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傳統武俠 > 丹鳳針

正文 第 八 章 文 / 司馬翎

    那男子道:「我告訴你了,你可不要告訴旁人。」

    余小雙道:「好!你的話我一定遵從。」

    那男子道:「我姓杜,名希言,在此堡中已經很久了。」

    余小雙訝道:「哦!那麼你是許公強夫婦的人了?但我看你決不是壞人啊!」

    杜希言忙道:

    「我跟他們毫無關係,反而是在躲避他們,當日我踏入此堡,便差一點被他們殺死。」

    余小雙投以欽佩的眼光,道:

    「你能夠逃避他們的毒手,一定是武功很高強的了,像我就不行了,動手不到十招,就被他們擒住,終於落得一生殘廢……」

    她說到後來,觸動了自憐情緒,聲調悲惋,使杜希言登時心軟不過,極為同情於她,恨不得立刻使她一切恢復如常,免得如此悲愁。

    他一隻手不知不覺伸人囊中,捏住一隻金屬的長形細匣,正要拿出來,忽聽余小雙又說道:

    「其實我不應該不滿現狀了。據說這是雲散花姊姊不惜洩露機密,竟用丹鳳針,才救了我一命。除了她的恩德之外,此地還有許多中毒垂危之人,比我還要可憐十倍。」

    杜希言心中一震,沒有把懷中之物掏出來,隨口問道:「何以那些中毒之人,會比你可憐十倍?」

    余小雙道:「一則他們凶多吉少,恐怕活不成了。二則這些人皆是江湖好漢,武林英雄,那一個家中沒有妻兒老幼,一旦身亡,那些遺屬如何生活下去?而且也十分悲慘。不似我上無父母,下無兄弟,縱然死了,也不打緊。」

    杜希言怔了一怔,才道:

    「你說得很是,那些中毒之人,應當救活才對。則才你說到「丹鳳針』,口氣好像嚴重萬分,那是什麼緣故?」

    余小雙道:

    「這丹鳳針乃是天下人皆想得到的寶物,假如你得到了,敢不敢給人家知道?」

    杜希言道:「如果惹得天下人凱覦,我當然不敢告訴別人了。」

    余小雙道:「對呀!但雲姊姊卻不惜洩秘,救我一命,此恩此德,豈能忘懷?」

    她停歇了一下,又道:

    「除了她之外,還有一位老恩公,他賜贈我以珍貴的藥酒,才呆住一命。不然的話,我早就沒命了。」

    杜希言心頭泛起溫暖之感,腦海中泛現出那位趙老丈的面影,忖道:

    「我又何嘗不是極為感激他呢?當日如果沒有他的藥酒,早就讓蛇咬死了。」

    余小雙道:

    「可惜他年紀大大了,不然的話,我一定拜他作義父,侍奉他的餘年。」

    杜希言道:

    「年紀老有什麼關係?我知道你說的是那位老丈,以前我也蒙他賜了一口松子酒,感念不忘。這回如果再見到他,我也要拜他老人家做義父。」

    余小雙笑一笑,道:

    「那麼你就是我的義兄了,這豈不奇怪!」

    杜希言誤會了她的意思,微現愧色,道:

    「對不起,我只是個貧寒人家子弟,你卻是名門閨秀,當然不配忝居你的義兄,我只是有報恩感德之心而已,並無他意。」

    余小雙望著他,輕輕歎了一聲,道:

    「杜先生,我如果有一個像你這般的義兄,那真是喜出望外的事……」

    她不須多說,只這麼三言兩語,加上她純真的神情和聲調,就足以使杜希言曉得自己是多心了。

    他感到很不好意思,好不容易才道出聲音,道:

    「姑娘莫怪,我方才實是矢言,假如我們都如願以償地拜認老丈為義父,那麼我們就是義兄妹了。」

    他突然側耳傾聽了一下,向她點頭示意,迅即奔到門邊,把門閂拉開,然後掀起畫軸,隱入牆內。

    轉眼間,房門打開,沈小珍娉娉婷婷地走進來。

    她探視過余小雙,見她似乎睡得很好,便又轉身走了。

    余小雙聽到關門聲,立刻睜眼,向鏡子望去,只見那美人畫軸,紋風不動。等了一陣,不禁心焦起來。

    這一夜,她兀自牽腸掛肚地等候杜希言出現。但一直等到天亮,杜希言仍然杏無蹤跡,使她空自望穿了秋水。

    翌早晨,余小雙被門聲驚動,急急睜眼,原來是沈小珍,使她大感失望。轉念又想到社希言是從畫軸後面出來,無聲無息。

    那推門聲音,自然不會是他。

    沈小珍滿面興奮之色,高聲嚷道。

    「雙妹,昨夜發生一件事。所有中毒之人,突然都恢復神智,只是體虛力弱,大多數還不能行動。」

    余小雙高興地道:「可是當真的?那麼我們的人也都好了?

    對不對?」

    沈小珍道:「當然啦,通通都好了。」

    余小雙道:「莫非是那毒力自行消失的麼?」

    沈小珍道:

    「不!絕對不會是毒力自行消失。假如如你所猜,則每個人的體質精力不同,恢復的時間必定大有參差。但他們卻都是同在一夜之間,毒力褪盡。所以那幾位前輩都認定是有人解救的。」

    余小雙道:「有人解救?誰?敢是雲姊姊?」

    沈小珍道:

    「大部份人都這樣猜測,其中又居大部份人認為雲姊姊想討好武林各派,減輕對她的壓力,所以施此一著……」

    余小雙憤然道:

    「作這樣想法的人太卑鄙了,雲姊姊絕對不是這種人,哼!

    她的性情外和內剛,迫她太甚的話,她才不管什麼壓力不壓力呢!」

    沈小珍道:

    「你和她呆過一陣子,對她的為人,自然比我清楚得多。但即使我與她不熟悉,也覺她不會是這種人。假如真是她出手,則她一定是為了惻隱使然。」

    她停歇了以下,又道:

    「但有些醒得快的人說,彷彿看見一個年輕男子,為大夥兒施救的。」

    余小雙不知何故,竟然想起了杜希言。不過她很快就推翻了這個聯想,忖道:

    「好笑得很,我怎的會想起了他?那丹鳳針分明是在雲妹姊手中,而我只要一聽見年輕男子,就想到杜希言……」

    沈小珍見她忽然尋思不語,突然醒悟她身受苦難,因此,別人的喜訊,對她可能反而成為刺激。

    她連忙說道:

    「昨夜裡還發生兩件慘案,使得這件中毒得救公案,變成美中不足,那是有兩個人,先後跌落九龍橋下,喪了性命。」

    余小雙泛現出無限的同情,道:

    「唉!這兩個人的家屬,接到這個消息,不知多麼悲痛可憐呢!」

    沈小珍道:

    「你也未免太過慈悲多感了,大凡投身江湖中的人,總得有萬一不幸的打算,若要安享天年,最好是耽在家中,不要出來。」

    她溫柔地摸模余小雙的面頰,又道:

    「師父一直說你心腸太軟,同情心大多,不宜行走江湖。這話可真沒說錯,你連蟲蟻也不忍弄死,假如要你殺人,一定辦不到。」

    余小雙道:「假如是個殺人很多,為非作惡的兇手,我敢殺死他。」

    沈小珍道:

    「許公強夫婦殺人無數,將未有機會的話,看你敢不敢殺死他們.現在別跟我嘴硬。」

    她轉身行去,一面又道:「我給你拿早點來,你乖乖的躺一會。」

    余小雙一方面是感激師姊的情意,一方面自嘲地苦笑一下,想道:「我縱想不乖乖的躺著,便又如何?」

    這一日,平靜無事地過去,到了晚上,以前中毒之人當中許多身強力壯,或是功力深厚之上,都能起身行走如常。

    余小雙望住瑩瑩孤燈,一直等待杜希言的出現。到後來她自家也覺得不好意思,想道:「我還是未嫁的少女,這般想念著他,成何體統?」

    但社希言的影子,老是在她心中浮現,揮之不去。

    桌上的燈火卜的輕爆,一般而論,這燈花乃是如意的徵兆,所以余小雙暗暗歡喜。

    事情真是巧合得很,余小雙還望著那燈花發怔之時,畫軸一掀,杜希言鑽了出來。

    余小雙定眼望著他,初則喜悅,繼則訝惑,輕輕:「哎!你為何顯得這樣憔悴呢!」

    杜希言笑道:

    「我沒有鏡子,所以無從看見自己。但我自家仍然感覺得出面色不好,只要休息兩三天,也就沒事了。」

    余小雙道:「我也知道休息幾天就可以恢復,但何以你會變成這樣,是不是生病呢?」

    杜希言搖搖頭道:「沒有生病,只不過事情太忙,沒休息,以致如此。」

    他一邊說,一邊去檢查窗戶,替她關緊。

    當他回到余小雙的床邊,她驚訝地望著他,間道:「你在這兒還有事情忙麼?」

    杜希言道:

    「我是專攻土木之學的,此堡乃是天下間傑作之一,在下雖然末學淺進之上,但也能領略其中奧妙。」

    余小雙雙眼向那美人畫軸一瞟,道:

    「怪不得你會打從牆壁鑽七來,這種本事真好,可惜我不能行動,要不然我定要請你教我。」

    她顯示得那麼天真,全無心機。嬌美的面容上,並沒有愁苦之色。

    杜希言眼看著她的芳容,耳聽著她的聲音,只覺如沐春風,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暢安寧。

    因此他實在不想走開,微笑道:

    「我真佩服你,任何人如果遭遇到這種情形,一定愁苦萬端,那裡還能想到這些閒事。」

    余小雙道:「你可是笑我太憨麼?」

    杜希言忙道:「不!不!我真的很佩服你。」

    余小雙道:

    「那麼你常常來看我,好不好?昨夜我以為你還會回來,所以一直等候,誰知你終於沒有再來。

    杜希言從懷中拿出一個扁形的物事,外面有一層黑色軟皮包著。余小雙道:

    「啊呀!那不是趙老丈的酒壺麼?你幾時看見到他老人家?

    我多希望見到他啊!」她眨眨眼,顯示有一點頑皮地笑著,又道。

    「其實我從沒有見過他老人家。

    杜希言道。

    「他是個忠厚長者,包你見了不會失望,這個酒壺是我在這兒找到的,跟他的一樣。裡面裝盛著的美酒,也是他的珍藏。」

    他打開蓋子,把壺嘴送到她唇邊。余小雙道:「我飲酒的話,你可不要笑我是酒鬼。」

    杜希言道:

    「當然不會,此酒可比仙丹靈藥,能驅蛇蟲,治百病,你的性命也是全靠喝酒才撿回來,這是你告訴我的,對不對?」

    余小雙喝了一大口,轉瞬間,雙頰配紅,益增嫵媚。她透一口大氣道:「我肚子裡熱得厲害,好像這一口酒在裡面燒著。」

    社希言道:「此酒須得連喝三大口,方能靈效。」

    余小雙立刻乖乖的連喝兩口,不久,眼睛便睜不開了,但滿面笑容好像極為快樂,使人看了也不覺受感染,因而心曠神恰,胸襟大暢。

    杜希言迅速收起酒壺,等了一陣,見她已閉眼,鼻息均勻地睡著了。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細長的銀匣,這個銀匣大約有一尺長,寬約三指,製作得精緻無比,匣蓋與四周皆有精美華麗的花紋圖案。

    抽開匣蓋,裡面有一枚飾物,那是一隻鳳烏,只有兩指寬,三寸長,一條極細的銀煉,穿繫在背部。

    這隻鳳鳥全身通紅,灩灩生光,不知是何質料所製,形式既精巧,而又古趣盎然,尖詠處有一根細針吐出,長達六七寸。

    杜希言記得自己每次抽開這個銀匣蓋子,目光到處,首先浮上心頭的便是:這隻鳳島究竟是怎樣製成的?

    要知他精研土木之學,旁及鑄冶雕塑之道,無所不精,而他不是為了質料之堅硬才覺得無法製成,因為世上最堅硬之物,也能以慢工細火之法,耐心打磨雕珍,必有成功之一日。

    他所感到無法理解的,說來奇怪,竟是這隻鳳鳥表現出來的「美」。由於此鳳精巧萬分,眼啄羽翎,無不紋絡分明,比起拿筆描墨還要精美,具有高度的真實感。

    這還不說,最困難的是在如此精美纖巧之中,卻又予人一種樸實的古趣,使人全然感覺不到有一絲一毫的人工在內。

    在藝術境界中,這兩者兼得,根本是不可能之事。因此杜希言每逢開匣見到此鳳,就會泛起這個疑問,而也一直得不到任何近似可能的答案。

    他拈著兩條銀鏈,小心地提起來。那條鏈子大約是尺許長。

    可以懸掛在頸上。假如把其中的一個小環扣打開,這條鏈增加一倍的長度。但兩端都較大,所以那只丹鳳不能褪出來。

    這也是杜希言覺得不可解的疑問之一,照這條鏈子的長度,兩端扣起來時,任何巨大的頭顱,亦能穿得過,所以根本無須把環扣解開。

    若說此鏈應有接口之處,則何以又設計得兩端皆有較大的環扣,因而無法把那枚丹鳳取下?

    他現在沒有分心去研究這一點,捏住那只丹鳳,走到桌邊,把啄上的細針在火焰中穿過。一那根細針本來也是銀色的,只比頭髮粗不了多少。穿過火焰,立時變成通紅,隱隱似是有火花跳躍。

    他走回來,坐在床邊上,閉目凝神,全部心力都集中在手中的丹鳳上,只一剎那,針尖果然有火光閃躍,似是要脫針身出、煞是好看。

    杜希言睜開眼睛,抓起余小雙的右手,針尖抵住她的中指指尖,忽然那針很順暢地刺入指尖。

    那細針只刺入了兩寸左右,便停住了,杜希言隨即拔出來。

    把此物放回銀匣內收好,這才長吁一口氣,好像做了一陣很艱難的工作一般,額上也隱隱現出汗珠。

    余小雙睡得更加酣恬,杜希言低頭望著她,但覺她的美麗,實在能予人以甜蜜、歡愉之感,這是一種極稀有難得的氣質,他戀戀不捨地注視了好久,忖道。

    「你一覺醒來,已能恢復行動,在你固然是無比的歡欣快樂,但在我來說,卻是噩耗。因為你從此要是離開此堡。而我們身份懸殊,出處不同,此生此世。只怕再無重逢相會之日。」

    他雖然如此喜歡和余小雙在一起,以便看著她令人歡愉振奮的嬌姿,但他頗有決心,感慨之念才掠過,便己轉身走開,隱人牆內。

    這間臥室內一片恬靜,柔和的燈光,灑在房中各處,也照出酬臥床上的美女。

    過了三更,窗戶間微微響了一聲,只見一條黑白相問,長約一尺的毒蛇,落在地上。

    接著,又有一粒綠色的小丸,落在蛇頭前數寸之處。

    那條毒蛇本來全不動彈,但見了那粒小丸,似乎受到強烈的吸引,立刻紅信一伸,捲住綠九,迅即吞下。

    片刻問,這小蛇突然漲大了不少,而且顯得十分暴躁一般,涮地竄了開去。

    但見它動作迅快,賽逾閃電,一下子就到了門邊,復又轉回,滿室遊走,快得連看也看不清楚。縱是如此,任何人都覺得出。此蛇狂性大發,正在找什麼話的物事噬咬出氣。

    這條毒蛇遊走了七八匝,摹然一起,像箭一般向床上射去。

    假如這刻余小雙不是已經睡熟,見了此蛇竄射而至,一定把膽子都得嚇破。目下倒是得了睡神庇護,就算死在毒蛇牙下,也可以少去一場驚恐。

    這條毒蛇豈有憐香惜玉之心,它已服下藥丸,激得毒性猜發,必須找到有生之物噬咬,洩去毒囊中的汁液,方能平息下來。

    它一下子落在未上,只要再一伸頭,就可似咬中余小雙那只欺霜賽雪,宛如春蔥般的纖手了。

    然而這條毒蛇此時反而猛可縮退,「啪」一聲掉在地上,接著往屋角游去,然後盤伏在角落間,紅信伸縮之間,已大見乏力,好像被人打了一下似的,頗有萎縮不振的意思。

    過了老大一會工夫,這條毒蛇身子又暴漲起來,恢復初時那種凶毒的神態,蛇頭昂得老高,紅信吞吐加快。

    正當此時,窗廣忽然無風自開,接著一條人影無聲無息地飄人來。

    此人一身夜行衣,面蒙黑中,正是昨夜曾經現身的採花大盜花蝴蝶蕭春山。

    他的行動宛如鬼魅,顯然武功之高,絕不是一般下五門的採花淫賊所能具備的,但奇怪的是他才一落地,猛可身子劇烈的搖幌了一下。

    他低頭一望,腳邊有一條黑白相間的毒蛇,蛇口尚深深埋人他小腿褲管,敢情他才落地,這條毒蛇已無聲無息的迎上去,給他來了一口。

    蕭春山哼一聲,猛可甩腳,那條毒蛇登時掉在地上。說時遲,那時快,蕭春山另一隻腳踢下去,把蛇頭踩扁。

    他迅即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倒了一些藥未在口中。接著彎腰撕破褲管,但見小腿肉厚之處,現出幾點小小的黑痕。其中有兩點還嵌著細小的蛇牙。

    蕭春山探懷取出一個小鉗,把蛇牙拔出,恨恨的甩掉。這才灑些藥末在小洞上。

    片刻間,那幾處蛇牙咬過的小洞,流出黑水。蕭春山用撕下來的褲管揩試,流了一會黑水,便流出鮮血來。

    他這時才放心地吁一口氣,直起身子,向床上尚作海棠酣睡的美女望了一眼,心有未甘地越窗離去。

    到了天亮,沈小珍進來,發現毒蛇屍體,駭然失色,急急奔到床邊,伸手摸摸余小雙。

    余小雙睜開眼睛,見是師姊,當即泛起笑容,道:「師姊您早,呀!你為何面色這般蒼白?」

    沈小珍指指地上,道:「你看了就知道了。」

    余小雙支起半身,往地上一看,頓時駭然道:「哎!毒蛇,這一定是非常毒的一種。」

    沈小珍道:「但它已死了,我還以為你已被它咬死,駭得我魂魄都飛……」

    余小雙道:

    「這兒怎會有蛇,又不是在樓下……」她整個人跳起身,道:

    「我知道了,一定是那採花淫賊所為。」

    沈小珍驚得呆了,道:「什麼採花淫賊?」

    余小雙道:

    「前天晚上,有個夜行人闖入來,想對我施以淫辱。可是房門忽然響了,他駭然逃走。」

    沈小珍道:「那麼你為何不說?」

    余小雙道:

    「我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再說你也太辛苦了,難道要你在這兒守到天亮不成?」

    沈小珍起身向房門行去,一面道:「我去告訴師父。」

    走到門邊,猛然停步,回頭瞪視蹲在床上的余小雙,樣子非常的古怪。只得余小雙也傻了,怔怔回望。

    過了一會,沈小珍才道:「你怎的能動彈了?」

    余小雙也大覺愕然,同時之間,她以為自己會忽然癱軟倒下,恢復從前的情狀。

    誰知四肢百骸都感到精力充沛,沒有半點軟下去的跡象。

    她高興得跳落地上,手舞跳蹈,叫道:「啊呀!能夠行動如常,多麼快活啊!」

    沈小珍也歡喜得直笑,過了一會,才記起應該趕快稟報師父。當下吩咐余小雙道:

    「你給我乖乖的坐下,不要亂跳亂走,待師父查勘過現場,再作計較,你聽見了沒有?」

    余小雙聽話地坐下,沈小珍迅即出去,不一會,帶了師父回來。

    飛虹夫人首先過來探看徒弟,見她的確實無恙,甚為喜慰。

    接著便查勘現場,非常小心的查看一切。

    過了一會,她站了起身,詢問過余小雙和沈小珍,便道:

    「小珍,你帶小雙到樓下,更衣沐浴,然後在別處休息。我要邀友人來此觀察推究一些問題。」

    沈小珍二女去了之後,飛虹夫人獨自深思了良久,這才離去。不久,她已和李天祥真人、少林慧海大師、華山無俚老尼碰頭。

    那是在李天祥等人新居的一間靜室之內,飛虹夫人首先說道:

    「本人急邀請位前來,乃因發生廠一件極為重大之事,前天夜裡,有一個蒙面夜行人潛入小徒余小雙的臥室,意圖非禮。幸而有人及時人室,把那淫賊駭走。」

    這話一出,那三位當代名家都呆了,飛虹夫人又道:

    「昨夜,敝派已加強防範,但天明之時,卻發現一條毒蛇在室中,業已被人踹死。同時可怪的是小徒也突然恢復活動能力了。」

    李天祥閉目尋思,無俚老尼道:「夫人應該叫我們一同防守才對。」

    慧海大師道:

    「這也難怪於她,假如沒有一點證據,她焉能說出口。再說,她亦不想打草驚蛇,希望能暗中行事,捕獲那淫賊。

    李天祥睜眼道:

    「這條毒蛇被人踹斃,可見得有兩個可能,一是被令徒喘死,一是被第三者所救。」

    飛虹夫人道:

    「假如還有第三者,此事就複雜了。」心中卻忖道:

    「李真人真厲害,我早疑是另有隱情,不然的話:小雙豈會把淫賊犯她之事隱瞞起來?」

    李天祥又道:「飛虹夫人一定已查看過現場,只不知可有什麼發現沒有?」

    飛虹夫人道:「只有一點,那就是這等毒蛇,決不是小徒所能一腳踹得死的。」

    無俚老尼道:「夫人如何見得不是令徒所作?」

    飛虹夫人道:

    「第一點,是她的話,她一定告訴我,第二點,此蛇乃是品種罕見的毒蛇,行動極為迅快,不易一腳踏中。就算踏得中,也未必就能致於死。而那毒蛇並無第二腳的傷痕,可知不會是小徒所為。」

    李天祥道:「夫人說得很是。」

    他突然站起身,面色甚是凝重,道:「咱們快去瞧瞧,說不定這證據已被那人弄走了。」大家一想果然很有可能,連忙起身,不久就抵達那座樓上的間內。

    飛虹夫人首先鬆一口氣道:「還好!看來沒有人進過此房。」李天樣一望之下,便道:

    「此蛇果然是罕見的絕毒品種,產於三楚,俗名為『過江龍』,是因為此蛇行動如飛,能在水面疾竄而得名。不論人畜,只要上一口,就得喪命。」慧海大師道:

    「既然如此蛇如此厲害,可不易一腳踏死,也就是說,此蛇非余姑娘弄死無疑了。」無俚老尼道:

    「照此一推論,可知必有第三者潛入過此房。而由於余姑娘有聲張,又知她當時已經睡著,這個人沒有侵襲她,不是淫賊,顯而易見,那麼這第三者是誰?他何故夜闖女孩子的房間?

    道是為了救她而來?」慧海大師道:

    「當然啦!他弄死毒蛇之後,或者又曾出手對付那淫賊,把趕走。」李天祥微微一笑,道:

    「本堡皆有設防,雖然想躲過這些哨衛的眼睛,並不困難,但是動手,必定有人發現。貧道敢說決無動手之事。」無俚老尼道:「就算沒有動手吧,這對現下此處的情況,也沒多大關係。」李天祥道。「關係大得很,假如雙方沒有動手,則這個踏死毒蛇之人,必從容離去。既然大有餘暇,他何以不帶走蛇屍?丟在別處?」慧海大師道:「他沒有這個必要啊!」李天祥道:

    「如果他不想人家知道,則他最好索性把蛇屍丟掉,假如他不怕人家知道,何不把所知告訴我們呢?他何故瞞住我們,以致尋不出那淫賊?」

    無俚老尼瞠目道:「是啊!這是什麼緣故?」

    李大祥立即予以解答,道:

    「這是因為此蛇之死,不是第三者所為,我猜也許是那放蛇的淫賊所為。至於他何故如此,貧道暫時不作猜測。」

    大家都楞住了,尋思半響,慧海大師道:「貧衲有個想法,只不只行得通行不通?」

    李天祥道:「請大師將高見說出如何?」

    慧海大師道:

    「貧衲忽然想起了丐幫兩位朋友,他們不但一向在江南一帶活動,兼且擅於捉蛇,何不請他們瞧上一瞧?」

    李天祥道:

    「這樣也好。」言下並不熱心,不過卻仍立刻付諸行動,出去命一名弟子,去把窮叫化刁不仁請來。」

    大家都細細查看那條毒蛇被踏死的情形,李天祥卻獨自在室中繞行,觀察各處,極為小心。

    不久,窮叫化刁不仁進來,他瞠視那條毒蛇,一面聽飛虹夫人訴說內情,聽完之後,便道:

    「李真人博聞高識,這條毒蛇果然叫做『過江龍』。毒性厲害之極,如果不是受過訓練之人,被咬上一口,馬上喪命,真是比閻羅王爺的帖子還要厲害。」

    他停歇一下,又道:

    「此蛇有三種特點,一是行動特別快,一兒很易使它攻擊任何有生命之物。三是此蛇咬人後,毒牙一定脫落,三日之內,不足為患。」

    李天祥噫一聲,道:

    「刁長老這些學問,真是有用不過,你司「是說,此蛇咬人後毒必脫落麼?」刁不仁道:「正是如此。」李天祥道:「那麼貧道發現有兩隻尖細牙齒,想必就是此蛇的毒牙?」刁不仁如言過去看了一下,道:

    「不錯!一定是此蛇毒牙。不過為了謹慎起見,待我查驗過後,便知分曉了。」

    他拿出兩件小工具,撬開那個已經扁了的蛇頭,一看之下。

    「諸位請看,果然已沒有毒牙了。」李天祥道。

    「怪不得此蛇被踏死了,照貧道猜想,一定是那淫賊放蛇以,又人窗檢查結果,假若那毒蛇業已咬過余姑娘,毒牙已脫,自不能為害,熟知比蛇沒有去咬余姑娘,反而傷了他。因此,他怒之下,把此蛇踏死。」大家都同意他這個推論,不過刁不仁還有疑問,他道:

    「道長說得不錯,可是有一點不可不察,那就是此蛇惡生大之時,但凡是有生命之物,決無倖免之理。因此,這條過江龍何不咬余姑娘?這卻是難解之謎。」李天祥尋思片刻,才道。

    「這果然是一個不易解答的問題。但從事實上看,顯然她並被過江龍所傷,而是另有人被咬傷了。」他微笑了一下,又道:

    「假如真的有人被傷,那麼很顯然的會有兩種結果,一是此毒發身亡,死於非命。一是此人有法子解毒,救了自己性命。」刁不仁道:

    「自然不出這兩個結果,但據我老叫化所知,這過江龍奇毒比,縱然是玩蛇的大行家,也極為忌憚,等閒不敢招惹。」

    李天祥道:

    「刁長老本身就是行家,此言自有無上權威,不由人不相信。

    這樣的話,貧道便有結論了,那就是假如那人已經死亡,則不必多說。如果未死,至少可以證明一點,即是此人必是毒蛇主人,方有急救保命之藥。」

    眾人訝然互視,都覺得他這個推想,雖是平凡,卻委實不易想到,當然十分合情合理令人不得不信。

    李天祥又道:「以刁長老你的看法,此蛇傷人應在什麼部位?」

    李天祥道謝一聲,然後提起兩邊褲管,露出小腿,說道:「諸位請看,貧道可沒被蛇咬過。」窮叫化刁不仁彎腰指住小腿,道:

    「應當在這一處,以此蛇的速度和身長,決不會低於這個部位。」

    眾人不領悟他的意思,慧海大師首先照做,接著是無俚老尼,然後輪到飛虹夫人,她的小腿皮膚雪白,肌肉停勻,極為美觀,倒叫眾人開了眼界。

    刁不仁竟沒有照做,甚至有不願給大家看的意思,眾人都覺得奇怪,雖然不致於速然認為他腿上有傷痕,但自是不能無疑。

    要知在這些人當中,是應當扭泥的是飛虹夫人,因為那時節女人對露腿一節,認為交關緊張,所以飛虹夫人如果遲疑沒有人會覺得奇怪,但究叫化刁不仁的一對體腿,有何不敢見人?反正他腳下拖著草鞋,足踝從破褲腳中露出,只差那麼一小截,就是毒蛇可能咬傷的部位了。

    他只須把褲管提起一點,萬事皆休,但他居然沒動,環顧眾人一眼,道:「諸位若是信得過我,這雙爛腿不瞧也罷。」

    李天祥何等老練,淡淡一笑,道:

    「貧道可沒有強要驗看諸位,但卻有意只要諸位設法驗看別人,至於刁老不想給大家察看一一節,大家怎樣說都行,貧道是聽人公決。」

    刁不仁:「我當然沒有傷痕,只不過為了別的緣故,才向大家請免的。」

    無俚老尼冷冷道:「貧尼甚是好奇,很想知道刁老何故深藏不露?」

    刁不仁搖搖頭,道:「若果我說了,不知給大家看更好,對不對?」飛虹夫人道:「我也十分好奇,覺得非弄個明白不可。」刁不仁眼睛一轉,只見李天祥和慧海二人,俱不言語,一望而知,他們都和無俚老尼及飛虹夫人的心思相同。

    他聳一聳肩,道:

    「既然如此,老叫化豈敢違逆諸位的意思?更不敢把這嫌疑背到背上。」無俚老尼道:「事關重大,老尼可不得不率先請求驗看。」飛虹夫人道:「我是第二個。」

    刁不仁面上露出為難之色,道:

    「就是你們兩位不可以看,這樣行不行,我給李真人、慧海大師看,他們可以為我作證。」飛虹夫人首先表示異議,道:「為什麼呢?我們雖然都信得:李真人和慧海大師,但如不親眼看過,實是莫大遺憾。」無俚老尼更痛快直率,道:「簡單的說一句,貧尼非看不可,莫非你不給任何人看。」刁不仁道:「好,但飛虹夫人可以免了吧?」飛虹夫人笑一笑,道:「你為何怕我看呢?」刁不仁道:「你最好別追問。」

    飛虹夫人搖搖頭道:「我怎能獨自向隅?不行,我非看不刁不仁歎口氣,迪:」

    好吧!」

    當即拉起褲管,無俚老尼正要過去瞧看,但飛虹夫人搶先了一步,她只好等候,讓她先看。

    飛虹夫人目光到處,只見刁不仁足踝部份,看上去黑髒得很,乃是不折不扣的泥腿。但再往上,皮膚突然變白,在那小腿上各有一個圖形。」

    那是一個用針刺又敷上彩色的女人,全身赤裸,妙相畢呈。

    栩栩如生。

    飛虹夫人不禁面上一紅,心想,

    「原來他曾在此處刺紋,而又是個裸女,怪不得他不好意思給我看了,不過這未始不是掩飾之法。」

    因此,她看得十分仔細,只因那毒蛇不大,牙齒尖銳,傷口絕不會大。刁不仁既然紋刺過,實在是極佳的掩護。

    她看了一遍,沒有發現,便默然走開。輪到無俚老尼,她雖是女性,但年事已高,又是佛門弟子,所以對此並不怎樣在乎,當下又細加查看。

    過了一會,人人都查看過,發現的確沒有傷痕,無俚老尼道:

    「這等小小事情,刁老居然怕羞起來,真使人大感意外。」

    刁不仁道:「這是老叫化年輕時的遺痕劣跡,實不欲天下人得知。」

    李天祥接口道:

    「刁不仁的心情,貧道也能體會得到,目下不要多所討論了,咱們還是談談腿上傷口的問題為要。眼下總算有了一點線索。

    遠勝於胡亂查探,以及守株待兔。」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但問題是咱們用什麼法子,得以暗中查探呢?」

    慧海大師道:「是啊!此舉必須十分秘密,務要使對方不知咱們正在查看。」刁不仁道:「依我看來,一個人只有在洗澡之時,才裸雙腿,其以女性為然。」李天祥笑道:「難道咱們大夥兒分頭偷窺別人洗澡不成?」刁不仁沉吟道:

    「這樣當然辦不到,因為人數實在大多了,而此蛇雖然奇毒無比,可是這人如有解藥,只須兩三天,就可痊癒了。」李天祥點點頭道:

    「不錯!他縱然不能在兩三天內痊癒,但只要能夠行走,亦可離此而去,咱們便夫從驗看了。」

    飛虹夫人道:「照這樣說,我們定須在今日,至遲明日查個明瞭,對不對?」李天祥點點頭,大家頓時陷入沉默中,過了一會,窮叫化刁不仁哎了一聲,說道:

    糟了!那受傷之人,決計不能洗澡,我們如何有機會偷窺呢?」李天祥反而微現喜色,道:「不能洗澡麼?」刁不仁道:「是的!這種蛇毒最忌洗澡。」李天祥道。

    「這就行啦!諸位,我們可以製造使那人非洗澡不可的情。舉個例說,假如衣服和身體被大量的油水弄污了,請問要不要更換衣服?要不要打水洗澡?這是正常之人必然的反應,因此,違反此一原則的人,應須加以注意。」慧海大師徐徐道:

    「假如那人打了熱水,在很穩妥的浴間抹身更衣,咱們單看背面,實是難以測度。」李天祥道。

    「這也不盡然,任何老奸巨猾,總有露出馬腳的時候,例如他熱水之時,一時失察,只打了一盆回去揩身,咱們一看之下,便眾人無不服氣,當下列出一張名單,這張名單,不是從為人上考慮,單從武功上考慮,照窮叫化刁不仁說法,能一腳踏死此蛇的,定是當代高手,始能辦到。因此列名單之時,卻也不難。

    之後,大家分頭前去行事,一面密派各人可派的得力弟子。分佈各處嚴密監視。

    這一日平安無事渡過,表面上大家都設法找尋秘室密庫,但骨子裡,卻有一項除好活動,正在密鑼緊鼓進行著。

    晚飯時分,李天祥等五人,聚在一起商議,交換今日活動所得的情報。

    首要李天祥報告。他負責的是查看他師弟白天福,以及川鄂間的四位名家高手,但卻並無所獲,因為這些人都洗過澡,並無足異之處。

    慧海大師說道:

    「貧衲所查看的四人,其中包括了敝派的兩位同門,說來慚愧,外人倒無可疑。

    反而是敝派的錫杖大師大有嫌疑。」

    此話一出,眾人都露出奇異神色,李天祥注意到眾人神情不大正常,心念一轉,立刻擺手阻止他說話,道:「貧道意欲先問過大家,看看可有沒有其他可疑之人?」

    刁不仁應聲道:「我這兒有一個,便是荊楚三龍之一的黃龍凌棟。」:

    他話聲方歇,無裡老尼道:「老尼亦發現一人,甚是可疑,便是太原名家馬一常。」

    李天祥神色凝重道:

    「諸位皆是當世負有名望地位的人,自然不會亂說話。換言之,這幾個可疑之人,必有相當的事實證據。但這件事非同小可,處置不妥,動輒會惹起武林各派內鬥之禍,因此,貧道必須慎重的處理。」他掃視眾人一眼,看看大家都表示贊同,當下又道。

    「貧道意欲請你們三位出去,每次只進來一人,述說可疑的。這樣,將來可少掉一宗被人攻擊的弱點。」慧海、無俚和刁不仁等三人,俱同意此一建議。要知他們皆十分老練的人,深知李大祥如此安排,果然可以免去不少麻於是首由慧海大師,向李天祥和飛虹夫人說出自己的觀察。那無俚老尼和丐幫長老刁不仁,皆在房外等候,絕對聽不見的說話。

    慧海道:

    「貧僧奉命觀察那五個人,細想之下,尋出一計,那便是當我幾個人在一起閒談之間,暗命一個弟子,詐作身體不適,頭作民面色青白。大家檢查之後,認為是中了毒。貧僧當下倡道,有一種藥物,放在水中,沐浴一趟,即可解毒保命。」他停歇了一下,又道:

    「當然我那弟子一經沐浴之後,立時痊癒,極有神效。於是勸大家都洗一個澡,以防萬一。人人都洗過了,獨獨錫杖師弟打了熱水,放了藥物,卻沒有沐浴。」飛虹夫人道:「大師難道親自監視著他的舉動麼?」慧海大師道:

    「沒有,但貧僧的藥用過之後,皮膚顏色會發生異狀,這時只懂得訣窮,一望而知。」飛虹夫人又道:

    「或者令師弟煉有獨特功夫,足以使大師的藥物失去靈效,一點不可不防。」慧海大師道:

    「貧僧也考慮過了,所以作了試驗,卻證明他並沒有特別的,足以使我的藥物失效。」

    「那錫杖大師既然是慧海大師的師弟,查探工作,自然容易方便得多,因此貧道深信慧悔大師一定已詳加查驗,決無差錯。」

    他這麼一說,分明是隱指那錫杖大師乃是內奸,慧海大師頓時面色發白,黯然低頭,口中不斷地輕誦佛號,神情慘惻。

    飛虹夫人心中大是不忍,忙道:

    「李真人,你不會認錫杖大師就是花蝴蝶蕭春山吧?在我的印象中,錫杖大師似乎是持戒精嚴,天性忠直之人。」

    李天祥道:

    「當然啦!兩位都請放心好了,要知世間之事,很多是出乎意料之外的。錫杖大師的不沐浴,並不能證實他曾受毒蛇咬傷,除非是他小腿上留得有痕跡,證據確鑿,方能認定。」

    飛虹夫人道:

    「然則慧海大師可不可以設法作進一步證實呢?我的意思是指查看他的小腿。」

    慧海大師道:「當然可以啦!」

    李天祥道:

    「別忙!還有兩個嫌疑人物,咱們先全盤弄清楚了,再作進一步的查證不遲。」

    飛虹夫人道:「李真人此言甚是,只不知慧海大師何故不先行查驗過?」

    李天祥道。

    「這一點貧道倒是很瞭解,他乃是不忍親自查證屬實,所以寧可交給別人去辦。」

    慧海大師歎息一聲,道:

    「道兄不但是當世的智者,更是仁人君子,方能體會得出貧衲的心情。」

    他退了出去之後,無俚老尼進來。

    她道:

    「貧尼耍了一招,追得我監視的數人,非洗澡不可,那便是我山特產的一種植物油,分別染污了他們。這等油污,能透衣並且有一種氣味。這本是敝派特製照明的燃料,是以身上有。當時,大家都紛紛打水洗澡,只有那太原馬一常,沒有洗,據他說昨夜已經洗過了。」筍天祥道:「那麼他身上有氣味,豈不難過?」無俚老尼道:

    「我只注意他們有沒有打水,倒沒有留意到他那股氣味的問題。」李天祥點點頭道:

    「反正只要他不洗澡,就大有可疑;咱們查看過他小腿上有痕,亦可知道了。」最後是刁不仁進來,他道:

    「兄弟奉命查看五個人,已設法使三個人打水洗澡,剩下黃東和別外一人時,凌棟正在房中更衣,兄弟一看機不可失,闖了人去,赫然發現他小腿後面肉厚之處,有一道青紫之兄弟詐作沒有看見,搭訕了幾句,便走開了。」飛虹夫人問道:「然則刁長老居然放過了第五人麼?」刁不仁笑一笑,道:

    「在我來向大家報告之時,這第五個人已打了一大桶熱水,希哩嘩啦直響。」立天祥道:

    「照這樣說來,黃龍凌棟嫌疑甚大,一是他腿上有青紫之痕,二是受過劇毒所侵。其次,他更衣而不沐浴,亦大有可疑。」刁不仁道:

    「依兄弟當時看來,凌棟必是咱們懷疑之人無疑了,誰知另外冒出了兩個,這就使兄弟為之百思不得其解了。」李天祥沉思有頃,才道:

    「假如這三人之中,有一個是花蝴蝶蕭春山,那麼咱們便可以額手稱慶了。」這時,慧海,無俚亦都入房,由於三個可疑之人,情況皆不相同,所以李天祥說了一遍,好教大家曉得。

    慧海師暗暗鬆了一口氣,忖道:「聽起來錫杖師弟的嫌疑,反而是最輕的一個。」

    但他旋即又不敢樂觀,暗想:

    「當時錫杖師弟接了我的藥物,已等於表示他打算洗澡,不然的話,他接了作什?

    可見得他實在極有嫌疑。」

    只聽飛虹夫人問道:「聽李真人的口氣,似乎很可能,這三個嫌疑人物,都不是蕭青山。」

    李天祥反問道:

    「難道沒有可麼?不過,假如蕭春山不在這三個人之列,那就真使貧道特別吃驚了。」

    無俚老尼道:「何故就特別吃驚?」

    李天祥道:

    「假如這三人皆不是,貧道有個大膽的猜想,那便在這三個可疑這人當中,除了凌棟腿上青痕,已經可見之外,剩下的兩個,最少也有一位腿上帶著傷痕的。」

    他深深吸一口氣,又道:

    「這是什麼道理呢?說穿既驚人,又簡單。那就是蕭春山明知腿上傷痕,乃是一大漏洞,所以他為防萬一,設法使兩三個人也傷了小腿,以便混淆視聽。」

    他雙目射出明銳的智慧光芒,又道:

    「除非是像慧海大師一般,水中下藥,洗過之後,即可看出。

    除此之外、儘管打了熱水,洗得嘩啦直響,也可能是假的。」

    刁不仁道:

    「你這樣一分析,似乎更複雜了,以我想來,那廝除非已經曉得了我們的計劃,否則焉會提防得如此森嚴細密?」李天祥道:

    「貧道剛才發現咱們有一個大大的失算之處,那就是今天早,咱們不該一齊聚在此地,檢查了很久時間,試想那蕭春山是何等厲害腳色?而咱們這些人,又可以肯定是有事發生時,必定場的人選,所以他準會暗暗注意我們的動靜。因而咱們今天上的集會,必已被探知。」飛虹夫人道:

    「李真人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了,將人比己,假如我是蕭春,也一定死命監視著這在場有限的幾個人的行動。既然偵悉在此樓集會良久,無法考慮到萬一被我們推測出他曾受傷,因,他先發制人,先弄得有兩三個陷入嫌疑,而他步步提防,反而以沒有半點把柄。」無俚老尼道:「這樣說來,今天咱們用的功夫,都是白費的?」李天祥道:「不!咱們偵悉此人手段智謀如此之高,也是一收穫。」刁不仁道:

    「兄弟倒要請教真人一點,便是響應這次偵查的對象之中,然役把那南霸天孫玉麟,以及凌九重公子兩人列入,前者還話說,而後者素行不端,如何把他也撇開了?」

    所謂後者,就是為人那正難辦的凌九重了。

    李天祥徐徐道。

    「貧道乃是鑒於這兩個年輕人,皆未娶妻這一點,便把他們開的。」這話如是出於別人口中,一定被所有在座之人,指斥為「不李天祥看了諸人一眼,已知他們心中並不滿意。當下又道:

    「要知這一回險些被害的對象,不是別,而是余小雙姑娘。貧道老眼未花,不能不認為她是當今罕見的美人胎子,況且又是出身於彩霞府,試問那一點不合乎青年男女夢寐以求的妻子的條件?所以孫、凌二人,要動她的腦筋,大可以正式的求婚,光明正大的擁為己有。」

    他的分析,真是幽深玄微,洞澈人性,眾人此時,也不得心服了。因為余小雙雙確實非常美麗,特別是性情溫婉,天真純潔,若論婚娶妻,他的條件上比任何美女都勝上一籌。

    刁不仁首先打破這突如其來的沉寂,說道:

    「李真人,咱們索性驗一下這三個人的小腿如何?好在若是被毒蛇咬過,咱們必能分辨得出。」

    眾人都附和此說,但李天祥卻搖搖頭,道:

    「不行!咱們此舉便是打草驚蛇,反為不美,那蕭春山既然才智過人,咱們定須在才智上勝過他,才能使他露出原形。看來只好佈置一個陷餅,把這個聰明人哄出來才行了。」

    李天祥這話乍聽似是自誇,但眾人加以深思細想之後,都認為大有道理,要知這等偵查內好,迫他露出原形之舉,假如不是靠的「智慧」,實在無法可施,縱然武功高強,但既無對象,這「力」往何處使呢?

    眾人都不探詢這「陷餅」如何佈置法,因為在內好未查明以前,誰也得稍避嫌疑,儘管於心無愧,也須如此方是懂事。

    因此,這個會議等如一無所得,大家散去之後,李天祥便派人暗暗把孫玉麟召來,換了一個地方,兩人私下密談。

    孫玉麟聽完李天祥說的詳細經過之後,便道:

    「李前輩,在下雖然已想到兩大問題,但相信前輩也早已想到了,所以感到非常抱歉,因為在下無能多提供一點意見給您參考。」

    李天祥望住這個英俊軒昂,曾稱為當今年輕一輩中的第一號人物,心想:」他的腦筋真靈,無怪得享大名了!」當下道:「你這是太客氣了,無論如何,你的意見也得講出來才好。」孫玉麟道。

    「在下想的兩點,一是那余小雙姑娘的話不盡不實,內中必另有隱情,所以第一夜發生的事情,她竟不肯說出。直到第二天,是她師姊發覺,才不得不張揚出來。因此,這有兩種解釋,一,她明知採花賊是誰,但因某種原因,不敢聲張。第二個解釋是想維護什麼人,如果照實情供出,把戲就得拆穿了。」李天祥大為激贊,道:「說得好極了,只不知第二個問題是什?」孫玉麟道。

    「第二個問題是關於誘捕這個採花賊之事,以在下看來,前大概業已成竹在胸。

    是不是想利用余姑娘?」李天祥連連點頭,道:「是的,但我還未擬出具體計劃,你有高見?」孫玉麟沉吟一下道:

    「如果再想誘那採花賊向余姑娘下手,乃是很難令人相信辦到之事。因為她之事不管張揚了沒有,但她既能行動,便難以手遂願了,因此,咱們定須出奇制勝才行。」

    李天祥道:「敢問計將安出?」孫玉麟胸中模模糊糊的有一個概念,但必須再加思考,才敢出。因此,他索性把這個難題推還給對方,道:

    「前輩費點心思吧!總之必須製造某種可靠機會,讓那採花怦然心動,忍不住而出手才行。」李天祥拂髯沉吟一下,道:

    「老實說,貧道平生究心於道學武功,以及其他奇技雜學,雖也算得上有點計謀心思,但講到混雜有女色之事,便不大深刻。這是因為貧道素來不近女色,當真不曉得一個女人,在什麼時候才最能誘惑人。」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

    「貧道打算讓余姑娘獨自在堡外某一個僻野山谷,在一個一定沒有別人會闖去的自然狀態之下,誘得那採花賊生出採摘的慾念。但問題是人心有時難測得很,這慾念之為物,有時完全不存在,除非有把握把它挑撥起來。」

    孫玉麟道:

    「晚輩懂得您的意思了。這一點並不困難,只要有山泉或清溪,而又是在艷陽遍地之時,余姑娘解去外衣,到清澈流泉中滌手溜足,您看是不是很自然之事?」

    李天祥道:「自然是自然了,但何不乾脆解衣人浴呢?」

    孫玉麟笑道:

    「古人說:『霧裡看花』即是此意。以余姑娘的姿容麗質,無須裸露出雙臂和玉腿,也就足夠了,這樣甚至比完全裸露,更為刺激呢!」

    他停了一下,又道:

    「況且若果要她裸體人浴,她明知有我們在暗中窺伺,心裡上一定受影響,動作必定很不自然,例如急急就跳人水中等。」

    李天祥頷首道:

    「你的確想得很周到。假如她稍露匆遽之態,那採花賊很容易警覺,因而不肯出現施暴,而我們即使發覺在他偷窺,也不能人之以罪了。」

    孫玉麟道:

    「正是此意,說到地點,晚輩認為在那『水晶簾』瀑布處,極為恰當。因為那瀑布流下來、十數丈遠,有一個潭。」

    李天祥道:

    「很好!明天已刻左右,你和黃華姑娘預先隱藏起來,務須小心。此外,我將在谷外要道,也佈置一些人手。」

    他想了一下,又道:「你當也明白,我們的困難在於不能信任任何人,所以人手短缺。」

    孫玉麟道:

    「晚輩不願在谷內埋伏,反正飛虹夫人一定會在場,何不讓她代替晚輩的位置?」

    李天祥笑一笑,道:

    「你想想看,那個採花賊既然要打余小雙的主意,他能不注意飛虹夫人的行動麼?

    假如我們安排得好,飛虹夫人應是使他釋去一切警戒和疑心的一著絕妙好棋。」

    孫玉麟現出佩服之色,最後問道:

    「前輩居然把如此重要之事,與我相商,可見得您心中確認我沒有問題。只不知有何根據,竟使我全無可疑?」

    李天祥道:「第一點,你曾以全力迫得蒙涉顯出原形,假如你是內奸,與許公強有所勾結,你當然得考慮到蒙涉也知道你的秘密,這是全無把握之事,縱然許公強指天誓日,說是蒙涉全不知情,你亦不敢相信的,所以,假設你是內好,決計不敢迫得蒙涉現出原形。」

    他略一停頓,又道:

    「說到採花這一點,憑你的聲名,人品和武功家世等,如果看了余小雙,不難正式獲得了她。大丈夫三妻四妾,乃等閒事,到你變了心,想換換口味,她亦無法妨害於你。此所以你決不肯做那採花偷摸的勾當。況且,根據飛虹夫人給我的資料,這採花賊蕭春山最近有一次做案的時間,你恰在江南,有得稽查。這些證據,已經足夠了。」

    孫玉麟道:「聽前輩的口氣,似乎意猶未盡呢!」

    李天祥道。

    「那也沒有什麼,只不過照我想來,這兩天你只怕擺不脫黃華姑娘,如何抽得出工夫,做那採花偷香之事?」

    孫土麟面上一紅,道:「前輩法眼如電,晚輩之事,還望您老包涵守秘。」

    李天祥心想:「這正是我能迫你聽命全力做事的把柄,當然要守秘了。」

    當下說道:「你放心好了,貧道連師門之人,都不提及。」

    他們又談了一些細節,然後散去。

    翌早晨,在外堡的議事廳內,當今江湖上知名之士,均有列席,人數超過三十,顯得很有熱鬧。

    不過大家的神色都很沉重,因為今朝的會議,乃是由於這幾晚以來,都有人從九龍橋摔下去,粉身碎骨。

    昨天夜裡,已曾加派人手,從兩端守住九龍橋,只要有人踏上,就可看見、因為橋上插滿了火炬之故。

    奇怪之事便出在這兒,因咋宵有兩個摔下橋的,是去換火炬之人,他們雖然先後摔死,但情況一樣,皆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看得一清二楚,但見他自己彎附出橋欄,好像要瞧看什麼,然後一個斜鬥,帶著火炬和一聲驚叫,跌墜向無底的滿峽之內。

    由此已可證明,並非有敵人暗算,而是一種神秘的力量。自然在有些人心目中,浮起來的意念只有一個,那便是「鬼」了。

    廳內許多人都主張撤退,至少不能駐守在這個可怖的地方。

    反正中毒之人,已完全好了,如若不走,日子一久,可能所有的人皆摔在溝峽內了。

    這件大事,當然不是三言兩語所能決定,人人都有見解發表,所以這個會議一直拖下去。

    正在議論之際,飛虹夫人忽然左顧右盼,然後又現出恍然,如有所悟之狀,恢復了原來的姿態。

    距她尚有兩個座位的白天福真人向她笑一下,以低沉但很清晰的聲音說道:「飛虹夫人想找誰啊?」

    此時因為有人發言,內容泛泛,不能惹起眾人注意,所以多各自交談,獨有李大祥因主持會議,是以在當中一張長桌後面,凝神傾聽。

    飛虹夫人也報以一笑,道:「沒有什麼,我本想吩咐弟子們一件事而已。」白真人道:「若是如此,貧道命人去召喚她們。」飛虹夫人搖搖頭,道:「我後來才想起來,她們都去外面採花摘果子了。」白真人道:「到外面去?」他們的談話,惹起附近七個人注意。

    飛虹夫人道:「這是她們的習慣,以前在家裡,日日如是,總是到幽靜谷溪處,找尋奇花異卉,或是鮮美的野果。我因此舉對吐納和輕功皆有幫助,是以任得她們去成習慣。這些日子來,她們已難過得不得了,尤其是阿雙初癒,更想活動活動。好在她們都很乖,決計不會走遠。」刁不仁插嘴道:「那也不太好,許氏夫婦以及一些-魅魍-,可能尚在附近環伺。」飛虹夫人露出很有自信的樣子道:「沒有關係,她們身上都帶得有警告的訊號火彈,只須往地上一擲,立時發出巨響。因此她們使走散了,也無妨礙。」她望了眾人一眼,又道:「許氏夫婦等人,縱然再狠,亦不能對我們這班人生出忌憚之心,諒他們大白天也不敢迫近本這話很有道理,人人都可以承認接納。

    峨嵋陳靜江低低笑道:「看來今日這個會議,起碼要拖到午後,方能完事。」荊楚三龍之一的黃龍凌棟說道:「是啊!表面上雖是討論留或撤走的問題,但骨子裡,人人皆想先爭好一份,免得將來得了好處,插不上一腳。」

    這凌棟乃是個四五旬之間的中年人,眉濃口闊,言語直率,頗有江湖光棍的味道。

    他們這一角七八個人,把話題轉到今日開會之事上,可就有得談的了。

    過了一陣,少林寺的錫杖大師離座而起,鐵杖大師問他到那兒去,錫杖大師答了句,便出去了。

    飛虹夫人似乎沒有注意到,反而是黃龍凌棟好奇地探問,鐵杖大師道。

    「敝師弟的做功課的時間已到,所以出去打坐頃刻。」

    太原名家馬一常向身邊的秦大綱笑著說了一句話,也出去了。

    秦大綱等他出去了,才道:「這位馬兄有趣得很。」

    刁不仁問道:「為什麼呢?」

    秦大綱道:「他既要喝酒,又要小解,這叫做有來有去,對不對?」

    大家都低低的發笑,又過了一陣,凌棟向白天福說了一聲,離座而去。

    飛虹夫人有點不滿的道:「怎麼他們都隨便走開?今日這個會議,關係重大,怎可以不在場?」

    白天福道:「凌兄雖然走開,但還有他的盟兄在場,足以代表他,所以並不妨事。」

    事實上,今日的座位安排,李天祥已不知費了多大氣力,才把他們這一撮人弄在一塊兒。

    當然時間一久,有些人想出去散散步才回來聽取結論,有些人要略為練練功夫,有些人要上廁所。又有些人須得吩咐門人弟子做事,或是巡視全堡各處佈防情形等,理由甚多,所以時時有人進出會場。

    但最使長桌後面的李天祥感到不安的是。

    昨夜破認為有嫌疑的三個人,即是少林錫仗大師、太原馬一常,黃龍凌棟,都先後出麼了。

    在李天祥兩側有兩個人為他作記錄,以及傳話做事。這兩人一是武當弟子王悟真道人。另一個是鄂省相當有名氣的大鏢頭樂萬里,外號鐵翅鷹。此人年方四旬,但是極為老練通達世務,胸有城府,與武當派淵源甚深,敘起輩份,比李天祥矮一輩。

    一向在鄂省極得武當派支持。所以李天祥特別挑他為助手。

    他把進出三人完全錄在紙上,並且註明時間,以及他們的神情態度。其中返回之人,時間也注得十分確實。

    以他這等老練之極的老江湖道,觀察眾人行動,自然是了如旨掌,同時更能看得到許多很細微的地方。

    李天祥只須向記錄偶然一瞥便對全場整個形勢,十分清楚解。

    過了已刻,李天祥看看記錄,只有四個人還未回來。一個是白狐梅興,即是人稱「梅大姐」的那一個。他出去沒有多久,所以了以馬上回來,假如他只是去小解,或是喝杯水的話。

    其餘三人,竟是錫杖、馬一常和凌棟。慧海大師心中有數,所以對於錫仗不返之事,心中大是不安,面色竟有點難看了。

    至於其他出去過之人,多達十二人以上,卻通通都回來了,在這十二人當中,李天祥從武功上判斷,只有六個人有資格背上嫌疑,這是因為一腳踏死那條「過江龍」

    的毒蛇,必須是一流高手才行。

    此六人是慧海大師、白天福、破天槍胡公乾、闊叫化姚不義、峨嵋陳靜江和鷹爪門白勝行等。

    慧海和白天福,乃是李天祥授意過意,要他們出去走動一了,一方面察看佈置的通訊線路是否完好,另一方面用來混淆視予,使那個採花賊也敢離開。

    說到闊叫化姚不義,他身為丐幫長老,地位崇高,平生與窮叫化刁不仁搭擋,俠義之名滿天下,這嫌疑很難弄到他身上去。

    剩下三人,陳靜江出身於名門大派的峨嵋,英名甚著,雖是上旬之人,但看起來只有三四十歲,文士打扮,大有儒雅風流之象,以歷史淵源而言,李天樣對陳靜江自有點偏護心理,但縱然十分客觀的看法,陳靜江也沒有什麼嫌疑可言。

    胡公乾和白勝行,雖然不算得是正派的俠義之士,但以他們的聲名,以及他們的行動來看,也沒有嫌疑。因為他們雖然出去了已回到會場中,靜聆這個會議的進行。

    那家世令人皺眉的凌九重,雖然眉字間充滿了不耐之色,但這個會議是由李天祥親自請他參加。在如今的情勢之下,李天祥已是更有權威之人,面子甚大,所以他竟一直不離會場一步。

    孫玉麟乃是黃華一同出去的,這是李天祥的算計,對任何人來說,皆是無懈可擊的理由。因為黃華一直纏住孫玉麟,眉梢眼角;情意流露無遺。所以他們一同出去,誰也不會想到他們是趕赴那「水簾洞瀑布」的所在,埋伏待敵人彀。

    既然只有四人未返,而這四個人皆是很有嫌疑,又具有這等身手功力。李天祥確信那採花賊,乃是這四人中之一,問題只在他今日會不會動手?

    他看看天色,離午時只有一刻鐘,心思:「假如尚無消息報來,今日佈置的陷餅,就算是白費了。」

    正在此時,左邊的鐵翅鷹樂萬里突然在紙上畫了一個圓圈,送到他面前,這便是約定的暗號,意思說,樂萬里已收到秘密消息,在距此八九里之遙的山谷內,已發生預期中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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