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開棺救美 文 / 司馬翎
粱、陳二人方自起身,舉步向棺木走去。張胖子忽然敞聲大笑,使得他們愕然停步回頭,望住那個肥胖的大哥。
張胖子道:「假如是我的話,決不去動這屋子裡的棺木。」
梁協訝道:「為什麼?」
陳章道:「大哥這話使小弟聽了,渾身都有點發毛,倒底為什麼不動這兩具棺木?」
張胖子道:「你們打開棺蓋的話,準得駭一大跳,大概是奇形怪狀的死。」
陳章首先道:「那麼咱們最好別動他。」
梁協膽色較豪,道:「大哥沒有瞧過,怎知棺木之內會有駭人的死?」
張大胖子道:「若然是我佈置此地,定必料到大凡有人入村,一定會先入此屋歇腳。因此,我找兩具奇形怪狀的死放在棺中,讓人家一瞧,再也不會查看別的棺木了。」
陳章首先深信不疑,道:「那就免了吧,我去叫人查看一下別的棺木。」
梁協沉吟一下,這才決定不去動那棺木,免得見到死,大觸霉頭。此是莫大的忌諱,實是不敢觸犯。只有羅廷玉和崔阿伯兩人心中好笑,暗念這張胖子江湖門檻雖精。但在這一件事上,卻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不過如此也未嘗不是他的運氣,只因他如無別的動靜,羅、崔二人大概不致現身留難他們。
陳章大聲吩咐一名弟兄查看棺木迅即得到答覆,竟是空無一物。緊接著一個精幹大漢奔入來,稟到:「村後有一倏平坦大路,直通兩里遠的一條河邊。大路上留有轍跡蹄痕,甚是可疑。」
張胖子立刻率了梁、陳二人出去查看,不久,蹄聲大作,都向村後馳去。羅廷玉推棺躍出,崔阿伯也跳落地上。兩人目光相遇,對瞪了片刻。
崔阿伯突然一笑,道:「那個胖子太精明啦,卻反而駭得他的手下不敢揭棺查看。」
羅廷玉也忍不住莞爾道:「我亦有同感,崔老丈可知道他們的來歷麼?」
這時,兩人之間的敵意沖淡了許多。崔阿伯搖頭道:「老朽離開江湖已久,這些後起的人物,盡皆不識。再說,端木小姐雖是應聘至此,卻很少和獨尊山莊之人來往,是以這一批人馬,究竟是什麼來路,老朽全然猜測不出。」
羅廷玉緩緩道:「你們很少跟獨尊山莊來往?」
崔呵伯道:「端木小姐一向孤僻慣了,罕得與世俗之人打交道,這話信不信由你了。」
羅廷玉道:「這話我倒是深信不疑。但說到她被倭子擄去之事,我死也不信。」
崔阿伯勃然大怒,厲聲道:「你武功雖強,老朽還不放在心上,何須扯謊?難道說老朽為了哄你相信,竟不惜拚命殺一場,又追蹤了一夜麼?」
羅廷玉心想這話從你口中說出,實在情形是否如此?我可沒有瞧見。但他終究年輕面嫩,不好意思如此尖銳地反駁。
淡淡一笑,道:「信不信之權在我,老丈何必非要我相信不可呢?」
他也懶得舉出親眼見到瑞木芙之事,當下又道:「老丈如若萬分急切的找尋端木姑娘,鄙人不便耽誤你的時間了,咱們就此別過。」
崔阿伯咕噥一聲,氣忿忿的大步奔了出去,頭也不回,反手關門,弄出「砰」的一聲大響。羅廷玉不加理會,逕自在椅子落坐,凝眸尋思。他想來想去,總覺得那張胖子這一路人馬似是獨尊山莊轄下之人。
看他們如此匆匆來去,正是在追查什麼事情一般。難道那端木芙被擄之事竟然不假?然而他明明親眼見到端木芙,確是被倭寇們劫走,其實卻是誘自己入轂的假局。這樣說來,莫非是嚴無畏安排此計,連手下之人都全然不知?而這崔阿伯乃是端木芙之人,至今尚未知道是個假局也是有的。
這麼一想,頗合情理。當下決定盡快找個人問明所處之地,以便兼程趕赴金陵。他奔出大門,四下一望,杳無人跡,那崔阿伯亦不知往那方去了?羅廷玉逕自向村後奔去。果然見到有一條大路,料那張胖子等人正是向此路去了,當即放步奔去,不一會,便停下腳步。但見一條河流攔住去路,河邊蹄痕雜亂,一望而知張胖子這批人馬已渡河而去了。
他思量片刻,放眼四望,附近居然沒有村落。於是乎決定循原路回轉。不一會,他又回到那座死寂的村落。他突然在村子當中停下腳步,慢慢的轉頭四望。羅廷玉的目光緩緩地掃射過每一間屋子,好像是在細細欣賞每一間屋子的結構風格,顥得十分耐心。他瞧了許久,已看過三十餘間屋子,目光忽然一亮,凝定在一間矮破小屋上面。
這座陋屋的木門已經沒有了,殘破不堪,根本沒有什麼好看頭。但羅廷玉不但瞧了老大一會工夫。甚至移動腳步,向這間小屋走去。片刻已走到門口,掉頭一望,屋內網結塵積,破爛朽壞,後面還有一間。從門口望入去,也能見到頂穿牆坍,沒得好瞧。羅廷玉卻微微一笑,一逕從屋側走過去,到了後面的一間,牆上有個大缺口,比門戶還大。
從這缺口瞧入去,但見屋角有一具破舊棺木,恰好配得上這間破屋子。他定睛向地面查看,不禁冷冷的哼了一聲,忖道:「果然有人進來過,假如不是張胖子手下所留的痕跡,那就是佈置此村的人所留下的了。」
他旋即又恍然忖道:「前一進的屋子顯然無人入過,假加是張胖子之人到過這後進,決不會像我打屋側過來,一定會經過前一進,由此可知這兒的痕跡不是張胖子留下的。」
他銳利地瞅住那具棺木,暗自料想棺中有什麼物事?會不會是個陷阱?抑是有什麼凶獰惡毒之物,匿伏在內?原來他穿村而過之時,突然間記起了張胖子的話。他說佈置此村之人,可能在某一隱秘之處,放得有棺木,利用這口棺木施行計劃。
他立刻停步查看,終於發現這間破屋。正因此屋最不經眼,又沒有木門。任何人搜查時,最多望上一眼,便會走開。正好中計,輕輕放過。
他忖想了一下,相度過形勢,擬好退路以及應變之法,這才一躍而入,掣出血戰寶刀,緩緩伸出。刀尖插入棺蓋縫中,暗運真力,往上一挑。那扇棺蓋應刀而起,羅廷玉目光掃過棺中,大吃一驚,寶刀縮處,棺蓋砰又一聲又覆蓋住。
羅廷玉深深吸一口氣,寶刀歸鞘,舉步走近木棺,伸手掀起棺蓋,但見一個人躺在棺內。那人是個黃衣少女,大股秀髮遮住了半截臉龐。只能見到眉毛眼睛和鼻子。她雙目緊閉,膚色如玉,白皙非常。雙眉細長入鬢,煞是好看。單單是這半截面龐,已經很美了。羅廷玉伸手撥開頭髮,她整個面龐便露了出來。
羅廷玉低哼一聲,道:「端木芙,哼!哼!竟然是端木芙。」
他已見過了她,焉會弄錯?只不明白她如何這麼快就到了此地?又昏迷不醒地躲在棺中?難道說自己離開嚴無畏之後,倭寇們大舉圍攻那間石屋,把她擄來此地?這個想法不論在時、地、人各種因素上,都不合情理。論起時間,他羅廷玉先走不說。若是倭寇圍攻那座石屋,多少也得花點時間,由此推測,似是沒有可能把她弄到此地來。
說到「地」的因素,天下巧合之事雖多,但總不致於巧成這個樣子,剛好弄到這一塊地方來,讓他碰上。最後說到「人」的因素,就更加想不通了。以嚴無畏的武功,放眼天下,難有敵手。何況尚有彭典、洪方以及霜衣衛隊這些高手,倭寇方面如何能佔到便宜?
不管他想得通想不通,這端木芙已躺在棺內,一點不假。他瞧了一下,伸手在她身上連拍三掌。黃衣美女身子頓時一陣扭動,接著睜開眼睛,那對眸子宛如一泓秋水,極是動人。
她見了羅廷玉,不禁啊的驚喚一聲。卻又連忙伸手掩住嘴巴,好像是這一叫太過失禮。
羅廷玉很想沉下面色,冷冷的跟她說話。但當他說出話時,卻感到聲音不對,因為他不特沒有用冰冷的語氣,反而相當的溫柔有禮。他道:「不是端木芙姑娘麼?幾時躺在這兒的?」
黃衣女從棺中坐起來,向他微微一笑,伸手道:「請你幫忙讓我先出了這口棺木,我們才慢慢的談好不好?」
羅廷玉縱是恨死了她,也不能拒絕。何況心中對她實在沒有一點恨意,當即抓住她的手掌。頓時一陣暖膩柔軟的感覺傳到心中,不禁心旌微搖。
但他外表鎮靜如故,誰也瞧不出他心湖中的漣漪。黃衣女跨出棺外,四下一瞧,這破屋內空無一物,於是道:「我累死啦,找個地方坐著說話好麼?」
羅廷玉道:「這又有何不可?」
便帶她出去,走到那間最高大寬敞的屋子。她坐在椅上,螓苜靠住椅背,顯得很嬌弱疲倦的樣子。羅廷玉那裡坐得住,在她面前走來走去,滿肚子思潮翻騰,連他也弄不明白究竟在想些什麼?
過了一陣,黃衣女才道:「是的,我就是端木芙。羅先生你才認識我,我卻認識你好一些日子了。」
她探囊取出一面銅鏡,放在眼前,反覆瞧看。羅廷玉以為她在照看自己的容顏,所以沒有注意。
只聽她忽然低歎一聲,用傷感的語調道:「你雖是當代俊物,一時人傑,但只怕亦不能與時光爭勝,到頭來還是不免於英雄老去,美人遲暮。」
羅廷玉覺得這話似乎並非向她鏡中之影所說,側眼望去,敢情那銅鏡上嵌有一幅彩色畫像。他眼力極佳,一望之下,已看出這幅小像通共只有鵝卵般大小,但畫筆極工,設色鮮艷奪目,晝中之人卻正是自己。他訝異地轉到她背後,定睛細看。但見自己這幅小像唇紅齒白,眼如點漆,奕奕有神,不但是形似,而且十分的傳神。自家也覺著自己果然有這麼一股神氣。他至此不由得不佩服她畫筆之妙,已到了超凡入聖之境了。須知羅廷玉本身文武雙全,對書畫之道頗有心得。是以瞧得出她畫藝之高,已達至足驚人的境界。
端木芙突然翻轉銅鏡,明亮的鏡面上,現出她清麗絕俗的姿容。她在鏡子裡瞧著背後的羅廷玉,露齒一笑,緩緩道:「妾身有一個疑問,藏在心中已久,反覆思忖,都得不到結論。
但又不知該不該說出來,求你指點?」
羅廷玉道:「這個問題教鄙人也無從奉答,姑娘何不先說出心中的疑問來聽聽?」
端木芙沉吟一下,突然紅暈泛頰,羞澀地說道:「妾身觀玩此鏡之時,往往自問鏡中之影,配得上配不上鏡內畫中之人?還望羅先生不吝賜教。」
羅廷玉冷不防的怔了一怔,一時答下出來。但見她螓首低垂,露出一截粉搓玉琢的頸子,那纖美的線條實是能使人生出遐思。
他忽然一陣激動,道:「以鏡中人影的芳姿艷容,當然配得上晝中之人。鄙人反倒覺得晝中人似是配不上築中謫仙呢!」
端木芙頭也不抬,輕輕道:「先生果真是這麼想麼?你不會騙我吧?」
羅廷玉道:「鄙人寧肯去騙天下之人,也不願欺騙端木姑娘。」
她迅即收起鏡子,回頭望住他,那對脈脈含情的眼波中,又掩飾不住她內心的狂喜。她不必說一句話,但已能讓羅廷玉明白她的心意。
羅廷玉和她對望了一陣,俊目中也流露出如癡如醉的心意。但他不久就移開目光,沉重地透一口大氣,道:「端木姑娘,總該知道我的身世吧?」
端木芙道:「你是鼎鼎大名的翠華城少城主羅廷玉,我怎會不知道呢?」
羅廷玉道:「姑娘沒有忘記那就行啦!想來你也曉得那些霜衣衛隊的主子是那一個了?」
端木芙道:「當然知道啦!他就是天下第一高手七殺杖嚴無畏,是羅先生你的第一號仇人。」
羅廷玉道:「既然如此,鄙人和姑娘之間,不可能有友誼存在。我們下次相見,只怕連話都不能說。或者簡直是在刀光劍影中見面。」
端木芙遲疑了一下,才道:「是的,恐怕是如此了。」
羅廷玉很想告訴她說,既然如此,何必談得太深?但他望著她秀麗動人的笑靨。卻又覺得不忍心說出這般無情的話。
雙方沉默了一陣,羅廷玉設法支開話題,道:「端木姑娘畫藝之高,竟是鄙人平生僅見,實在佩服得很。」
端木芙道:「雕小技,有污法眼,實在慚愧。」
羅廷玉道:「鄙人記得昨夜曾索回另一幅畫像,但姑娘既然另有精品,那一幅可不可以賜贈?以作紀念?」
端末芙初時微微露出訝色,旋即恢復了常態,道:「羅先生昨夜見過賤妾麼?」
羅廷玉道:「那只是幾個時辰以前之事,當時還有嚴無畏師徒在場,姑娘難道都忘記了?」
端木芙道:「賤妾受了驚嚇,腦子有點糊塗啦!只不知先生你有沒跟嚴老莊主動手?」
羅廷玉道:「沒有,只跟彭少莊主鬥了幾招,鄙人略佔上風。」
他忽然疑念重重,又問道:「姑娘當真都忘記了不成?」
端木芙道:「照理說,你既已陷入嚴老莊主的羅網中,豈是容易闖得出的?但你終於破網而出,莫非嚴老莊主竟不出手攔阻?」
羅廷玉凝視她片刻,才道:「姑娘還未賜覆鄙人的疑問。」
端木芙道:「羅先生,你是大英雄大豪傑,賤妾一介弱質,難道佔一點便宜也不行麼?
你先回答好不好?」
羅廷玉只好道:「鄙人當時見機突圍,傷了彭少莊主,一逕闖出。」
端木芙美眸中閃動著智慧的光芒,緩緩道:「是不是彭典指點門路,讓你得以遁出天羅地網?」
羅廷玉道:「姑娘這話從何而生?」口中雖是這麼說,心中其實大為震撼,深感此女靈警無比,似是擅長窺破別人的秘密……
端木芙笑一笑,道:「你不該口口聲聲稱他做少莊主,但提起嚴老莊主之時,卻直呼其名。由此可知你心中覺得欠了他的情,是以對他特別客氣。」
羅廷玉聳聳肩,道:「恕鄙人對這件事不作任何評論,姑娘愛怎麼想都悉隨尊便。」
端木芙微笑道:「這就對了,假如你再三分辨,可見得你怕彭典因此獲罪,是以力加開脫。但如若承認,又怕賤妾告知嚴老莊主,也是不可開脫之罪。因此,你索性拒絕評論,來一個莫測高深。唯其如此,更可以證明賤妾的臆測不訛了。」
她這一番話,只說得羅廷玉不分說又不是,分說亦不是,不知如何是好,這時羅廷玉方知端木芙實是智慧過人,有料事如神之能。無怪嚴無畏竟要網羅她,又那般尊重她,付以生殺大權了。
他劍眉一剔,殺氣迫人,冷冷道:「端木姑娘,鄙人有一句真心話打算告訴你。」
端木芙含笑盈盈,道:「先生請說,賤妾洗耳恭聆。」
羅廷玉道:「像姑娘如此聰慧之人,往往會招致殺身之禍,只不知姑娘信也不信?」
端木芙想了一下,才道:「我不信,賤妾怎會比那些蠢苯之人容易招禍被殺呢?」
羅廷玉自然意會得出她實是假裝不懂,她怎會不知道由於她的聰慧,使他動了殺機?這是因為她乃是嚴無畏方面之人,是以越是聰慧多謀,他羅廷玉就越想殺死,以絕後患。但她這一假裝不懂,倒叫他大感為難。到底要不要明白說出來?假如說了出口,又豈能光說而不動手?
端木芙仍然含笑望住他,神態之中一無畏懼。她雖是長得很柔弱動人,但那纖纖弱質蘊蓄得有無比的勇氣,似是對死亡全無所懼。羅廷玉念頭百轉,終於下了決心,淡淡的道:
「姑娘如若不信,那就算了。將來你或者會發覺鄙人這話很有道理,不周……」
他拖長聲音,雙目眨也不眨的凝視對方,過了一會才接著說道:「不過到了覺得有理之時,只怕悔之已晚了。」
端木芙曖昧地笑一下,羅廷玉測不透她的意思,暗念自己反正已決定不向她下手,何必多想?
端木芙向外面望了一眼,自言自語道:「時間快到啦!」
羅廷玉登時大為凜,問道:「什麼時間?」
端木笑道:「照我的猜測,不須多久,這兒一定有一場熱鬧可瞧。」
羅廷玉立刻追問道:「什麼熱鬧?咱們會下會牽涉在內?」
端木芙想了一下,道:「說不定,可能不會,但即使會牽涉介入,也只是你而非我。」
羅廷玉心想:這話分明是說這場熱鬧有獨尊山莊之人,所以我可能會被牽涉進去,這麼一想,面色便不大好看。
端木芙起身步出屋外,羅廷玉跟她出去。但見她四下看了一會,突然回頭道:「羅先生,假如忽然有人要加害我,你幫不幫我忙?」
羅廷玉沉吟了一下,才道:「我當然幫,我很想知道和嚴無畏是什麼關係?」
端木芙道:「請放心,我和他關係不深,但我卻沒有辦法幫你對付他。」
羅廷玉不悅地哼了一聲,心想我對付嚴無畏豈要一個女子幫助?他終是胸懷豁達之士,是以並不說她。端木芙舉步走去,踏入一間屋子內,羅廷玉莫名其妙地跟著,一時倒變成了她的衛士一般。她入屋之後,轉入屋側的一間小屋內,從磚砌的窗縫向外望去,恰好能把這村子當中的空地收入眼中。右斜方就是她剛才被尋獲得救的那間破屋。
羅廷玉恍然道:「等候擄劫的人前來麼?」
她點點頭,道:「這一處位置最好不過啦!」
羅廷玉皺眉道:「當真被倭寇擄來的麼?」
她道:「也不全是倭寇,其中有幾個其實是漢人,他們的武功都很高強,在倭寇中勢力浩大。據我所知,這些倭寇們互有心病,向來不和,這一次竟能齊心合力對付獨尊山莊,實在很不容易。」
羅廷玉道:「可是在我離開後,便立刻被敵寇擄來此地?」
端木芙回頭望住他,用乞求的神態和語調道:「你別追問行不行?」
羅廷玉聳聳肩,口中雖然沒說行,但也不再追問。只聽端木芙又道:「這些倭寇們能夠聯合起來,幕後必有原因,這正是我這次踏入人間的第一個希望。」
羅廷玉聽得疑惑難解,問道:「意思是說希望這些漢人倭寇首領們聯合起來?」
端木芙道:「不錯,假如我查得出幕後之人,許許多多的問題將可迎刃而解了。」
羅廷玉訝道:「什麼問題?」
端木芙沉吟一下,道:「例如我身世之中的一段隱秘,便是最重要的問題之一。」
羅廷玉心中不信,想道:「她如此的聰慧多才,又有昔年黑道高手崔洪多年護衛奉侍,她的身世當然大有來歷,決不可能發生任何隱秘不明之事。」
但他卻沒說出口,只點點頭,道:「哦!原來身世中尚有隱秘,那就無怪今日之局,弄得十分複雜奇幻了。」
端木芙回過頭去,從磚縫中向外張望,口中輕輕答道:「想不到今日得蒙先生相救,恰又是在這等最要緊的關頭,大恩大德,日後一定有所圖報。」
羅廷玉道:「區區小事,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端木芙道:「我今日只要窺探出一些線索,便須得盡快逃離此地,免得遭他們毒手,白白的空歡喜一場。」
羅廷玉道:「鄙人正要向姑娘表白一件事。」
端木芙頭也不回,接口道:「是不是要告訴我說,你待會兒雖是見我陷入危難之中,也不會出手相救?我早就料想到了。」
羅廷玉道:「正是如此,古人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姑娘乃是嚴無畏之人,亦即是鄙人的死敵宿仇,自然不能為姑冒險出力。日後相逢,還望姑娘多加小心,莫以為鄙人不會對怎樣。」
端木芙道:「謝謝你的警告,我日後一定十分小心提防。埃!我若不是為了種種原因,定必離開獨尊山莊,免得與你站在敵對地位。」
她的話含蘊著一種淡而深的情份,妙就妙在她頭也不回的說出來,固而更增加了淡遠之致。羅廷玉但覺這女孩子大是令人莫測高深,有一種令人憶思難忘的氣賀。照常情而論,她既是嚴無畏手下之人,又誘騙過他入阱。
這刻依然堅稱她真是被倭寇擄來此地,顯然是一派謊言。他自應及早下手對付她,免得反而被她再度陷害。但問題就在這兒,他不知何故一直感到她並非會陷害他這種人。而且當她要求他不要向她探詢查問之時,他也就慷慨的答應了。她究是具有什麼力量,能令他生出如此奇異的態度?
忽然聽她低聲道:「羅先生快瞧,他們終於來啦!」
羅廷玉不由自主的湊到另一條磚縫,向外面瞧去。但見村口處一群人徒步走到,是故沒有什麼聲響。
這一群人俱是漢人服飾,但羅廷玉銳利的目光落在他們的兵器上,發現至少有四把以上的倭刀,還有幾種奇形兵刃。當下問道:「這些人是誰?」
端木芙道:「根據我的調查,加上這次被擄劫的路上竊聽所知,這一群人之中,有幾個是倭寇方面的漢人首領。他們各人都建立了一股勢力,分別與倭寇串通勾結,禍害沿海百姓。」
羅廷玉道:「聽說這些人都是本朝開國之時,被太祖皇帝征剿擊潰,逃亡到海上的人。
多是方國珍張土誠的餘黨。這些人反對本朝,自然無足為奇。」
端木芙道:「他們無論怎樣的反對大明朝廷,但也不應勾結異族,入寇我中原,殺掠肆虐。這等暴行惡孽,你肯容許繼續麼?」
羅廷玉沒有做聲,過了一會,才道:「當然是深惡痛絕,即使他們願意助我對抗嚴無畏,我也不能饒恕他們的種種暴行罪惡。」
端木芙道:「我早知你必是如此,換了嚴老莊主,為了消滅強仇大敵,料必肯庇護容忍他們,以便借重其力。」
羅廷玉訝異地聽著,端木芙又道:「這就是正邪之分了,自古已然,不足為怪。」
羅廷玉忍不住道:「既是如此,姑娘何必還助紂為虐?何以不離開獨尊山莊?」
端木芙沉吟一下,道:「此中別有隱衷,恕我不能告訴羅先生。我可以透露的是假如你的力量和他一樣強大,也願意幫我的忙的話,我仍然選擇獨尊山莊,而不能接受你的幫忙。
因為……」
她忽然停口,似是考慮要不要說出來。羅廷玉如被吊在半空,甚是難受。但她不講的話,他也不便追問。端木芙沉吟片刻,才又道:「這是因為我須得利用他的邪惡手段,換了你的話,許多事都窒礙難行,這等說法大概不能使你滿意?」
羅廷玉心中想道:「當然不能滿意啦?除非所行的亦是邪惡之事,否則焉有必須倚靠邪惡手段幫助之理?」
這時,那三十多名大漢已走到切近。從他們的舉動之間,大致可以瞧出這三十多凶悍大漢,可以分為五派。而這五派的領袖當中,竟有三個是背倭式長刀,另外兩個都帶的奇形兵刃。他們一直走到磚縫前面的空地,才停下腳步。人人都望住對面那間破屋,即是早先藏放端木芙那一間。
端木芙忽然推了羅廷玉一下,打手勢向右方指去。那邊便是村後出路,也就是崔阿伯追去的有一倏平坦大路的方向。羅廷玉轉眼望去,只見四條人影迅快奔來,其中一個還扛著一個人在肩上。他一望而知被那黑衣大漢扛在肩頭之人是個女子,方在驚訝注視,忽覺端木芙嬌驅發抖,更是奇怪。
這後來的四人,除了兩個黑衣大漢之外,有一個是虯髯繞頰的兇猛大漢,背插倭刀。另一個最惹羅廷玉注目,原來是個身穿青色長衫的六旬老者,面貌冷峻,雙目神光炯炯,一望而知必是內家高手。這青衫老者乃是唯一穿長衫之人,又顯得如此冷峻精悍。羅廷玉自然而然的對此人特別加以重視。這四人走到那一大群人面前,羅廷玉可就發現他早先的觀察沒有錯,那一大群凶悍大漢中,果然是分作五派。
這刻由那五人上前與那乩髯大漢互相施禮說話。但使羅廷玉大感意外的,卻是那個他視為十分莫測高深的青衣老者,居然被這些惡寇們冷落了。
羅廷玉發覺這一場集會果然相當古怪,便更加留心觀察。忽見那黑衣大漢,把肩上女子放下。一瞥之間,已認出正是端木芙的侍婢燕兒。她全身軟綿無力,雙目緊閉,任得那大漢擺佈。這時他方恍然明白端木芙嬌軀發抖之故,心中又記起她剛才說的話,那便是她說過只要窺探出一些線索,立刻潛離此地。現在燕兒落入敵人手中,她將如何做法,倒是很有趣的一個疑問。
那黑衣大漢把燕兒放下之時,動作十分猥褻,粗大的手亂捏亂摸,引起旁邊好些大漢的嘩笑。這等事在這一群賊寇眼中,只是好玩而不奇怪,所以那一陣嘩笑只是有趣助興而不是譏嘲。羅廷玉卻勾動了怒火,側顧端木芙一眼,但見她玉面泛起紅暈,羞澀之態可掬,益增嫵媚。
這時那乩髯大漢開始替五寇介紹那青衫老者,細聆之下,便得知這青衫老者姓蕭名越寒。虹髯大漠姓岑名放。那五寇一個是張登,一是陳元,一是方滔。這三寇皆用倭刀,餘下兩寇一是黃奎,背插兩根杯形鋼槍,尺寸卻只有四尺五寸的兵器。一個是李肅,腰間掛著一隻刀似的兵器,柄上有一條長長的鐵只聽岑放洪聲道:「兄弟依照以前約定的方法,果然很快就聯絡上了,這位蕭老兄便是代表之人。蕭越寒向六寇拱拱手,道:「老朽是聽命行事的人,只知道敝東主跟諸位約好,一手交貨,一手交錢。只不知對也不對?」
張登縱聲笑道:「對極了。」
轉眼向其餘五寇道:「咱們若是遣開手下,再細談此事,比較妥當些。」
數寇都同意了,各施號令,餘人盡皆退開,只餘下六個賊頭和蕭越塞留在當地。方滔道:「蕭老兄,貴東主跟你怎生說的?請告訴我們。」
蕭越寒道:「正該如此,這也是約定中辨別真偽的辦法之一。敝東主說,你在百棺中見到了海上六大豪時,謹記這幾點。」
蕭越塞賣關子似的停口不說,端木芙在羅廷玉耳邊輕輕道:「原來那六人就是著名的海上六大寇,聽說他們的武功各具擅長,勝過一般的中土名家高手甚多。這六大寇若是聯成一氣,果然可以跟獨尊山莊相抗。不過他們大概不敢當真與觸尊山莊作對,致遭覆亡之禍。」
羅廷玉道:「既說他們聯手之勢可以和獨尊山莊相抗。但又說他們不敢,豈不矛盾?」
端木芙道:「獨尊山莊自從雄霸天下之後,嚴老莊主便不再露面,只由大弟子雷世雄主持。所以這六大寇聯手之勢,可以與獨尊山莊一拚。但若然惹出了嚴老莊主,他們便有覆亡之虞了,此所以他們大概不敢公然正面與獨尊山莊作對。」
羅廷玉道:「但他們已下手對付你,難道還不算與獨尊山莊作對麼?」
端木芙道:「此事顯然有人在幕後指使操縱,而且很明顯的就是那蕭越寒的東主,此人來頭一定不小,連嚴無畏他都敢惹。」
說到此處,但聽那蕭越寒重重的咳一聲,說道:「敝東主說,你見到了海上六大豪,須得把約定的內容說出一半,聽六大豪說出下一半,兩相吻合,自然如符節般可資徵信了。」
六寇中的張登說道:「蕭老兄說得不錯,我們這就把貨物交給老兄你。你老兄是見貨付錢,我們是見錢付貨。」
蕭越寒道:「好極了。」探手人懷,取出一疊厚紙封袋,道:「諸位隨意抽取其一,驗個明白。」
屋子內的端木芙輊輕道:「糟了,原來他們的約定暗語至此為止。」
羅廷玉心想:「這六大寇和獨尊山莊都不是好東西,我反正誰都不幫,樂得旁觀。倒是那蕭越寒的東主是誰?大是值得注意。」
正想之時,只見六寇中的陳元一伸手抽了一個封袋,打開一瞧,頷首道:「這封袋內的銀票數目符合,而且這家銀號也很可靠。」
方滔道:「既是如此,咱們交貨就是了。」
他望了眾人一眼,見他們都沒有異議,便又道:「蕭老兄,到這邊來驗貨。」
他當先走去,一逕跨入破屋。羅廷玉哼了一聲,道:「端木姑娘,他們所說的貨物,竟然當真是你,目下馬上要揭穿了,還不走,更待何時?」
端末芙沉吟一下,道:「我拼著一死之危,冒險讓他們擄劫至此。但目下還未查出要緊線索,豈肯就此逃走?」
羅廷玉心中冷笑一聲,忖道:「我道獨尊山莊如此無能,竟讓倭寇劫走了此女。原來她是故意讓敵人擒走,以便探查內幕的……」
他忽然發覺自己有點妍忌的意味,定神一想,這才知道竟是由於端木芙的不顧生死,替嚴無畏出力。
所以覺得很不是味道,他自然不相信端木芙竟是為了身世的隱秘,而冒此奇險,堅決地認為端木芙乃是替嚴無畏賣命。
那邊破屋中突然傳出數聲怒吼,接著六大寇嘩然奔出來。蕭越塞面色十分陰冷,跟在後面。方滔宏聲道:「咱們把貨物藏在棺中,在場的尚有多人,可以證明。因此,那妞兒竟是自行打通穴道逃走了,諸位對此了有何高見?」
岑放哼一聲,道:「兄弟可沒在場目擊,很難發表意見。幸而兄弟還擒下那妞兒的丫頭,尚可取得應得的那一份銀子。」
他轉眼向蕭越寒望去,又道:「蕭老兄以為如何?」
他滿面凶光,目露殺機,大有一言不合,便抽刃殺人之意。蕭越塞尚未答腔,黃奎怒哼一聲,道:「岑兄可還記得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誓言麼?」
岑放嘿嘿冷笑數聲,道:「兄弟腦子不大靈光,竟記不得有這麼回事啦!」
黃奎勃然大怒,其餘數寇也都泛起怒色。岑放自知這話把他們五人都惹怒了,感到情勢太以不利。凶睛一轉,狡計頓生。這時黃奎迫前兩步,反手握槍,正待發話。岑放向他擠一擠眼睛,搶先道:「假如黃兄沒有忘卻誓言,便不該作出示意動手的姿態。」
這話未嘗沒有歪理,黃奎一時測不透他擠眼之故,只好藉機剎住出手之勢,冷笑一聲,退了下去。說道:「我犯不著先跟你翻臉,看大家的意思怎麼說……」
李肅手按腰間刀,大聲道:「黃兄說得對,其實蕭老兄肯不肯付那一份給岑兄,還是疑問。」
蕭越寒道:「貨色不同,價錢有別,兄弟只是這麼一句話。」
這話答得很妙,軟中帶硬,的是老江湖口吻。岑放也發作不出,冷冷道:「那麼這個丫頭蕭兄打算出價若干?」
蕭越寒道:「諸位如若交不出貨,這丫頭亦無大用。至於價錢若干,想來用不著爭執了。試想假如諸位把心思氣力都集中在如何抓回正貨的話。這筆交易做成了,諒諸位也不會斤斤計較這個丫頭的價錢了,兄弟說得對不對?」
張登道:「咱們即速招集手下,交換過消息,或者研判出那妞兒逃走的方向,以及逃走的時間。」
蕭越塞大聲道:「張兄說得對,這才是正經辦法。」
六大寇當下傳令召集部屬,一方面又派出許多人出村四下追搜。片刻工夫,由方滔作成結論,道:「根據咱們各人的部屬偵查所得,這百棺村中清晨之時,來了一個年輕漢子,帶著長刀。緊接著便有一批人馬趕到,竟是錢塘一鼠親自率了他的手下,搜過全村,空手離開。不久,那老賊頭崔洪忽然離村,竟不知他何時入村的。但最後那年輕漢子竟不曾出現,那妞兒亦未見離開本村……」
張登道:「這樣說來,那妞兒很可能還躲在村內。還有那年輕漢子,亦藏匿在本村之內了?」
陳元接口道:「那年輕漢子說不定崔洪化裝的,他入村搜索之後,查不到線索,便恢復了原來容貌離開此村。」
方滔道:「這話雖然也有道理,不過咱們手下之人見到那年輕漢子挾刀入村,崔洪離村之時,卻是拿若他著名的九曲拐。由此推測,崔洪應是黑夜追逐之時,到了此村,是以咱們布下的崗哨都沒有瞧見。」
陳元沉吟一下,道:「這倒是很有可能。」
黃奎接聲道:「兄弟早先曾猜疑蕭老兄,所以故意索金以作測驗。要知這百棺村的秘密,除了咱們之外,尚有蕭兄的東主曉得。他說不定會派出高手,暗暗盜走那妞兒,但經過這一番測驗,卻可證明蕭老兄並不情虛。」
他這個理由,聽起來堂皇冠冕得很,其實他是不是當真存下這等用心,誰也不敢相信。
蕭越寒似是怕惹起紛爭,所以沒有作聲。方滔道:「那麼咱們現下開始搜村,村外有咱們手下多人把守,諒他們決難無聲無息的逃出本村。」
他環視全村一眼,又道:「咱們宜合而不宜分散,現下咱們七個人,率同手下十餘人,一齊搜查,由前面開始,往後面搜去……」眾人都頷首稱好,當下不管地上的燕兒,齊齊邁步向村中入口處奔去,打那邊挨屋子搜起。
羅廷玉道:「端木小姐,早晚得被他們搜出,只不知有何自保之道?在下恐怕無法拔刀相助了。」
端木芙道:「這個自然,你不殺死我,已經是罕有的君子風度,英雄胸襟了。再要你拔刀相助,那也未免太過強人所難了。反正我現下還沒有查出幕後之人是誰,所以決定再讓他們捉去。」
羅廷玉轉眼瞅住她,道:「落在他們手中,再逃只怕不易,如此做法,未免太過危險了。」
端木芙微微一笑,心想:「你既不肯助我,我武功又不行,除了束手就擒之外,還有何法?你這樣說法,於事何補?難道我除此之外,還有逃走之法不成?」
但她卻不肯拿話剌傷他,道:「古人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羅先生即管離開,不必以賤妾為念。」
羅廷玉想道:「是啊!假如我決定不幫助她,何必念念不忘她的安危呢?我不是正想借那六大寇等人之力,把她除掉的麼?」
當下沉聲道:「既然如此,姑娘多多保重,在下就此辭別。」說罷,轉身走去。才邁出四步,那端木芙輕輕道:「羅先生……」
羅廷玉如響斯應,疾然旋回身軀,心裡頭懷著一種連自己也不敢多想的希望,迅快問道:「什麼事?」
端木芙探手人懷,取出那面銅鏡,說道:「賤妾這回落在敵人手中,勢將遭他們搜索全身。這面古銅鏡,乃是罕見珍品。是我平生最愛惜之物,因此我不願落在敵手,有煩羅先生代為保管一些時候。只不知羅先生肯不肯答應?」
羅廷玉一聽她並非開口向自己求助,暗覺失望。自然他不會表露出來,過去接了銅鏡,道:「區區之事,鄙人自應效勞。幾時能原璧歸趙,還望姑娘賜示?」他邊說邊看,果然是嵌有他肖像的那面銅鏡。
端木芙道:「假使賤妾所謀得遂,定於最短期間內拜訪先生,取回此物。此事蒙你慨允,感激不盡。」
羅起玉道:「舉手之勞,何當姑娘掛齒。」轉身走出這一間偏屋,正向後門奔去,突然間聽到尖銳哨子之聲,不禁一怔,旋即回身向門奔去。躲在門後,從門縫中向外窺望。目光到處,恰見一條人影如奔雷掣電般飛掠而至,彎腰挾起了地上的俏婢燕兒,隨即轉身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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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丈外幾聲暴喝起處,聲音強勁震耳。原來是六大寇中的張登、方滔、李肅三人聞哨而到。方滔狂笑一聲,道:「崔老兒,你去而復轉,敢是活得不耐煩了。」
來人正是白髮飄蕭的崔阿伯,他左手挾住燕兒,右手提拐,聞聲向後一望,大怒停步,厲聲道:「跳樑小丑,也敢在乃公面前賣狂。老夫今日若不出手痛懲,你們定要以為老夫乃是好欺之人。」
就這麼幾句話工夫,已有七八條大漢攔住了崔阿伯的退路。其中一個相貌特別凶悍的大漢挺刀逼近,大喝道:「老兒臭美什麼,看刀!」
呼的一聲,揮刀向崔阿伯頭頂砍去。崔洪頭也不回,聽風辨位,身形微向前傾,右手九曲拐呼一聲向後疾挑。「當」的大響一聲,拐尖挑中了敵刀。竟把那口大刀震得向上彈起。
那凶悍大漢健腕一翻,抓牢刀柄,不讓兵刃脫手,人已一個大翻身躍退數步。
崔洪冷笑一聲,道:「這等蹩腳貨色,也敢大言不慚。」
凶悍大漢面目無光,激發了凶野之性,迅即再度揚刀猛撲,叱吒如雷,聲勢頗覺驚人。
崔洪轉身揮拐,硬接敵刀。鏘鏘鏘連響三聲。那凶悍大漢只震得手腕發麻,已不能施展強攻招數。此時另有兩名勁裝大漢揮刀疾撲,援救同伴。崔阿伯一根鋼拐,上下翻飛,五招不到,已殺得那三敵且喘且退。
崔阿伯雖然佔盡上風,心中反而暗叫不妙,忖道:「六大寇果然名不虛傳,單是這幾個手下就如此的驍勇善戰。其主可想而知,我孤身一人,陷入重圍之內,必須速戰速決才行,早晚得被這些小子們纏住,活活累死……」
崔阿伯此念一生,登時發揮全力,施展殺手。但見他九曲拐陡然如風雷迸發,從刀光中掃擊入去。「砰」的一聲,一個勁裝大漢被他一拐掃出丈許之遠。他一得手,更不怠慢,繼續逞威,又是「砰」的一聲,擊倒那最先出手的凶悍大漢。緊接著橫拐疾掃,磕飛了最後一人的兵刃,發出響亮的金鐵交鳴之聲。
斜剌裡已衝上五個勁裝大漢,刀劍並舉,戮力圍攻。
這些惡寇們許久以來,已養成了悍之性,視殺為樂事。這一亡命奮攻,形勢險惡異常。
崔阿伯手中挾著燕兒,無法盡施絕藝,是以霎時間險象百出。耳中但聽方滔傳下命令。
著村外的手下們嚴密監視四周動靜。此外,仍有七八個勁服大漢湧到,把他團團圍困在核心中。
他深知自己不宜久戰,否則氣力耗盡,不但搶救不出燕兒,連自家一條老命也得葬送於此,當下奮起神威,連施三招詭奇拐法,第三招使出之時,磕飛了一把長劍,同時擊倒一名大漢。
海上六大寇和蕭越寒七人站在一邊,觀看戰況。他們眼見部屬屢有傷亡,竟視如無睹,也不出手。
蕭越寒道:「諸位英雄為何尚不出手,把這老兒拿下?」
莆奎道:「這崔老兒武功不弱,我們等孩兒們把他氣力耗盡,才出手不遲,何必多費手腳?」
李肅狂笑一聲,道:「這崔老兒果然有兩下子,無怪膽敢孤身追逐了一夜,遠離他們的地面……」
張登接口道:「哼!哼!今日定要讓這老兒曉得我們的手段。孩兒們,賣點力氣,早早打發了這老兒。」
那十餘名勁裝大漢聞言,立時吶喊連聲,人人奮不顧身,加急攻撲,崔阿伯沒想到這一批洗劫沿海的惡寇,居然具有如此高明的身手。吃他們一陣急攻,只下招架之力。
村前突然間傳來尖銳的哨聲,六大寇都矍然轉頭望去,方滔道:「這是那一路人馬?居然沖得破咱們的崗哨禁圈?」
眨眼間十餘道人影現身於村口。但見這一路人馬以穿白色衣服的居多,一望而知乃是獨尊山莊之人。
在門縫內窺看的羅廷玉這時方始恍然大悟,忖道:「端木芙說過有熱闊可瞧,敢情她早就知道獨尊山莊之人將會及時趕到,可與敵人遭遇上……」
突然間又生出一念,想道:「她可能以為我已趁亂逃走,因此,我何不躲起來,讓她誤以為我當真走了。這一來,也許可以探出更多的秘密。」
當即迅快從後門出去,潛入隔壁另一個屋內。依然找了一處窗戶邊的縫隙,向外瞧看。
但見那獨尊山莊之人迅快奔到,領頭的正是身材矮瘦,眼神特別明亮的何旭。此人乃是獨尊山莊中五大幫派之一的武勝堂堂主,在武林中威名赫赫,在獨尊山莊也是獨當一面的主將。
羅廷玉還認得出的人尚有那莫家莊莊主莫義,正總管房保、副總管姚一庭,其餘十三四人俱是霜衣衛隊。他曉得霜衣衛隊個個武功精強,照這情勢看來,端木芙當能脫身無疑,當下大感放心。
忽聽村後又傳來告警哨聲,六大寇騖異的轉頭望去,但見又是十二三個人矯健衝入村子。其中一人身體胖大,正是那錢塘一鼠張胖子。他們一瞧有張胖子在內,其餘之人也是泰半穿著白色勁裝。
頓時明白獨尊山莊方面,早已有備,特意讓張胖子率他的手下先搜查過此村,這才能使六大寇方面放心,以為獨尊山莊不會再注意此地。羅廷玉則更認出了張胖子的兩名得力助手梁協和陳章。此外,率領著八九名霜衣衛隊的,竟是那霜衣衛隊兩大高手之一的凌子流隊長。這兩路人馬一到,崔阿伯之圍不救自解。就是六大寇下令召回手下,聚集在一起,與敵人對峙。獨尊山莊兩路人馬一合,登時聲勢更為浩大,早先是六大寇方面不肯放過崔阿伯。
現在輪到崔阿伯不肯放過他們了,他轉眼向何旭望去,道:「那邊幾個傢伙就是海上六大寇,咱們今日如能誅除了這六人,沿海倭寇之禍便可以減輕一半。」
何旭道:「想不到六大寇居然聯成一氣。這倒是大奇特奇之事,裡面必有隱秘內情無疑。」
此人不愧是獨當一面的高手,料事度敵之際,頗見功力。他接著又道:「海上六大寇既是聯成一氣,則膽敢與咱們獨尊山莊作對之事,也就不用驚訝了,但本座不妨告知你們六位。你們聯手之勢雖是龐大,但談到與本莊相比,還差得遠。如若你們知機識趣,現在立刻棄械投降,任憑本莊發落,尚可有活命之機,如若不然,哼!哼!管叫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六大寇聞言無不怒形於色,方滔狂笑數聲,道:「諸位兄台聽見了沒有?這創立了武勝堂,現下又投在獨尊山莊麾下,便自以為天下無敵了,真是好笑得緊。」
張登道:「咱們多年來罕得到陸上行走,才讓獨尊山莊稱雄了數載,可就把他們慣得不知天高地厚啦!」
其餘數寇聽他說話極是刻薄,都大笑出聲。何旭冷冷道:「你們在海上駛慣了順風船,只知有己,不知有人。咱們話少說,動手見個高低,才是正理。」
他目光在己方之人轉了一圈,似是估計實力,這才又道:「你們愛群毆混戰?抑是輪流上陣,放對拚?」
他見對方人數較少,竟然尚不作退卻之計,可就考慮到他們必有重大原因,才會不捨離開此地。因此他須得查個明白,決不能貿貿然下令混戰。六大寇互相對覷一眼,又低聲交換過意見,蕭越塞卻站在五六步之外,似是沒有資格與他們的商議。
方滔朗聲道:「若是群毆混戰,你們若是敗了,定不心服,我們還是一個個上陣放對的好。」
崔阿伯薑桂之性,老而彌辣,高聲道:「很好,老夫先上陣鬥一鬥你們……」
何旭立刻向他道:「崔老你是壓軸之人,豈可輕出。待兄弟派別人出陣,探過行情你才出手不遲。」
崔阿伯心中受用,頷首道:「任憑你何堂主調度,老朽沒有意見。」
何旭淡淡一言,就使這老人甘心聽命,確實手段不凡,心機過人。他向總管房保點點頭。
房保立刻踏前數步,喝道:「房保在此候戰,那一位先出手?」
陳元拔步迎上,冷冷道:「原來鷹爪門高手房保也投入了獨尊山莊。今日可得小心,別讓我斬去那對爪子。」
他往當中一站,竟不拔出背上倭刀。但在行家眼中,已可以瞧出此人功力深厚,目下已進入備戰狀態。隨時隨地可以拔刀出擊。換言之,他絲毫不是自傲托大。那口倭刀實是與出鞘無疑。房保掣出兵器,卻是一把兩尺半的三角鋼銼。他使用這等短兵器,一望而知他擅長近身肉搏。其時他可以輔以大力鷹爪的功夫,是必益發厲害。
兩人對峙片刻,雙方之人全無聲息,陳元隼視至此,發覺對方門戶森嚴,實是不易找出一擊得手的破綻。只能從動手過招之中,尋覓可乘之機,當即晃身連退三步,抬頭仰天獰笑一聲。說道:「有意思,今日當能殺個痛快了。」
話聲中「鏘」一聲掣出倭刀,但見刀身扁狹,鋒刃和手柄特長,形式與中土之刀全不相同。他雙手抓緊刀柄,綏緩高舉過頂。突然聽得何旭以強勁震耳的聲音喝道:「房總管,且退下來,本座有話跟你說。」
(缺一段)笑道:「好啊,果真有幾分眼力,竟瞧出我這一刀的厲害了。」
在屋內窺看戰局的羅廷玉乃是使刀的大行家,自然早就瞧出那陳元這一刀果然凌厲凶毒之極。最厲害的是陳元能將全身功力盡聚於一刀之中,如若對方不是功力超過他的話,確實很難抵禦得住。這一來他也不得不佩服那何旭真不愧是獨尊山莊的主將,眼力之高,應變之快,確是罕見。
何旭沒有理會陳元的諷嘲,低聲向房保道:「此寇的功力雖然強不過你,但他的倭刀招數得有真傳,輔以中土的內功造詣,威力特強。你的兵刃及武功路子,碰上他這種特異手法,大是吃虧。」
房保道:「屬下已是有進無退之勢,還望堂主指點。」
何旭搖搖頭,道:「我自問可以接得住他這一招,劫無破他之法,我看還是換人上場吧!」
房保道:「人家肯麼?」
何旭道:「不妨一試。」,當即轉眼向陳元望去,淡淡道:「陳兄乃是刀法名家,本座也派一個用刀之人出場如何?」
陳元高聲冷笑,道:「這回可別讓膿包上場啊!」
房保忿然作色,何旭已道:「陳兄這話不覺著太以狂妄麼?」
轉目向己方眾人掃射,似是要挑選出堪以與陳元匹敵之士,其實已暗暗傳聲指示房保,道:「你可裝作怒小可遏,突然衝了出去,無形中已破解了他那一招刀法。」
房保頓時恍然大悟,依言疾竄出去,快如瓢風閃電出手猛攻,這才厲聲大喝道:「鼠輩膽敢不把房某放在心上,今日與你拚了!」
陳元出刀封架,雖然抵擋得住,但已失去主動之勢,那一刀全然無法使出,只氣得他怒吼亂罵。兩人拼了三十餘招,陳元斷喝一聲,刀光如電劃過,房保左臂斷去一截,鮮血直冒。
張胖子一躍而出,架住房保,迅即退回,替他上藥包紮。當他退回之時,崔阿伯九曲拐伸出疾點,閉住了房保穴道。這一手枴杖點穴的絕藝,實是驚人。連何旭也想不到此老武功如此高強,登時對他另眼相看。
敵方的六大寇也暗睹吃驚,方知早先此老被困失利,只是因為脅下挾著燕兒,以致束手縛腳,不能施展全力而已。那邊廂何旭已命凌子流出陣,直奔陳元。
方滔等五寇方要發話出戰,陳元已早一步高聲道:「來人通名受死!」
凌子流長刀出鞘,冷冷道:「在下凌子流。」
陳元眉頭一皺,道:「沒聽過。」
凌子流淡淡一笑,道:「何須多說話,有本事就把我擊退。」
陳元道:「這話倒也說得乾脆,好,你小心了!」
他確實不大把對方放在眼中,颼一聲揮刀劈去。凌子流面寒如泳,健腕一翻,出刀硬架。兩刀相觸,發出響亮震耳的金鐵交鳴之聲。
陳元這一刀不但沒把敵人震退,反而被對方冷不防連攻三刀,蹬蹬蹬退了數步,眾寇都大感駭然。只因陳元乃是雙手劈落,凌子流卻是單手執刀硬架,居然不落下風,則此人腕力之強可想而知了。
凌子流使出嚴無畏親傳絕藝,果然不同凡響。但見他著著迫攻,穩穩保持主動之勢。眾寇眼見陳元形勢不妙,張登拔刀而出。一個白衣大漢斜剌裡衝上攔截,大喝道:「休得恃多為勝。」
張登悍聲叱道:「讓開!」
唰的揮刃劈去,白衣大漢橫刀招架,「當」的一聲,那白衣大漢穩立如山,動也不動。
張登心頭一震,趕緊收心神,凝住對方,道:「報上名來。」
白衣大漢道:「獨尊山莊霜衣隊李卯星。」
他的名字中嵌有十二地支的「卯」,曉得內情之人,一聽而知他便是霜衣隊十二隊長之一。張登不曉得對力身份甚高,還以為對方隨便出來一個人,就這般厲害,目光掠處,但見對方穿著白衣的人為數不少,心中大為凜懼。
書中交代,這六大寇橫行七海,各有勢力圍。此次能聚攏在一起,實是異數。至於最近幾次侵擾莫家莊的倭寇,雖然是他們勾來。但他們全都不曾親自率己部參與,是以對獨尊山莊霜衣隊的實力不大清楚。再者莫家莊前兩次派出禦敵之人。大多數是正在受訓的新人,實力較弱,因此六大寇查探之後,全然不把霜衣隊放在心上。
六大寇中的黃奎放步奔出,只見對方陣中一個中年人迎了上來,竟是莫家莊莊主莫義。
黃奎手提雙槍,洶洶迫去。莫義毫不畏懼,也湊上來,他使的兵器是一面鋼盾和一柄長劍。
兩人霎時殺在一起,各出殺手,招招都凶險異常。黃奎的雙槍尺寸較短,招數詭奇狠辣,中土罕見。莫義如若不是使的鋼盾長劍,擅長守禦的話,確實不易招架得住。空地中已有三對展開鏖戰,方滔取出一枚哨子,連吹數下。轉眼間村子前後湧入五六十名大漢。
羅廷玉微微一笑,忖道:「我早知那六寇人手甚多,果然不出所料……」
他的思路突然中斷,原來這時端木芙從屋中奔出,崔洪一個起落,趕到她身邊,這才護衛著她回到己方人堆中。但見那二十餘名霜衣衛隊,在她指揮之下,迅即擺出一個陣勢。崔阿伯緊跟她身後,站在陣中。何旭等人散立各處,瞧來似乎沒有什麼作用。方滔等眾寇一見端木芙出現,但都精神一振,一聲令下,數十名凶悍部屬圍攻猛撲。
那凌子流、李卯星和莫意等三人趁此混亂時機,迅即退回陣內。六大寇親自率眾攻陣,來勢兇猛。那知端木芙布下的陣勢甚是奇妙,團團轉動,不但穩如鐵桶,而且還殺傷了下少敵人。
六大寇猛攻了好一會工夫,他們每次出手,總是碰上何旭、凌子流等高手轉過來,出刀招架,竟使他們凶焰全然無能發作。
蕭越寒一直站在一旁,這時忽然過去拉了方滔退後,說道:「我聽說這個女孩子擅長行軍佈陣以至奇門遁甲之學,現下親眼目睹,果然極是高明。」
方滔不是愚笨之輩,問道:「蕭老兄可有什麼破敵之計麼?」
蕭越塞道:「依我之見,不如撤回部屬,再施展逐個擊破之計。」方滔立刻傳下命令,那一大群惡寇都分別退下。
端木芙高聲說道:「蕭越塞,你奉了何人之令,定要與我過不去?」。
蕭越寒道:「姑娘若然跟隨老朽而去,自然曉得那人是誰。」
端木笑道:「假如我把你擒下,定可迫問出那人的姓名來歷。」
蕭越寒道:「那也未必就問得出。事實上你已是老朽囊中之物。老朽為了不想與獨尊山莊結怨,才沒有使出最後的一著。」
端木芙笑道:「憑你這些人手,也敢發此狂言,未免可笑,老實說我若是沒有必勝的把握,也不會現身露面,我勸你還是向我投降的好。」
蕭越塞淡淡道:「那麼咱們走著瞧吧!」
話聲甫歇,忽見端木芙迅快奔來,而她一動,整個陣勢也跟著她移動,轉眼間已迫到近處。
六大寇叱喝連聲,衝前拒御。那知敵陣迅即分合變化,不知如何已把他們捲入陣內。六大寇各各施展(好像缺一段)內攻六寇。那陣法分合變化之間,不著痕跡。
羅廷玉看了十分佩服,同時也醒悟這刻正是悄然離開的絕佳機會。端木芙既已擺下陣法應敵,必可安全無恙。他想是這麼想,作怪的是雙腳老是不肯挪動,仍然窺看下去。
那六六寇果是名不虛傳,凶悍異常。各有絕藝,路數詭奇。何旭等幾個武功較強之人,受陣法運轉的影響,未能盡出全力對付六寇。
但其餘的二十餘名霜衣衛隊,武功遜於六大寇,卻得陣法之助,亦全無傷亡。這等形勢變成了利害參半,難以兩全其美。因為陣外圍攻的悍寇人數既多,復又個個奮不顧身,凶悍無比。假如不是有陣法幫助的話,箱衣衛隊方面定必有多人傷亡。
端木芙雙眉緊皺,高聲道:「你們如若還不知機退走,我手下便不留情啦!」
六大寇以及一眾手下理都不理她的話,端木芙面現怒色,道:「阿伯,你即管出手。」
崔阿伯精神一振,橫移三步,突然揮拐擊去。陳元大吼一聲,險險跌倒。原來已被崔阿伯一拐擊中左肩,劇疼攻心。他凶悍之極地揮刀闖陣。拚命殺開一條道路,終於如願以償,衝出了陣。但後背和大腿上各挨一刀,受傷不輕,已無再戰之力。
崔阿伯凝身不動,突又橫移數尺,一擊中了李肅左手鐮刀。李肅身形不穩,搖晃一下。
頓時左脅挨了一刀,血流如注。眾人這時方知崔阿伯一直站在端木芙身後之故,敢情他識得陣法,等到時機成熟,這才出手傷敵。
敵寇方面大為慌亂,霎時間傷死了七八個之多,看看快要潰敗,六大寇更是萬難倖免。
蕭越寒突然長笑一聲,緩步向戰場迫近。他這一聲長笑清越嘹亮,如鶴唳長空,淹沒了這八九十人吶喊喝叱之聲。顯示他內力深厚無比。
端木芙大吃一驚,待他笑聲一歇,高聲問道:「你是誰?」
蕭越寒道:「姑娘這歷一會工夫就忘了我的姓名麼?」
端木芙道:「我問的是你真姓名。」
蕭越寒道:「這就奇了,我何必改姓換名呢?」
他邊說邊行,已擠人人群之內。忽見他一縱身撲向敵陣,人在半空,快如閃電般探手人懷。掣出一口緬刀,迎風一抖,順勢劈落。登時慘叫起處,一個白衣大漢已身首分離,橫地上。這一擊之威立時使對方陣法散亂,方滔等五寇趁勢衝出,個個筋疲力盡,喘息不已。
蕭越寒一擊得手之後,馬上退回人群中,伺機而動。待對方陣法剛剛重新運轉,便又聳身撲去。一刀過處,立時擊斃了一名白衣大漢。如此連擊四次,殺死了四名白衣大漢。獨尊山莊方面陣腳已亂,崔阿伯早已守衛在端木芙身後第十二章助敵蕩寇
崔阿伯見端木芙沒有下令改變陣法,大感驚異,說道:「小姐,待老僕出手與那一拚可好?」
端木芙身軀一震,如夢方醒,轉眼望去,只見李卯星已越陣而出,直取蕭越寒。不禁怨聲道:「這如此大膽,擅自離陣,必遭不測之禍。」
李卯星事實上是得到何旭傳令,才會離陣出戰。他揮刀直取蕭越寒,但半路上已被幾個敵人攔住圍攻,收身不得。鏖戰中只見蕭越寒突然一個起落,又是一名霜衣衛士被殺,他身法如電,刀法絕毒,但凡出手,沒有不是殺死一人的心端木芙發出號令,陣法突變,縮成丈半方圓的一個圓陣,早先的陣法運轉得靈活迅快。現在卻甚是徐緩,但陣陣森寒殺氣湧出,竟迫得眾寇不敢欺近。
蕭越寒一轉身撲向李卯星,揮手麾退諸寇,獨自出手,但見他刀光如潮,從四方八面捲來。十招不到,李卯星的長刀被他開,同時之間脅下一麻,頓時狂噴鮮血,栽跌地上。
何旭怒喝道:「好毒辣的手段!」
蕭越寒回頭冷笑一聲,道:「你不服氣,就過來試一試。」
何旭自忖決計不能在十招之內殺死李卯星,可知那蕭越寒的武功實在是強過自己不少,那敢貿然過去。
全場之人,不論是六大寇抑是獨尊山莊方面,見了蕭越寒如此高強狠毒的武功造詣,無不凜駭失聲。
連那隱身室內,窺看戰況的羅廷玉也大感驚奇,心想獨尊山莊方面碰上這等敵人,今日必受重創無疑。
只不知這蕭越寒竟是什麼來歷?不但武功高得出奇,並且也不懼獨尊山莊的聲威。他自然沒有現身出去,幫助獨尊山莊之理。至於那六大寇的橫行肆虐,雖是神人共憤。但在羅廷玉的微妙地位而言,寧可等今日之事過後,他才千辛萬苦的找到他們,加以誅殺。
蕭越寒睥睨作態,厲聲道:「那一個不怕死的,速速出來動手。如若自知不敵,可把那端木芙丫頭交出,即可免去殺身之禍。」
何旭重重的歎一聲,道:「蕭兄武功高明得緊,兄弟雖是久走江湖,竟也瞧不出蕭兄的來歷。」
蕭越寒道:「話休提,你們到底交不交出端木芙?此事一言立決,何須多言?」
何旭那麼老練之人,這刻也有著手忙腳亂之感。他暗忖這蕭越寒武功雖高,但己方高手甚多。尤其是那成名比自己更早的崔阿伯崔洪,武功決計不在自己之下,因此但須聯手出戰。
這蕭越寒諒也不能得逞,問題卻在六大寇方面。這六大寇個個武功奇高,性情強悍,加上他們手下近百之眾,俱是身經百戰的悍寇。動起手來,皆是有進無退,憨不畏死。假如己方分出兩三個人圍攻蕭越寒,因六大寇定能率眾擊潰端木芙的陣法,把她擄走。
他方自沉吟未決,只聽崔阿伯向端木笑道:「老奴有意出戰這,小姐意下如何?」
端木芙道:「如在平時,你大可以放心出鬥,但目下……」
她欲言又止,竟沒道破玄機隱情。何旭到底不愧是獨當一面的霸主之才,在這等左右為難的局勢之下,仍然很快的決定了,高聲道:「蕭兄之言未免太不把天下之士放在眼內了。
你武功雖高,但兄弟只要派出本莊兩個人,即可把你抓住。」
他說話之時,指手劃腳,趁機把一隻手放在背後,向端木芙作個手勢,乃是要她率眾衝出,趕快逃走之意。
蕭越寒獰笑一聲道:「既是如此,不妨一試。」
何旭舉步行出陣外,道:「好,兄弟先出來接蕭兄幾招。」
蕭越寒道:「你親自出陣,還可以玩上幾招,不過我先警告你一聲,假如端木芙妄想趁機逃遁的話,那是自招焚身化灰之禍,如是落在我手中,還用不著慘死。」
他回轉頭向方滔道:「你們準備好了沒有?」
方滔應道:「準備好啦!」
口中發出一聲尖嘯,聲傳數里。眾人轉眼向村子前後通路望去,但見兩端都出現了不少人影,把守住出入之路。
蕭越寒獰笑道:「何兄你瞧見沒有,那把守出入通路的人馬,均是這海上六大豪手下挑選出來的火器射手,他們能在海風勁厲,波浪滔天之中,施展火器燒燬敵人船艦,手段之高,決不是你們意料得到的,你們如若不信,不妨分出幾個人先去試上一試。」
何旭乃是獨尊山莊的主將,天下之事大都知道,消息靈通之極,焉有不信之理。當下道:「蕭兄這話倒不是虛聲恫嚇,但兄弟想不通的是你們怎會備有這等人手,似是早就料到咱們會在此碰頭?」
蕭越寒面色一整,道:「敝東主料事如神,當初與海上六大豪訂約之時,便已規定下此事。但凡那六豪聚面之處,出入之道皆須由雷火隊暗加封鎖……」
說到此處,他突然雙眉一挑,眼中精光暴射。此是聚功出手之兆,何旭方自暗加戒備。
卻見他緬刀交於左手,騰出了右手,解下腰間一條布帶。眾人都未明其故,那端木芙嬌聲道:「何先生小心了,他要跟你鬥一鬥內力。」
端木笑話聲甫歇,蕭越寒右手一揚,內力貫注布帶之上,挺直如棍,緩緩向何旭面前送去,嘿嘿冷笑道:「她說的不錯,我若然單以刀招取勝,你們未必心服。」
何旭毫不遲疑,伸手出去,五指運足內力,迅快向布帶末端抓落。指風一觸那根布帶,但覺堅硬如鐵。同時隱隱有炙熱之感,心中一震,立即躍退兩步,道:「蕭兄的內功造詣果然高明,不須再試,兄弟意欲領教你的刀招。」
莆越寒訝道:「咱們還未拼過內力。」
何旭微微一笑,道:「何須當真拚過,方知勝敗。」
端木芙高聲問道:「何先生,那布帶之上可有奇怪的感覺麼,例如特別冷或是特別的熱?」
何旭雙目嚴密監規敵人,口中應道:「小姐猜得不錯,那布帶上隱隱有炙熱之感。」
端木芙哦了一聲,閉目尋思。蕭越寒丟掉布帶,緬刀交回右手,頓時殺氣森森,直迫對方。何旭也趕緊運聚功力於左鉤右劍之上,全神戒備。他數十年來開宗立派,設立武勝堂,雄踞川黔一帶。平生只服輸於七殺杖嚴無畏手底,此外尚未遭遇敵手,論起武功,他也是當今武林中罕有高手了。
突然間,一個人越陣而出,厲聲道:「堂主且慢,諒這不見經傳之輩,豈足當得堂主大駕出手。」
話聲中已奔到何旭身邊,卻是那莫家莊莊主莫義。他挽盾提劍,氣勢兇猛。何旭明知他乃是藉詞出戰,以便自己臨時也插上一腿,變成以二敵一之勢。當即側身讓開兩尺,說:
「莫莊主須得小心,此人雖然沒沒無聞,但武功高強精妙,非是等之輩。」莫義一鼓作氣,奔撲衝殺上去,蕭越寒厲嘯一聲,唰的一刀劈出,快逾閃電,劈中敵人鋼盾。「當」的大響一聲,火光四濺,但見莫義震得退了一步。在場之人見他刀法奇奧,內力強絕,都暗暗心驚變色。何旭迅速查出村子出入之道,尋思衝破封鎖之法,耳中但聽「噹噹噹」三聲震耳大響,莫義已連退了二步,竟然抵不住對方猛劈之威。
端木芙高聲道:「何先生速速替下莫莊主。」
何旭收回思緒,利鉤一展,側襲蕭越寒。六大寇這時已恢復過來,受傷的李蕭、陳元也都服藥包紮過。
他們賦性凶悍,這一點傷勢絲毫不放在心上。
黃奎首先撲出,厲聲道:「蕭老兄分一個給我。」
蕭越寒應一聲「好」,緬刀如電揮劈,竟把何旭裹住,橫移數尺。黃奎使的是雙槍,尺寸較常見的為短,招數奇詭,他雙槍挑戮刺掃,霎時也把莫義截住。莫義吃虧在連抵蕭越寒四刀,手臂酸麻,氣力不均。是以出手應敵之時,大大不如平日。黃奎兩鋼檜宛如毒蛇出洞,狠辣凌厲之極,一交手就搶制了主動之勢,把莫義殺得一味招架,腳下頓退,已無反擊之力。
獨尊山莊方面一看形勢不妙,崔阿伯道:「小姐,老奴不能不出手了。」
端木芙這時方睜開雙眼,道:「你只要一出陣,我就將落在敵人手中。」
崔洪訝道:「這話怎說了?」
端木笑道:「我已測度出蕭越寒的武功路數,你縱然與何先生雙戰此人,亦是無法取勝。」
崔洪心中不服,嘿嘿而笑,道:「小姐,莫看老奴年紀已老,但筋骨尚未衰朽,大堪一戰。」
端木芙道:「有時候勝負之數,與你的武功無關。假如敵人的功力能突然增加數倍,你和何先生聯手之勢,也擋不住十招,便須當場送命。」
崔洪道:「老奴活了七十多歲,還未聽過一個人的功力能夠突然增加數倍之事。反倒是這的刀法,端的狠毒蓋世,何旭一旦失手,定必身首異處。」
端木芙道:「不錯,他的刀法決無負傷活命之人,任何人但凡落敗,定必當場慘死。」
崔洪道:「說來慚愧,老奴竟瞧不出這武功的源流派別,他的刀法如此了得,按理說老奴不該全無所知。」
端木芙道:「如若是一看即知,我們也不至於直到現在,還不知道那真正的仇家是誰了!以我看來,這的刀法源流也不難查出底蘊,普天之下,大概除了羅家血戰刀法,就再也沒有強過他的了。」
崔洪道:「以老奴看法,羅家血戰刀法雖是博大精深,氣象開闊,但若是論起凶毒,只怕還比不上他。」
端木芙頷首道:「這話除了你之外,天下間已找不出幾個說得出了。」
她忽然微微一笑,眼中焦慮之色全消,轉頭向凌子流高聲道:「凌隊長,你留意我的暗號,隨時迅即出陣援救何堂主。」
凌子流應一聲得令,聲言甚是雄壯。但端木茉卻教他走近一點,說道:「你也是刀法中的名家高手,敢是已瞧出此人刀法奇毒,自忖難以取勝?」
凌子流遲疑一下,才道:「正是如此,只不知姑娘怎麼瞧出來的?」
端木芙道:「你向來沉穩冷靜,等不易開口。若非覺著對方乃是罕有之敵,回答的聲音決不會如此響亮。」
她停歇一下,眼見對方露出承認之態,便又道:「你即管放心出戰,到了危急之時,我自會再派人手助陣。」
崔洪道:「小姐打算再派那一個出陣助陣?」
端木芙道:「你。」
崔洪一怔,道:「老奴若然出馬,便須留下凌隊長負保護之責,別人我可不放心。」
端木芙道:「現在是咱們全體生死存亡關頭,假如我有一著之差,所有的人包活你我在內,無不遭遇殺身之禍,阿伯你最好聽我的話去做,便尚有一線生機。」
她講的如此嚴重,崔阿伯想是久已知道她料敵籌謀之能,當下也不敢開腔。端木芙又道:「阿伯,他們鬥得正急,我內力未足,須得借你之口,傳我之令,才能送入他們耳中。」
她隨即向崔洪說了幾句話,崔洪輕咳一聲,以內力逼出聲音,道:「蕭越寒,你武功之強,連我家小姐意欲再派一人出戰,你意下如何?」
六大寇方面已有人叱喝抗議。但蕭越寒卻縱聲一笑,道:「今日老朽如若不拿出一點本事,只怕你們死難瞑目,即管派人出陣,老朽決不放在心上。」
凌子流一見端木芙發出暗號,立時奔出。六大寇那邊由於蕭越寒已經發話,是以都沒有出手攔劫。凌子流這一揮刀加入戰圈,與那何旭二人雙戰蕭越寒,頓時形勢改觀,五招之內,已把蕭越寒迫退了三四步六大寇方面正自耽心,而那莫家莊莊主莫義亦因功力深厚強軔,勉力支持至此,覷見何、凌二人得勢,精神一振,扳回不少劣勢。忽見蕭越寒一招震退了凌子流,接著展出奇奧詭毒的刀招,光芒四灑,頓時又搶制回主動之勢。
一看而知他應付何、凌兩大高手,自游刃有餘,鬥到結局,定可得勝。莫義心怯氣餒之下,招數微滯。那黃奎凶威大發,雙槍連環猛掃,噹噹噹一連四五聲巨響起處,槍槍掃中莫義的鋼盾。最後的一槍,格外威強凌厲,莫義打開始之時這條左臂就有了酸麻之感,這刻硬接下來,摔了一跤。
兩名霜衣衛隊搶了出去,及時救回莫義。黃奎揚揚得意的退回己陣,聽取己方之人的誇讚奉承。這時獨尊山莊方面實力大為減弱,對方不但高手甚多,而且手下人數比這邊多出十倍。還不算封鎖出入道路的雷火隊。因此眾人不免慌惶驚懼,對方則人人更為郁勃勇悍,一派躍躍欲試的神情。
莫義由兩名手下架著站定身子,瞧看了戰場幾場,失聲道:「這武功之高,屬下看除了老莊主親自出手之外,別人休想收拾得下他。L端木芙笑道:「不錯,除了嚴老莊主以外,能嬴得他之人,可真沒有幾個人了。」
莫義大不服氣,道:「聽小姐的口氣,似乎除了老莊主之外,還有人可以嬴得這,只不知是也不是?」
端木芙道:「當然是啦!例如咱們最近見到的羅廷玉,便是有資格人士之一,但他吃虧在年紀太輕,功力有限,目下只有一拼的實力,而沒有取勝的把握。若是換了他父親羅希羽,功力深厚,那是必勝無疑。」
莫義道:「換了羅希羽自是不必說了。想那羅希羽昔日與老莊主同被列為兩大高手,他如若贏不得此人,老莊主也未必可勝。」
端木芙淡淡一笑,道:「除了他們之外,當世之間,尚有不少奇人異士,最著名的莫如普陀山聽潮閣這一脈。但凡是修習過劍後書的高手,恰能克制那蕭越寒這一路奇毒刀法,定可容易取勝。」
莫義肅然起敬,道:「小姐雖然不曾修習武功,但所見所聞之博,實是罕有其匹。屬下直至現在,方知小姐胸羅璇璣,學究天人……」
端木芙道:「但我仍然說不出這一路凶毒無雙的刀法的源流,焉能當得莊主的誇獎?
唉!真想不到除了羅家血戰刀之外,還有一路如此凶毒詭奧的刀法,一正一邪,竟是各擅勝場。准此而論,那劍後書之外,定然還有一套詭邪劍法,可以與聽潮閣絕藝媲美的了。」
莫義聽不清楚,問道:「小姐說什麼劍法?」
端木芙道:「沒有什麼。」
莫義道:「小姐剛才提起劍後書,屬下可就記起傳說中所謂『刀君』一說。據說若然刀君劍後出世,天下無可敵之將,那蕭越寒刀法如此凌厲凶,會不會是刀君傳授出來之人?」
端木芙搖頭道:「我也想到過了,但卻找不到答案。不過以我看來,姓蕭的刀法邪氣太重,不似是武林數百年傳說的刀君源流,再說他的邪異內功,更非是刀君所傳無疑。」
崔洪插口道:「小姐從何見得他的內功心法,非是刀君所傳?」
端木芙道:「一個人能把刀法修習到天下無敵,定須循著正途,煉到刀與神合。出刀之時,堂堂正正如天雷施威,無堅不摧,方是刀君氣象,豈是假藉邪異秘法,增強功力之人所能達到的境界,所以我敢斷言不是。」
她心中有幾句話沒說出來,那就是她很想說出在她感覺中,羅廷玉的氣度、威勢,才像是「刀君」。
她改變話題,問道:「莫莊主情形如何?」
莫義道:「多蒙小姐關注,屬下腑臟受震過劇,真氣波動太甚,恐怕五日之內,難以復原。目下要逞強動手的話,可說是有心無力,但休息一會之後,尚可飛奔疾走,不致連累別人……」
端木芙道:「我們今日休想突圍逃走,唯一的機會,就是把他們殺退,使他們自行撤走。你既然不能硬拚,可放心跌坐運氣療傷,反正你已幫不了忙啦?」
莫義道:「屬下實是慚愧之至。」
端木芙道:「不能怪你,只怪敵人強得大出意外,連嚴老莊主也失算了,把人手分配得太廣散薄弱了一些,其實以目下我們的力量,如若不是出現蕭越寒這種奇異高手,當可穩佔上風。」
她瞧瞧形勢,又道:「現在差不多了,阿伯,準備出去助戰。」
崔洪驚道:「萬一敵人大舉湧到,小姐身邊之人不多,豈不是定遭手。」
端木笑道:「蕭越寒打的正是這等鬼主意,但等你一出陣,他就下令眾寇圍攻於我,可是我卻不能不讓你出去。」
崔洪道:「老奴自小姐襁褓之時,便全力照顧,愛如己出。別人的生死,老奴可以不管,但的安危,我可割捨不下,假如老奴為了護衛,以致粉身碎骨,那時候的安危生死,我已無法顧得,自是無可奈何。只要老奴有一口氣在,可不願輕易離開……」
崔洪這番話雖然忠義過人,但最令人感動的還是那一句「襁褓之時,全力照顧。」一種像父親般的慈愛,流露無異,連莫義這等老奸巨滑之人,也暗暗鼻酸,忙忙別轉頭去,隱藏起他面上的表情。
端木芙美眸中湧出晶瑩淚珠,道:「阿伯你這樣說法,倒教我難以施展預定之計了。」
崔洪泛起笑容,道:「原來另有奇謀,那自然另當別論了。」
端木芙搖搖頭,道:「我此計甚是冒險,如不成功,我落在敵人手中,豈不是白教阿伯你茹悲飲恨?崔洪怔一下,道:「小姐料事如神,從無不驗,這回難道沒有一點把握?」
端木芙終是荏弱的女孩子,心中一亂,淚水滾滾而下,道:「一點把握也沒有,但我們不能不試一試,對麼?」
老人惶惑地拚命搔頭,似是想把那稀落的白髮都搔光為止。突然間,一聲冷笑傳入他們耳中,那些霜衣隊紛紛轉眼望去,只見一個人已奔到一丈以內,認出來人正是羅廷玉。記起他誅殺了不少同隊夥伴時的威勢,個個魂飛膽落,一陣大亂。
羅廷玉站定在六七尺之處,距端木芙尚有丈半左右。嘴角含著一抹譏嘲的笑容,朗聲道:「獨尊山莊雖是橫行天下,但真碰上對手之時,卻也不過如此,可笑呀,可笑……」
六大寇方面一聽這話,發覺這個英挺少年竟是獨尊山莊的對頭,便都減消了戒懼之心。
方滔高聲道:「那位壯士是誰?」
羅廷玉卻理也不理他,虎目中光芒閃閃,凝注端木芙面上。又朗聲道:「我見你似是和老家人飲泣作別,是以忍不住出來請問一聲,當真是不懂武功的人麼?」
崔阿伯怒道:「她自小身體甚弱,只能修習一點內功,增強體力,假如不是先天所限,以她的才慧,哼!哼!你一百個也比不上她。」。羅廷玉笑一笑,緩步而退。他曾親眼見到端木芙縱躍的身法,顯示出武功精深佳妙。
是以心中全然不信崔洪之言,假如時日相隔得遠,尚可說是記憶有誤。但這事僅僅是昨夜發生,也就是他在石屋會嚴無畏之時,親眼目睹的,焉會忘記。
他朗聲道:「反正我兩邊都不幫,但那一邊惹上我,也有得苦頭吃,崔老丈記住這話才好。」
端木芙低聲道:「阿伯,求求你別激怒了他,我本來就是想設法打動他的俠心,拔刀相助我們的。」
崔洪這才恍然大悟,這時他雖然已不存什麼希望,可是也無須得罪此人,便悶聲不響。
方滔揚刀厲喝道:「喂!你叫什麼名字?」
羅廷玉拍拍寶刀道:「若要知道,須得出手問問我的夥伴。」
張登勃然大怒,首先道:「好狂的小子……」
邁步奔出,餘寇除了陳元、李肅二人負過傷,不肯輕舉妄動之外,方滔、岑放、黃奎都同時奔去。四大寇迫近了羅廷玉,亦沒有貿貿然出手攻擊,只因他們皆是身經百戰閱歷極豐之士。暗忖:羅廷玉既然眼見了今日的場面,對他們視如無睹,定非等人物。再者,他不但敢得罪獨尊山莊,而獨尊山莊之人一見了他,登時張惶慌亂的情形,又可證實他來頭不小。
羅廷玉至此尚不撤出寶刀,冷冷道:「你們要一齊上,抑是單打獨鬥?」
他並非誇口吹牛,胡亂嚇唬。事寶上他的血戰刀法,擅長於衝鋒陷陣,不畏人多,對方雖然皆是高手,但人數多達四名。動手之際,便還不如孤身或是兩人聯手來得靈活。因此,他要不就與對方獨鬥,要不就激他們一齊出手,反而容易應付些。
岑放勃然而怒,扎髯皆豎,連跨數步,迫近羅廷玉,獰聲道:「憑你一個小雜種,老子還宰不了你,快快取出乒刃!」
罵聲中,鏘的掣出倭刀,塞芒四射。但見他只手抱著刀把,喳喳喳連退三步,這三步大有奧妙。乃是激發自己氣勢的要著,只因東洋刀法,以兇猛毒辣著稱,雖然派別甚多,但大都是以一刀立分勝負為止。
因是之故,東洋刀法向來以氣勢見長。兩雄相峙之際,若有一方膽氣略挫,登時就得濺血五步之內。
中土武功博大精深,亦有專走這等路子的,但多半是內外兼修,既須氣勢,亦復能耐久戰。岑放年來橫行海外,稱雄一方,刀下罕得有三合之將。這便是由於他的刀法路數特重氣勢。但凡能勝,總是一兩招之內傷敵於刀下。這刻他使出全身功夫,只瞧得餘寇以及獨尊山莊方面之人,無不大為震凜。
卻見羅廷玉屹立不動,意態自若,真有淵停嶽峙的氣度,一望而知,對方的凌厲氣勢,決計壓不倒他。莫說旁人,就連岑放亦有此感,是以氣勢大受影響,他自知如若相持下去,遲早要把這股氣勢失盡。當即暴喝一聲,揮刀攻去。
眾人但聽他叱聲如雷,又見他刀光如電,當時不論那一方之人,都忍不住替羅廷玉設想,要如何方能破岑放這一擊之威?但見羅廷玉身形忽動,快逾脫兔,竟然在刀鋒下閃過,站定在另一處方位上,冷冷的瞧著對手。
自家的寶刀仍未出鞘,他動作瀟灑,意態高逸,但又隱隱流露出堅強莫匹的鬥志。這等性質不同的特點匯聚於一身,卻毫無不調和之感。岑放凶睛圓睜,呼叱如雷,揮刀迅劈,剎那間已劈了五刀之多。羅廷玉在刀光之中瓢閃進退,靈逸之至。卻又教人捏一把汗,但覺這等刀口上的把戲,不宜玩得太久,否則一旦失手,豈不是送了性命?
眾人正轉念時,羅廷玉朗朗喝道:「惡寇你也一我寶刀滋味。」
喝聲中寶刀電掣出鞘,風捲雷奔般出擊,登時血光濺現,慘叫聲起,那橫行一時的巨寇岑放向後便倒。左胸口出現一處刀傷,鮮血直冒。這一刀刺入心臟要害,任何人也沒有生理,雙方之人俱都一望而知。
但聽怪叫連聲,四名勁裝大漢猛撲過來,刀劍分舉,齊向羅廷玉搶攻。這四寇皆是岑放手下得力大將。俱是凶悍無比之人,武功也甚是高強,足以稱雄一方。但他們運氣太壞了,恰好碰上羅廷玉這個敵人,不但刀法絕強,尤其擅於對付群攻。
但見他血戰寶刀決翻飛,每一刀出時皆如奔雷掣電,定斬一人於刀下。一眨眼間,四名凶悍無比,殺人無數的惡寇俱已橫就地。沒有一個倒地之後,還能哼唧呻吟的。換言之,羅廷玉的寶刀但凡斬倒一敵,定必當場氣絕身亡,連一個負傷而未死的都沒有。
方滔等三大寇見他這般威勢,心膽俱寒,但在近百部屬眼前,又豈能膽寒得不戰而逃?
沒奈何,只好各使心機,都虛聲怒喝,雙腳死也不往前移動。
羅廷玉橫刀長笑,招手道:「來吧!你們殺人已多,今日何妨一被殺的滋味?」
他自然而然的流露出豪氣雄風,使人印象特別深刻,也令人自然而然不敢與他碰撞作對的想法。三大寇到底是雄霸多年的人物,膽氣極是豪強,還不曾被羅廷玉壓倒,齊齊擺動兵刃,邁步迫澈。三人齊出,形勢自又不同,雙方的人無一不是屏息噤聲,觀看這一幕定必是驚心動魄的大戰。羅廷玉一看三敵齊上,長嘯一聲,寶刀劃出重重刀影,先發制人的攻去,他一招之中,同時攻擊三敵。這等刀法,蓋世無雙。
方滔、黃奎、張登三寇好不容易抵住他這一招,誰知第二招第三招源源攻到,招招皆是神奇莫測,極難拆解,無不大為凜駭失色。要知這三大寇雖然出手之時,深具戒心,但總椅仗己方人多,不信抵不住這個年輕之人。誰知他的刀法如此奇幻威猛,雄深雅健,時而激昂排宕,不可一世。時而野雲孤飛,走留無跡。總而言之,他們一陷入羅廷玉的寶刀潮影之中,霎時間竟已如陷深井,如墜激流,全然無法自主,更無法自拔。
隔壁的蕭越寒連連偷覷,眼見羅廷玉如此了得,暗暗心驚,口中厲嘯一聲,陡然間功力增強了數倍。
一輪猛攻,直把那何旭、凌子流這兩名高手殺得汗流夾背。何、凌二人已盡全力,自難當。
那邊的方、黃、張三大寇亦是如此。雙方的人都不曉得瞧那一邊的好,俱是憂喜各半。
同時也沒有人敢先動手擾亂了局勢。只因雙方之人皆有同一想法,那就是各自希望己方之人勝者先勝,敗的遲敗。則先勝的一方,自然可以出手幫助己方陷入敗局之人。假如一旦弄成混戰之局,則勝者可能的失去取勝機會,而敗的還是照敗。這自然是以最不幸的情形來作假定。
在這等生死存亡的關頭,誰也不敢假定己方已得到好運照顧,必須假定不幸降臨時的結局。以此之故,全場除了這七個人分兩堆拚之外,全無一人動彈哼聲。又過了片刻,羅廷玉長嘯一聲。
寶刀連揮,一招殺死兩寇,只剩下一個方滔未死。他寶刀再揮,極為凌厲的向方滔劈去。方滔自知抵不住他這一刀之威,本能地舉刀招架,心中卻歎一聲「罷了」!羅廷玉寶刀落處,鏘的一聲,竟把方滔那一口極為鋒快的倭刀斬斷,寶刀迅即劈落,到了他頭頂之處。
突然一歪,斬在他左肩上,頓時鮮血噴濺,方滔連退了三步,面無人色。
羅廷玉沉聲道:「我這一刀破例留情,為的是六大寇我已誅殺其三,便須留下三個,讓嚴無畏殺給我瞧瞧。」
方滔一聽可以不死,將來之事將來再說。強忍傷痛,迅即退下。
羅廷玉轉眼望去,但見那蕭越寒佔盡上風,任何一招都可以得手殺死敵人。他毫無出手幫忙之意,用靴底擦去寶刀上的血跡,隨即歸鞘。蕭越寒突然一指點出,何旭悶聲一哼,踉蹌而逃。凌子流也在同時被他一刀砍斷左臂,摔出數尺外的地上。
蕭越寒瞧也不瞧他們一眼,一轉身向羅廷玉走過去。羅廷玉冷漠沉默地瞧著他,一直等到他迫到五尺之內,仍不做聲,也不拔出血戰寶刀迎戰。不知內情之人,真會以為羅廷玉不敢動手,但在場之人,盡皆眼見他們那驚世駭俗的刀法,自然不致有所誤會。蕭越寒提刀作勢,竟是個守式,似是深怕對方突然出刀把他殺死,但事實上羅廷玉寶刀尚未出鞘!蕭越寒道:「閣下刀法如神,佩服佩服。羅家血戰刀法,果然足以雄霸天下,冠絕武林。」
羅廷玉道:「蕭老師的刀法才算得上是刀道中的絕品,鄙人心誠悅服,甚願向蕭老師請教,以啟茅塞。」
蕭越寒道:「羅公子好說了,切磋技藝,本是武林佳事,老朽自應奉陪,可是老朽筋骨已衰,難當公子一擊之威。是以公子何不跟隨老朽同行,介見敝東主,自然能如公子之願。」
羅廷玉淡淡一笑道:「如此亦無不可,但蕭老師卻似乎忘了一事。」
蕭越寒道:「什麼事?」
授廷玉道:「貴東主要你帶走瑞木芙姑娘,但鄙人卻不容蕭老師這麼做。因此,除非是蕭老師甘願放棄帶走端木芙姑娘之意,不然的話,咱們只怕難免一戰。」
蕭越寒沉吟一下,才道:「羅公子乃是獨尊山莊嚴無畏的死敵,何以竟護著他手下之人?」
羅廷玉道:「這是鄙人之事,蕭老師毋須過問。」
蕭越寒默然不語,似是尋思要不要跟蘿廷玉決一死戰。這兩個人的武功全場皆見,在獨尊山莊這一方面來說,假如不是羅延玉現身出手。則端木芙被劫去的命運,幾乎可以斷言。
在蕭越寒而言,目下唯有這羅廷玉足以與他一拚,未曾動手以前,實在很難估計出勝敗。因此蕭越寒對羅廷玉的出頭干涉,實在是怒恨之極。雙方之人,無不萬分關心這兩人的決鬥,都暗暗猜測哪一個會得勝?
端木芙檢查何旭、凌子流二人傷勢之時,那崔阿伯已忍不住問道:「小姐,照的看法,他們這一場拚鬥,誰勝誰敗?」
端木芙瞧著一個霜衣衛士包紮凌子流斷臂傷口,聞言應道:「等一會才才能回答。」
崔阿伯道:「小姐何苦賣關子呢?假如羅公子不敵的話,老奴趁早出手助他,豈不妥當?」
端木芙淡淡道:「天下之事,有許多不是人力所能控制。誰能知道命運之神,喜歡怎樣擺佈我們呢?」
她答非所問,崔阿伯聽得糊里糊塗,全不明白。端木茉突然提高聲音,道:「羅公子,那蕭越寒的點穴手法甚是詭奇,只不知你見遇沒有?」
羅廷玉本來決不會離開原地,可是端木芙的話,卻使他不由得聯想到,假如他從對方點穴手法上去認識他的武功來歷,放對拚鬥之時,自然多了幾分勝算。當下轉身大步走去,中朗聲道:「待我瞧上一瞧。」
好在他並沒有打算擒下對方,假如蕭越寒趁機遁走,則他保護端木芙之願已達,無須拚命,自是最佳之事。
他走到端木芙身邊,凝神一瞧,但見何旭雙目緊閉,面如金紙,呼吸微弱,一望而知,甚是嚴重。對方用的必是絕毒手法,點的也是要穴無疑。
他正在看時,端木芙低聲說道:「崔阿伯,你悄聲計數。」
崔洪立刻低低的「一二三」地計起數來。端木芙湊近羅廷玉,輕輕道:「羅公子,假如在崔阿伯數到二十之時,蕭越寒還不曾出手,你即有必勝把握,速速出去,別讓他逃走,只要迫得他動手,你想生擒或是當場殺死,皆可如願。」
她說得很快,因此,這幾句話說完了,崔洪只不過念到「七」而已。羅廷玉道:「哦!
敢問其故安在?」
端木芙淡淡一笑,道:「羅公子即管一試,等你擒下蕭越寒,我當他面前說出這個道理,他便可以證明我的話完全不錯。」
羅廷玉迅快的想了一下,絲毫摸不出頭緒,因此激發了好奇之心。只聽崔洪以同樣的速度一直計數。
霎時已經是「十五」了,蕭越寒方面還沒有動靜。他抬目望去,但見蕭越寒雙眉緊皺,不住尋思。但又似是趁這機會調息運功,以便出手作殊死之鬥。
假如他當真是藉機調息,則時間越長,他氣力恢復得更多,也就更不易被羅廷玉擊敗。
這是十分簡單明瞭的道理,任何人不用想也能明白。然而端木芙的論調偏生相反,變成了蕭越寒休息得越久,反而一定敗北。
羅廷玉狐疑地轉念尋思,聽崔阿伯已念到「十八」,猛見端木芙露出十分緊張的神情,凝神遙望蕭越寒。從她的表情看來,倒是使人不能不相信她的理論。至少她自己的確深信此一理論,方會如此緊張。
羅廷玉心中暗暗冷笑,忖道:「假如這是設計陷害我,企圖借蕭越寒之手,取我性命的話!嘿!嘿!我總有法子避免兩敗俱傷,然後轉過頭來,幫蕭越寒對付……」
正轉念時,崔洪已念出「二十」之數。端木芙這時顯的最緊張,及自見對力仍無動靜。
她才長長的透一口氣,道:「行啦!羅公子即管出手,我包你必勝無疑。」
羅廷玉一哂,道:「假如我死在他緬刀之下,你雖然講過包我能贏的話,但我豈能復活,追究的失信?」
端木芙道:「羅公子如若信不過我的話,我可以提供保證。」
羅廷玉固然驚奇得瞪大雙眼,全然想不通她在這件事上,如何能夠提保證?而那崔阿伯亦是十分狐疑,道:「小姐別開玩笑,這等事如何能提供保證?」。
羅廷玉接口道:「姑娘若然真能保證我要嬴,我可就不能不相信了,也願意為出力,擒回那。」
端木芙迅即說道:「我是用自家生命保證你要嬴,羅公子出戰以前,請用秘傳點穴手法,禁閉我穴道。萬一你失手落敗,我無人解救,非死不可,你看這法子可使得?」
羅廷玉道:「這一著果然無懈可擊,姑娘的才智於此可見了。」。
他伸手駢指,在她脅下迅速點了三下,道:「現在三處絕穴受制,如若得不到我獨門手法解救,縱然找到嚴無畏,亦是無用。何況時限只有一個時辰,諒你們也無法在這短短時限之內,找到了嚴無畏。」
崔阿伯大驚道:「羅公子不要出戰蕭越寒好了,快快替我家小姐解開穴道。」
端木芙笑道:「不妨事,我的判斷有根有據,絕對錯不了。」
崔阿伯道:「天下之事,總得防備有萬一的意外,小姐的生命何等重要,多少事須得等去辦,焉可如此兒戲?」
羅廷玉不悅道:「難道別人的性命就不值一文錢了?」。
崔阿伯怕他一怒而去,那敢頂撞,忙道:「老朽不是這個意思,羅公子萬勿誤會……」
端木芙伸手推羅廷玉道:「去吧,那說不定會逃走呢!」
羅廷玉道:「不會後悔吧?」
端木芙道:「我雖是女兒之身,但從來沒有說話不算數的。」
羅廷玉果真回身奔出,迅即迫近蕭越寒。等他目光轉到自己面上,這才冷冷一笑道:
「蕭兄想了不少時候,可曾想出了應該怎樣做沒有?」
蕭越寒遲疑一下,才道:「實不相瞞,我是一面尋思,一面趁此機會調息一下。現在自信足有與你一拚的實力,但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咱們既無冤無仇,而且我做的又是使嚴無畏頭痛之事,羅公子何苦阻撓?倒不如暫時避開,待我收拾完殘局,你愛怎樣比劃都行。」
羅廷玉道:「蕭老兄這話甚是,無奈蕭兄犯了一個大錯,以致鄙人不能袖手旁觀,即使是幫忙了敵人,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蕭越寒道:「我犯了什歷大錯?」
羅廷玉道:「那就是你收買的人手,竟是神人共憤的海上六大寇。他們投靠倭寇,虐害良民,屠戮掠奪,無所不為,乃是舉國上下的公敵。衝著這一點,我羅廷玉定須先公後私,先國後家,決計不能袖手旁觀。」他說得大義凜然,神情嚴正。蕭越寒竟然說不出一句辯駁之言。他不免因此而老羞成怒,厲聲道:「好吧!你既然不聽良言相勸,咱們只好在刀下見個高低了。」
他先發制人,挺刀連跨兩步,造成一股凶厲氣勢。羅廷玉雙眉一軒,神奕奕,手提寶刀,雙目凝注對方。對於敵人的凶厲氣勢,竟然如同不覺。蕭越寒大喝一聲,出刀疾劈。
「鏘」的一聲,被羅廷玉架住,雙方都使不出後續變化招數,各自退開。但他們乍退又進,竟是同時發動。但見刀光如海翻浪捲,勁風激,那重重刀影,竟把兩人身形都遮沒了。
這時他們都施展出近身肉搏的招數。刀刀都凶險無此,勸輒有當場送命之禍。只看得全場之人,無一不是緊張得連呼吸也停止了。羅、蕭兩人各盡所能,每每在對方刀鋒邊緣掠過,真是間不容髮,當真是一場極凶極險的拚鬥。端木芙緊張得嬌軀顫抖,真想蒙起雙眼不去瞧看。但她當然捨不得當真不看,只好水深火熱的熬下去。
戰場形勢忽然一變,但見羅、蕭二人已放棄了近身肉搏的凶險搶攻打法。彼此間距離放長了不少,忽快忽慢的拆招換式。雙方旁觀之人,竟然不曾因他們改變打法,因而輕鬆下來,仍然緊張得透不過氣來。
原來早先羅廷玉、蕭越寒二人是近身肉搏,招出如風,刀奔似電,動輒有濺血當場之險,是以緊張得無可形容。如今雖是距離得遠一些,互相進退攻拆,快慢不一。但雙方刀法之精奧,氣勢之凶厲,危險程度,全然不下於近身肉搏之時,是以眾人仍然透不過氣。
但見羅廷玉的刀法不怒不懾,盡備剛柔之氣,忽而別開天地,橫絕古今。忽而運密入疏,寓快於慢。
蘊使人自然而然的感覺出他的刀法極是正派崇高,有君臨天地的氣象。
那蕭越寒的刀法路數與他截然不同,極盡凶厲狠毒,殘酷橫霸之能事,招招盡皆含危機凶鋒。一望而知任何人碰上他這一路刀法,勝之自然無事,若然敗北,定必立時身亡,決無負傷活命之事。這等極端相反的無上刀法碰在一起,雙方又是如此的功力深厚,舉世罕見。
那種好看法以及緊張法,可真非是言語筆墨所能形容的。
崔阿伯兩次三番想問問端木芙,羅廷玉倒底能不能取勝?假如全無把握,他就立刻背負她趕去找嚴無畏。解救她被禁閉的三大絕穴,此是分秒必爭之事,越早動身越好。可是崔阿伯居然抽不出時間向她詢問,一直繼續觀戰,敢情他實不能移開眼睛……
羅、蕭二人似是勢均力敵,誰也不能有絲毫失手。何旭雖是被蕭越寒戮了一指,全身經脈隱隱作疼,不能提聚功力。但心智清醒如常,觀戰至此,突然間生出毒念,想道:「羅廷玉武功如此了得,雖說老莊主定可擊敗他,但倒底很費事。假如在老莊主未擊殺他之前,我們底下這些人碰上他,自然凶多吉少。因此,今日若能借蕭越寒之手,把羅廷玉殺死,雖然得賠上一個端木芙小姐,也是十分划算之事。那端木小姐的生死於我全無關涉,本莊只須除去了羅廷玉,便無後患了……」
此念一掠過心頭,毒計便生。當下又想道:「這刻但須設法使羅廷玉心神震動,刀勢略有一絲疏失,立時便將死在蕭越寒刀下了。」
他迅即尋思如何擾亂羅廷玉心神之法,最初他考慮到使端木芙發出慘叫聲,也就是說就突然出手暗算她,使她失聲慘呼。羅廷玉很關心她,一定會分散心神,以致露出致命的破綻。但這法子由於有武功極高的崔阿伯護衛者她,恐怕很難得手,一個不巧,可能反而先喪生於崔阿伯杖下。
繼而想到大叫嚴無畏之名,羅廷玉一聽之下,定必大為震駭,這也是一個極好的辦法。
不過目下蕭越寒與本莊亦是處於對敵地位,因此嚴無畏的威名,也將影響了他。兩下抵消,蕭越寒不一定能把握這一線之機。因此,這第二法也行不通。他旋即想起了羅廷玉的父親羅希羽,假如他叫出羅希羽的名字。羅、蕭二人即使一齊受到影向,但羅廷玉一定影響較大。這是萬全之計,即使收到相反效果,使那蕭越寒反而因此死於羅廷玉刀下,也是值得一試,並無任何損失。
如若羅廷玉因受擾而失手慘死,端木芙亦不能責怪自己,因為他可以辯說這是想使蕭越寒害怕……
總而言之,此計萬分陰,不論引起什麼後果,於他都沒有損害。
而由於翠華城被毀後,羅希羽身失蹤,死活難測,羅廷玉聽到父親之名,絕對會受到莫大影響。他反覆的考慮了一下,深信此計必可奏效而又沒有後患之後,便下了決心,暗作準備。羅、蕭二人尚在凶險激鬥,但是平分秋色的局勢。
何旭猛可抖丹田大喝道:「大家小心,翠華城主羅希羽來啦!」
以何旭的功力,這一聲喝叫,數十丈方圓之內,無人能聽不見。縱然是全神爭鋒交手中的人,也必被驚動。誰知事情大大出乎何旭意料之外是他空自用力喝叫,嘴唇大張,沒有半點聲音發出。這時何旭方始知道他穴道被戮傷之後,竟然啞失聲,早先沒有想到這一點,以致白廢了心機。
誰也不曾發覺何旭的動靜,何旭曉得機會稍縱即逝,連忙伸手推了身邊的吳辰雄一下。
這個身為霜衣以十二隊長之一的吳辰雄,居然理都不理他,敢情他一則看得入神,二則何旭全身經脈作疼,毫無氣力。
他連推三下,吳辰雄凝神觀戰如故。只恨得何旭磨牙切齒,怒不可遏。心中直罵這吳辰雄混帳,怎能如此的沒有腦筋?
當下轉眼向別人望去,忽然頹喪地歎一口氣,自動放棄了這條毒計。因為在他身邊的人,個個都直著眼睛觀戰。瞧他們那等入迷的樣子,沒有張大嘴巴,口角流涎,已經算是很不錯了,焉能使他們驚醒?
這時羅、蕭二人又鬥了二十餘招,端木芙忽然長長的透一口氣,道:「阿彌陀佛,真算老天爺幫忙,現在不妨事啦!」
崔阿伯隨口道:「你說什麼?」
他只聽見她說話,至於說話的內容,全然不知。端木芙笑了笑,知道再說他也一樣聽而不聞,便沒開口。
忽見羅廷玉奮起神威,踏步進擊,寶刀湧出千重光浪,潮捲攻去。他連進三步,蕭越寒就連退三步。
緊接著羅廷玉使出一招奇幻無比的刀法,眾人都沒瞧清這一刀的來蹤去跡,卻已聽到「當」的一聲。蕭越寒緬刀脫手飛上半空,他的人則有如木偶般呆立不動,敢情是一把寒光耀眼的刀刃,抵住他胸口。
羅廷玉一伸手抓住對方肩胛,五指已扣住脈穴,使敵人失去抵抗之力,回頭長笑一聲,道:「端木姑娘,鄙人幸不辱命,已把這生擒活捉了。」
端木芙道:「多謝羅公子蹈此奇險,替賤妾下了仇家,此恩此德,不知何以為報?」
除了眾寇之外,餘人莫不喝歡呼。只把心懷叵測的何旭氣個半死,卻又苦於無法作聲。
羅廷玉苦笑一下,道:「姑娘不必說那什麼報答的話了……」
端木芙道:「賤妾句句字字,出自肺腑,難道羅公子竟然疑我作偽麼?」
羅廷玉道:「你固然沒有作偽,但鄙人卻因此而想起了自己的愚蠢。請問假如我失手死在對方刀下,世間上不但無人可憐思念,反而帶來無限譏嘲辱罵!」
端木芙道:「公子現在感到很後悔麼?」
羅廷玉緩緩道:「你是嚴無畏手下重要人物,我應該任得蕭越寒擄走你,一來可以減弱獨尊山莊勢力。二來留下蕭越寒這等高手,亦將是使獨尊山莊頭痛的人物。但我竟然愚蠢得出手救你,還冒險捨命下了他,唉!」
他發出一聲極沉重的歎息,顯示出這等矛盾不合理的行為,已孌成何等沉重的心事!崔阿伯道:「羅公子,有話慢慢再說,我家小姐用性命擔保你必可獲勝。現在你既然勝了,有煩快快解開她的穴道。」
羅廷玉向端木芙道:「這位老丈對當真是忠心耿耿,萬分愛護……」
正說之時,三大寇分頭逃竄。他們的手下當然也不敢逗留,個個只恨爹娘沒有替他們多生兩隻腳,好逃得快些。一個個沒命奔逃,霎時間已走個乾淨。羅廷玉遊目四瞧,並不出手攔截。
崔阿伯拂鬚催促道:「羅公子,請你快點解開我家小姐的穴道吧!」
羅廷玉虎目一瞪,道:「你忙什麼?」
崔阿伯那敢得罪他,趕快陪笑道:「是,是,您別見怪,我年紀大了,總囉哩囉嗦的。」
羅廷玉見他如此忠義,為了端木芙的安危,不惜低聲下氣至此,心中大是敬重,緩媛道:「我不是故意跟你過不去,事實上端木姑娘全身沒事。」
崔阿伯喜出望外,道:「公子敢是說您並沒有禁閉她的絕穴?」
羅廷玉道:「正是如此。」
崔阿伯道:「謝天謝地,這就好了,小姐快快運氣瞧瞧。」
他一心一意以端木芙為念,全然沒有考慮到這話會不會傷害羅廷玉。要知羅廷玉既然說沒有點她的穴道,他還叫端木芙運氣以試,分明是不相信他的話。但羅廷玉一點也不怪他,反而更添敬重之心。
端木笑道:「我早就知道他沒有點閉我的穴道了。」
崔阿伯沉聲道:「小姐萬勿大意,還是運功試上一試的好。」
端木芙道:「阿伯你放心吧,羅公子是什麼人?豈能騙我?」
她轉眼向眾人道:「你們把受傷的人送入屋內休息,又分出人手巡搜全村前後,派駐崗哨,我要趁此機會審問那蕭越寒一些話。」
眾人轟然以應,端木芙緩步向早先躲藏的屋子走去,崔阿伯抱了婢女燕兒,跟隨在後。
羅廷玉還疑了一下,才推著蕭越寒,走入屋內去。他一來想知道端木芙要審問什麼?二來更想查明白蕭越寒的來歷以及武功路數。
他讓蕭越寒靠牆坐在地上,自己卻走開六七步,道:「他雖是不能行動,卻可以說話。」
端木芙道:「謝謝你啦!以我推測,恐怕沒有法子在他口中問出什麼話了。」
羅廷玉道:「若然你早已知道如此,何必要我冒險拿下他?要知我也是臨時決定不當真禁閉你穴道。萬一我向下手,而又敗陣身亡,則你冒的險也一般的大,是也不是?」
端木芙道:「我本身武功雖然不行,但卻博識天下各家派的奇功秘藝,因此我知道你的刀法可以克制得住蕭越寒的二十四招魔刀,問題只在你們之間的功力如何而已。」
羅廷玉道:「說到刀法招數,還有點道理,至於功力方面,若然不是上陣交鋒,當面試過,焉能在事先測出?除非雙方功力懸殊,但鄙人自問卻贏不了蕭越寒。」。
端木芙道:「這一點正是生死得失的關鍵。你想必還記得我叫阿伯計數之事了,他數到二十,蕭越寒還沒有答覆要不要動手一拚,我就知道你嬴定了。」
蕭越寒突然插口道:「姑娘說得出老朽的刀法名稱,果然足以令人震駭驚佩。但說到功力高低這一點,老朽一點都聽不明白。」
羅廷玉道:「姑娘話中玄機,高深莫測,鄙人也全然不懂?」
端木芙微微一笑,眉揚目,風姿嫣然。接著說道:「羅公子不知道蕭越寒煉就一種奇異魔功,無怪聽不懂了。」
蕭越寒道:「姑娘果然厲害,慧眼通神,竟瞧出了老朽煉成一種魔功。不過照的說法,老朽既然知道自己煉過魔功,又如何不明白呢?」
端木芙道:「這只怪你自己以為功力已可以抵得住羅公子,卻不曉得他竟是多少世代以來絕無僅有的『刀茸』之故!」
羅廷玉心頭一震,口中卻道:「鄙人的家傳刀法,傳世頗久,卻未聞『刀君』之說。姑娘此評不易教人心服,連鄙人也不能相信。」
蕭越寒沉吟不語,似是在回想對方刀法。崔阿伯道:「我家小姐既然這麼說,大概就有八九成不會錯了。假如羅公子便是刀君,老朽雖是敗於你寶刀之下,也不算什麼丟人之事。」
端木芙道:「言歸正傅,蕭先生我要請教你一兩件事情,甚盼你據實賜答。」
蕭越寒收回思緒,應道:「姑娘即管下問,但老朽定然難能作覆。」
崔阿伯沉聲道:「蕭兄須知今日是你生死關頭,並非戲耍之事,我勸你還是乾乾脆脆,據實固答的好。」蕭越寒道:「那要看端木姑娘要問些什麼了?」
端木芙逍:「我想知道指令你辦事得人,是不是傅你二十四招魔刀之人?」
蕭越寒點點頭,道:「不錯!」
端木芙道:「他姓甚名誰?居住何處?」
莆越寒道:「老朽對此全無所知。」
崔洪怒道:「胡說八道,你不肯說也還罷了」竟然答稱不知,實在可惱之至。」
端木芙道:「阿伯別惱火,他可能真不知道。以我看來,此人的心計武功決不在嚴無畏老莊主之下。試想獨尊山莊之中,有幾個人曉得嚴老莊主在什麼地方居住的?以此例彼,你就不會覺得奇怪了。」
崔洪一聽真有道理,只好拂鬚不語。雉廷玉最聽不得嚴無畏之名,一聽之後,心中頓時冒火,狠狠的瞪規著端木芙,心想:我這是怎麼搞的。竟然幫起嚴老賊手下之人來?此事若被賈心泉賈大叔得知,定將氣個半死,很難原諒我了。
瑞木芙緩援道:「貴主人派你來見海上六大寇,為了何事?」
蕭越寒道:「姑娘何必明知故問?明明是為了捉拿於你。端木芙逍:「他如何能使六大寇聯合起來,為他賣命呢?」
蕭越寒道:「這很簡單,俗語有道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只要價鈿夠大,足以使六大寇動心,自然不難使他們出力賣命。」
端木芙道:「有道理,出多少錢呢?」
蕭越寒欲待不說,但轉念一想,此事沒有什麼關係。何況她既可從那尚未喪命的三大寇口中問出,眼前亦可搜查自己囊中的銀摺,定然無法瞞過。當下道:「如是他們交出了你,每人可獲二十萬兩紋銀鉅款,比起他們劫掠生涯所得,此款實是極大的誘惑力。」
端木芙笑道:「此款只是未清的半數而已。這樣說來,那六大寇每人最少已獲取了十萬兩或二十萬兩的定洋了。貴東主實在有錢得很。這一筆款項,加起來就是一百八十萬兩以至二百四十萬兩左右。假如他沒有四五百萬兩的身家,當然不捨得出這麼大的報酬,對也不對?」
蕭越寒沒有做聲,端木芙又道:「貴東主是男人抑是女人?」
蕭越寒道:「自然是男人啦!」
端木芙仰天歎息一聲,道:「說老實話,我真想跟你走一趟,瞧瞧這個害死了我先祖父和先父的神秘兇手是誰?」
蕭越寒道:「姑娘居然不曉得仇人是誰,說出來令人難以置信,難道令慈沒有告訴你麼?」
端木芙搖搖頭,道:「若然我知道他是誰,何須冒險讓六大寇擄走?我本以為他這回自己一定露面,誰知他還是叫人替死!」
蕭越寒道:「敝東主對老朽恩德如山,誓死以報,縱是粉身碎骨也不後悔。姑娘挑撥離間之言,決計不發生任何任用。」
端木芙道:「我說的是實話,你信與不信都無關重要。眼下我還有兩件事未能明白,第一件是貴東主怎知我投入獨尊山莊?」
她沒有再說下去,那意思是等對方回答之後,才說第二件。蕭越寒沉吟一下,道:「老朽也不知道,但老朽可以奉告的,便是敝上也曾命老朽查探一些幫會門派,又走了不少地方尋覓姑娘的下落。」
端木芙道:「你這回明明曉得,但不肯說也罷了。第二件是貴上怎會預先在這一處建立了這座死村?」
蕭越寒道:「這筆賬你如何就記在敝東主頭上了?」
端木芙笑一笑,道:「你不相信是他的手筆,那就算了,最後我請問一聲,你如何與貴上聯絡的?若然老老實實回答了,我馬上放了你,也絕不傷你。」
羅廷玉聽到這兒,忍不住插口道:「此人擒之不易,姑娘說放就放,可曾考慮到後果沒有?」
端木芙道:「除非你不許我這樣做,不然的話,一切由我負責。」
羅廷玉欲言又止,終於不再開口。蕭越寒面色變化甚劇,顯然端木芙的代價使他十分心動,是以內心中正在考慮要不要露秘密?自然蕭越寒的忠心不容懷疑,因為任何人碰上這等情況,只要信得過端木芙不會說了不算數的話。一定會出賣主人,露秘密。然而他居然引起了內心的爭鬥掙扎,可見得他本是何等忠心了。這一點使羅廷玉等人都十分敬佩。
遇了一陣,蕭越寒頹然道:「好吧!這交易我不能拒絕,相信敝東主也會原諒。」
他大大的喘一口氣,緩緩道:「但端木姑娘可不能反悔啊!」
端木芙面上現出奇異的表情,道:「我決不反悔,一定請羅公子解開你的穴道,任你自去,連同獨尊山莊之人在內,都不會留難於你。」
蕭越寒點點頭,道:「三十年前,鄙人年逾而立,在江湖上不過是個起碼腳色,窮混日子,也從無雄心大志。卻不料碰上了敝東主,竟以回天手段,傳以絕藝,使老朽得以儕身高手之流,此等恩德,唉!實是百死也不足以報答。」
他先說出這一番話,只聽得眾人都不明所以,人人皺起眉頭,十分迷惑地望著這個老者。蕭越寒又道:「老朽已考慮過,假如我留下此身,尚可作點別的事,替敝上立立功。假如死了,亦是徒然。是以決意說出聯絡之法。老朽一向在金陵經營綢布莊生意,日子過得極好。在近十年內,偶然接到敝東主的密函,化裝出去辦點事之外,很少在江湖走動。如若我要向他報告,須得前赴開封府。例如這一次若是依照計劃,擒下了姑娘,便將由我親自送到開封府去,再以飛鴿傳書之報告。如若發生意外,我不能分身前往開封,便在金陵以飛鴿送出消息,快則半個月,遲則一個月,便有指令到達。」
端木芙急急問道:「他會不會親自趕到金陵呢?」
蕭越寒道:「這可說不定了……」
突然間連連喘息,面色灰敗。羅、崔二人這才注意到他講話之時,已顯得有氣無力,一如油盡燈枯似的。
端木芙道:「你的信鴿在哪裡?」
蕭越寒道:「在敝店後面,養得有……一群鴿子……唉,我頭好昏……」
端末芙沒有做聲,很嚴肅地望住蕭越寒,眼中微露悲哀之意。羅廷玉訝道:「他怎麼啦?」
正要動手拍他穴道,使他振作起精神。但還未彎腰,已聽端木芙道:「羅公子別動他。」
羅延玉一怔,卻不禁依她之言,沒有出手。端木芙又道:「你只要一碰到他的身體,他立時死去,連再講一句話的機會也沒有了。」
羅廷玉皺起眉頭,道:「這又是什麼原故?」
端木芙道:「只怪他的主人武功太高,心地太毒。他修習的那種魔功秘法,雖是能激發體內潛能,與你惡鬥多時,但大凡使到這最後一步,若然仍是戰敗,勢必已油盡燈枯,無法活命。因是之故,我才答應放他生路,要他講出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