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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章 金頂高僧念舊情 文 / 司馬翎

    那少女若無其事地站在壇下,笑嘻嘻地盯視著妖巫。另外那女巫,見狀大驚,伸手拔起一面長幡,向前面拂去,霎時間鬼哭神嚎之聲四起,陰風急捲中,一群惡鬼洶洶擁過來,像要構拿來人。少女櫻唇激動,贛指喝一聲「疾」!剎時眾聲俱歐,石窟歸於平靜。

    兩個女巫窘困地愣住,其中一個狼序也似地狠狠尖叫一聲,自個兒扯斷一大增頭髮,放人口中嚼成粉碎,咬破舌尖,手中挽住法決,墓地向少女噴出來。霎時間天昏地暗,陰風修厲,一大片血光,其中夾著無數刀又槍矛,朝少女迎頭罩下。

    當她扯斷頭髮,送人口中之際,那少女已經嬌叱一聲,用菌語喝道:「無知妖孽,你這血箭大法只能傷害凡人而已,敢在本姑娘面前賣弄……」話聲中,渾身一抖,身上披著的僅有衣服,修然自行卸盡,裸露出膚白勝雪、飽滿誼惑的銅體。修長渾圓的玉鵬挑處,下袋已飛上手中,在當中處一扯變成長條形薄布,反圍時紅光映限,原來是兩面問色,外面的是素談顏色,裡面卻其紅勝火。這時那妖巫口中一片血光,已經噴將出來。那少女媚態橫生地一笑,手中紅布舞處,自個兒曼聲清N起來,身形也隨著口中歌聲,曼妙地舞蹈。

    她歐多一起,那疾電急罩來的血光刀箭,像讓什麼迎頭一擊,忽然碎裂片片,晃眼間使消失了大舉。

    剎那間,石窟中不知打何處以來了繁弦急鼓之聲,藥人魂魄,而且跟著現出千百妍而美女,完全是赤裸全身,極冶蕩挑逗地級歌曼舞,朱唇含笑,玉面生春,那股勁兒,使鐵鑄的好漢,也得港化在這青春淫蕩的勢力中。

    石壇上的妖巫驚叫一聲,一齊掩面不敢看這情景。但片刻間,她們已不由自主地從指縫中癡癡地窺看這種天魔艷女所構成的無邊春色妙景。妖巫們雖是女身,但目光一觸那些天魔艷女,卻和男人一般,心施搖蕩,熱氣如絲如縷地從丹回升上來,把頭腦部沖昏了。頃刻之間,兩妖巫已各自墜入奼女迷魂大法中的幻相奇境中。各人隨著自己的心意或經歷,或有生來難忘的回憶,重新構出幻境,恍如佛家的輪迴室相,彈指之間,已歷數劫。不過這奼女迷魂大法只能因幻相而生境,導人深陷魔道,率之自焚而死。卻不似佛家的深做大法,能使人徹悟如來,持證此生。

    妖巫們當少女歌舞一起之時,已認得是黑甸若仙娘一派的奼女迷魂大法,情知這次遇著太硬的對頭,各自想先掩住眼目,然後再求饒乞命,哪知眼光一觸,已中魔法而不能自己。

    瞬息之間,滿窟管弦之聲,由結靡淫蕩變為淒厲哀涼之聲,兩個女巫四肢漸僵,面色灰灰,像是因為這老露嵩裡之聲,送了她們進墳墓似的。

    石洞邊的司弟加和土加、莎莎三人,忽然一同醒轉,大家都一齊聽得石窟中有一陣奇異哀傷的音樂,一抹而消歇。雖是一瞬便歇,但各自都在心底起了一種莫名奇妙的感傷,宛如感到人生短促如白駒過隙,死神永遠不肯放鬆地,在時間的那一頭,冰冷地等待著……

    那少女在轉眼間已無聲地來到他們的身畔,平靜地叫他們起來。

    他們看到她平靜夷然的表情,心中都安慰一點,知道窟中的妖巫們,一定已被她殲滅。

    但臉上仍然留著淡淡哀傷的神色,因為方纔那陣悲惋感傷的樂聲,已在他們心底留下一道痕跡,那種印象是難以立刻磨滅的。

    司弟加輕輕歎一口氣,自語道:「人是一定要死的,誰也不能反抗這結局,到那時,最親愛的人也要永遠地分別……」他的面上,洋溢出一種智慧的、優成的神色。莎莎禁不住樓住土加健壯有力的臂膀,幽幽地吸泣起來。少女秀眉輕輕皺一下,像是也被他們憂傷的神色情形所感染,自個兒歎一口氣,說道:「你們聽到樂聲麼?」她又對自己說道:「我知道悲哀的樂聲,能夠啟迪人們的智慧,因而毀滅了自己……你們不該聽到的問!」

    這是奇妙而自然的啟迪,人生本來可以用一首短短的而哀傷的樂章,完全表達出來,雖然是有點含糊的表達。可弟加、土加和莎莎三人,本來是一片渾飩天真,哪識得人生的真滋味?但在一剎那間,他們都像多活了數十年,模糊地瞭解了一些生命奧妙的意義。

    他們不曾持續了許久,當他們走到陽光之下,那一縷哀傷情緒,在太陽熱力之下,漸漸地淡漠。

    上加和莎莎兩人牽得更緊了,生像要在這一頃間,彼此愛得更徹底和更深刻。司弟加堅定地微笑一下,將那些似悟非悟的感觸,暫時埋在心底,可是他的眼睛看起來更為澄澈,神態更為端重沉凝,自然而然地威猛深闊。

    他已構成一種新的特質,一種開國君主所具的氣象,那是極有吸引力的特質。那少女為了要尋出他們哀傷的程度,故此在陽光下細細觀察這三人,當她發現司弟加這一點時,她禁不住吃了一驚,也禁不住眷戀地多望他一眼。另外一個影子在她心中漸漸淡下去,而司弟加卻悄悄進人她心裡。

    這種微妙的變化,她自個兒尚未清楚地覺察出,但司弟加卻發覺了!他以年輕異性所具有的敏銳直覺,發現她眼中對他流露出更多溫柔和關懷的光輝,而且更願意地溫馴地靠著他走,甚至有時要他去攙扶協……他們此刻還不知這少女的來歷和姓名,可是他們覺得沒有追問的必要,反正他們已經十分信賴於她。

    當他們四個人一起回到那座竹樓之時,覺察出寨內空氣十分沉重緊張,家家戶戶的門外,都擺著祭拜神的香燭財L,那些人面上都流露出大禍臨頭的惶惶神色。

    四人各自落座,土加欽佩和感激地向少女微笑一下,說道:「他們都恐懼臨頭的大鍋,我們若不是和姑娘一起去殲滅那兩個妖巫,此刻必定也和他們一樣,不知所借地禱神問天……姑娘比師父還要厲害,師父後來說怕妖巫叫聲,可是姑娘一點不掩……」

    少女淡淡地笑一下,忽然又黯然地搖搖頭,美麗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優威之色……

    司弟加嘴唇動了一下,終於沒有說出話來,穩重地緘默忖想。莎莎猛然有所醒悟地道:

    「同呀!我們真是粗心,連水也沒有一碗來敬待姑娘,我這就去拿來……」說著話已經站將起來。少女請雅地笑道:「你別張羅了,我不竭!」上加大聲道:「那怎成?莎莎快去弄些食物和生果來,我也俄啦!」

    莎莎一溜煙地走下樓去,那少女用胳臂輕輕憧一下司弟加,低聲道:「喂!你在想什麼呢?你的心裡仍然被那陣音樂聲音纏擾著麼?

    我再唱一支歌給你解問好不好?」

    司弟加那對浪激的眼睛中流露出微笑,凝視她一會,響前道:「你的容顏比仙女更美麗,你的本領比仙女更高強,你的心比仙女更溫柔……我現在沒有半點悲傷,沒有半點煩惱,但是你既願意唱一支歌,那麼請你唱罷……」

    少女迂緩嫵媚地垂下眼簾,不自覺地流噴出嬌羞的神情:「你聽慣了畝山的歌謠,我要唱一支別的,那是我們漢人的古樂府清商曲,也是民謠,唱得不好,卻不准你笑我……」他歇了一下,隨手撿起一支短竹,在粗大的竹往上,敲出節拍,慢聲唱道:「開門白水,創近橋樑,小站所屬,獨處無郎…r…

    歌詞雖短,卻婉轉表達出一種纏綿無盡的思緒,臉上泛起光彩絢爛的青春光輝,司弟加一時聽得和看得呆了。

    土加不知幾時已經走出竹樓外,自個兒坐在樓梯上,欣喜地顧盼著寨中來往的人。他隱隱地感覺到司弟加和那少女之間,發生了一樁驚人的事,那是看起來似乎不可能的事,他為司弟加體稅地想著。

    遠處有人喚他一聲,抬頭一看,原來是莎莎回來。她空著雙手,但身後卻有兩個苗婦,捧著竹編的籃子。

    他跳下樓梯,迎頭攔住莎莎,吩咐兩個苗婦將東酉放在竹樓下。

    便挽著莎莎的手臂,在竹樓周圍遍達,一面告訴她關於自己的臆想。

    竹樓內那少女正在解說方才唱的一曲歌詞的意思,一切情形都很好,看來這個少女真個鐘情於這樸實而富有吸引力的青年了。

    作者不得不簡略地交代一筆,關於這少女的身世來歷。原來這少女便是黑甸等仙娘陰棠嫡親女兒。她雖然和榴花一同長成,一同學會了她母親的各種妖法和武藝,但她的性格和行事觀點和相花卻大相逕庭。

    這)L可看出陰棠的偏心來,因為陰棠到底出身於正派的峨嵋,尤其是苦庵青大師素來端方正直,多年來耳提面命,許多正派的觀念,早已深植根蒂在她心中,因此雖則她自己走人邪途,但還能夠自己節制著,不去做出傷天害理、人神共債的邪行來。當然到底她也積了不少惡孽!她對陰元垢的管教比之楊花略有不同,那是她為了女兒的終身著想,故此常常曉論以正邪之分,使得陰無垢不至墮入邪途。

    但她的奼女迷魂大法,非目夕和男人相接,不易深進高奧的境地,所以陰棠再三思維之後,便讓把花作正式的傳人,因此格花便放任地修練這種妖法,積下比陰棠更多的惡孽,這是因為陰棠久受苦庵青大師的親炙,本性未迷,那些供她修練奼女迷魂大法的壯男,都在他們元陽未曾盡洩之前,服以靈藥,遣還家鄉。雖是掩耳盜鈴的拙著,總比之相花不歇地斬代人命為佳。

    相花出道才不過兩年多,死在她身上的壯男已不知多少。只因她以色身結納了幾個厲害的江湖好手,由他們四處擄掠男人回來,行事周密,江湖上便未曾發覺。

    陰元垢又得到陰棠面首中一些讀書士子教誨,請通文墨,近年餘復受崔念明這個飽學書生費陶,更明白了許多事理,對陰棠的行為大為不滿,終於為了一件事,自個兒離開黑句著。

    當她離開黑甸害之時,崔偉尚未探著被擒。此後她暗返黑甸著兩次,最後一次會晤著崔念明,崔念明因見了崔偉的火器吃知火狐被擒,請她設法救助,她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和火孤崔偉談了好些話,才隱密地離開黑甸等。

    哪知此刻竟墮入情網中,以致計劃受阻。

    書歸正文,且說當夜陰元垢留宿於猛家寨,那竹樓本分作兩間,陰無垢宿於後進,司弟加因土加和莎莎堅持提議他睡在外間,好得有人陪伴陰元垢,並且容易招呼服侍,於是司弟加便宿在外間那張寬大的竹榻上。

    到了半夜時分,陰元垢睡不著,滿懷心事地踱出外間,樓外月光照進來,看見司弟加曲肢為枕,閱著眼睛,此時雖看不見那雙浪激無邪的眼睛,但廣闊豐隆的額頭和挺直的鼻子,加上嘴唇有力的弧形線條,卻另有一種堅毅同闊的氣度。

    她站在榻前,滿腹思潮起伏地凝視他一刻,禁不住歎一口氣。

    司弟加眼睛忽然張開,輕聲道:「姑娘你睡不著?啊!我也是不能人睡,心裡頭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攪動……」他坐起來。

    陰元垢坐在榻上,彼此的肩頭輕輕觸碰著,親泥地對他笑了一下,沒有回答。歇了半響,她伸手穿過司弟加的臂膀,挨著他說道:「我明天便要離開這裡,因為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趕著辦好,等到一切事情都辦妥了,我便回來找你,和你一同去趕走你的叔父……」

    司弟加失驚顫抖一下,吶吶道:「你……你也要趕著離開我……

    們?你不能不離開麼?」無垢歉然搖搖頭,他繼續道:「奇怪得很,你和師父一樣,匆匆地來了,又匆匆地走了……」

    「你會想念我嗎?」

    他沉重地用力點頭。「假如我不能回來,你也會想念和永遠記著我麼?」

    他更加沉重地點頭,唱歎地道:「師父走了之後,我難過地記掛著他好多日子,我從來未曾這樣難過地想念著任何人。可是他一定會回來,而你恐怕不會再來了!我知道我會更難過和悲傷地計算逝去的日子,因為你不會再回來了!」他苦笑地回顧一下,一排潔白齊整的牙齒,在昏暗的光線裡閃動出現。

    陰元垢不解地推他一下,道:「你說什麼?為什麼我不會再口來?

    難道我不能再回來?抑是你這兒有什麼變化,阻止我不能再回來?」

    司弟加設有則聲,手拿大膽地蓋覆在她的手掌上,他的手掌比起她的顯得巨大有力得多,他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她纖長的手指,撫摸暖沿柔軟的掌心,活像生怕弄傷地似地輕輕移動和握握。

    「你知道自己不會再來這兒!」昏暗中又耀現出那排白牙齒,他道:「你和天上的仙女一樣,偶然在人間出現,之後又口到美麗堂皇的天宮,她不會記憶在人間那些人和事情,你也不會記得……」

    陰元垢微微愣一下,隨即柔軟地偎伏在他強健有力的手臂中,讓他那對肌肉墳突的手臂擁抱住。她感覺到自個兒已被男性的戀力拘捕住,他那渾身強壯有力的筋肉,刺激得她有點昏迷的感覺。

    「可是人間的凡人,卻會永遠地記憶著一切,雖然直到他非常衰老的時候,他的心還是年輕的,一如當她在那兒的時候一樣……」

    「為什麼呢?美麗的回憶能夠有這種力量麼?」

    「不是回憶的力量,是因為他的心早已隨著她飛到天它去,那兒沒有年老的啊,是不是?」

    陰無垢在他懷中扭動一下,司弟加把她擁抱得更緊了,一切都是這麼自然地發生,沒有矯揉,沒有造作。肉體裸露的地方接觸著,立生了奇異的電流,陰元垢聲音微微顫抖,道:

    「你不相信我,但我怎樣才能令你相信呢?」她的嘴唇印在他的唇上,抬頭道:「我已經讓你擁抱,任你撫摸,可是你似乎更加不相信了!」

    司弟加的氣息漸漸粗大,他熱烈地吻著她……強勁的晚風掠過竹樓,呼嘯軟q號著,寨後的高山深谷,傳來野獸的爆號。月光端凝地灑下銀色的輕紗,把高山、平地和森林都籠上夢一般的外衣……

    無合黎明,曙光迷濛中,竹樓內一對青年男女,此刻變股疊臂地臥在一起,眷戀地低聲唱語。陰元垢雲鬢蓬鬆,羅儒盡褪,見曉色人樓,連忙穿囫衣裳,司弟加貪婪地注視著她,面上充滿了征服和滿足的神情,他感到自己有一種引頸高歌的衝動,但他抑遏住了。

    陰元垢橋婚地按明他一眼,道:「你現在相信我吧!」他看著她的神情,禁不住口想自個兒橫槍躍馬,攻堅摧銳,而她婉轉嬌呻,落紅片片的光景來。

    兩人的精神都不見半點美頹,雖則整夜沒有閉眼,陰元垢將自己的名字告訴他,卻不肯說出身世,更不曾說出火狐崔偉的真實情形。

    因此,雖然司弟加和她的關係已經大不相同,但對於她的情形,所知者不外是她的名字,和獲得她愛情的保證而已。

    天亮了不久,土加和莎莎便來了,帶來早點四人一道吃著。見陰無垢他們的態度親呢得多,而且和司弟加偎依著的情形,這兩個過來人早就肚中有數,不禁十分為司弟加高興。

    用無垢對他們說今天要離開,上加和莎莎兩人驚得相顧,請不透究竟是什麼緣故,無垢求助地看司弟加一眼,道:「我會很快就回來,那件要趕著辦的事,十分重要,而現在又不能告訴你們,司弟加已經相信我了!」司弟加連忙承認,安慰他們地笑一下。

    當下上加和莎莎都相信了,對司弟加這次奇妙的遭遇,同聲衷誠讚美,使歡樂的氣氛更加添了許多。

    陰元垢終於動身上路,上加和莎莎送了一路便回來,因為他還要趕回去,告訴活標關於羊角妖巫被殲的真情,以便附近無數村莊的人不必惶惶戒備,當然這是陰元垢許可他這樣做的。司弟加卻戀戀地運送,老是不肯回頭,陰元垢無奈橫下心腸,使出峨嵋絕妙的輕功身法,雖然間娜優雅地跨著小步,但轉眼間已走出老遠。好一刻之後,司弟加已被拋在身後,她回頭揮手道別,不久便走遠了。

    她是向東北方走,幾天之後,便到了峨嵋山,在路上她已改回漢人裝扮,避免路人的訝異注意。這天她輕車熟路走到峨嵋後山,飛渡過許多處天險危徑,來到後山群嶺中一處懸崖,在那崖頂處一座石頭築成的蘭芳,孤零零地屹立著。這樣院並不宏大,前後只有兩進,除了白雲飄浮和滾鳥啼叫之聲外,再沒有別的動靜。

    她的面上浮起憂慮的神色,腳下卻沒有止步,一徑走進樣院去,一眼也不瞧(1上寫著的字,那是「金頂別院」四個字。

    外面的一進,當中是個供著佛像的小堂,一個大木魚冷清清地擱在一旁,兩旁是窄窄的蕪廊,供著三十六羅漢。這兒沒有半個人影,她走向後一進,只見後面是一個小天並,兩旁各有兩個房間。天並中植著數株寒海,還擺有幾盆蘭花。這兒也是靜悄悄的,不聞有人聲息。

    她輕咬一聲,叫道:「國法禪師,晚輩無垢參謁!」右邊最後的房中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清楚地道:「無垢你進來吧!」

    用無垢依言走過去,推門進房,只見過淨室中四壁蕭然,全無一物裝飾,最內有一張粗本標,一個老和尚,盤膝坐在標上厚薄國上。

    她走到老和尚面前,行過禮後,老和尚指著本櫥道:「無垢,你坐下來說話!」無垢依言坐下。

    這位國法老和尚朽寂的面容上,浮起一點生氣,眼光憐愛地落在陰無垢身上,打壘了半刻,他忽然不悅地道:「無垢,你怎麼已經破身了?難道你是使用……」陰元垢吃一驚,卻拉橋似地扭一下身軀,道:「我沒使用什麼,但我……我是喜歡那人!」

    老和尚微笑一下,問道:「那人是誰?你幾時喜歡他的?上個月你來的時候,沒有聽你提起過呀?」

    陰元垢低下頭,輕聲而急速地將司弟加來歷簡略經過說出來,最後道:「我聽火犯崔偉說起有個根骨極佳的徒弟,當時便想到我他做你的替身,哪知……」

    老和尚又微笑一下,但跟著歎一口氣,無垢道:「那麼……撐師,母親還有得救麼?」

    書中交代,這位國法老禪師乃是峨嵋中的前輩人物,比當今峨嵋派輩教大清真人還要高出一輩,和峨嵋三老竟是同輩,當年峨嵋三老的小師弟王尺仙童因受不住陰禁奼女迷魂大法而失身,終於自勝而死後,這位國法禪師乃是峨嵋諸寺俱都稱崇的有道高增,定力深湛,佛法深做。其時他得聞此消息,便向普龐青大師梁頗,不要誅出陰棠,由他以身試度,倘若陰棠的魔法無功,尚可挽回天心,使她皈依正法,倘若他也失敗了,那麼只好讓陰棠到人間應劫。

    三日三夜之後,這位謹嚴的禪師終於也墜入色動,於是在陰棠下山之後,他便自行宮刑而隱居於金頂別院。他本是童身人道,那數十年楷聚之功非同小可,陰棠當時奼女迷魂大法未曾練到家,無法閉住陰道,於是便受了孕,生下陰無垢這個女兒。這事在回法排師的意料之中,故此當陰元垢離開黑句著,到峨嵋找他之時,便知道她是自己嫡親的女兒。

    陰元垢問了這句話,國法老禪師沒有口答,她不覺焦憂地道:「母親常常提起,只有你能夠替她挽回劫運,可是你卻要找替身,條件又嚴格,我到哪裡去找呀?禪師你分明是記恨母親之仇,不肯救她!」

    回法老和尚道:「唉!好孩子你不知底細,我且說點給你聽。我自從退居此間,日夕除了修持佛家大乘功夫之外,還不時煉那佛門降龐大法,可是以你母親的道行,除非將她形神誅戮以外,如要破那奼女迷魂大法,我佛門弟子只能如金剛跌坐,不為魔擾,一直到她魔法無功,元神消耗,反而為魔法所侵,自焚而死之外,並無別法。我自從你來之後,便為你的緣故,靜中默察過你母親的劫數,果然是在最近降臨,於是我又為你之故,想得一個下策,要你找個有根骨的少年,由我附佛心於他身上,待你母親施展奼女大法之時,在那銷魂蝕骨之際,破解魔法,但成功與否,卻說不定,成固然好,失敗則我必施展降魔大法,鬧個玉石俱焚,你母和我死也不打緊,那少年卻大無辜,不是我佛捨身為人的意思。不過你苦苦哀求,我只好命你姑且去找找看,可是現在你應該明白天心如此,縱使你找到一個有關係的少年,肯冒險去黑句著,但你又情網自陷,功敗垂成,看來你母在這數天之內,必定遭天幼誅殺了!」

    陰元垢不服氣道:「爹……禪師你打勝語,為什麼你不肯親自去黑句著呢?分明是記恨母親,不肯見她一面!」

    「你問得好,我再告訴你,我在當年失墜魔劫之時,事後便自腐下體,如今即使我去,又當得什麼用處?我修持了近百年,焉能對你打勝語?」

    「那麼……禪師你教我一些法兒,讓我助母親抗過天幼,再慢慢想辦法!」

    回法老禪師緩緩笑一下,道:「剛才你來之時,已有人下了峨嵋山,那人便是你母親的天劫了,我可沒有辦法相救……」

    「什麼?那人是誰?樣師你認識他麼?」

    「他臨動身的時候,曾來這裡盤桓了一刻,所以我才得知,我怎不認識他!」老和尚歇了一下,繼續道:「他便是峨嵋三老中,碩果僅存的赤陽子,當年他的小師弟王尺仙重自戰之後,他本有報仇之意,後來見我也失敗了,便打消了輕舉妄動之意。要知赤陽子的武功是峨嵋三老中最出色的一個,連苦庵青大師也讓他一點兒,可是武功到底不能抵敵妖法,況且我曾和青大師約定,若我失敗,便讓你母下山應劫,故此他沒有動手,我知道當時若動手,你母一定難達公道。因為那時她的邪術未精,青大師道力深湛,自有制克她之道,再加上赤陽子,她焉能達得性命?及至青大師寂滅之時,曾托赤陽子代她屆時清算孽徒惡孽,那時赤陽子已因江南一位高僧指點,人了沙門,允諾青大師所托之後,便在峨嵋最高的金頂,一個崖洞之內,閉關面壁。今日功行圓滿,開關下山,經過我這裡,時來探我,看來已非昔比,料那降度功夫比我強勝百倍。他一到黑甸害,你母便難逃公道了,我有什麼辦法挽救呢?」

    陰無垢聽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掉下來,一面抹淚,一面便咽道:悄師你好狠心,你不會替母親求情麼?還跟我轉彎抹角地說風涼話,要是母親遭了赤陽子的毒手,我拼他不過,也要死在你跟前「咄!無垢好生無狀,我替你母說情,誰替被你母害死的那些冤魂說情?赤陽子是前輩高僧,怎許你直呼不諱!我老和尚被你這冤孽誤卻許多功夫,七情六慾紛沓而來,還待怎的?」

    陰無垢愣了一下。抬眼望時,老和尚已間垂眼簾,面容寂滅,那光景就像迅雷轟頂也不會動彈一下,她絕望地「哇」一聲哭出來,站起身掩面蹌踉地走出房間,一腳碰在門口地下的石框上,絆倒在門房中的老和尚歎一口氣,睜開眼睛,柔和地叫道:「無垢,好孩子你回來……」

    無垢出乎意料地驚愕一下,縱身便飛回櫥上,安安穩穩地坐在老和尚身畔,伸手扯著老和尚的寬大衣袖,叫道:「爹……你叫我回*?」

    老和尚道:「莫扯,我的衣袖不牢固,穿了幾十年,哪禁你肚掛腸車地亂扯!」

    無垢搖擺一下身軀,拉橋地道:「我不管也不懂你的謎語,要是扯破了,無垢替你縫補,到底母親的事怎麼辦呀?」

    老和尚道:「除了拿我這塊老面皮去丟人,有什麼辦法呀?若不是赤陽子,真會誤會我跟你母親到底有檔子什麼事)L哪!唉,只是苦了孩子你……」

    無垢眼角又期潤了,她覺得在老和尚那朽寂死灰似的臉容上,輕忽地同現了慈愛的光輝!地低下頭,埃在老和尚瘦削的手掌背,輕輕地摩擦和吻著。

    過了好一會,老和尚悄聲道:「孩子你敢延我正果十五年,老和尚自家無法超度,你旦起來,趕快去辦正事吧!」他活中穩合禪機,但無垢卻聽不但。

    網無垢辭別過國法老和尚,復又匆匆下山。這次她走得更快了,雖是在大白天裡,她依然施展開腳程,再不管遠處訝異地眺望她的路人們,自個)L急急飛馳。

    老和尚限她三天之內,趕口黑甸簽,故此她經過猛家寨之時,連星也不敢去望一眼,生怕自個兒不自覺地走進猛家寨去……

    在第三天的傍晚時分,她不歇地趕回黑句著,當她走人寄門之時,渾身的疲乏立刻消失,一徑走向石堡。

    那石堡和往常一般安靜,看來並沒有什麼事發生,她不解地付道:「真奇怪,這兒為什麼這樣安靜岡!要是赤陽子前輩已經到了,該同個天回地覆才對呀!」

    守在堡門的苗人,見她回來,都向她行禮,她眼角掃處,只見堡內升起一面三角的小紅旗,那是表示圍繞堡內一周的方場中,禁止無行,因為這石堡內「並豢養了六條惡大,此刻已放出來巡邏,又瞥見屋中需孔鐵光閃閃,敢情已埋伏好長烏勁話,以待敵人。

    她是仙娘陰案的女兒,雖然自己離開石堡,但用集並無下令要批捉她,故此她能夠一如舊日地走進堡中。迎面遇著兩個漢人,乃是相龍的爪牙蒼背浪關平,粉面金剛張均。兩人一見她裊裊走來,連忙迎上來,笑嘻嘻地向她行禮。她噁心地白他們一眼,尤其那份面金剛張均,魁梧的身材上擺著一顆細小不稱的腦袋,雖然白素素的臉孔,算得上漂亮,但神態淫邪做作,惹人反感。

    粉面金剛張均搶著道:「陰姑娘,你日來得正好,槽花姑娘傳令全堡戒備,竟不知究有何故!」

    「楊花姑娘自己匆匆回到禁院,所有的姑娘們都在禁院中,不能出來。不過這是午間的事了!」

    無垢吃一驚,玉手揚處,打出一股單鳳,將兩人從當中藥開,自己邁步便走。

    在堡中央那座高樓後,一座大院子,房屋錯落建立,形勢詭異。

    這兒便是所謂禁院,堡中男人都不許進內,除了那些拚命的壯男。上面提過火犯崔偉在堡中失手被擒,便是在禁院的復道中,讓陰棠發覺into。

    她衝進她母親的房間,但哪有母親的影子,便待打房後兩道走到蔡院的正堂去,只見床中跳起一人,攔腰將她抱住。

    無垢沒有掙扎,也沒有瞧那人一眼,淡淡地問道:「我母親到哪兒去了?」

    「啊!無垢,你怎麼啦?我是崔敏呀!你……怎的不瞧瞧我……」

    她堅持過:「我母親哪兒去了?你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難道你不知我是不准越雷池半步的嗎?無垢,這一響你到哪)L去了?這些日子來的相,$,把我若壞了!現在你回來,卻像不認識我了!」

    無垢幽幽地回眸,瞧他一眼,但見他一張微微疲削的素白臉孔,五官端秀,一雙眼睛十分圓大。這個少年正是崔念明的兒子,崔偉的任孫崔敏。

    她仍然沒有口答,但臉上堅持的表情,顯然較化了。崔敏道:「我總不明白為什麼你忽然會恨我,你知道許多事我是無能為力的呀!

    相花當日將我帶來,你們都認為我是她的!後來你處處維護我,不被捆在弄死,我豈有不感你的情意!但是我仍然屬於相花的,你也沒有辦法!前幾個月,你母親喜歡我,我又有什麼辦法呢?無垢你想想是不是?你含怒離開之後,可憐我朝思夕想,但你總沒有國來。聽她們說你曾經回來過,還放走了楊花慧來的仇家,那個什麼峨嵋派的白衣秀士,卻不肯見孫……」

    陰無垢癡癡地凝視著他,心中翻滾起不知什麼滋味。這個俊秀的少年,曾經一度佔據了她的芳心,但後來當她發覺崔敏虎視眈眈於她的肉體,遠勝於她所渴望的那種感情之時,她便十分傷心和失望。

    她幕然從他手臂中滑脫出來,幽怨地道:「時光把許多東西帶走,你和我之間也不能例外,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你不必再提了!」

    他道:「無垢你真的變了!那是為什麼呢?」

    「你不須推究什麼原因,我渴望的東西,你不能給我。再者,你這人……比方說,你和我母親之間,你敢矢口倭在她身上?根本我早就發覺你垂涎已久……」她的聲音忽然由尖酸變為柔和:「我們不要再提了!是我變也罷,你錯也罷,現在我沒工夫細說。但我告訴你一件事,你的父親也在這兒……」

    「嘎!我爹也在這裡?他怎會來的?請你告訴我,無垢,請你告訴我再走!」

    「你爹比你更早來此地,我母親十分愛他,因此之故而不肯再施展奼女迷魂大法!所以你說她……哼!後來我母親因他常常懷念著妻兒,便派榴花去弄來,哪知相花只帶你回來,你娘卻讓她弄死了!回來之後,又霸佔著你,不肯讓你們父子相見。我念著你爹常常盡心教我讀書,所以設法制止榴花害死你,而且見你見一般所見的男人都不同,心中也很喜歡你。

    可是你越來越……唉!我不說你的壞處,此刻有一大對頭來找我母親,她和相花此時大概忙於應敵,施展出最厲害的先後奼女大陣,把一干女孩子都召去了!你可到榴花房去尋你爹,他也不知你會在此地,上次他還托我回你家去瞧你哪!」

    崔敏又驚詫又慚愧地聽她數說,忽然閉目搖頭,前南道:「啊!

    我娘死了,是榴花……我不能去見爹,啊呀!我算是什麼東西呀,仙娘原來和我爹……」他額上沁出汗珠,張開圓圓大大的眼睛,裡面也浮湧出淚光。

    她不覺憐憫地伸手搭在他肩上,輕聲勸慰道:「這一點你不必難過,而且也別告訴你父親,倒是……」她歇了一下忍不住衝口道:「倒是你那好色的性情要改一下,別再見一個搭一個……」

    崔敏立刻瞧著她,淚光模糊的眼睛裡,閃耀出希望的光芒。

    「不!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我不能再跟你發生什麼感情了!」

    他自卑地垂下頭,內疚地說道:「無垢你是污泥中的蓮花,我曾經大妄想了……」

    無垢沒有答腔,腳尖微一用力,身形如風,打簾慢處轉出兩道。

    轉了十幾個彎,在一處門前停下步,那門上掛著的絨但,擋住了視線,卻這不住聲音。

    蕩心銷魂的絲竹樂聲細細地散在周圍,恍如九天竺鳴,百鳥和聲,竟是極為悅耳。

    她揭開帳慢看時,那處原是個高大宏寬的廳堂,此時五色繽紛,飛彩流艷。

    她是陰棠的嫡生女兒,自然識得其中奧妙,村道:「果然是用上先後奼女迷魂大陣,我且看看赤陽子前輩怎生模樣?」

    但見大廳堂之中,美艷動人的天魔艷女,不知有多少個,全是楊擔棵程,一絲不掛,身材豐滿圓潤,酥胸玉鵬,如堆雪凝脂,輕歌曼舞間,妙處畢呈。

    陰元垢眼光從一群天魔艷女中,卻見一個老僧人盤膝坐在地上,方面長眉,耳輪垂肩,雙眼並沒有閉上,凝視著諸般妙景。但覺室相莊嚴,完全不為魔相所動。

    這先後奼女迷魂大陣,乃是陰棠最厲害的一著,由十八個美艷少女,各個手持紅紗,盤旋歌舞,另外陰棠自家也得親身主持。她們手中紅紗幻化成的天魔艷女加上她們本身便是先後天奼女。

    陰元垢修黨心神搖蕩,好像自家也要參加這群魔女之中似的,不覺吃一驚,村道:「連我修持過奼女迷魂大法的人,都會心雄搖蕩,這大陣的威力可知!」

    那十八個艷美女郎,在陣法催動之後,都昏迷無黨,竟不知是施法迷人,抑是自己被天魔艷女所迷。

    楊花站在一旁,沒有參加這個陣法,只見她望望天色,焦躁地等待著什麼。

    一刻工夫,樂聲已由汪蕩褲鷹變為淒厲悲哀,無垢更為吃驚,念道:「大陣已發動多時,何以此刻才到這十三界中的幽冥界,不過這是最具威力的一關,啊!赤陽子老前輩也閉目人定,抵抗幽冥諸般魔相了!」

    相花忽然舉手向赤陽子比了幾下,無垢一眼曾見她手掌中托著一支五寸長的三稜毒藥嫖,心中一震,想著:「這種三校錦十分沉重鋒利,能破金鐘罩等外功,楊花乘他不能分心之時,欲行暗算……」她急忙探手小翼中,摸出自己擅用的棗核釘,但相花在她探手之際,離然一振手腕,那支三稜毒藥縹已電射而出,她已來不及出手相救,禁不住輕輕驚「嗜」一聲。

    只見那支沉重的三校縹一直打到赤陽子身上,當縹尖快要沾到他灰白的憎抱上時,就像碰上極堅硬的東西一樣,修然跌倒在地上。

    赤陽子雙目微睜,口中宣誦一聲佛號,雖然並不大聲,但在繁弦急鼓。鬼聲瞅調的喧聲中,仍然十分清澈悅耳,那聲音在大堂中迴旋返響著,久久還未消歇。

    陰棠妙舞正急,媚相畢呈,此時像給人大力敲了一下似的,蹌踉幾步,再舞時已顯見身形大為遲鈍。

    無垢不知赤陽子已施展佛家降度大法,只宣誦一聲佛號,便將陰棠元神反禁制住,使她如黨魔功奏效,敵人漸漸忍受不住,於是更加急施法。其實她的身形已逐漸緩慢,剎時間先天魔女已滅少了許多。

    楊花已看出不妙,因為她曾修煉過這個大陣,這時急叫一聲,揚手打出一物,赤陽子宛如不覺,閉目跌坐如故,說時遲那時快,只聽百度天驚地大震一聲,赤陽子身上發生紅藍兩種火焰,裹住他全身焚8。

    大廳堂中倒下一片,幾個在赤陽子身邊一丈方國以內的美女,都炸成幾截,血肉狼藉,斷肢橫飛。其餘距離得遠的,也暈倒地上,動也不動。

    兩股火焰剎那間熄滅,赤陽子依舊跌坐不動,嘴唇微微掀動,低聲地宣念佛號,前檀香味,一下子充滿了整個廳堂。

    這原不過眨眼間之事,相花見再襲無功,顧不得廳中被炸的人是誰,縱身便退,只聽赤陽子大聲朗誦幾句真言,楊花立黨身重如山,移動不了分毫。

    陰無垢驚呼半聲,縱身出來,赤陽於忽然睜開眼睛,道:「陰元垢,你趕來了!」

    她只見廳中橫七豎八地動著些人,一時看不見陰棠倒在哪兒,也不知究竟是怎樣弄成這情景。她只記得一聲雷震,兩股紅藍火光衝起,之後便變成這樣子了。

    她縱身落在赤陽子面前,跪倒在地上,驚煌答道:「晚輩陰元垢根見,請老禪師慈悲……」

    赤陽子垂下眼簾,軟指向著楊花道:「此女惡孽甚深,留她不得!」們花墓然尖叫一聲,手足俱不能動彈,她失聲叫道:「原來這老禿驢是你這嫂子勾來的!哼,為了個男人,竟不惜背叛師父,你看師父已在血泊之中,是你勾人害死她的!」

    赤日於洪聲叱道:「咄!妖女住口,你明知陰棠在我身側,還使用那種火彈,老動著無金剛護體,豈不早受你暗算?分明你居心歹毒,要乘機自立為一派宗主,使用這種歹毒下流手段。老相無憂無項,卻不容你信口誣蔑!」他莊嚴地注視著松花,又道:「你好像還有些伎倆,不服老村的金剛降度跌坐,並底之蛙,原不足怪。老油雖人梯門多年,卻未除殺戒,待你使盡伎倆之後,方為世除害便了!現在你不必試圖逃走,老袖決不能讓你道毒人間!」

    陰元垢聽榴花說陰棠在血泊中,掃眼看時,果然在赤陽子身左兩丈許外,陰棠躺在地上,鮮血滿身,她縱身撲去,只見陰棠雙臂盡斷,昏倒地上。不由得淚下如雨,抱著陰棠哭起來,口中含糊地念叨道:「娘啊!我千辛萬苦求得爹爹答應替你付情,饒你一命,哪知萬里奔波,仍然徒勞,教我心中好苦,這個勞什子……」她從小囊中取出一面六角形的小金牌,兩面都刻著梵文,隨手一摔,道:「這勞什子有什麼用處啊!」

    那面金牌摔滑在赤陽子面前,他「哦」了一聲,心神稍分,側顧陰元垢,那樣子似是要問他什麼話。卻聽榴花厲嘯一聲,本來已經隨著夜色降臨而暗淡的廳堂內,忽然變成漆黑一片,風聲呼嘯而起,宛如千萬惡鬼推山裂岳地擁來。

    赤陽於忽然發出一聲禪唱,梵唄經聲四下浮起,他手中托著一件東西,大放光明。廳堂內立刻看個纖毫畢現,只見榴花已變成光禿禿的尼姑,滿頭雲霧也似的烏絲,不知何去!陰無垢在一明一暗、異聲梵唄交迭湧現之時,抬起眼來,這時看得真切,知道榴花是用魔雲同妖法,將自己滿頭青絲自行卸下,化為這天蓋地的魔網,欲將這廳中一切生物都置諸死地。

    哪知赤陽子一聲禪唱,已破去這妖法,手中托著發出無量光明的東西,正是自己摔掉的小金牌,她還未來得及訝異,赤陽子已朗聲道:「佛門無不渡之人,天意如此,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

    在赤陽子說話之時,相花睜眼突睛,如有陰魔附體般,嘿然一叫,忽然一聲暴響,榴花已倒在塵埃,但血光激射,雷聲隱隱。她竟使用同歸於盡的最狠妖法屍光血雨大法,那血光分作兩路,一向赤陽子,一向陽無垢激射覆蓋而來。

    她的動作原是一氣呵成,作者正是一支禿筆,難分兩處描述。赤陽子本已心神微分,藉著那面小金牌,用佛門降龐大法發出一聲彈唱和無量光明,破掉榴花的廉雲岡妖法。在他說話未畢,捆花已使出最後煞手,當下便顯出他面壁閉關的上乘造詣,他一心兩用地使出內家最.上乘的輕功心法「移形換位」,等然灰影門處,已夾起兩支外的用無垢和明案遲開丈許,同時之間,左手法決一揚,香風過處,前植撲鼻,那兩股漫天飛灑的血雨,金光閃爍跳民,晃眼無影無蹤。

    赤陽子將陰元垢和陰禁放在地上,唸一聲「阿彌陀佛」,低首顧視身上道:「老柏青年結習,未能盡除,殺心仍現,便遭一劫了!」敢借他竟大的憎袍上,已染有一點拳頭大的血印。

    陰元垢掩面哀啼,指縫間群出鮮血來,赤陽子搖首道:增哉!

    我有金剛護體,卻讓這點血的余沫飛濺,毀你花容,老鑽心不能安!」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瓶子,倒些藥末在掌中,溫柔地移開陰元垢的手,討》」地一口氣,把藥未吹在無垢面上。當下陰元垢疼痛立止,赤陽子道:「這是回法贈我的靈藥,立刻能夠止血生肌,你且抹淨面上血跡,我替你救回你母!」

    陰元垢舉袖拭去面上血跡,低頭見赤陽子已替陰棠止住雙臂斷折處的血,並且迅速地揚下憎袍,替她裹紮好,一面又放一位丹藥在她p中。

    團無垢失聲哭道:「天啊!我的階……我的面儘是癲痕,這如何是好……」

    赤陽子微週一聲,過了片刻,陰棠哼踉幾聲,睜開眼來。

    他歌了好久,才把發生的情形弄清楚,抬起手來,想撫慰伏在身上哭的女兒時,發現自個兒已沒有了手掌,只剩下光禿禿的手腕。她難過地用手臂圍繞住女兒的脖子,溫聲道:

    「孩子別難過,婦會替你想辦法,快別哭了,把娘的心都哭亂啦!」

    四元垢油嚥著抹眼淚,陰棠在地上同赤陽子稽首道:「老師叔,多親作法下起生,存我以命,大恩大德,永誌不忘!」

    赤附子過:「老村焉能居功,你女兒千里跋涉,去求圓法救你一命,雖然無數難逃,但一片孝心,冥冥中已解你死動,她方是救你命的人。」

    陰棠歎道:「真想不到楊花這孽徒,我這些年來,視如己出,認為唯一傳人,但她卻會使用火犯崔偉的霹靂追魂彈,包惹禍心,連我也反噬一口,唉……

    赤陽子佛相莊嚴地摩舉著手中的小金牌,微笑道:「率由己生,與人何尤,而且她已代你受那陰魔附作之厄,否則我也無法解救,只能眼看你自焚而死,細算起來,你還要感謝她呢!當年江南烏本老禪師授我佛門降寬心法之後,曾將此而金牌賜我觀看,微言異日再見這面金牌之時,便是我功德圓滿之時。老禪師不久便圓寂了,我有時奇怪地想起這面金牌,不知怎樣一個下落,豈知會到了圓法手上,又輾轉由無垢帶來,老禪師佛法深做廣大,使人有仰止之歎。」

    陰元垢忽然又流下淚來,陰棠起身來,勸慰她道:「垢兒別傷心,娘說替你想辦法,總能還你原來皮相!」

    她卻在陰棠耳邊說了好些話,眼淚又流將下來。陰棠微微歎口氣,向赤陽子道:「弟子本來以為帶小女去拜求回法禪師,請他為小女改容易面,哪知小女日前和一位少年相戀,這樣事情便難兩全了!」

    赤陽子道:「若請回法施展易容大法,需要浸淫多年,雖然能永駐仙顏,在無垢這情形之下,卻難等待這麼久,而且回法能不能為她再留人間多年,也是個問題,善哉,我執一革囊臭穢,又何足留戀?

    她不悟此理,徒多磨難!」

    無垢插嘴道:「回法老禪師說過為我再留人間十五年,難道是說這件事?哎呀!十五年這麼悠長的歲月……」

    赤陽子微唱道:「你實在不必再悲傷,此事已落圓法算中,也許另有深意!」

    當下陰棠心口相商,便對赤陽子道:「老師叔,弟子有些不情之托,請老師叔幫忙則個……」

    赤陽子點點頭,道:「老銷團青大師所托,故此開關後便來此地,你化解去陰度羈絆之難,翻然悟道,老油如今代你育大師收回逐出門牆之命,今後你是峨嵋苦庵的傳人,你有什麼事,不妨告我!」

    陰棠大喜跪謝,又當空拜謝青大師宏恩。起來便將自己心事說出來,赤陽子考慮一番,認為主意不錯,便應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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