之情浮諸形色。
遽明恍然大悟,俊目微揚說道:「適才舍妹被惡人擄來此地,晚輩跟蹤而至,及時搶救,擊退惡人,豈料竟與前輩誤會,尚希諒解。不過晚輩尚有一事可疑,老前輩的高徒是否一個身軀龐大的怪怪不!是否是一個寵大身軀的人?」
礙於駝背老人面前,這「怪物」二字實在是不好意思說出,心中卻已料出十之八九,深信那鬼魅似的怪物必是這老人的這徒。
只見駝背老人聞言之後,面露訝色,隨即怒道:「正是那個不成器材的東西!小娃子你認識他!」遽明搖搖頭,指著庸琪,道:「令高徒不知為何,將舍妹擄來此地意欲加害,幸好晚輩及時趕到。」
遽明將擊傷他徒弟的事隱瞞。
老者「哦」的一聲,浮上痛苦之色!
「這小子,惡性不改,妄費老朽十年心血」
突的,老者似想起什麼事,陡翻左掌,足下一跨,不知怎的,竟已趨至遽明身前,虛空一轉,已扣住遽明手腕。這原是殺那間的事,等遽明掠覺時,命門脈上如被圈上一道鐵箍,隱隱發麻,想掙脫已自不能,驚道:「老前輩您」老人急問道:「他呢?我那個孽徒」
疾快地又補上一句:「是逃走了,抑是」
一言未了,一聲嬌嫩的呼聲,夾著一團纖巧的身影飛了過來道:「老前輩,您快放手,要不,我我」駝背老人微一用力,立將遽明帶出五六尺遠,只見唐琪揚起的粉掌上,扣著一個白光閃閃的銀色圓筒,駝背老人微微一震。
「銀冀神針女娃子你是唐門中人」
唐琪的嬌臉上無意中流露出無限的驚慌、焦灼,聞言螓首一點,慌恐地呼道:「老前輩,您快放手!」
遽明此刻的處境,十分窘困,略帶歉意地說道:「老前輩,令徒被我擊傷逃走?」
駝背老人眸子微露凶光恨恨道:「小娃子,老朽門徒作惡,自有老朽懲治,你憑什麼傷他?」
顯然,駝背老人對自己門下甚是偏袒。
遽明俊臉上一陣蒼白,牙根咬得「格格」作響,像似在忍耐著極大的痛處。唐琪芳心劇痛,不由自主地滾落滴滴晶瑩透澈的淚珠。原來駝北老人突聽徒弟受傷,手中一緊,頓時遽明痛處加深。
然而,遽明並不想用金剛罡氣傷他,因為他看見鴕背老人怒顏中,尚摻雜人類天性的慈愛,雖然那是暫短的,剎那間,而被怒色蘊埋。但是心裡那種傷感、悲傷之色,令人回味,令人斷腸
「前輩,等你見到那慘絕人寰的暴行遺跡時,您會知道令徒在外面闖下什麼大禍嗎?」
駝背老人微怔,急切地問道:「小娃子,你究竟說些什麼?」
遽明道:「在那個寺廟之內,您看了自然會明白。」駝背老人「哦」的一聲!空駢指疾點遽明將台要穴。唐琪驚呼一聲,想解救已然不及
駝背老人高大的身體,靈若猿猴,巨鳥般掠起七八丈高,半空中喝道:
「小娃子暫且留在那,待老夫看個究竟再和你算帳!」
語罷,高大的影子,快如疾風,竄進寺院之內。
月光下,遽明呆在那兒,連動也不能轉動一下,但他俊臉上的,痛苦之中,尚浮著微絲的笑容。
唐琪卻不然,急如熱鍋上的螞蟻,慌亂、焦的交加。但駝背老人的獨特點穴手法,玄妙異常,雖只不過點中遽明普通穴道,但任唐琪解了半晌,兀自解它不開。遽明心下感激得元以復加,可是薪的憂慮,隨之而起,他怕自己給於她的憐愛,被她當成男女之間的情愛,就麻煩了,將來難免誤人誤已,而累她一生
心中雖暗自驚覺,但卻感到唐琪聰慧伶俐,善解人意,又是長得國色天香,閉月羞花,幾乎無一處不是令人喜愛的,委實猶豫不決,不知怎樣才好。
驀地一聲龍吟長嘯傳來,嘯聲中上悲傷憤怒,一條淡影,如夜鷹般在快地飛掠過來。
人到近處,袍袖一拂,立刻解開遽明穴道,連聲大叫道:「孽障!孽障!」
那高大陀背的身形不停地顫抖,醜陋的臉上更是老淚縱橫,不勝其悲,顯見他內心異常激動。
遽明略微舒掌伸腳,提氣運轉全身,瞬間,身子已舒坦異常。
俊目一瞥庸琪,只見她嬌靨上已隱透笑容,逕朝駝背老人施然一禮,說道:「老前輩,晚輩所言不虛吧!」
駝背老人醜臉變得更駕信看,冷淒淒的一聲長笑說道:「想不到蒼天有眼,天理因果循環,絲毫不假,惡人自有惡報,誰叫老朽過去作孽深重呢?」
遽明一愣。老者又道:「哈哈,一代勝過一代,老朽作孽三十載,還沒見過這種凶殘的殺戮哈哈哈。」
「令徒」
「老朽隱居荒山,潛修贖罪,痛改前非,想不到老朽視為親人的唯一衣缽傳人,竟步我之後,幹出那人神共憤的惡事!瞧他手段之毒,還遠超出老朽新十年前多得多哈哈哈。」
駝背老人顯然悲憤已極,縱聲狂笑,笑聲有如巫峽猿啼,叢林狼嗥,刺耳已極。
遽明、唐琪,面面相觀,做不得聲。
過了一會兒,駝背老者情緒稍平,抬起精光閃閃的眸子,注視在兩人面上,他的老臉上流露出異樣的神情,突然叫道:「小娃子,你們既是正派人士,願不願意為老百姓除害?」
遽明、唐琪各自一怔,遽明心地坦然,毫不思索答道:「除害乃吾輩份內之事,有何不願?」
駝背老人一指唐琪道:「唐門女娃子,你呢?」
唐琪忙道:「願意。」
說實在的,只要遽明願意,小妮子芳心深處緊繫個郎身上,還會不願意嗎!
駝背老人滿意地頷首,說道:「好,老朽現在就傳你倆一套武功!」
金遽明體會不出駝背老者說話的含義,惘然叫道:「老前輩你」
駝背老人醜臉上微呈不悅道:「你們倆不是要除害嗎?」
遽明點點頭答:「是。」
駝背老人又道:「老朽說的『除害』,其實就是讓你倆代老朽清理門戶。」
遽明不由恍然,急問道:「前輩是說令徒!」
駝背老人神色黯然道:「孽障枉費老朽十年心血,不但不能替老朽稍贖罪惡,反而變本加厲,殘害百姓,使老朽萬死難消罪孽!」
老人痛苦地說道:「數十年前,老朽初入江猢,不幸誤入歧途,久而久之,自然愈加凶殘。多少正派人士,無辜地死在老朽手中,終而引起正派俠士公憤,將老朽打得重傷逃一,經過年餘的埋首自療,終於恢復有功力。但是在這年餘的獨居荒山日子裡,老朽已恍然悟道,名利並非人生的真正樂趣唉,往日不堪回首,留給老朽心靈中深深的一道痕跡想不到孽徒唉別談了小娃子過來,老朽傳你一套武功,足可克制老朽那個不成器材的孽徒。」
遽明哪能平白接受別人的武技,不由問道:「老前輩尊諱是」
駝背老人聞言微感不悅:「小娃子,行走江湖竟不知老朽是誰?哈哈哈。」
老人突然狂笑不已。
遽明俊臉一紅,尷尬地道:「晚輩初出江湖,所以不知前輩尊諱尚希前輩原諒!」
駝背老人這才稍息怒氣,說道:「小伙子,當今武林七絕,大概有個耳聞吧!就是太魚教的那個琅琊真君;天下兩奇:滄海駝翁,武當的一玄子;星宿老魔;關外的飛龍客;再加上河西二怪,總共通稱七絕,武功自成一派,武林中無人不知啊。」
遽明一動,問道:「老前輩,就是那七約中的『滄海駝翁』嗎?」
駝背老人微露喜容,道:「老朽正是『滄海駝翁』。」
突見遽明俊目露出凶光,炯炯不可逼視。滄海駝翁訝道:「小娃子,有什麼心事?」
遽明悶哼一聲,殺氣隱現,默然出神。
唐琪閃動著明亮的大眸子,關切地問道:「金哥哥,你為什麼」
不等唐琪說下去,遽明劍眉微軒,道:「哼,七絕之中,太魚教琅琊真君與我有擄友之仇,武當的一玄子與我有殺師之仇,河西二怪與我有殺父殺母之仇,只要我金遽明活世上一天,誓不放過這些惡徒!」
唐琪驚呼出口,滄海駝翁更是驚疑不定,暗忖:看不出來這個小娃子年紀輕輕,竟與當今七大高手之中三位惹上仇恨。
再見遽明表現殺氣重重,今後不知要造多少殺孽,江湖之上勢必困此而引起風波。
念動一轉,歎道:「小娃子,常言『冤家宜解不易結,得饒人處且饒人』,不要徒造殺孽,造下惡因象老朽這樣遽明搖搖頭:「老前輩教訓的是,但是晚輩意念定後,決難更改!」
滄海駝翁微感不悅,一張老臉放不下來,拂袖道:「小娃子脾氣太剛,早晚必吃大虧,假如你定要報仇,老朽決不授你武功,徒造殺孽。」
遽明微愣,答道:「授不授武功是老前輩的事,晚輩並元必得之意!」
現在換到滄海駝翁發愣了!他再也想不到遽明會毫無所謂的放這等福緣。
霎時間,他亦感到自己七絕之一的名望與一身的武功,顯然並沒使遽明當做一回事。
氣怒交加之餘,滄海駝翁一聲怒嘯,拔起六七丈高,疾縱入密林之內。
繁墾點點,寺院外不遠之地,留下遽明,唐琪二人,相對愕然。
半晌,遽明若有所恩,突朝唐琪道:「唐妹,你不想念家?」
唐琪惘然,芳心深處卻甜得吃如蜜糖,因這個郎是如此地關心她。雖然只這麼短短的幾句話,在她看來,卻不亞於任何珍貴的主物,幸福地衝著遽明嬌笑,吹氣如蘭,緊跟著說:「我不」
遽明猶豫一會兒,以詢問的口問氣道:「那麼你陪著我去殺仇人好嗎?」
唐琪喜悅地笑道:「好,好!我永遠陪著金哥哥」
驀然發覺這話有語病,不由羞得霞飛上頰,螓首低垂。
遽明毫不介意,學著小孩的口音,取笑道:「唐妹妹乖乖哈哈!」
唐琪羞不可當,纖腰一擺,露出二隻另人心醉的梨渦兒,嬌嗔道:「金哥哥,你在取笑人家,以後我都不依你了!」
遽明目視姑娘佯怒薄嗔,更覺好笑道:「好,你剛才說要永遠陪著我,現在就說什麼不依了,世上哪有這種人,哈哈。」
唐琪更是羞赧萬分,幸好旁側無人,否則直想覓個洞鑽了進去。
遽明見玩笑已開夠了,遂正色道:「唐妹妹,愚兄的仇人不可數計,且各個武功高強,只怕今後要吃很多的苦,你能忍受嗎?」
唐琪聞言竟毫不思索地點點頭,表示能夠吃苦。
遽明很是感動,一瞧天色,身已正中,知道時過四更,不走還等什麼,朝唐琪說道:「妹妹,天色不早,我們回去吧!」
言罷不等唐琪回答,一把抱起嬌軀,左掌用力後送,身子頓時拔高六七丈,連接兩個掠身已出了二三十丈以外。
唐琪溫順如小貓,靜伏在遽明肩膀上,芳心卻起了巨大的漣漪,一時愛、羞、憂、懼交雜,只聽到自己的心在猛烈的跳動,酥胸起伏加速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樣了,平日連人家多看一眼都不行,這幾天來,竟會親口將自己的芳心,毫不猶豫地告訴一個初識的少年,並且還與他膚肌相觸
遽明並沒有想到這麼多的事,依然狂奔不已,他的腦子裡只存在一個目標:客棧。
唐琪還是初次看見他的真正武功,不禁敬佩交加,耳旁只聽見呼呼疾勁之風,一個身子直如騰雲駕霧般地飄蕩不已,芳心暗忖:這樣的武功,真是駭人,比爹爹還強多了!
心中且驚且喜,一縷深藏胸懷的愛意,更是緊緊深縛在遽明身上。
俏麗的嬌容上湧起花樣笑態,吐氣芬芳,緊伏在遽明那結實的臂膀上。
一縷縷烏亮黝黑的細發,被風飄起四處散開,姑娘幸福的憧憬,今後那絢麗多彩的日子
次日清晨,遽明醒來,只見茶几桌台樣樣被整理得有條不紊,一塵不染,心知唐琪所為。他不由生出一絲暇思,暗想:將來得妻能夠如此,夫復何憾!
正在想著,房門一開,唐琪娉婷地走了過來。
只見她穿戴一新,換上一件百烏朝鳳,翠花綠色絲裙;足登一雙繡花小鞋;長髮披肩,秋水如神;真是出落得像個含苞待放的芙蓉花。
唐琪步至遽明身前,未語先羞,微一斂衽低道:「金哥哥,早。」
遽明目光一閃,見姑娘纖腰上紮著的紅絲腰帶,依然掛著那個刺繡著「唐」字的鏢袋,微微一笑,道:「四川唐門的大姑娘,免禮!」
言罷,學著大明天子,袍袖一揮,威嚴備至。姑娘又好笑,又好氣,妙目流波狠狠瞪了他一眼,只嚇得遽明舌頭一伸,連叫不敢。
一陣嬉笑怒嗔過後,遽明正經地說道:「唐妹妹,待會兒我們就先去打探,看看飛閣樓的情況,瞧個清楚,到底斷魂掌是惡人抑是好人,再決定為上官老英雄等一些無辜人報仇。」唐琪亦不反對,用餐之後,相偕走出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