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南柯一夢陰陽變 文 / 司馬翎
桓宇聽她詢問能不能進來,恨不得大聲回答她,他心中情緒一動,立黨智度大師發生反應,那股勢道成強無比的內力,搖蕩不定,險險攻入別處經脈。他一驚之下,那敢開口回答,連忙全力運動。
房門外的葉婉急急道:「師父,你到底在不在?」
這話自然無人回答,葉婉舉步向房門走去,一面說道:「師父問,請忽徒兒擅間之罪。」
步聲霎時間已到了門口,桓宇雖然不敢驚心動情,可是腦中仍然思索,心想她定踏入房中,得見我們出掌對坐,不言不動,定要誤以為我們正在較量內功,也許不敢立刻上前,但一個時辰有四位香火之久,她焉能耐心等候這麼久,勢必上前說話拉扯,那時節……
底下的結果不用再想,他腦筋一轉,落在如何解救目前危機之上。
他每逢碰上無法解決的難題,總是情不自禁記起了智慧絕世的花玉眉,這時心中一方面泛起花玉後的嬌容,一方面尋思道:「如果花玉眉換作是我,有何解救示警之法?」
葉婉伸手撥開珠簾,探頭內視,桓字不必瞧著,也想像得出面上驚疑訝駭之色。
這刻正是千鈞一髮之際,桓宇迅即下個決定,暗暗說道:「目下須得立刻收回內力,縱是因此遇險遭害,也勝卻坐在此處等死!」
他原來是有決斷之八,此意一決,再不遲疑,運足全力將那股力過緩緩收退。
初時那股力過甚是聽話,僅縮退了一半,忽然間出極是強大的抗力,向前掙去。
桓宇頭上汗珠直冒,抵死兜位,但這一股力道乃是兩人合運之功,須得兩心如一,才能運轉自如,二則他發出的內力,向前衝是頗自然之勢,向後收縮更是逆勢,兩者一難一易,已可想見。
葉婉驚啊一聲,她不但瞧見黑暗中的兩人,而且還看清楚桓宇滿頭大汗,面色緊張,當下向他們走去,低聲道:「師父……桓公子……你們幹什麼?」
桓宇已感覺到她要伸手拉開他們,更加緊張,陡然間起了逆運算氣之法,當即如法施為。
智度大師體內那一股兩人合運的內力這時因他逆運其氣之故,頓時分開,但擔字的內力仍然史住智度大師的收回。智度大師練功數十年,這時自然而然生出抗力,就在這頃刻之間,其勢已散,已不復是運內力攻禁穴,反而變成敵對之高。
因此智度大師也就從茫昧毫無所覺的狀態中回醒,內力一催,將植字的力道逼出體外。
葉婉叫道:「師父……桓公子……」
兩人同時睜開雙眼,互相點點頭,又同時收回內力。智度大師見他一頭大汗,不覺誦聲佛號,說道:「善哉,善哉,貧憎已是兩世為人!」
桓字用衣袖抹去大腦門上的汗珠,轉為望住葉婉,說道:「你怎的起得身啦?」葉婉道:「家師醫道有獨得之秘,我的傷勢已好了大半……」她仍然不知道早先險生把這兩人害死。
智度大師說道:「婉兒,我們正要運動打通玄關,你既是好了,就準備為我們護法,在我們睜眼之前,不得有任何人畜入房驚擾!」他一句也不提險險死去之事,果然是看透世情,胸襟超凡的高僧。
葉婉應了,便自主張羅準備。智度大師又遭:「這次先為他攻破禁穴,秘關以後再說!」
桓宇訝道:「大師不是說晚輩……」智度大師接口道:「現下情勢又不同啦!咱們別出心裁,另僻蹊徑,保管連竺公錫也推測不出其中奧妙!」
過了兩日的晚上,江陵城外荒野樹林中一間木屋之內,燈光外露,燈下一位絕色麗殊,支頤凝坐,默默地正想得出神。
隔了不久,屋外數丈遠處傳來兩短一長口哨之聲接著,有人說道:「玉眉姑娘,老朽來啦。」
花玉眉起身出屋,只見效丈外站著一位軒昂者看,卻是龍虎在三老中老二刻登韶。她奔出去引領他入尾,原來地許多日以前,便在屋外布下奇門陣法。
兩人入得屋中,劉愛韶開口就問道:「可有桓兄消息?」花天後播一搖頭,眉宇間籠罩著愁鬱之色。劉愛韶還是第一次得見這個智慧超世的女孩子露出愁容,心中暗驚,已知必有極難解決的重大事故發生。
龍玉後緩緩道:「這兩國江陵城中十分平靜,五大門派的高手們散居城中各處,也不聞有變故發生。」
荊登韶聽了更是不解,說道:「不錯,我們兄弟三人在城西租賃了一座屋宇暫居,日B都有武林同道往還或應,都不曾發現任何可疑事故!」
花五屆幽幽歎一口氣,說道:「這兩日我到處查訪植兄下落,不得端倪,心中甚是優悶,故此對大局不免疏忽了,還是剛才獨自等候你們之時,突然想到江陵如此平靜,必有大事將要發生!」
刻登韶實在想不通這道理,忍不住問道:「姑娘從哪一點上作此推測?」
龍玉後答道:「我適才將鐵血大帝近年來作為想了一遍,覺得這個敵人實是世上罕見的陰謀策略之士,若以那一B薩哥王子的表現,此人圍是機智聰明,極有決斷,但卻只是鐵血大帝的一半……」
荊登韶驚啊一聲,道;「另外的一半呢?」
花玉眉說道;「薩哥王子機管決斷而不毒或陰險,因此那鐵血大帝應當還有一人,此人則以陰險狠毒見長。因之江陵這兩日如此平靜,必是此人出頭主持,市下毒計,幸而我早就有了安排,現在驚覺,想來為時還不算晚!」
荊登韶不敢再提起桓宇,免得她不能集中精神衝破目前局勢,當下道:「以姑娘的意思,那薩哥王子那回應承離開中原,竟是假的?他們應當有何動靜才會道理?」
花玉眉說道:「俺答一部窺同中原已久,他們製造出一個鐵血大帝,花去無數心血,而這次爭奪司徒峰大俠遺書一事,正是削弱我們實力的最佳機會,因此無論在清在理,他們都不應罷手。那一B薩哥王子失敗之後,便應暗中發動,將五大門派及三者你們以逐個擊破之法,—一擒住。如此一來得以扶持你們做人質,二來必要時全部殺死,中原武林元氣大傷,實力將減弱一半以上,但他們卻沒有絲毫動靜,反而教人擔憂!」
荊登韶一聽有理,心下暗暗慚愧,原來他們人人都認為自前可以苟安一時,須俟花玉眉找到遺書,敵方的竺公錫也親出面時才是緊要關頭。
花玉眉想了一想,說道:「尚幸我們有安排,縱是這兩日失了先手,也未必就不能挽回,何況他們小心過甚,怕我已有防範,不作此圖,更是可以從容應付。」
荊登韶聽她說了兩遍早有安排的話,直想問她一問,但又覺得不便啟齒。花玉眉似是看出他的心意,微微一笑,說道:「二莊主不是外人,我的安排不妨奉告,那就是……」
剛剛說到這裡,屋外傳來兩聲擊掌之聲,花玉眉立刻停口,奔出屋外,不久帶了兩個青衣大漢進來,這兩個大漢滿身皆是塵土,污垢不堪,一看而知必是經過長途奔馳。
花玉眉清他們落坐,親自倒了兩杯茶給他們,然後向荊登韶說道:「這兩位大哥都是湘東戴家的高手……」荊登韶嚥了一聲,道:「戴家祖傳神行之法,數百年來故譽江湖,久仰久仰!」
那兩個青年大漢只謙遜了一旬,聲音甚是冷淡。荊登韶深知湘東戴家家法中,有一條是嚴禁子孫涉足武林江湖,更不許與武林人往還。因此對他們的態度也不十分驚訝,只是十分奇怪花玉眉用什麼法子?居然支使得動他們?
這兩個青衣大漢似乎十分口渴,把香茶一飲而盡,其中之一說道:「我們」這個兩路辦好啦!」花玉眉連聲道謝,那兩人便站起身,抱拳告辭,向屋門走去,才走了兩步,忽然一齊停步搖晃,接著先後跌倒,無聲無息。
花玉眉道:「有煩二莊主幫忙把他們藏在屋後……」荊登韶訝疑不置,卻不多問,一彎腰扶起兩人,從後門出去,放在屋後草堆之上。
回到屋後,只聽一下掌聲傳來,花玉後出去,又領了一個青衣少年進來,這少年也是滿身風塵。喝完花玉眉給她的條,說一聲一切辦妥,便向外走去。到了門口,一交跌倒。
荊登韶又挨到屋後,緊接著又有兩個青衣中年人先後來到,卻也是一如前的三人一般跌倒。
先後一共五個,皆是湘東戴家之人,荊登韶正自莫測高深,孤疑萬分,又有人來到。花玉後出去領了人來卻是個白髮老姐和一個健壯少年。這兩人正是陰擔顧亥和孟若虎。荊登韶上前見過,各各落坐。
顧亥說道:「老身承蒙姑娘設下奇計,查出加害舍侄兒手足的京華怪客南燕飛,還給予機會得以殺死那廝,報了血仇,此思此德,誓不敢忘。姑娘有何事得老身效勞,即管吩咐!」
花玉眉謙遜幾句,便道:「我知道老前輩本來不想久留江湖之中,無奈敵人勢力強大,我們這一邊,則勢分力散,難以團結,所以非得借重老前輩大力不可1」
孟若虎插口道:「我奶奶對我說過,凡是花姑娘的話我都得聽從,花姑娘可別漏了我!」
花五眉微笑著向他道謝了,接著又遭:「目前還不知要請老前輩和孟兄弟何處出力,我們先到鑄劍樓去,以我的推測,司徒大俠的遺書應該可以出世了。」
當下一齊起身出去,她一句不提屋後的五個戴家之八,荊超韶也不便多B。
不久,他們已走到葉府右側一條巷子之內,這條巷子隔了一排屋宇,才是葉府。她領著眾人走入一道側門,門內竟是間空屋。花玉眉走到一面牆壁之前,出手一按,只聽軋軋之聲,牆上出現一道門戶,她回身向人說,道:「那一夜桓大哥帶我走過。」
不一會那四人到了鑄劍樓上的一間貯物室中,隔壁就是大廳。他們步出走廊,只見廳中,燈光輝煌,人聲隱隱,敢惜花玉眉今夕前來,已經預先約好。
廳中坐有五人,一是主人葉重山,還有就是天馬行空霍陵、並步虛道人、荊登齡和司徒登瑜等。
眾人見過落座之後,葉重山說道:「今宵若是得見司徒兄的遺書,那真是不可思議的奇跡!」
並步虛徐徐道:「花姑娘算無遺策,當世無雙,貧道相信必能如願!」
花玉眉說道:「諸位於萬不要這麼說,世事變幻多端,實在難說得很!」
眾人談論別的話題,花玉眉獨自靜坐,眉宇間又泛起愁鬱之色。荊登韶一看便知她又想起桓宇,當下連忙故意找些話題跟她說談。
到了子夜之際,忽然一陣蹄聲遠遠馳來,不久就停在府門。眾人都停止說話,望住花玉眉。她輕輕頷首道:「去取遺書的人回來啦!」
過了一會,腳步聲起處,兩個人先後走入廳中。
廳中眾人都頓時大呈緊張,向那廳中的兩人望去,只見他們僅是二十上下的少年,其一便是軒昂諾灑的銀劍郎君方防,另一個衣衫破舊,但仍不失英挺之氣。
方麟見到花玉眉,頓時露出笑容,大聲說道:「方麟幸不辱命,把傅源兄請來,司徒老前輩遺書都在他身上。」
龍玉眉含笑起身,眼波掠過博源,但見他表情冷峻生硬,已明白他一時還不能相信這些人的身份來歷,除此之外,還有一事極關重要,若不馬上令他深信不疑,以及信眼自己的智謀,大計便難以成功。
當下笑吟吟道;「傅兄辛苦了!」傅源欠身說道:「不敢,不敢……」花玉眉說道:
「傅兄當初見到方麟兄,自是十分疑惑,但見他沒有用強力迫取司徒大俠遺書,是以又不禁相信……」
她停頓一下,瞧著對方神情,接著又遭:「傅兄心中必是暗想我這幾句話雖是講中你當時心意,但未必就當其智謀過人,此想原是人情之常,我決不會見怪傅兄。目下我先替你引見座中諸位……」
她—一說了,傅源細細審視龍虎莊三老。花玉眉道:「司徒峰大俠既是托付這等重任於傅兄,淵源自然不淺。因此傅兄去疑解惑之法,但須上前試一試三位在主的武功,便可得知!」
傅源見她句句說中心事,不由得不服氣。當即上前,伸出一手。荊登齡含笑道:「辛苦傅兄了!」也伸出手和他相拉。雙掌一接,各自發出內力,力道均是忽剛忽柔,此來彼往,極是融洽舒暢,比起碰上別派的力適時有天淵之別。
荊登齡很快就收回手掌,說道:「二弟三弟你們該當上來親近親近。」
傅源—一試過他們的內力,再無疑惑,翻身拜倒,說道:「小弟拜見三位師兄!」
龍虎莊三者聽了一怔,心想原來峰叔已收他為徒。
連忙把他扶起。傅源這時才與廳中其餘各人—一見利,接著從懷中取出一個裹以油紙的小包,說道:「小弟把先師托的兩物分開,這一包是六封秘函,另一件便是本門武功秘籍,小弟埋藏在隱秘之處……」
他把小包交給荊登齡,荊登齡微笑道:「博師弟膽大心細,如此安排甚是妥當!」當下拆開小包,一共有十重油紙裹村,最後才現出六封信函,封口上皆以火漆封固。
荊登齡說道:「這是家叔親致當今五大門派掌門人及葉老前輩的手書。」當下走到葉重山面前,交給他一封,又把一封交給武當並步虛道人。
並步銀說道:「家師渴望此書已久,貧道這就告辭回山車上書信。」說笑向眾人打個槽首,飄然自去。
葉重山卻把書藏起,說是等會才行拆閱。眾人正在向博源關於司徒峰在軍中之事,忽然有人進來,原來是點蒼派金筆書生岑澎,荊登齡把書信交給了他,岑澎也不稽留,立即離去。
不一會密山派婁堅到了,將書信帶去。接著是峨嵋人屠施獨足。施獨足走了之後少林大孽尊者便到,他揣起書信,說道:「洒家本來牢牢記住花姑娘所約的時間,只是有些人無聊得很,洒家竟被他們纏得沒法,所以來遲了!此返嵩山路途不近,洒家這就別過。」
花玉眉聽了這話,心中微動,可是她剛剛正在尋思桓宇之事,心神不定,因此沒有言語。
等到大孽尊者去遠,她才突醒悟,驚道:「不好了,莫非是竺公錫親自趕到江陵?」眾人都吃了一驚,霍陵問道:「姑娘這話怎說?」
花玉眉說道:「我早就算定方傅二兄行程日期,是以約好了五大門派高手,今宵在此見面,坦只有並真人如時到達,其餘四位則相繼而來,分明有人在幕後算出,設法拖延他們……」
眾人聽了這話,仍然推想不出此事與竺公錫有何關係?
花玉眉接著說道:「敵方之人,第一要證實這些書信是真是假,加以急切間查不出我們到何處把司徒大俠的使者找來,是以不作攔劫之圖,只等使者一到,把書信—一交給五大門派之八,便可以證實書信不假,第二,他們縱是實力強勁,有竺公錫本人趕到,但若是五大門派之人一齊得信,一齊離開,這時各自分散上路,敵人勢必難以兼顧。所以設法拖延時間,使得五大門派之人送一離開,這樣才能逐個對付!」
此時眾人都略略明白,花玉眉又道:「除非是竺公錫本人,誰有這等本領在短短時間之內收拾得下五大門派的高手?」
葉重山凝重地哼一聲,說道:「我們這就再派人去通知五大門派?」
花玉眉微微一笑,說道:「我雖是敗了這一著,但於大局影響不大,五大門派早已通知過啦!」
顧亥手中百芒杖頓一下地面,發出嗡的一聲,起身說道:「老身且去瞧瞧那五人路上如何遇阻,也許趕得上幫他們脫困!」
花玉眉接口道:「老前輩即管去瞧,但若是見到竺公錫最好不要動手,回來告訴我們大家一聲!」
顧亥其實正是想去瞧瞧是不是竺公錫來,她與竺公錫有舊,料他不會對自己下毒手,所以雖然明知竺公錫武功比自己高強十倍,也不害怕。她命益若虎跟隨花玉眉,獨自迅快去了。
花玉眉深思一陣,說道:「今晚敗了一陣,雖說是算計不周,但也因有內好之故!」
眾人聽了這話,大感震駭,只聽花玉眉又道:「司徒大俠的遺書分作兩部分。誰也推想得出,他老人家又把秘函這一部分作六封,避免各大門派之間發生不悅或心病,這一點我想得出,別人也想得出。但我約定今宵見面之事,只有這幾個人曉得,敵人如不是從內好處聽知,怎能事先設計拖延他們?」
霍陵緩緩道:「姑娘這話極有道理,不過查究內好之舉,須得小心慎重廣他們不再談論此事,那傅源說出司徒峰二十年來在軍中種種瑣事,龍虎莊三者追念叔父,聽到好些捨己為人的俠義壯舉,不覺清然淚下。
傅源跟隨司徒峰不過四五年之久,他父親原是軍官,與司徒峰甚是交善,得知司徒峰一身武功,舉世無匹,所以在博源十二歲時就要司徒峰收為弟子,傳以內功心法,又到了十五歲時收在身邊,傳授武功。因此他對於司徒峰近數年之事無一不知,便是以前的也從他父親及司徒峰口中得知不少。
眾人從他敘述中得知竺公錫曾經和司徒峰較量過兩次,此時雙方功力極高,竺公錫又詭計百出,預市後路,每一次到了要緊關頭,都能夠逃生。
最後傅源又說道:「先師有一日無意中透露說,竺公錫明知這一輩子都贏不了,但他仍然甘冒被殺之險尋上門動手,大有深意。當時我還不大在意,到了他老人家臨終之時,雖是早就將各事吩咐好,卻忽然勉力睜眼,指住他老人家手著秘籍,斷斷續續的說:莫要讓竺公錫搶去,我心想竺公錫武功何等高強,若是攔截到我,那能保得住?當下連忙問他老人家,若是不幸碰上竺公錫,便
當如何?」
傅源瞧住花工眉,話聲激頓,大有讓她精上一猜之意。花玉眉微微一笑,心想我何必鋒芒盡露?便不答腔。
傅源接著說道:「先師只吐出一個毀字,便瞑目棄世。我自思竺公錫不但武功比我高強得多,便那智謀策略也當在我之上,若是等到面面相對Z叮方設法毀去秘籍,其勢極難辦到。想了許久,都無善策……」
龍虎莊三老大感惶恐,心想他後來遇難,說不定會把桓字當作竺公錫手下,便毀去秘籍。
花玉眉輕輕向他們三人說道:「三位儘管放心,那秘籍毀不了……」
只聽得博源說道:「最後倒底讓我想出一法,準備了一個月之久,才動身向龍虎任出發。誰知一離軍營,便發覺形勢不對,因此我除了另行使人報訊之外,自己便突然改道南下,向江陵進發。但半途上仍然碰上洞莆仙客胡培,他獨力找不住我,便設法糾纏,延滯我行程。到第三日上,我取出先師遺著,當著他面前搓揉成粉。原來我早已將這本秘籍熏得極是焦脆,便是常人也都一搓即碎。胡培大驚之下,揀拾起碎片細查,判定真是先師手著秘籍。當既任得我離開,再也不來糾纏!」
這段經過既離奇,又緊張,尤以龍虎莊三者為甚。司徒登瑜倒底沉不住氣,問道:「師弟這一手是真的還是假的?」
傅源答道:「自然是真的啦!要不然那洞神仙客胡培怎肯棄我而去?」
花玉眉問道:「後來呢?」
傅源道:「初時我見胡培不再跟蹤,甚是奇怪。後來才想通這胡培定是因為事關係重大,他不但沒有完成任務,反而迫得我毀去秘籍,回去決不敢提起,甚至設法替我掩護行蹤,所以我後來便安然直抵江陵。」
眾人都不言語,花天後微微一笑,又問道:*後來呢?」
傅源答道:「我到了江陵之後,考慮到若是立即晉退葉老前輩,此事即就傳出江湖,惹出許多風波。因此我須得先把先師遺著之事辦妥,才能出面,那時縱使喪命在任何入手中,先師一生精研所得的心法,才不致於淹沒無傳,這樣我才能向三位師兄交代……」
花玉後接口道:「是了,你就找一個地方住下,錄出記熟在心中的整本秘籍。
傅源一直賣這個關子,卻不道花玉眉早就看破,直到此時才真正佩服她的智慧。
龍虎莊三老鬆一口氣,只聽得博源又道:「我後來錄出的秘籍埋在一處隱僻所在,三位師兄幾時去取都行!」
荊登齡沉吟一下,說道:「這等要事自應立即辦妥,但目下五大門派之人遭遇求明,咱們還須候一會!」
正在說時,一陣步聲傳來,接著一個人奔八廳中,眾人矚時,原來是衡山派高手委堅。
只見他禿頂富汗,神色之間甚是匆送。葉重山大吃一驚,起身離座問道:「敢是碰上敵人了?」
婁堅答道:「正是,我才出了南門,路邊忽然湧出七八個大漢攔住去路。我起先不放在心上,但一出手,才知道這七八個人,個個武功高強,不易取勝。激鬥了二十餘招,我又發覺這些人只是一味纏鬥,極力不讓我衝過去。我暗想他們聯手排命的話,未必就贏我不得,如此打法,分明在等候大援。當即醒悟後援之人定是竺公錫之流無疑,連忙返身奔回來,好跟諸位見面商議!」
地摸出那封信函,又道:「此函未失,總算是運氣還好。只不知那幕後高手為何遲遲不曾趕到?」
眾人聽得此訊,大是驚疑,紛紛議論了一陣,不約而同地轉眼望住花玉眉,等她評論,花玉眉還未開口,忽然又有兩人先後奪人廳來。
眾人贈清楚這兩人正是後來馳援的陰嫗顧亥和大率尊者,只見他們衣冠凌亂,滿頭大汗,便知事情大是不妙。
大孽尊者叫道:「真氣死洒家啦!」
葉重山說道:「尊者何事氣憤至此?」
大孽首者說道:「洒家平生罕運敵手,但今晚的長衫客武功精深,更在洒家之上,真想不到世上有這等高手!」
陰嫗顧亥說道:「他說得不錯,那長衫客武功精奧無比。老縣趕到之時,恰好大率等者已被他扣住院脈,是老身連攻七招才解的困。緊接著我們聯手反擊,仍然稍落下風。直到後來遠遠傳來陣怪鳥叫聲,長衫客口抵噫一聲,飄然而去。」
眾人盡皆駭然,心想以這兩位高手的功力,縱是五大門派的掌門人也未必擋得住,何況還能略佔上風,此人身份,煞費猜疑。不過他們都不認為那就是竺公錫本人。原來一則竺公錫武功極高,當年獨鬥天下十三名高手,大獲全勝。目下縱是年紀老大,篇力衰邁,但對付兩人決無問題。二則竺公錫身材又高又瘦,但那長衫客比常人還要矮小。
花玉盾問明大孽尊者身上的信函也沒有失去,沉吟忖想了一陣,說道:「這長衫客的武功想必偏重於陰柔詭毒的一路?」
那兩人齊齊點頭,花五眉轉眼望住婁堅,問道:「那七八個高手的武功路數呢?」
婁堅沒有立即回答,歇了一下,才說道:「好像剛柔皆有,實在弄不清楚!」
花玉眉點點頭,說道:「那長衫客定是鐵血大帝的另一半了!」
眾人聽過她猜測鐵血大帝實在是兩人合成,因此不須多說,便已會意。
花玉眉又遭:「這長衫客和薩哥王子的武功各擅勝場,若是並肩出手,實難抵敵—
…-」她四中評論著,心中卻轉念付道:「我須得立即查出內好是誰?才能進一步實行計劃。」
當下又遭:「不過今晚之事,早就落在我算中。因此我預先做好六封假信,交由方兄帶去,再由傅兄轉交出來,傅兄請為我證實這話I」
傅源說道:「花姑娘的話全無一字虛假,那幾封真函我早就埋藏在另一地方!」
眾人但覺奇事層出不窮,部甚感迷惑。花玉眉伸出手道:「幾位可把那信還給我,拆開一看便知!」
葉重山和大孽尊者一齊取信送給她,婁堅雖是取出,卻一徑拆開,道:「讓我先瞧瞧……」
花玉眉心想:「他若不是恐怕被我看出暗中拆閱過此畫的痕跡,何須急急自拆?不過說不定那長衫客得到手下報告書信是假的一節,乃是拆看岑澎或並步應施獨足等人的信函知道的,是故我不能遂下斷語,仍須再試一次。」她面上絲毫不動聲色,委堅抽出信箋,只是一張白紙,眾人見了自是深情不疑。
花玉眉說道:「瞧來對方竟是伯五大門派掌門人收到書信之後,一齊離山出頭。現下峨嵋、武當、點蒼三派有人失手,我們唯今之計,一則設法將種種情形通知五大門派掌門,一則集中力量先行營救。至於傅兄手抄的武功秘籍最好等明天才去取,免得黑夜中反而不易周家防備!」
眾人議論一會,約定時間,這才分散休息。到了翌日中午,眾人齊集傳劍樓中,獨獨少了個花玉眉。荊登齡告訴眾人說她另外有事,不能參加。於是大夥兒由傅源帶領,一同走出葉府,彎來繞去,走到一條巷內,原來此地乃是葉府後面,緊貼著葉府後面花園。
傅源指住巷中一戶人家,說道:「在下到了江陵,就在此處租賃了一間房子,每日理首憶錄先師秘籍,如此過了三個月,其間還幸而得到一位姑娘幫助,才能將許多人形畫出……」
葉重山心中一震,暗想他口中的姑娘莫非就是女兒葉婉?
傅源接著道:「秘籍之事辦妥,在下便在葉府圍牆上挖出兩塊磚頭,藏在其中,再填補好,務分查不出痕跡來,在下把這一切弄好,卻不料突生變故,以致幾乎前功盡廢!這些事不必多說,三位師兄請過來,秘緒便在此處。」
他走到牆邊,龍虎莊三老眼上去。傅源從下面數起,數到第六塊,便伸手撬挖,兩塊磚頭應手而出,都是半截的磚塊。
荊黨齡伸手入洞,掏出一個長形木匣,揭蓋一看,匣中放得有三本薄薄冊子,頓時面露喜色,說道:「師弟啊,這差事其苦了你啦!」
傅源欠身說道:「大師哥說那裡話來,先師之命,小弟縱是粉身碎骨,也得去做!」
站在最外面的大孽尊者突然喝道:「你是誰,給我站住!」
荊登齡聞聲立即背貼牆壁站定,荊登韶、司徒登瑜二人分立他前面左右兩側,傅源一瞧這陣勢,移步站住最前面的位置。
只見來人是個面貌枯瘦的中年人,身穿一襲育市長衫,毫不起眼。可是一舉手就把大孽尊者震開兩步,欺身迅撲入來。
陰嫗顧亥叫道:「就是這長衫客」掄杖疾掃過去,那長衫客一彎腰,刷地從枝下穿過,左手一招「南海擒龍」,五指扣搭婁堅手腕脈穴,右手一招「六丁開山」斜劈出去。
婁堅迅快變化掌招,雖是不曾吃他扣中穴道,但身形迫得退閃一步,讓出道路。
另一邊正是葉重山出手,見他掌力劈到,當即運足內功發掌迎擊。雙拿一交,但黨對方力道倏然斜斜黏開,他豈肯讓他搶佔先手,也用黏勁往回帶。驀地掌上一鬆,對方三指已幾乎搭到脈門之上,駭了一跳,火速縮回手掌。
這長衫客連闖數關,雖是出其不意,但這等功力身手,亦足以震撼武林。他面目間毫無表情,左手伸出疾抓傅源。
傅源出掌在先,卻還不及他迅快,眨眼間手腕已被長衫客抓住。孟若虎在兩丈外大叫道:「傅大哥小心……」叫聲中只見傅源五指舒展,不知如何也勾住對方手腕。那長衫客見脈門受制,還能反施奇襲,口中低噫一聲,大拇指縮起來微微後轉,直向傅源虎口捺落去。
傅源四指雖是勾住對方脈門,但此時無暇發出內力制敵,鬆脫了食指,拱起第二個骨節,恰好頂住長衫客拇指下搭之勢。
這兩人在俄頃之際,方寸之間,各自攻守了兩三招,都是世上罕見的奇奧手法。旁的人看不真切,但龍虎莊三老卻完全看在限內,暗忖對方指法固然神奇,但博源的手法也是見所未見。想是峰叔後期才精研出的上乘心法,不由得對這本秘籍更加響往仰慕。
長衫客發出內力,極是強勁,幾乎震開傅源五指。恰好此時天馬行空霍陵長嘯一聲,從空迅快飄落,呼呼呼連劈三掌。長衫客用右手封擋,—一化卸,但這一來便無法全力進攻傅源。
荊登齡突然大喝一聲,揮掌猛劈出去。原來不知何時一個人從牆上縱落他身側,揮兵器襲擊,此人的兵器是支玉帶,敢情正是洞莆仙客胡培!
荊登齡一掌劈開調蕭,心中陡然掠過一個念頭,他為何落在我空著手的右側?疑念一生,更不多想,喝道:「二弟接住!」在手木匣迅快脫手送出,果然風聲颯然微響,由左邊牆頭躍下一人。當即運足家傳神功,左手化作虎爪形,猛劈出去。
左邊牆上跌下之人正要凌空截取木匠,但荊登齡左手虎爪已發,勁力威猛無比,只好出手封架。此人正是四客之一的冷心孤客唐天元,他手中的仙人掌功力深厚,一招「雪泥鴻爪」,掌勢斜落,不但消卸敵人勁力,順勢迅劃敵臂,迫得劑登齡縮回手臂。他趁機猛撲荊登韶,仙人掌起處,連發數捐。
劉登韶又效老大故智,一瞧敵人來勢凌厲,自己單憑一手實難對付。便喝一聲「三弟小心接住!」拋過木區,雙手齊出迎鬥唐天元。
這時那長衫客背後已受到被攻的威脅,他右手一劈和霍陵硬對了一掌,只震得身子搖晃不定。天馬行空霍陵心想這廝功力雖是深厚無比,但倒底分心拒敵,這硬拚之法對自己大是有利,當即連劈三掌。長衫客每招一掌,身形都連連搖震。第三拿過處,只聽他冷笑一聲,左手一揮,傅源直摔開去。
葉重山失聲叫道:「老霍你中計啦!」霍陵也是當代名家,一看已曉得對方竟是用傳力功夫,那三掌硬劈之力完全傳到傅源那邊,想是已經震成內傷,心中大怒,提功聚力,猛撲過去。
長衫客一閃身,快逾電掣般落在荊登韶身側,一掌拍去。霍陵趕緊縱回接應,長衫客那一掌竟是虛招,身形一晃已落在司徒登瑜面前。
此人長得枯瘦矮小,但凶悍之極,雙足才潔地面,雙手已連環發出四招,或拍或劈,或點或試。司徒登瑜此時木區無法拋了,單手應戰。第四招上被長衫客一堂掃在臂上,只感一陣劇痛攻心,不禁驚駭交集,暗道這人掌上不知煉得有何種功夫,如此霸道。
長衫客一招佔先,身形一矮,整個人撞入司徒登瑜懷中。那長衫客對於貼縣肉搏之求別具功夫,不論膝頂肘擔,都恰好制住司徒登瑜穴道,接著一個觔斗翻開,那木盆已落在他手中。
其餘眾人從四方八面合圍攔截,長衫客一揚手,木匣飛過圍牆,落在葉家花園之內。眾人攔截他是其次,奪回秘清才最要緊。天馬行空霍陵,葉重山和類堅三人一齊躍過圍牆,只見一條人影扶住木盒奔去,迅度極快,一瞧而知難以趕上。
巷子中的長衫客發出兩支袖話,分襲刻家兄弟。這等普通暗器在他手中發出,強勁得有如用強弓發射。荊氏兄弟不敢不閃,胡、唐二人趁機奔逃。
長衫客連沖陰嫗顧亥及大孽尊者兩關,躍上對面屋頂,回頭冷笑一聲,飄然而去。
眾人聚攏一起,先查看傅源和司徒登瑜,後者損傷不重,只是曾上有個小小銀針,才知道剛才竟受不住長衫客的一掌,敢請他掌上暗藏陰毒暗器。至於博源雖是內臟受傷,卻不嚴重,只須將養數日便可復原。
大家都感到十分無顏,傅源呻吟一聲,說道:「三位師兄可否陪小弟到一處地方,找人醫治?」龍虎莊三老齊齊道:「這有何不可!」當下由荊登韶扶住他,荊登齡則向眾人告辭,約好見面日期。
四人走出巷外,傅源精神一振,反而拉住劑登部迅快奔去。三老料他必有道理,不發一言,緊緊跟隨。
他們從一條橫街奔出,街口行人甚多,墓地七八輛馬車從前後左右駛到,把他們圍在當中。傅源抬眼四望,低低造:「這一輛,快!」三老跟他躍入車內,隱約見到驅車之人好像是方麟改扮。
那七八輛大車,一齊分散,每輛車子都垂下簾子,密密封住。
龍虎慶三老運足眼力瞧去,但見其中的數輛車廂內隱約都坐得有人,暗想:若是換了自己是奉命跟蹤的人,當真不知道跟那一輛車子才好?
大車駛行迅速,不久轉入一條僻靜街道之內,右側巷中奔出五人,直撲上車。龍虎莊三者都凜然變色,各自運功蓄勢,準備出手。只聽前面驅車之人叫道:「三老及博兄快下車!」聲音當真是方候所發。
龍虎莊三者這才知道乃是花玉眉預定之計,心中叫聲慚愧,相續斷下了車。這時已有一人替下方候,繼續驅車前駛,其餘四人躍入車廂,霎時已經去遠。
方麟領著他們走入巷內,他把外衣脫掉,恢復原來眼節面目。傅源舉手指適:「就在巷底的一家!」
眾人一齊奔去,只見最末的一間屋子,大門急閉。信源勉力當前縱人去,其餘的人自不落後,人得屋中。荊登韶啊了一聲,道:「方兄呢產荊登齡說道:「他定是避嫌之故,所以不進來!」傅源道:「這位方兄灑落得很,武功又極是高強,不須多久,定將在武林中留下大名!」
談論之間,步入一間房內。只見四下蛛結塵封,似是久已絕了人跡。
傅源說道:「小弟在另一間房中憶錄先師秘籍,後來就藏在此房樑上,極力避免留下一點痕跡,那秘籍就藏在左起第三根樑上。」
荊登齡道:「傅師弟恐怕有點乏力,三弟代勞吧!」司徒登瑜看準地勢,提氣縱起,伸手探人梁中,果然有個木匣,當即取了飄落地上。
這個木區約是一尺見方,乃是用上好樟木所製,不畏蟲蚊。傅源接過,恭恭敬敬雙手呈送到荊登齡面前,說道:「大師兄啊,這匣中的幾本冊子,就是師父他老人家畢生心血所聚,小弟總算達成任務!」他想起司徒峰多年來諄諄圳海,愛護備至之情,又想起最近多少艱險風波,請海驚濤,不由得有感於衷,眼睛都紅了。
荊登齡接過木匣,欠身施了一禮,說道:「今日不但得觀峰叔絕藝,還多了∼位小師弟,實是二十年來最是高興慶幸之事,唉,最近苦了師弟你啦!」
他乃是年達六旬之人,一向喜怒不形於色,但此時卻真情畢露,記念叔父和愛憐師弟之情,表露無遺。其餘三人都感到鼻子發酸。
荊登齡打開木匣,取出五部相當厚的本子,略一翻閱,便道:「師弟們,咱們到面房間中坐著,細細拜讀峰叔遺著!」
荊登韶道:「大哥說得是,目下正是時機緊急之際,咱們若是從峰叔遺著中有領悟,來日之戰便多一分把握!」
四人走到另一間房中,只見床桌几椅一應齊全,桌上還有文房四寶和燈燭等物。
荊登齡先閱著第一本,然後傳閱。直到晚上掌燈好久,眾人才—一閱畢。荊登齡便命他們發表意見。
荊登韶說道:「從峰叔遺著中,可以窺知峰叔晚年傾力於理論方面,其中好幾篇縱橫評論天下各家武功的,極有見地,若是錄與有關各派,他們自是得益極大!」
司徒登瑜說道:「峰叔在本門武功中,也有許多創見,尤其是關於龍魂虎魄功一篇中,論微析芒,更是圓融深博。峰叔功力於此下得最多。」
傅源接著說道:川、弟以前因是硬記在心中,是以不敢思索文字中的意義,生怕混跡遺忘。今日再讀一遍,忽然想起一件重要之事!」
三者都鄭重地瞧住他,暗暗猜想是何重要之事?
傅源說道:「師父臨歿之時,除了吩咐小弟著意保存秘籍,不可被竺公錫奪走之外,還想說什麼話,然而其時已說不出,便瞑目長逝,剛才重讀一遍,在最後一卷中的論八篇內,有一段提及人是一切武功主體,而人除了內體力量之外,尚有精神力量,世上盡有這等神通制服別人之上,但就武功而論,即使兩人爭鋒之時,有氣勢強弱之分,則進一步自可得而以氣勢揉合在武功之中,出手制敵,從肉體上控制其心靈……」
三者面色都變得極是凝重,仔細錄思。傅源又造小弟這時突然記起師父說過,說是他既然參研出此理,則竺公錫也能想到。但竺公錫若是得不到本門龍魂虎魄神功秘訣,這輩子別想能以武功控制別人心靈,當時小弟聽了十分迷惑不解,師父沒有再說,小弟也不敢多問。」
荊登齡跳起身,說道:「原來如此……」他面色上儘是憂色,把其餘三人駭了一跳。
荊登韶道:「大哥一向極是沉得住氣,倒底何事如此震動?」
荊登齡搔搔頭,說道:「不好了,原來竺公錫主要目的是搶奪峰叔這本秘籍,往昔有時我曾懷疑那敵寇方面究竟有什麼物事?能支使這位天下無雙的高手為他們效力?原來竺公錫要借重敵寇之力窺伺峰叔的武功心法。」
傅源遭:「即使如此,他未必搶得到手!」
荊登齡搖頭道:「他深知峰叔使者出現的話,一定必立即傾全力出手,那時就不是花玉眉姑娘的幾個計謀可以抵擋得住的。」
說到這裡,只見傅源面色甚壞,當下又道:「咱們剛剛從峰叔遺著中學得借功療傷法門,現下正好合力為師弟治療傷勢。」
傅源便在當中原地而坐,三者各佔一隅結自跌坐,離開傅源只有一尺,伸手可及。
荊登齡發出號令,傅源便開始運功,三者到適當時機。先後伸掌拍在他不同的穴道之上。如此你一拿我一掌先後拍了足足一百零八掌,已經是二更時分,傅源長呼一聲,說道:
「多謝三位師兄!」
荊登齡說道:「此一療傷法dl果是罕見秘法,靈效如神,還能增長大家功力,天下再沒有比此法更高的?傅師弟覺得怎樣了?」
傅源遭:「小弟但覺比以往更感堅強厚實!」突然間歎一聲,說道:對佛罪該萬死,忘了花姑娘的吩咐!」三老齊聲道:「但說不妨!」傅源遭:「她說我們取回秘籍之後,最好立即借用方兄青玉駱,隨便推出一人,帶了秘籍遠走高飛,對了,她說竺公錫極可能為了本門秘籍而來。其餘阻截五大門派之舉,不過是障眼法而已。但小弟一翻閱師父的秘籍,便沉迷其中。」
司徒登瑜說道:「花姑娘憶測屢中,真可媲美諸葛武侯!咱們若是聽從了她的計策,竺公錫定然不易找到秘籍!」
荊登韶說道:「現下或者還可一試!」
荊登齡沉吟一會,說道:「她此計最重要是在時效上面,現下延遲太久,還是放棄為是。說不定方麟兄已經不見人影了!」
司徒登瑜出去一瞧,果然找不到方麟。回來一說,荊登齡說道:「其實花姑娘此計也有可慮之處,一是分散了咱們實力,二是竺公錫氣惱之下,可能擒住我們,迫逼交出秘籍,這第二點最是可慮!」
傅源遭:「咱們都不出去,這總可以了吧!」
荊登齡道:「目下只好如此!」心中暗想:此地無糧無米,已難久匿。何況我們非是直接到此,其中還有大車相送。敵人若是從那些人身上查出大車路線,不須多少日時間,就可查到此間。不過目前只好暫時躲匿起來!」
且說方陸自從送了三者及傅源人屋,等了好久,還不見有人出來。當即記起花玉眉的吩咐,說是博源等人可能沉迷在秘籍中。此時更須改變計劃,即行馳馬出城,行時故意露出形跡,使敵人惑那秘籍由他攜走。
他依計而行,上了青玉聘,故意穿過通衡大道,然後出了北門,向西北方馳去。
青玉驍腳力天下無雙,轉眼間已馳出數十里,忽見前面大道上一輛馬車緩緩駛來,馬車之後還有數騎,其中有男有女。
方解大是訝異,不覺收組減低速度。來到切近,只見馬車簾子高懸,車中端坐著一個老人,鬚髮如銀,面容瘦削冷峻,雖是坐著,但身子甚長,顯然身量甚高。
馬車後面跟著共有十輛,五個男的,五個女的,眼飾奇異,面貌大多不似沒人。
眾騎中一男一女齊齊搶出,攔住去路。那個男的與眾不同,竟是身穿儒眼,手持折扇,文質彬彬。女的長得面貌甜美,甚是剛健婀娜。
方候傲然一笑,說道:「你們最好讓開!」那儒服男子應遵:「久聞方家銀劍十一變獨霸武林,某家正想一試,還望方兄不吝賜教!」說時,已飄身下馬,舉止瀟灑中自具威儀。
方麟微笑一聲,躍落馬下,說道;「寒家的青玉聘最易辨認,閣下叫得出我來歷,未為驚人!但創法名稱卻沒有多少人曉得,因此上不妨教你們開開眼界。」
馬車上的老人冷冷道:「狂得很……」那儒服男子說道:「師父說得是,那桓宇也是一身傲骨,但鋒芒不及此人之銳!」
方麟冷冷道:「你跟桓守交過手?可曾贏了他?」儒眼男子點點頭,答道:「雖是佔了上風,卻僥倖得很!」方質仍然不把對方放在心上,傲然遭;「那不成,教你師父上來吧!
要不然就多叫幾個人幫手!」
儒服男子毫不動氣,徐徐道;「家師年高德勳,豈能跟你動手?還是某家獨自領教,別的人也免啦!」
方麟見他安詳大度,毫無浮煤氣惱之色,反而大生凜憤之心,掣出長劍,狂笑連聲,招手道:「來,來,要我讓你幾招?」他要激怒對方,是以狂做無比。態度口氣都極是令人難堪。
儒服男子直到此時,才微觀怒色,說道:「你覺不問問某家來歷麼?」
方麟曬道:「你豈值得方某詢問!」馬上的少女喝道:「二哥,快殺死這狂徒,真要氣死我了!」方麟瞧他一眼,微笑道:「如此佳人,氣死了太可錯啦!」
儒服男子喝道:「放尊重些,看招!」折扇一起,分襲他胸前紫官、靈台兩處大穴。他出手甚是輕靈迅快,但扇上力道強勁異常,方麟暗暗一驚,顧不得答腔,疾揮長劍,連封帶閃,才避過他這一招。
那少女又叫道:「哥哥,別讓他有喘息的機會!」儒服男子應道:「這話有理!」含怒出手,劇劇一連五招,但見扇影縱橫,勁風旋捲,迫得方群只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
方麟陡然間敞開胸前門戶,手中長劍垂指地上。這姿式古怪之極,儒眼男子測度不透,反而不敢進招。皺眉察看,但覺他這一招根本不合攻守法度,只要一扇點去,便可取他性命。但方家劍法在武林中稱絕一時,豈能毫無道理?
他瞧一會,大聲問道:「師父,這一招是什麼名堂?難道他不想活了?」
車中老人還沒有回答,方群放聲大笑道:「這一招叫做自尋死路,懂了沒有?」笑聲中挺劍搶攻,爛銀長劍幻化出百十道寒光,從四萬八面攻去。
馬上的少女呸一聲,道:「下流!下流!」但方麟掄得先手之後,奮力猛攻,家傳「銀劍十一變」的精奧完全施展出來。迫得對方步步後退。儒眼男子平生那曾遭人如此戲弄過,心中極是激忿。坦此刻失去先手,加上對方時時使出兩敗俱傷的招式,竟是寧可同歸於盡也不肯讓他扳回局勢。這種打法世間罕見,那少女只急得口中叫罵,不過罵的是番話,方麟根本聽不懂。
眨眼之間已戰了二十餘招,儒眼男子的折扇上下翻飛。把全身封蔽得極是嚴密,無懈可擊。肩上內力源源湧出,強勁無比。方麟連攻不下,只見對方面上怒容已斂,恢復了瀟灑從容的氣度。心中不禁暗叫一聲「這番休矣」,突然間躍升尋丈。
儒眼男子也不追趕,輕搖折扇,說道:「這一招叫做不戰而退,是也不是產那少女跳下馬,奔到馬車旁邊同求道:「師父別殺他行不行?」
老人冷峻的面上,透出一絲笑意,道:「你自己想辦法。」話聲卻甚是冰冷嚴厲。
方麟道:「你是誰?」儒服男子微笑道:「某家薩哥王子是也!」方群心頭一震,轉眼向馬車中的老人望去,心想:「他應當是竺公錫了。」
那老人面上毫無表情,薩哥王子又適:「方兄若是自知不敵,可將長到丟了,束手就縛。」
這話激起了方麟傲氣,大笑道:「笑話,方某從來不懂得忍辱求全之道,莫說目下勝負未分,即使輸定,也不教你們稱心送意!」
薩哥王子道;「好,某家決計成全你。」舉步上前,正待出手,忽聽那少女叫道:「二哥且慢……」薩哥王子奇中止動作,問道:「什麼事?」那少女道:「這人真是條不怕死的好漢,我不忍見他被殺!」薩哥王子退了兩步,上下端詳幾眼,笑道:「他不但是條好漢,長得也很英俊,妹子你說是也不是?」
少女轉身走到方群跟前,柔聲說道:「你給我一個面子,跟我們走,只要答應決不逃走就行啦!」
方隔皺皺眉頭.心想這女娃兒雖是一片好意,但大丈夫寧死不屈,豈能俯首跟隨著人家?當下傲笑道:「不行,叫你哥哥快來動手。」卻見她滿面希冀哀求之色。心中一軟,便放緩聲音,說道:「但我還是很感謝你!」
他越是傲骨睜驟,她就越是傾慕,但毫無辦法,只好默默退開。薩哥王子忽然也退了開去,方麟甚是驚奇,轉眼一望,只見那個老人已經下車向他走過來。
方麟豪情進湧,長笑道:「竺老前輩親自出手,晚輩榮幸之至!」
老人冷冷道:「若是方長垣在世,還值老夫出手,你麼?我雙掌不抬,雙腳不移,三招之內就足以奪下你手中銀劍,同時活活擒住!」
方麟導思片刻。仰天大笑道:「老前輩雖是當代武學宗師,天下無敵。但要想這樣能得活擒晚輩,只怕力有未逮!」
竺公錫眼光落在少女面上,說道:「施娜,你怎麼說?」施娜郡主遲疑一下,說道:
「師父平生言出必踐,自然不假!」竺公錫點頭道:「好,為師若是三招之內不能活擒此子,你就歸屬於他,任他要殺要剮……」施娜郡主應遵:「師父怎麼說便怎麼成!」方麟心中大大不眼,厲聲道:「若是老前輩贏了,方某便橫劍自刎!」竺公錫冷笑道:「你怕輸是不是?」方講道:「這話怎說?」竺公錫道:「若有把握,為何不敢作施娜一般的許諾?」
方麟道:「好,一言為定!」
竺公錫面容冷峻如故,誰也無法從他面上窺測出一點心意。方鮮舉起銀劍,竺公錫冷冷道:「等一等,咱們先把話講明白!你若是輸了,此身歸於施娜所有。」
方麟皺眉道:「這話早已講明白啦!」竺公錫說道:「不然,這話太過籠統,須得進一步註釋明白,比方說施娜命你做低賤苦役,或是奔走各處,殺人放火,你都得服從命令,鞭子凌辱,須得完全忍受!」
方麟怔了一下,暗想:「若是命我殺人放火,我瞧那些人實在殺不得,火實在放不得,最多自刎一死,那時她也無可奈何?」當下點點頭。
竺公錫像一座冰山似的,眼中發出令人心寒的光芒,又適:「不錯,有些事確乎勉強不得,因此上休或自求個解脫,這是無法可想之事,不必多論。但譬如她看上了你,要與你成為夫婦,這時不論你願意與否,都須待裝出極是愛慕傾悅之狀。」
方麟聽了這話,不覺抬眼向施娜郡主望去。只見她毫無羞恥不安之態,暗想她苦是真有此心,決不能若無其事,此事想必只是打個比方而已,於是大聲答應了。
竺公錫點點頭,道:「好,動手吧!」
方群說了一聲得罪了,便即凝集真氣內力,運聚劍上,待得氣貫力足,然後舉劍緩緩向他咽喉刺去。
那咽喉乃是人身要害之地,而且最是難以把功夫煉到。竺公錫雙眼注定他的劍尖,目光隨著劍勢移動。方鱗心中一動,暗忖他定是看準我劍尖刺中之處,運氣抵禦,若是如此,便不怕他。
他手中銀劍去得雖慢,卻不停滯,霎時已正刺中竺公錫咽喉廉泉穴上。
劍尖著處,但覺有如刺在極軟之物上,當即變化為柔勁吐劍送去,發覺對方咽喉變為極硬,這時須得以剛制剛,以鋒銳迅快破他聚氣成堅的功夫。可是刻在早已抵住他咽喉,若是縮退再刺,便算是兩劍。
於是收回銀劍,說道:「前輩功力通神,果是宇內無雙!」
竺公錫冷冷道:「這話已有萬萬人說過,老夫早就聽厭了,莫要誤時間!」
方僑心中暗怒,不聲不響,倏地一刻向他嘴巴刺去,這一劍去得極快,兩下相隔又近,直是才發便到。
施娜驚啊一聲,那竺公錫一向毫無表情,此時卻突然裂唇一笑,露出一口齊整白亮的牙齒。
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方麟劍尖微微向上一翹,睦的—一聲刺中竺公錫雙眉之間的印堂穴。
但後悔之心卻與劍尖刻中同時發生,果然劍尖一滑,劃上子公錫額頭,登時落空,再也無從發力。
竺公錫說道:「你何故改刺我眉心印堂穴?」方麟收回長劍答道:「你可以用牙齒奪下我劍,我才不上此當?」竺公錫冷然道:「算你還有點機智。老夫如若不是因一笑露出牙齒,你決不會醒覺!」
方麟道:「我更不該改刺你印堂穴,果然被你仰頭得開劍尖……」
竺公錫冷冷道:「若是你父親在世,這一刻總能教老夫額上留下一道傷痕,不過以你眼下的年紀,這一劍也還不錯!」
方麟默然不語,暗忖自想道:「此人武功之強,天下數他第一,瞧來我想刺得倒他已不容易,但只要劍不被奪,便不分輸贏……」
接著又轉念想道:「聽說聚氣成堅的功夫必須測知敵人攻擊的部位才能抵禦,我若以變化莫測手法,教他捉摸不出劍尖所落之處,定可得利,縱然不能取勝,也別讓他奪我的兵器。」登時已有了主意。
當下舉起銀劍,緩緩向竺公錫肚臍間的神闕穴刺去。竺公錫果真定睛望住銀劍劍尖,方群心意更決,待得劍尖離他肚腹間尚有五寸之遙,真力迫到劍上,嗡的一聲,倏然幻化作四五把創尖,分罩他商曲、太乙、石奧、天樞等大穴。
這輛銀劍雖然幻作四五把之多,但只向前進兩寸左右。竺公錫神色冷峻如故,誰也瞧不出他倒底看破方麟的手法沒有?
方麟健腕連抖,嗡嗡之聲不絕於耳。每一次發出嗡的一聲,銀劍就幻作數把,分罩對方腹部上下要穴。這時只見數十道寒光在竺公錫肚子前顫閃,形勢既緊張又奇怪。
施娜郡主初時還瞧得出方麟劍路,後來已無法分辨,不禁玉容失色,低低道:「二哥,師父不會輸吧?」薩哥王子搖搖頭,沒有作答。因此施娜郡主根本弄不清他搖頭之意是說師父不會輸?抑是叫她不要說話?
方麟把銀劃十一變的奇奧心法全部施展出去。起先那數十道寒光漸漸向下移,接著上升到竺公錫胸部,每一次發出顫劍之聲時,他的目光更加銳利地注視對方眼神,只要有隙可乘,銀劍便疾送出去。
但竺公錫一直神色湛然,似是成竹在胸,一點也不曾被地飄搖顫抖的劍勢所擾亂。
這一招方麟已發了十餘劍,內力消耗極巨,此時微感其力枯竭,心中大大驚凜,到勢變化得更多,閃閃生光的長劍忽而指攻左肩靈門穴,忽而遠遠移到右腰的章門穴來去飄忽不定,劍勢或剛或柔。
直到他自覺不能再纏下去之時,恰好移攻對方胸部,忽見竺公錫眼神微微散亂。分明捉摸不準他的創勢。方麟豈肯失去這千載一時的良機,劍上發出峻的一聲,刺中他右腳上的膺窗穴。
創尖著處,但覺透聯裂肉而入,登時把十分勁力都發了出去。
只見那銀劍深深陷入竺公錫胸中,施娜郡主駭得尖叫∼聲師父,薩哥王子此時也不禁微微變色,捏緊手中折扇。
方麟的勁道最初之時似是破堅直入,但推出數寸,已感到不妥,還未轉念,劍上輕輕一震,直沿開去。此時餘勁尚在劍勢迅快滑入竺公錫腋下。
竺公錫冷冷一曬,說道:「你輸啦!」
方麟趕緊收合,已無法拔得動。原來此時竺公錫己把銀劍夾在臂窩中,宛如夾在萬斤巨岩之中,當真是紋風不動。
薩哥王子大喝道:「方兄最好放手認輸,免得家師被迫,發出內力震傷了你。」
方麟哪裡甘心就此服輸,傲然哼了一聲,氣沉丹田,力貫右臂,運勁猛拔,但不論他後技前推,那銀劍牢固無比,動也不動。
竺公錫道:「老夫格遵約言,雙掌不抬,雙腳不移的受了三封。只不知你輸了之後,守不守誓言?」
方麟怒道:「方某幾時做過食言之事?」說時,還擠命拔劍。
薩哥王子透一口大氣測項,只見妹子施娜郡主滿面優急之色,當下伸手拍她一下,嘻嘻笑道「你心裡喜歡方兄麼?現在不妨事啦!」
施娜郡主素來信服兄長,立時斂去優惠之色,說道:「我現下還不曉得喜不喜歡他!二哥准知師父不會發出內勁?」
薩哥王子微笑道:「師父問他穿約與否之時,倘若方兄不是答得如此乾脆肯定,管教他立時屍橫當地,你懂沒有?」
他們兄妹對答的話都送入方麟耳中,心裡暗罵一聲好個不知廉恥的殘人,同時之間,不由得泛起花玉眉的絕世姿容。因此想到若是成為施娜郡主的奴隸。這一輩子別想得到花玉眉。
想到此處,心中一急,手中真力陡增,居然拔出寸許。竺公錫訝道;「好,好,老夫只道你已筋疲力盡,誰知還會使詐暗留氣力,說不得只好震傷你啦!」
施娜郡主叫道:「師父手下開恩……」薩哥王子接著說道;「師父果真不好傷他,試想我們身邊帶著一個傷病之人,何等不便?」
竺公錫不置可否,這時方麟想起花玉後,激起全身潛力,兀自強掙拔劍,勢道未衰,竺公錫雖是功力絕世,可是他腳下不能進退,純處被動之勢,是以又讓方麟拔出寸許。當下暗暗溫怒,霜眉一剔,殺機盈胸。正待借劍傳出內勁,忽見方麟面色大變,身子向前一裁。竺公錫一瞥之間,已瞧出方麟當真是筋疲力竭,支持不住而跌倒。當即橫閃一步,任得方麟仆倒地上。
施娜郡主上前扶起方麟,只見他面色蒼白,連連喘氣,全身衣服都被汗水濕透。當下一揮手,兩名大漢奔過來,她下令他們扶持方麟上馬,接著走到竺公錫面前。
薩哥王子已把青玉駛鞍邊的包袱打開,取出一個木盒,送到竺公錫面前,說道:「木盒中盛放的想必是就是司徒峰遺著。」
竺公錫接過了,先向施娜郡主說道:「你愛怎樣處置他都行……」施哪行了一禮,欣然退開。竺公錫打開木匣,只見一封柬帖壓住幾本書冊,伸手取起柬貼,只見那幾本書班原是北宋刻的十行本世說新語,竺公錫見了書名,便皺皺眉頭,當下拆閱束帖。內中寫道:「拜上竺老先生公錫,還望善待人質,見面之期匪遙矣!」底下署名的是花玉眉,自稱晚輩。
他把柬帖丟給薩哥王子,待他看完,才冷笑道:「這妮子居然膽敢作鬥智鬥力的安排,老夫決容她不得!」
薩哥王子面如死灰,他素知師父話出如山,永不更改,是以大是香花玉眉安危焦慮憂愁。只聽竺公錫又遭:「她能算出老夫親自出馬截劫司徒峰遺著,於是安排下這個假局,這等頭腦智慧,堪作老夫鬥智之敵。聽說此女長得與音年的百仙花子沈素心極是相像,老夫倒想先見她一見,走,到江陵城去!」
一行人馬直奔江陵,方麟雖是疲乏已極,仍然咬緊牙騎馬,不要別人扶他。他越是驕傲,施娜郡主就越是注意他。
且說,困居中的龍虎莊三老和傅源等四人,自是不知數日以來,江陵城中已變故頻仍。
他們忍渴挨餓了數天,看看都熬不住了。這天晚,傅源說道:「小弟膽敢求大師兄准許出去一趟!」
荊登齡沉吟道:「這個……這個……」博源連忙接著說道:「小弟討個出去,一則設法帶些食物回來,二則設法打探最近的形勢。若是等到大家都飢渴得無法支持被迫外出求食,那時候要是碰上對頭,只怕連拚命之力也都失去。」
司徒登瑜道:「傅師弟說這話有理!」荊登韶道:「花姑娘明知我們在此,竟不派人送糧水來,只怕形勢萬分緊張,故此不敢妄動!」司徒登瑜道:「二哥的推測雖是有理,無奈咱們無糧無水,能夠支持到見時?」
荊登齡說道:「都別說話,傅師弟,你且告訴我,如何弄來糧水?如何打探消息?」
傅源遲疑一下,道:「小弟去見葉老前輩的千金葉婉姑娘,便可解決這一切。不過小弟非到鑄劍樓去。她既不到此外來探著小弟,必是形勢不妥,是以她定然在地師父處等候小弟會面。」
書中交代,這符源便是因找到這一處地方憶錄師父遺著時,因此也與葉婉師父智度老僧居處甚近,同巷出入,是故與葉婉相識,兩人也是夙緣巧合,彼此一見鍾情。及至互知身世,傅源更是放心,日後葉婉便日日來此弄些飲食等服侍傅源,兩人的感情一日千里,終於海誓山盟,暗訂終身。以致不久桓宇在軍中得空來到江陵,恰好遇見他們在一起,頓時妒恨交集,出手擒拿住博源,囚禁在南昌故居地牢內。又因聽知葉婉羞愧自盡,無窮怨恨都發洩在博源身上,立誓踏遍字內也要學會五大毒刑,施諸傅源身上。
要知傅葉二人在碰見桓字之後,便商議好應付之方,傅源也覺得桓宇值得同情,何況彼此都是投軍衛國之士,更不想在動手之時分出生死。另一面他也不願意放棄葉婉。最後才商議好他本人忍受一切屈辱,葉婉則服假藥,待得他氣消了,兩人暗下成親,諒桓宇日後縱是得知,也不致有事,此所以傅源武功雖高,當時卻束手就擒。他們可沒有想到桓宇天性如此偏激,竟要去學會天下五大毒刑來對付他,若不是其後桓宇碰上花玉後,當中又由花天後參洋出必是司徒峰派遣而失蹤的使者,他這輩子別想重見天日。
傅源也不知智度大師來歷,只能說出智度這個法號。龍虎莊三老親見葉婉出手搶救桓字,是以得知她的師父身兼數家之長,這時想來想去,想都不出武林中有這未∼號人物!
荊登齡緩緩道:「傅師弟,你出去瞧瞧也好,如若發覺不對,便毋須回來。還有就是葉姑娘的師父,來歷甚是難測,你此去務必設法打探他的底細,更不可洩漏自己身份……」
司徒登瑜說道:「怕只怕葉姑娘這時聽知傅師弟出現,因而得悉師弟身份,並且已告訴她師父……」
傅源心中暗暗不悅,卻不敢露諸形色,說道:「師兄們敢是懸疑葉境的師父是敵方之人?」
荊登齡道:「師弟切勿多心,愚死因見葉姑娘劍法包含本門、竺公錫及沈仙子三家的手法絕招,故此大是駭疑,渴欲得知他的底細,此外咱們處境直是步步荊棘,凡事務須特別小心!」
傅源恭客受教,接著欠身辭出。那智度大師的住處就在此巷穿出去,超過一條橫街便是。後門則更是貼鄰,連巷子也不須出去。
傅源超過圍牆,打後園奔入房舍之內。忽然聽到一陣急劇喘氣之聲,此時萬籟俱寂,故此特別清晰,還可分辨出有兩人一齊喘氣。
他乃是內家高手,一聽便知這兩個喘氣之人功力甚是深厚,不禁訝然停步,尋思道:
「此院乃是葉婉的師父居住,據說一向連地也不許入內,何以竟有兩人?聽起來極似是排鬥內力以致喘息粗大……」
疑心一起,再也無法抑遏,輕輕閃身入院。
放目四看,只見一間房中隱隱透出燈光。當即移近,隔簾望去,黯淡的燈光之下,地上有兩人盤漆對坐,各出一掌相抵。
這兩人之中一個是老和尚,神情樵懷枯槁,頭上冒出稀薄的白氣。老和尚對面坐著的是年青男子,仔細一望,認出正是桓宇,登時大吃一驚。
還有令他更驚訝之事,那便是葉婉也在房內,蹲在老和尚背後,伸出雙掌頂住者和尚背後兩處大穴,滿頭滿面都是汗珠,顯然吃力萬分。
他衡情度勢加以推想道:「是了,桓字因煙葉婉騙他。故此追殺至此,被她師父攔住,較量內力。誰知竟然不敵,葉境也就參加助她師父,哼,這事我焉能不管?」
這個推想甚是合情合理,雖然老和尚功力竟然敵不過桓字一事不免可怪,但武林之中盡有徒弟強於師父之事,故此也說得過去。
傅源怒從心起,想道:「我上次存心相讓,才會被地擒住,今晚卻要教你見識見識龍虎莊的真正功夫。」
當下大步走到門邊,一手投開簾子。這陣步聲只驚動了葉婉。她轉眼一望,見到傅源滿面含怒,不禁吃了一驚,登時已明白他必是像她上次一樣生出誤會。
然而她此時全身其力已傳人智度大師體內,助他運力攻入桓字較脈間。莫說是出手去攔阻,連開口也不行。一則影響自家內力,二則怕見擾智度及桓手心神,立時就是無可挽救的大錯大禍。
她這一急非同小可,連忙搖頭示意。但博源卻沒有望她,冷冷道:「桓宇,瞧瞧是誰來了?」
他的聲音不高,還不曾驚擾到全力運動的兩人,葉境卻急得眼圈一紅,淚水滿眶。
傅源此時轉目瞧見,便說道:「你不用著急,咱們豈是無力反抗任地欺侮之八!」忽見葉境搖頭,眼中神色古怪,一時測不透,怔了一怔。
桓宇和智度大師兩人已運功六夜七日,過了今夜,便功行圓滿。葉婉因見師父露出不支之態,才出手相助,此時甚是吃重,萬萬撤退不得,只急得她直在心中高喊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
她甚至想到這萬一博源出手壞了大事,致今桓宇和師父兩人重傷而死。卻也怪不得他。
這才是最糟糕之事,倘使是敵人侵犯的話,一則死得有道理。二則日後還有得報仇。尚可消一口冤氣。
傅糠見桓字不理不睬,含怒低哼一聲,舉步走到五尺之內,運足其力一掌向他背後劈去。
勁道一發,滿室風力旋捲。葉婉駭得閉上雙眼,不忍再看。
但過了片刻,仍然沒有異響,睜目看去,只見傅源掌勢中途停住,正在凝國尋思。她正感到莫名其妙,突覺自家發出與師父融合為一的內力源源送出,無阻無滯,勢如破竹,自有一種暢快之感。
傅源忽然停手之故,便因他忽然醒悟出桓字這刻已無力分手招架,更無法還擊,他乃是一代大俠司徒峰的關門弟子,自是不能做出這等跡近暗算之事,當下陡然煞住掌勢。
但那股掌勁餘勢仍然繁中桓字後背,桓字正在運功破穴,全身其力都運到玄關上。正因他力聚重地,反而生出抗拒之力,使得智度大師的力道無法移前分毫。雙方力道因此互相抵消,足足三晝夜之久還是在這個天然秘奧的陷講中回住。
傅源舉掌餘勢劈到背上,桓字生出感應,自然而然分出一部份力道保護前部。這來玄關上的內力減弱許多,智度大師的內力立時衝入,這時雙方內力由相反相拒變作相包相容,衝破玄關要限。
這其中的微妙變化誰也不知,不過桓字這時仍然未曾功行圓滿.若受外來驚擾,依舊難免功散身亡之危。
傅源尋思了一下,決意出手先把他們內力隔斷,同時把桓字揪出去。那伯等到他疲乏已過之後才動手,也不能讓他迫害葉婉師父。
心念一次,舉掌凝聚功力,對準兩人手掌合縫之處,正要劈落。
葉婉摹地跳起身,一手托住他的掌勢,悄聲說道;「使不得,使不得……」
傅源一怔,只聽出外面院子中傳入一個蒼勁冷峻的口音,說道:「果真使不得、老夫看你出手姿式,想必就是司徒峰的徒弟傅源了?」
傅源聞言,這一驚比之葉婉突然跳起身抵住手掌還甚,心想:「我只打算發掌,還來當真發出,這人就瞧出家數來歷,這等眼力,除了竺公錫之外,別無他人!」
當下低低道:「婉妹別出去,勢色不對的話,即速逃走報警!」
葉境見他面色變得劇烈,大驚問道:「他是誰?」傅源遭:「想必就是竺公錫?」葉婉登時核得而色蒼白,說道:「我曉得他跟你師父是死對頭,這……這怎生是好?」
傅源微微一笑,說道:「若是死在竺公錫手底,總算不會辜負這一身武功了!」他這時已恢復冷靜,神態甚是自然。這話的意思是說竺公錫已是當今天下第一高手,因此身為武林之人,死在實在強過自己的敵人手中。自是比起不明不白的死在別的對手為佳,更勝如死在病榻之上。然而這也不過是聊以自慰之言而已。
葉婉淚水直流下來,說不出一句話。傅源輕歎一聲,說道;「都是我連累了你,唉……」輕輕推開她,轉身出去,頭也不回。
院子中站著一個高高瘦瘦的老人,面容雖是瞧不真切,但已具有種攝入的成很沉驚騖氣度。
傅源拱手道:「敢是竺前輩駕臨麼?」
老人緩緩點頭,那雙睛在黑夜中光芒閃動,宛如兩顆寒星。只看得博源心頭一凜,暗件好深厚的功力!
竺公錫冷冷問道:「司徒峰已經死了?」傅源劍眉一皺,答道;「先師雖是已歸道山,但大忠大義長在武林,永留典範!」
他言中之意,便是暗罵他投身敵寇,乃是大奸大惡之輩。
竺公錫哼一聲,道:「好大的膽子!」
傅源應道:「這不是膽子,而是胸中一股浩然正氣,竺老先生武功雖然強勝在下十倍,也難懂得……」
竺公錫聽他改口稱呼自己為老先生而不稱為前輩已知他鄙棄之意。但他這刻已沒有心思計較此事,轉身緩緩步出院外,外面是一道長廊,柱子過去便是一個露天園子。
傅源大惑不解,征了一怔,便出去瞧看,只見竺公錫在露天園子中的荷地上負手緩行,一時低首,一時仰頭。依稀聽得到歎息之聲。
他大大驚疑的想道:「難道說他聽知先師去世,竟是這般難過不成!」他本可趁這時溜走,但一則他做不出這等臨陣逃脫之事,二則實在渴望得悉竺公錫何故如此。當下走到園中。
此處地勢寬敞,因此較為光亮,傅源是暗礁看著,只見竺公錫回來時,面上老淚縱橫,痕跡尚新。不禁又大吃一驚,做聲不得。
過了片刻,只聽竺公錫重重長歎一聲,仰天說道;「唉,哲人其萎,峰兄已矣,雖萬人何贖……」口氣極是悲涼沉痛,即使是一等一疑心之人聽了,也不會疑他作偽。
傅源等了一陣,聽他老是反覆的說雖萬人何贖的話,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竺公錫望也不望他一眼,緩緩道;「昔日蘇東波聽說秦少游亡故,便悲歎說:少游已矣!雖萬人何贖?如此說法,可會得過意思?」
何原道:「晚輩懂啦!」
竺公錫道:「我和蜂兄雖是一生仇敵,可是我心中佩眼的只有他一人,當年若是沒有他在世上,我的武功也不會到了這等地步……」
他停了一下接著以寂寞蒼涼的聲調說道:「你走吧,我心中亂得很!」傅源大是感動,同時懷念起師父,但覺舉世滔滔,唯有這個老人才是師父的知己,恨不得上前抱住他大哭一場。
他還在發呆之際,只聽竺公錫又遭:「走吧,下次碰上了,可就不能留情啦!」
傅源聽了此言,頓時恢復冷靜理智,昂然說道:「原來老前輩下一次還是要對付我。倒不如趁如今了斷!」
竺公錫心想:「司徒峰收得好一個硬骨志高的徒弟!」口中說道:「老夫平生話出如山,叫你走就走!」
傅源想起桓宇等人,便說道:「老前輩請吧,晚輩是決不走的!」
竺公錫需眉一皺,泛起森森殺氣。要知他天性凶殘,當真是殺人不眨眼睛,這刻已激起他嗜殺之心。
傅源還不知其中變化,接著說道:「老前輩慢走,尚有一事叩詞!」
竺公錫暫時按捺住凶心,道:「什麼事?」
傅源道:「老前輩想必不是剛剛才到,自是早就知道那房中的情形?」
竺公錫道:「不錯,智度增不自量力,竟想增強桓守內功來與老夫作對!」
傅源問道:「然則老前輩何故容忍他們?」
竺公錫道:「老夫一來不肯乘人之危,二來故意讓他們成功才行出手,好教他們心服口服!」
傅源心中的感動又生,這時更加佩服,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禮,說道:「老前輩果然是天下第一高手的風度,堪作後輩典範!」
他說得極是真誠,竺公錫反而一怔,但覺目下如若出手殺他,實在太不好意思,但若是白白放過了他,又於心不甘。
念頭一轉,已有計較,冷冷道:「老夫對你甚有好感,你只須把你師父遺著著下落說出,我不管取得到取不到,自後我不為難於你!」
這條件在竺公錫來說,實是優越無比,但博源卻毫不考慮,道:「晚輩豈敢貪生怕死,說出師門秘密?老前輩休想提這話!」
竺公錫哼了一聲,說道:「既是如此,老夫只好下手。雖然不取你性命,卻須囚禁起來……」
他等一下,待得對方有餘暇運功戒備,這才踏前兩步,招手說:「動手吧!」
傅源早就存一排之心,生死之念早就置干度外。這等高手相爭,自是搶制到先手者大佔便宜。竺公錫的身份武功不比尋常,更不能不全力搶先。當下應一聲遵命,出掌迅攻。
他一出手就使出本門挖魂虎魄功,雙掌一作虎爪之形,一作龍爪之形,迴旋連環劈去。
掌力呼籲作響聲中,霎時間已攻了三招之多。
竺公錫雙腳不離原地也不舉手封架,單只以身體搖擺俯仰,便反迫得傅源的招數每當快要劈擊中他身上之時,便自行撤回。原來他武功已臻上乘的境地,這等搖搖俯仰的動作之中,已暗寓反擊之勢,迫得傅源無法不收回掌勢,另行發招進攻。
他暗是察看傅源的手法功力,發覺極是精妙奧厚,當下又驚又妒,便不肯出手,以便瞧瞧司徒峰晚年還有什麼新創絕藝。
傅源奮力狠攻,一連發出十二招之後,竺公錫才移動腳步。只見他東躲一步西閃一步,極是古怪。每一步都踏到他極難轉勢發招的位置上,心下大驚,發了七八招,便跳出圈外,說道:「我很想一想……」
竺公錫傲然道:「這是老夫近年秘創的反天逆地步,縱是司徒峰復生,也難破得!」
傅源沉思許久,說道:「晚輩隱隱感到有法可破,坦一時想不出來,老前輩若許我跟別入商議一下,那就說不定了。」
竺公錫揮手道:「去,去,老夫等你。」
傅源迅快奔回到房中,葉婉撲入他懷中連連道:「哎,你終於回來啦!」傅源微微一笑,說道:「若是我不幸死在竺公錫手底,你便如何?」
葉婉毫不遲疑,答道:「我不論是以自己力量或借別人之力,都要替你報仇,然後才到黃泉下找你……」
傅源大是欣慰,心想得到這麼同生共死的紅顏知己,此生再無遺憾。當下說道:「這麼說來,你全力護衛令師他們才是正理!現下我災難未退,如此這般之下,他才讓我回來商議!」
葉婉驚道:「竺公錫的武功天下第一,這反天逆地步法既是他獨創秘技,誰能破得?」
傅源說道:「但我心中隱隱只覺得有破法,想是在先師遺著中曾有涉及,可惜一時想不起來!」
葉婉愁道:「這便如何是好?」忽見智度大師和桓字兩人手掌各自分開,智度大師緩緩睜開雙眼,桓字卻仍然不動。葉婉大喜道:「行啦,大功告成了!」
智度大師緩緩道:「他還須繼續用功,何時才功行圓滿,尚未可知。不過這刻大聲叫喊也不妨事,桓宇正在潛神內視中,身外一切全不聞聽!」
葉婉連忙把傅源來歷簡略介紹了,又說出竺公錫在外頭等候之事。智度大師那麼修養多年的人,聽到竺公錫三個字,也不覺變顏變色。過了一陣,才恢復平靜,沉吟道:「奇怪,他既是早就得知老袖和桓字在此,為何竟不驚動我們嚴傅源道:「大師既是以前與他相識,恐是他念著舊情之故!」智度大師搖搖頭,說道:
「這裡面牽涉複雜,一言難盡,總之,他該當向我下手洩恨才是!」
葉婉急道:「你們別談這些,快想個應付法子才行!」智度大師輕歎一聲,說道:「老油眼下真元大損,縱是出手,也無作用!」
傅源遭:「他那反天逆地步法,果是萬分神妙,所踏的方位無一不是大大違修道理,教人既無從預測,也無從繼續發招攻擊……」他沉思一陣,自言自語道:「是了,破法一定是在師父遺著的相因篇中,可是我學力未到,實是難以悟出應用破敵之法……」
說到這裡,只聽竺公錫的聲育遙遙傳來,說道:「想出破法子沒有?」
傅源咬咬牙,道:「我出去擋他一陣,你們三人速速離開此地,免得同遭毒手!」
葉境遭:「這回我可以跟著你啦!」說罷向他微微一笑。傅源十分感動,默默望住她,四目交投,無限深情摯意都從眼中互相吐露領略。
智度大師起身出房,傅葉二人發覺時,他已走出院子,連忙追出去。葉婉叫道:「師父,師父你走吧……」智度大師應道:「故人光臨,老僧豈能不親出迎接。」
竺公錫冷冷道:「別亂扯關係,咱們算不了什麼故交老友!」
智度大師上前去合什道:「公錫兄丰神如昔,足見武功精進,想可與天地同壽!」
竺公錫不言不動,神態甚是陰冷沉鷙。過了片刻,才道:「有時候活上一年還不如活一日……」
智度大師心中一驚,忖道:「想不到他對素心情癡至此,這話分明說是能與素心過上一日,比獨自活一千年還好得多。唉,我和尚今日劫數難逃了!」當下問道:「既是如此,公錫兄何故連日來竟不驚擾貧僧?」
竺公錫冷冷道:「我要取你性命的話,易如反掌。我倒要瞧瞧你能造就出何等樣之人來與我作對?但這都不關事,你若不是在房中掛上素心的肖像。哼,哼,諒你早就活不成了!」
智度大師呆了半晌,想起自己對沈素心一生薄倖,但直到今日她死了之後還得到她庇蔭,不禁慚愧梅疚之極,兩行老淚直淌下來。
傅葉二人在一旁見老和尚淚湧如泉,都不知是何原故,都驚得呆住。
竺公錫舉步向院落走去,傅葉二人忙忙拉了智度大師跟去,人得院中,只見竺公錫已掀起房簾,站在門外,像具石像似的凝望著房內的肖像。
傅葉二人生怕他趁勢入房傷了植字,齊齊舉步上前,卻被智度大師伸手攔住。這老和尚一面用大油拭淚,一面低聲道:「別打擾他,我往日只道他心裊手毒無一可取。誰知他才是這世上真情至情之人!」
竺公錫呆站一會,黯然垂頭,退落院中,哺哺自語道:「素心啊,司徒峰也死啦!斯人一死,我不但失去武功對手,連情場上也一般荒涼寂寞了!」
葉境低聲訝道:「師父,他只把司徒大俠當作情場之敵,你呢?」智度大師搖搖頭,說道:「你不懂的,他們傲視天下,誰都不放在他們心上,為師雖是素心的丈夫,但他們只重視素心的心意……」這老和尚言下之意,也自認不足當得竺公錫、司徒峰二人的情敵。
傅源皺眉道:「我也不懂!」智度大師寂寞地微笑道:「待得過了中年,慢慢就懂啦!」
竺公錫轉過頭望住他們,冷冷道:「算你這話說得有理,今日饒你一死!」
智度大師道:「貧僧根本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他說得甚是緩慢,口氣中卻十分堅決,一聽而知發自衷心。竺公錫道:「這話靠不住,我有一種死法,諒你決不敢試!」
智度大師露後一皺,尋思片刻,才道:「你可敢賭一賽?」
傅源乃是司徒峰關門弟子,見聞廣博,這時大吃一驚,叫道:「大師萬萬不可,他的干思苦海萬劫輪迴毒刑手法,字內無雙,列於天下五大毒刑之首……」
葉婉家學淵源,自然聽過五大毒刑之名,不覺駭得花容失色,接著叫道:「師父萬萬不可打賭!」
竺公錫淡淡一笑,道:「這一門手法從古到今,還沒有聽到有人挨受得住的。縱是天下第一等硬骨頭鐵漢子,不久就滿口求告,我倒想瞧瞧你哀求我速速殺你的神情……」
這竺公錫行事雖是不正,梟毒邪惡,可是論起他武功造詣,已足當得一代宗師身份地位,是以這話從他口中說出,教人不能不信。
智度大師連確數聲佛號,沒有再接上這個話題。竺公錫又適:「你既已創發為僧,何故又在房中懸掛素心肖像?」智度大師說道:「貧增這就要取出焚化竺公錫雙眼一睜,殺氣閃射,厲聲道:「你敢?」大步走入房中,取下肖像,捲了起來,轉身出房時經過結自錢坐的桓宇,腳步一頓,面上殺機更盛。傅葉二人齊齊喝叫一聲,正待撲入。智度大師雙手一分,又攔住了他們。
竺公錫毫不理會外面的聲響,森殺的目光在桓字身上盤旋不定,突然間袍抽一拂,袖沿排中桓字後背心要穴之上。
這時連智度大師都不禁大驚,卻見竺公錫寬大的衣袖陡地震退,竟傷不了植宇。
竺公錫兩道長眉緊緊皺起,心想這少年一身功力果是十分不見,若不及早除去,只怕手下之人將有不少要喪生在他劍掌之下。付思之際,手掌已緩緩舉起,虛復桓宇頭頂的百會穴上。
但同時之間又有兩個念頭泛起:「一是昔日親心最惱我殺人,我手中還拿著她的肖像,怎可下手?一是此子功力不凡,若是再學得司徒峰絕藝,便可作我對手。我正該留下此人性命,日後才得以痛痛快快拚鬥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