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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文 / 上官鼎

    遽明正值運功已畢之際,突聞一絲急促的呼叫聲,側耳傾聽,已聽出這聲呼叫聲竟是唐琪的口音。他心中大急,來不及開門,砰然一聲,將木門跌翻地上,二三個箭步已奔至唐琪房間之前,猛開房門,只見房內空蕩蕩的,唐琪已失蹤

    遽明當下急怒攻心,一時倒反怔住了。

    一陣冷風吹過,遽明心神一震,才想起唐琪失蹤,自己怎不趕緊去找?

    反而呆在這兒?

    匆匆換了夜行服裝,輕推竹窗,左掌朝後一按,一個身子急快地縱出去七八丈遠。

    只見夜驀低垂,繁星點點,冷風颯颯,草木亂動。

    另一項困難又來了,遽明四周略一打量,也不知先覓哪一方才好。

    驀見西南角上,泥土松處之上清晰地印著一個巨大的腳印,就像剛經人腳踏過似的,足印甚淺,但卻巨大,可想這踏過的人,非有一身過人的輕功,否則在這松卻的泥土上,決難印上這淺的腳印。

    有了這一絲線索,遽明如獲至寶,毫不思索,身形臨空而起,施展虛飄幽風絕世輕功,人若一縷輕煙,朝西南方電奔而去!

    遽明身如快矢,頃刻之間已奔出了十來里遠,兀自不停,原來他發現沿路上不時有巨大的足印出現,這足印斷斷續續,隔得老遠才出現一印,就像施展輕功的人,在換氣落地之間所留的。

    遽明認定,唐琪十之七八,是這留下足印的人擄去,看足印,就可知道這人身材定然十分龐大,像這等龐大的人,能夠練成這種高超的輕功,足見其人武功也定然不弱

    但遽明身負絕學,哪會將他放在眼裡,腳下加勁,一個身形簡直比風還快,幸虧旁無別人。,否則不認為有鬼魅出現才怪呢?

    約莫奔出頓飯時光,眼前一亮,驀見前面山坳裡有座大寺院,掩藏在山林中,不由心中疑道:偌大一座寺院,現在該是晚課誦經之時,怎麼這般沉寂?外表看來,建造得這等宏偉莊嚴,牆瓦如新,絕不像是荒涼殘破的廢寺

    再見那座寺院之前不遠,赫然犯著一隻巨大足印,心裡一動,暗忖:不會是

    一想未了,突聽寺院內「吭吭吭」傳出怪笑之聲。

    聲如裊,在這種清涼夜裡,顯得格外驚人。

    遽明不由自主地浮上一陣寒意,他藝高膽大,心雖微懼,但一想到唐琪的安全,心中的僅有一點畏卻,也消逝了。

    足尖一點,身子疾縱而飛,半空中左掌往下一按,人又再度騰上丈餘,輕飄飄地落在寺院之上,連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

    正想掀瓦而入,突聽寺內又是吭吭吭的怪笑,這次的怪笑音與上次的迥然不同,內裡還夾著得意與滿足的音調。

    光聽這怪笑聲,遽明已知道,這怪笑的人中氣充足,內功不弱。

    當下來不及再掀瓦,一個飄身,靜悄悄地縱進寺院之內。閉住呼吸,藉著透入的微弱目光,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

    方才走了不遠,笑聲又自響起,彷彿就在近處,同時一股奇異無比的腐氣,飄了過來,中人欲嘔。

    遽明暗自一皺眉頭,繼續往前潛進。

    隨著腳步的前進,那股腐霉臭氣就愈重,熏得遽明幾乎不敢再走進去了。

    目光瞟處,遽明又是一驚,機冷冷地暗打了個寒顫,只見身前不遠的石板地上,竟堆積著無數肢離人體的手腳,零零亂亂的,紫血滿地,慘不忍睹,飄起陣陣腐惡腥氣,令人欲吐遽明不敢再看下去,連忙側過頭,驀聽怪笑又起,十分刺耳,心中一動,急忖道:難道這些人,都是這怪笑的人殺的,而將手腳拖來此地?

    再見這堆堆的殘肢斷腿,膚理隱約都很細膩,瑩嫩豐圓,就像從女人身上切下來的一般,不由一陣迷惘。

    「為什麼儘是女人的手腳呢?」

    驀然想起唐琪的失蹤,心中大駭,急拔身形,快逾電閃,逕朝發出怪笑的所在縱去。

    人還未到,先大喝一聲道:「怪物住手!」

    遽明一個身子已疾快地撲到前方,驀聽左旁狼嗥一般地叫道:「哪個不抬眼的東西,敢窺探本人的秘密,活得不耐煩了嗎!」

    遽明聞言一側身,只見丈遠之前,黑黝地坐著一個象小山樣的身形,黑陰暗中看不甚切,只覺得此人身材之大,為自生平初見,再見巨物身邊正躺著一個人,頭髮甚長,竟是一個女子,此刻她一動不動,好像被巨人制住穴道。

    瞧她窈窕身材,纖長的頭髮,雖在黑暗中看不清她的面孔,卻可斷定她像是唐琪。

    遽明一股義憤,立刻升至最高潮,他激動地喝道:「大膽怪物,絕滅人性,殘害無辜婦女。人神共憤,本少爺若讓你活著逃出,從此就不再行道江湖!」

    只見那巨大的身形,一陣顫動,又狼嗥般地怪叫道:「哦,小東西竟敢如此對本山人無禮,不給你點厲害瞧瞧,當本山人好惹」

    言罷龐大的身軀一動、「呼」地擊來一掌,掌風呼嘯已至,竟十分強勁渾雄。

    遽明冷哼單臂一揮,立刻揮出一股強勁拳風。說時遲,那時快,兩股熱風驀然交響,寺院之內發出震天巨響,狼嗥之聲忽又大起,原來那巨大的怪物,被震得連連晃動,一座小山似的身體,幾乎坐不移定,向後面倒去。

    怪物吃了虧,哪肯甘休,霍地站起身形,確實龐大的驚人,簡直比速明高出二三個頭,身體更比遽明粗大好兒倍,就如小山般的仁立身前。

    只聽他怪叫道:「小東西,你不要命了,怪不得山人!」

    當下伸手人懷,取出一隻烏黑發亮的風哨,迎風一晃,頓時發出幾聲刺耳的鳴聲。

    說也奇怪,鳴聲才起,立刻四面八方傳來吱吱怪叫之聲,無數條畸形絕毒長蛇,紛紛向遽明猛衝過來。

    一股腥膻惡臭先飄送了過來,遽明驀然驚覺,來不及考慮,雙掌急揮,將先撲過來的幾條畸形怪蛇,轟了開去,奈何毒蛇過多,連接不斷地向遽明四面八方狂撲。一時之間,遽明幾乎手慌足亂,葬身蛇腹。

    但他劍眉一挑,轟出一股絕大掌力,將畸形怪蛇趕出三丈多遠,不用這個刻不容緩的時機,運起輕易不施展的金剛罡氣,盤膝而坐,默將潛力逼運全身。

    金剛罡氣果然不愧為奇門絕功,玄妙無比。猛衝過來的大小毒蛇,在離速明身外不到三尺,立刻衝不進去,彷彿遇到一種無形的潛力阻住。紛紛盤成蛇陣,包圍在遽明的四面八方,怪虛急叫!

    怪人起先還是冷坐一旁,指揮著蛇群,口中不時發出驚人的怪笑,但見到這種情形不由得「咦」的出聲,彷彿對怪蛇沖不近身這種現象,感到驚疑。

    突然怪人冷冷哼道:「看你小東西還有多大道行?」

    他又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簍,揭開竹蓋,赫然白光一閃,飛出一條通身純白,晶瑩透澈的小蛇。

    小蛇落地之後,瞪著血紅火晴,朝遽明處身之地略一張顧,朝空中嘯嘯兩聲

    只見尺來長短的小白蛇噓了兩聲過後,群蛇紛紛閃避,畏懼異常的退出二丈遠外,方自將扁首鑽入蛇身之內,靜靜伏在一旁,連動也不敢動。

    遽明只見白光一閃,數百畸形毒蛇,紛紛退走一旁,心中方自在奇怪。

    驀見一條白影,疾如閃電,逕朝自己撲過來,耳邊只聽怪人夜裊般的怪笑!

    「嘿嘿小東西,還不拿命來!」

    他在微驚之下,急忙朝白影揮出一掌。

    哪料掌風嗖然,白影竟不避不閃,就在掌風剛要接觸它身體的一剎那間,突然升高二尺,避來強勁掌風,又自電射而至。

    遽明大驚之下,來不及再揮掌,急運金剛罡氣防身。

    只聽「噗」的一聲,白影尚離遽明不到三尺之地,突遇一股無比大力一阻,頓時跌落地上,瞪著血紅火睛望著遽明一陣怪噓。

    遽明只覺怪噓之聲,竟然十分熟悉,腦子裡疾快地盤旋一周,尚未開口,只見白影「噓」的一聲,又自飛竄過來。

    遽明忙收住金剛罡氣,大叫一聲:「小白兄!」

    就在白影幾乎簾到這遽身子時,突聞此聲,竟像聽得似的,驀然頓住身子,落在地上,拾起血紅火睛緊緊注視遽明。

    藉著微弱光線之下,遽明只見面前的尺來長、通體純白的小白蛇,果是括蒼山上闊別五年多久的小白蛇。

    他這時的心情,就像是離別多年的知友,突然間相逢似的,顫聲道:「小白兄,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遽明啊!」

    小白蛇默視半刻,突然噓叫一聲,喏聲中竟充滿了友情與傷感,一個小身子極快地朝遽明游了過來。

    遽明大喜之下,連忙出手迎接,口中還不停地叫道:「小白,小白,我多麼想念你啊!」

    一旁怪人愕然了半晌,狼嗥一聲,擲出一粒黃色的小丸子。

    黃色小丸子半空中突然「波」的一聲,爆了開來,隨即一股輕煙飄了過來。

    遽明只覺得一股極奇異的味道飄了過來,尚以為怪物要用悶香之類加害於他,連忙閉住呼吸。

    豈料小白蛇嗅到這奇異的味道,突然愴然地噓叫一聲,掙脫了遽明的手掌,竟然緩緩地游向怪人。

    遽明一怔,急喊道:「小白!小白!」

    哪知小白蛇如中邪魔,連頭也不回,逕自游進怪人放在地上那只竹簍之內。

    遽明情知有異,大喝一聲,撲了過去,怪人連聲怪笑,風哨再度迎風發出「嗚嗚」怪響。

    一時靜伏四周的畸形毒蛇,如奉上諭,急急撲了過來,腥風大作,惡氣熏天。

    遽明又急又怒,暗運金鋼罡氣力貫兩臂,遙空向怪人擊去。雙腿如風,急掃蛇群。

    金剛罡氣果然威力至大,離其三丈之外,亦能擊敵。

    只聽怪人修叫一聲,一個龐大軀體,跌出三四丈遠外。

    接著響起一陣紊亂的腳步聲。

    黑暗之下,看不甚切,遽明以為怪人業已斃命,不由大喜,金剛罡氣再發

    頓時蛇身橫飛,紫血泉噴,數百條畸形毒蛇,雖皮硬骨堅,兇猛異常,但終究血肉之軀,哪裡能抵擋這種威力至大的絕世神功,頃刻間死傷大半,其餘的眼見這明厲害如此,不由紛紛逃竄走避。

    遽明一個箭步,趨至唐琪身旁,只見她尚自好端端地躺在那裡,連一點損傷也沒有,心中不同放下一塊大石,但隨即一絲疑問浮起:「為何毒蛇竟不傷她?」

    同樣是人,是血肉做的,為什麼唐琪處於眾蛇之地,就沒有絲毫損害。

    遽明疑腹叢生,但此間卻不容得他考慮,急忙將姑娘穴道解開。小妮子這才緩緩甦醒過來,櫻唇微張,喘了一口長氣,待她睜開眼睛突然發現自己處身之所,芳心一驚,不由得急忙站了起來。

    事覺腰肢一緊,彷彿被人輕摟著,耳旁只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唐姑娘別動,再休息一會兒吧!」

    唐琪知道黑暗中輕攔自己腰肢的就是金大哥,芳心一甜,又坐下去,柔聲道:「金哥哥,這裡是什麼地方?」遽明微微笑道:「唐姑娘,連你自己都不知道嗎?」唐琪微怔隱約想起,自己在客棧裡,被那粗大手掌,扭住命門脈隨後就懵然不知了。

    芳心又憤又急,憤道:「金哥哥那個壞人」「唐姑娘別怕,那個壞人己被我

    話沒說完,連忙走了過去,四下搜索,不由一怔。只見適才那怪人立身之地,只留下一滴滴鮮血,與紊亂的足印,他那龐大的身體已不知去向

    當下只有半驚半疑地說道:「那個壞人已被我打跑了!」姑娘哦的一聲,嬌喊道:「金哥哥,你快來看,這是什麼東西?」

    遽明忙趨了過去,俯首一看,只見唐琪玉掌之中正揣著兩個亮晶晶的小珠子,色呈銀色,異香撲鼻,蟻蟲為之閃避。遽明不由晃然,原來唐姑娘毫無被蛇殘害,可就這兩個珠子在作祟。

    「唐姑娘,這兩個珠子恐是那個壞人所留,功能防避一切毒蟲侵身,你收下吧!」

    聞言唐琪微笑不依道:「不,不,不,壞人的東西我不要!」

    遽明正色道:「唐姑娘休說不要,適才這東西還救了你一命呢。只要取之有德,問心無愧,就要不管他好人的抑是壞人的。」

    唐琪嬌臉一紅,俯首不語。

    遽明微微一笑,將這兩顆銀色珠子塞進姑娘懷裡,唐琪衣衫本薄,遽明手掌揣進,已觸及姑娘肌談,他心地坦誠,倒不覺怎樣,反是姑娘羞得芳心砰砰鹿撞,不知是驚抑是喜,雙眸一合,兩片紅霞立刻升上玉靨。

    這也難怪,她一個大姑娘,平日旁人多看她幾眼都不行,那曾被人如此觸及肌膚,輕攔腰肢,怎叫她不羞赧萬分呢?

    此刻,微風輕吹,陣陣腐惡之氣,又自飄送過來,唐琪一驚,暗鎖黛眉,以叫道:「金哥哥」

    遽明亦感到寺院之內惡氣難聞已極,遂輕扶唐琪嬌軀道:「唐姑娘,我們走吧!」

    黑暗中遽明憑著記憶,領著唐琪,摸索地走著。

    遽明腦際卻始終在惦記那括蒼山的舊友小白,不知它現在被巨大怪物帶去何方。

    一方面也暗暗驚疑,那龐大怪物身中金剛罡氣,居然能夠負傷逃去,雖是離三丈遠近而遙擊的,但此等威力,已夠毀石穿洞了。

    遽明邊走邊思索,突聽唐琪驚呼一聲,一個嬌軀緊緊地抱住自己,還不停地顫抖,顯見她芳心恐懼已極。

    遽明急抬目光,只見面前橫亂著一堆堆殘肢斷腿,慘不忍睹,正是自己先前進來時所見過的,不消說,定是那龐大怪物所為,心中憤極,冷冷自語道:「哼,怪物,你僥倖不死,天涯海角,看你能逃到多遠?」

    再見唐琪駭得躲到自己懷裡,嬌容蒼白,體軀打戰,一副恐懼萬分的樣子,不由暗道:「到底是女人膽子小,瞧不出來竟把她嚇成這個樣子!」

    心中憐受,將唐琪一個纖巧的體軀,抱在懷內騰出一掌,朝後一按,一個身子頓時疾如閃電,縱出寺院之外。

    足下方才落地,驀地一條身影,飄落在他的面前,攔住他的去路,並舉手欲摑他的臉頰,緊著怒聲說道:「無情無義的東西,背著老夫胡作非為,老夫恨不得一掌將你劈死!」

    遽明大吃一驚,急步閃過,只見夜幕低垂的寺院空地上站立一位客顏醜陋,發須如雪的高大老人,這老人駝著背,目光灼灼地怒視過來。

    遽明大感意外,再聽老人對他責駕的話,更覺愕然,急忖道:我並不認識他呀!

    手中抱著的唐琪,亦轉過俏臉,羞覦地望著兩人,低聲地問道:「會哥哥,他是誰?」

    遽明茫然地搖搖頭,只見客顏醜陋的老人,頃到間目光已由憤怒變成驚訝之色,喃喃道:「好小子,怎麼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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