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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卷 第十章 再戰翠湖 文 / 司馬紫煙

    足足有半個時辰的功夫,遠處果然傳起了一片喧鬧之聲,間夾著梆鑼的急鳴聲,大概是金北固等人的工作見效了。

    因為喧鬧聲中聽見有人急喊著:

    「不好了!地裂了,浮宮要散開來了……」

    慕容平一拍顧清風的肩頭,兩人飛身上岸,首先脫下身上的油衣水靠,使得行動利速一點,然後整理一下裝束。

    顧清風拿起一根火炬,就想往草上丟去。

    慕容平忙阻止道:

    「不行!這滿地的羽毛綢花都是極易著火之物,一下蔓燒起來,我們連容身之處都沒有了!」

    顧清風道:

    「那有什麼地方可以舉火呢?」

    慕容平找了一下,結果發現他們上次泛舟遊湖的彩舫正泊在靠湖不遠之處,乃丟了幾個火炬上去。

    同時又將彩舫推向湖心,這樣才可以限制火勢,不致蔓燒到別的地方,沒有多久,彩舫已烈焰騰騰,衝霄而起。

    他們才準備妥當,卻見寢宮門口箭也似的射來兩條人影,身形短小,正是翠湖宮主的男女侍童飛花與飄雲。

    他倆都是一身勁裝,腰佩長劍,飛花首先撲過來叫道:

    「慕容大俠!你怎麼又來了?」

    被他這一問,慕容平倒覺臉上一紅,無以為答。

    顧清風知道他是被人抓住了毛病,連忙搶著道:

    「慕容大俠與你們宮主原有一月之約,貧道卻等不及,你們將我嚴刑烤打,弄得我遍體鱗傷,這筆帳必須一清。」

    飛花按劍笑道:

    「道長前來興師問罪固無不當,可是慕容大俠並沒有受到虐待,宮主對你諸般禮遇,你似乎不該破壞前約。」

    慕容平見對方以道理相責,不禁更是難堪。

    顧清風微微一笑道:

    「慕容大俠雖然提早赴約,卻不算毀約,是你們宮主先興起來的,她既然定下了一月之期,為什麼在慕容大俠臨走時又擺下了一個刀陣?」

    飛花道:

    「那只是試試慕容大俠的膽氣。」

    顧清風冷笑道:

    「試膽氣,穿刀陣,在江湖上並不新鮮,不過那種刀陣只是擺個架子,真的動了手,那就不是試膽氣了。」

    飛花笑笑道:

    「若是空擺一個不動的刀陣,從何試出膽氣呢?明知那些刀不會殺人,任何人都敢大膽通過了!」

    顧清風仍是沉著地道:

    「假如動了手,就下是光憑膽氣就能通過了,那又該如何解釋呢?所以啟釁是你們,慕容大俠就不必堅守成約。」

    飛花哈哈一笑道:

    「以慕容大俠之劍技武功,若是被小小一個刀陣留難住了,他根本不夠資格接受宮主的禮遇。」

    顧清風也哈哈一笑道:

    「假如在定約之先就擺下刀陣,還可以說是考驗一下資格,貴宮主假如認為慕容大俠不夠禮遇的資格,就不必先急著定約。」

    飛花畢竟是小孩子,自然無法與老於事故的顧清風辯論,脹紅了臉,正不知該如何說下去,飄雲已冷冷地道:「說廢話幹嘛,他早來早好。」

    語畢又對慕容平道:

    「你別以為宮主必須要一個月才能擊敗你,你那幾手破劍式,她就是眼睛未恢復視明前,勝你也足足有餘。」

    慕容平淡淡一笑道:「那她訂下這一月之約豈非多餘?」

    飄雲冷冷地道:

    「那是因為她非殺死你不可,所以才大發慈悲,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讓你去跟那些賤婆娘們團聚一下,你偏偏不識好歹,提前趕來送死,辜負了宮主的一片好心,可怨不得別人。」

    慕容平涵養再好,也受不了這種侮辱,怒聲叫道:「把她叫來!」

    飄雲鄙夷地一笑道:

    「慕容平!這是翠湖宮,可不是你大呼小叫的地方,宮主不是你的那些賤婆娘,由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慕容平怒叫道:「我去找她也行,她在哪裡?」

    飄雲冷冷笑道:

    「你急著送死,何必一定要找宮主,我就可以收拾你!」

    飛花連忙道:「飄雲!你怎麼可以這樣,慕容大俠是宮主敬重的人,雖然他們有生死之約,也用不著你來插手。」

    飄雲沉下臉來道:「宮主的事是你清楚還是我清楚?」

    飛花一怔道:「你侍候宮主的起居,自然是你比較清楚,可是……」

    飄雲一揮手道:「那就夠了,我的話足可代表宮主的意思。」

    飛花沉聲道:「誰也不能代表宮主。」

    飄雲也覺得自己說話過了份,連忙解釋道:

    「我不是說能代表宮主,只是轉達宮主的意思。」

    飛花一呆道:

    「你說的那些話是宮主自己的意思?」

    飄雲冷笑道:

    「當然了難道我還敢自作主張,替宮主出主意不成?」

    飛花默然片刻才道:

    「希望你沒有,否則宮主知道了,我也無法替你求情。」

    飄雲怒叫道:

    「滾你的!誰希罕你求情,等會兒你別跟我爭功就算好的了,還不快去把那個臭牛鼻子收拾下來!」

    飛花一怔道:「你是說我們來動手?」

    飄雲叫道:

    「當然是我們,對於這種蠢材,還用得著宮主自己下手嗎?」

    飛花遲疑不決,飄雲怒叫道:「你還等什麼?」

    飛花道:「我覺得不妥,還是等宮主來吧!」

    飄雲冷笑道:「我又不叫你去斗慕容平,你伯什麼?」

    飛花道:「我不是怕,而是沒有得到宮主的命令。」

    飄雲叫道:

    「宮主不是早就宣佈過,凡是擅入寢宮者,一律格殺勿論,你我巡守寢宮,若是在宮主到達以前未達成任務,才是真的違令呢!」

    飛花一頓道:

    「可是慕容大俠不同,他是宮主的上賓。」

    飄雲大叫道:

    「鬼的上賓,宮主接待他進來,他才是上賓,現在他私自擅入,就是盜賊,你若不動手,以後追究起來可得自己負責!」

    飛花還沒有作何決定,飄雲已迫前一步叫道:

    「慕容平,把你的劍拔出來!」

    慕容平忍住一肚子氣,怒聲叫道:

    「滾開!叫翠湖宮主自己來,我沒有精神跟小孩子嚕囌!」

    飄雲圓睜著眼睛叫道:

    「慕容平,當我砍下你的腦袋時,你就不會覺得我是小孩子了,你到底敢不敢拔劍出來?」

    慕容平瞪了她一眼不加理睬。

    飄雲更生氣了,大聲叫道:

    「慕容平!你以為不拔劍就可以躲得過了,反正你擅入禁宮,我若就是這樣殺了你,也不算違反禁令。」

    顧清風知道自己的任務便是纏住這兩個小孩子,他雖然在江湖上名列神州五劍,而且還是五劍之首。

    然而他見識遇翠湖宮主的武功,也明白這兩個小孩子都不是好惹的,金北固將這個任務交付給自己,並不是輕視他,而且現在也到了他出頭的時候了,乃微笑道:「原來貴處尚有不殺徒手者的禁令。」

    飄雲怒叫道:

    「不錯,翠湖是個規例嚴明的地方,對於不值得一殺的人,尚不屑用武器去抬舉他,不過你們兩人不同,你們私闖入宮主的居所,而且還敢縱火,已經犯下了殺不赦的戒條,任何情況下都可以殺死你們!」

    顧清風抽出劍來道:

    「慕容大俠不屑用劍來對付小孩子,貧道卻沒有那麼大的本事,你能否賜教貧道幾手呢?」

    飄雲怒道:「滾開,臭牛鼻子,你不配向我叫陣!」

    顧清風哈哈一笑道:

    「貧道身列神州五劍,今天卻被一個小女孩子認為不屑為敵,幸而貧道已經出家在空門,否則不用你動手,貧道先就氣死了!」

    飄雲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道:

    「神州五劍算什麼玩意兒,這翠湖宮中一個燒火的粗工也比你們高明得多,飛花!這個臭牛鼻子是你的事……」

    飛花只得抽出劍來道:

    「顧道長,我們責守寢宮,二位私闖進來,又放火燒掉了宮主的座舫,職責所在,我只好得罪了!」

    顧清風笑道:「沒關係,貧道在此時,也多承貴宮主百般優遇,今天就是前來報答一番,因為找不到宮主,只好舉火為號,通知她一聲,想不到竟觸犯了貴處的禁令,自然該受罰,不過你一個人執行任務未免太單薄了一點,還是叫貴同伴一起下來吧!」

    飄雲怒叫道:

    「飛花!假如三招之內,這個臭牛鼻子還活著,你自己知道後果,翠湖宮中豈可容人如此放肆?」

    飛花不說話,振腕一劍刺過來,飄雲也同時發動,也一劍刺向慕容平,顧清風手臂一翻,長劍如虹,將兩枝劍都蕩了出去。

    雙方才接一招,三個人同時都為之一震。

    在飛花與飄雲心中,似乎沒想到顧清風的劍術會如此老練,一招能將兩人的招式都化解開來。

    然而顧清風心中吃驚的程度,比兩人尤深,他浸淫劍術多少年,在泰山劍會上,一劍震天下,目無餘子。

    尤其是近幾年下來,潛心劍術,火候更深,輸在施翠翠手中已經很難堪了,可是施翠翠稟賦超人,迭經名家指點,還勉強可以說得過去,剛才他一劍擋開兩個小孩子的攻勢,竟動用了他風雷劍式中的最具威力的招式「風雷俱動」。

    想當年他以這一式震住了其餘四人,使他們勉強接受了五劍同尊的事,實際上卻是他勝過了另外四劍。

    今天重使此招,威力更甚於當年,已達無聲無息,爐火純青之境,可是也僅;僅是架開了兩枝劍而已。

    沒有吃虧,也沒有佔到便宜,而且那兩個小孩還是分開來攻兩個人,若是集中在他一人身上,這一招還未必能架得住。

    各懷各的心事,三個人都停住了手,沒有繼續打下去。

    片刻後還是飛花道:「飄雲,對手太高,不是我們能對付得了的。」

    飄雲沉聲道:「你打算怎麼樣?」

    飛花道:「自然是稟告宮主,由她來應付。」

    飄雲臉色一沉道:

    「你敢去向宮主說嗎?你知道有虧職守的懲罰嗎?」

    飛花遲疑片刻才道:

    「可是宮主不能叫我們去做能力不及的事。」

    飄雲厲聲道:

    「不錯!可是你該記得宮主的另一道禁令,在決鬥之時如果你沒有被殺死,那就是你並沒有盡到力量。」

    飛花歎了一口氣,表示那是確實的。

    飄雲又道:

    「而且你剛才也確實沒有盡到力,假如你能不顧自己的性命而施展那一招,即使殺不死對方,至少也不會讓他有餘力來擋開我的劍,所以我再提醒你一句,下一招時你不能再犯這個錯誤。」

    飛花咬咬嘴唇,似乎想講話,飄雲卻搶著道:

    「你別擔心你的能力不及,這個老牛鼻子絕不會比你高出多少,剛才那一招已經是他的全力施為了。」

    飛花思了一聲道:「就算你說得對,我還是勝不了他呀!」

    飄雲冷冷地:

    「你下必勝過他,只要在下一招時牽制住他,使他不來搗我的蛋,那麼在第三招時,我就可以幫你的忙了!」

    飛花目中顯出不解之色,慕容平忽地一笑道:

    「這麼說來,你打算在一招之下就必能殺死我了?」

    飄雲怒哼道:

    「兩招,第一招已經被那個老牛鼻子攪掉了,我只剩下一招了,這一招無論你拔不拔劍,我都有把握殺死你。」

    慕容平哈哈一笑,飄雲卻認真地道:

    「當然這一招我必須全力施為,不受別人的打擾,因此,飛花!我鄭重地再說一遍,你一定要牽制住這個老道。」

    飛花只得點點頭,慕容乎卻含笑道:「顧道長,你認為有這可能嗎?」

    顧清風想了一下才搖頭道:

    「貧道自然不相信有此可能,可是貧道也不敢說絕對不可能,世事常出情理之外,因此貧道認為……」

    慕容平笑著打斷他的話道:「我倒相信她說的話有九成的可能,那一成的不可能並不是我懷疑她的能力,而是歸之於許多突發的意外。」

    顧清風怔然道:「大俠的話太深奧了。」

    慕容平笑道:

    「沒有什麼深奧的,這是道長自己的理論,世事常在情理之外,她在下一招殺死我是情理中事,唯其情理之外有許多意想不到的變化,才減少了一成的可能性,換句話說,假如沒有任何的變化,我就死定了!」

    連飄雲本人在內,都為他的話怔住了。

    慕容平繼續笑道:

    「因此我請道長在下一招時袖手旁觀,不要去阻攔她。」

    顧清風奇道:「為什麼?」

    慕容平笑道:

    「一個小女孩子告訴我要在一招之下殺死我,我明知道這是個事實,也必須接受它,至少也不能用兩個大人的力量來防止它。」

    顧清風依然莫名其妙,但慕容平最後的一句話卻扣住了他,無論如何,他與慕容平都是成人,成年的男人!

    用兩個成年男人的力量去對付一個小女孩子,這的確是說不過去的事,無怪乎慕容平要他袖手了。

    就是慕容平真會死在這一招下,大家也只有認命了。

    因此他乾脆歸劍入鞘,飛花也自然而然地退過一邊。

    飄雲臉色陰森地道:「這樣好得多了,慕容平!你現在作何打算?」

    慕容平淡笑道:

    「我打算的事情太多了,但是必須等你使過那一招後才能作決定,否則我也是白白地打算。」

    飄雲厲聲道:「我不是跟你說笑,我問你是否打算拔出劍來……」

    慕容平搖搖頭道:

    「無此必要,你若真有殺死我的本事,就不會給我有還手的機會,我拔劍也是多餘,反之你如殺不死我,我用劍來對付你是太看不起我自己,因為你畢竟是個小女孩子,我不想用劍來欺侮你。」

    飄雲怒極大叫道:「好!這是你自己找的。」

    叫聲中劍氣如狂濤乍掀,對準慕容平身上壓去,慕容平視若末睹,身子一動都不動,泰然佇立。

    直等劍氣迫近他的身子時,他才伸出一隻空手,巧妙地由劍影中伸了進去,一把握住飄雲的手腕,五指猛然使力,如鐵箍般地收緊。

    飄雲痛極失聲驚呼,那枝劍再也掌握不住,往地下落去。

    叮然聲中,劍身跌為兩截,慕容平飛起一腳,將兩截斷劍踢下湖心,但見湖水一陣翻湧,冒出骨朵朵的氣泡。

    每一個氣泡都爆了開來,波波聲響中,有一蓬暗紅的煙霧上升,同時湖中也穿起一條條銀色的大小魚類。

    這些魚穿出水面後,騰跳尺許,又落了下來,接著就肚子朝天,飄浮在水面上,顯然是死去了。

    慕容平手指收得更緊一點笑道:

    「小妹妹!你在我面前要花樣還不夠老練!」

    飄雲痛得眼淚都掉了下來,哭聲叫道:「放開我!你這個惡棍。」

    寢宮門口閃出翠湖宮主的身影,冷冷地道:

    「慕容平,你放開她,一切由我來處理。」

    慕容平先朝湖上看了一眼,然後又望望翠湖宮主。

    最後才將飄雲的手放開微笑道:「宮主別來無恙!」

    翠湖宮主冷冷地走近,手指著滿湖的魚屍道:

    「先把話講明白,你是否認為這是我授意的?」

    慕容平微微一笑搖頭道:「自然不會。」

    翠湖宮主臉色稍霽,眼光也溫柔了一點道:

    「那要謝謝你對我的信任了!」

    慕容平卻臉色一板道:「不必!其實該謝謝你對我的寬容。」

    翠湖宮主微怔道:「這是什麼意思?」

    慕容平依舊繃著臉道:「你必須要殺死我對嗎?」

    翠湖宮主點頭道:

    「不錯!這是我答應家師的諾言,勢非實現不可。」

    慕容平冷笑道:

    「而且上次見面你就可以能殺死我,可是你很寬大,給了我一個月的期限,讓我去跟一些有關的人道別一聲,現在期限還沒有滿,所以我想你還不會急著想殺我。」

    翠湖宮主忙問道:「這是誰說的?」

    飄雲挺身而出道:「是奴婢說的。」

    翠湖宮主臉色又是一變,飄雲繼續道:

    「雖然宮主沒有告訴過奴婢,但是奴婢也不是擅自作主,亂傳宮主的旨意,因為宮主的確對此人如此表示過的。」

    翠湖宮主臉色一沉,默然片刻才道:

    「好!我承認這件事,我的確這樣表示過。」

    慕容平也怒聲道:

    「既然宮主這樣說,我心裡也好過多了,本來我對這次違約前來,多少還有點內疚,現在……」

    翠湖宮主沉聲道:「現在怎麼樣?」

    慕容平大聲道:

    「現在我正式通知你一聲,我用不著你的寬容,提早前來領死,我們是馬上開始決鬥嗎?」

    翠湖宮主鏘然抽出長劍道:

    「也好!早點解決,我也可以有個明白的交代。」

    慕容平把手按上劍柄,正想拔劍一搏,可是翠湖宮主卻立即將劍歸回鞘去,換了一副神情說道:「慕容平!等一下,我必須先把事情作個明白的交代。」

    慕容平淡淡地道:「我認為沒有什麼可交代的了!」

    翠湖宮主一笑道:

    「你沒有我有,首先我要解釋,這個小鬼的事絕非我的主意,我想殺死你,但必須我親自下手。」

    慕容平微笑道:「這個我明白。」

    翠湖宮主仍是自顧自說下去道:

    「其次我要殺你時,一定會利用真正的武功與正大光明的手段,絕不會使用任何陰謀鬼計。」

    慕容平笑道:

    「我明白我相信你的劍法足可以殺死我,用不著什麼其他的手段,所以你不必再解釋下去了!」

    翠湖宮主道:

    「可是我手下的人對你用了不光明的手段,我感到很抱歉。」

    慕容平含笑道:「沒有什麼可抱歉的,反正我也沒有上當。」

    翠湖宮主神色微動道:「問題就在這裡,這丫頭在劍中暗藏毒藥,連我都不知道,假如換了我的話,也無法看出破綻,不知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慕容平微笑道:

    「我這一生中經過大小幾十決戰鬥,什麼樣的鬼花頭都見識過了,這點小小的手法怎能瞞得過我?」

    翠湖宮主略作沉思道:「你以前碰上過類似的情形嗎?」

    慕容平搖搖頭道:「沒有,可是比這更厲害的玩意兒也沒有難倒我。」

    翠湖宮主忙又問道:「那你事先看出她劍中藏毒嗎?」

    慕容平道:「也沒有。」

    翠湖宮主不信道:

    「可是你應付的手法分明是早已洞燭先機,胸有成竹。」

    慕容平哈哈一笑道:

    「也可以這麼說,我雖沒有看出劍中有毛病,卻作了那個準備,因為一切都令我太難以相信了。」

    翠湖宮主道:「我倒不覺得,你不妨說說看。」

    慕容平手指飄雲道:「首先是這小傢伙誇言說一招能殺死我。」

    翠湖宮主道:

    「精妙的招式在殺人時並不需要第二招。」

    慕容平笑道:「這話出自宮主口中,自然無可懷疑,出自一個小孩子,就必須加以探究了,劍術之高低,雖在於招式,另一個基本的條件卻是火候,不管多精妙的劍招,火候不夠,仍是一無用處。」

    翠湖宮主道:「各人所受的訓練不同。」

    慕容平微笑道:

    「不錯!訓練稟賦也是很重要的條件,可是據我所知,要想成為一個劍道的高手,最少也得有十二年的火候不可。」

    翠湖宮主道:「這一點我承認,有人苦練一輩子還無法登堂入室,十二年是最快的成就了,我在第十五年後才開始覺得勉強能像個樣子。」

    慕容平笑道:

    「這個小傢伙最多才十三歲,就算她五歲開始練劍,其成就也不過到七八成火候,而她居然敢誇言一招殺死我,似乎令人難以相信吧?」

    翠湖宮主笑道:

    「不錯!我本來早想出頭禁止她胡鬧,就因為她說得那樣有把握,我才忍住想看看她究竟有多大能耐。」

    慕容平笑道:「第二點,假如她有把握能在一招之下殺死我,應該是不在乎任何人搗蛋的,而她卻極力叫飛花牽制住顧道長,不叫顧道長插手進來。」

    翠湖宮主想了一下道:

    「也有道理,可是這並不足證明她劍中另有花樣呀!」

    慕容平道:

    「第三點,她如果存心要殺死我,應該趁我空手時出招,成功的機會較多,可是她口口聲聲叫我拔出劍來應戰。」

    翠湖宮主笑道:

    「這是本宮的禁令,必須要在相等的條件下殺死敵人。」

    慕容平笑道:「她如嚴守禁令,便不該對我出手,可是她仍然是乘我在空手的時候出招了,而且她那一招很奇怪,劍式非常凌厲,卻並不想制我於死命,故意給了我一個及時拔劍封架的機會。」

    翠湖宮主道:「這也沒有什麼不對,她一定要乘你有劍在手的時候殺死你,才不算反禁令,這並不算是破綻。」

    慕容平笑道:「以你的看法,那一招我若拔劍應敵,她殺得了我嗎?」

    翠湖宮主沉思不語,慕容平笑道:

    「假如那一招殺不死我,她又怎麼說得那樣把握,一定要把招式的數量硬性自己限制自己?」

    飄雲忍不住道:「你如拔劍出來,那一招早就要了你的命。」

    翠湖宮主笑道:「所以你才逼得她自動棄劍。」

    慕容平含笑道:

    「我使她棄劍之後,最注意的還是她另一隻手,可是那隻手毫無動靜,而劍卻一跌兩段,因此我才做了最明快的措施。」

    翠湖宮主含笑道:

    「你的措施的確是明快之至,那劍中的毒藥不僅觸膚蝕骨,而且還能自動爆射,假如你不把它們踢下水中,現在地下只剩兩堆白骨了。」

    慕容平神色如恆,淡淡一笑道:

    「大概我還沒有到歸天的時候吧!」

    翠湖宮主微笑道:

    「這倒不一定,你僅只逃過一關而已,我這柄劍上雖然沒有花樣,你要想躲過去,恐怕沒有那麼容易。」

    慕容平哈哈一笑道:「死在劍鋒之下,我自然毫無怨言。」

    翠湖宮主變色道: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認為我也會用什麼陰謀?」

    慕容平道:「已經有過一次,我總不能不防第二次。」

    翠湖宮主臉色一沉道:「飄雲!這是你惹出來的,你怎麼說?」

    飄雲臉上一片戾色,抗聲道:

    「宮主殺死這個人後,奴婢自己會處置的!」

    翠湖宮主怒聲道:「我的行事都要受你的監視了?」

    飄雲將頭一昂道:「奴婢不敢,可是奴婢身不由己。」

    翠湖宮主怒叫道:「混帳!誰是這地方的主人?」

    飄雲道:「自然是宮主,可是宮主必須實踐諾言後,才能真正地成為此間的主人,這一點宮主與奴婢一樣地清楚。」

    翠湖宮主的臉色氣得煞白,厲聲道:

    「我知道,不過我也告訴你一聲,我的脾氣一向不喜歡受人約束,尤其不喜歡受人監視。」

    飄雲道:「奴婢等候宮主完成諾言後,以便自請處置!」

    翠湖宮主怒叫道:

    「用不著!你先到那兒去跪者,等我提了慕容平的腦袋後,再來慢慢地告訴你違反禁令的滋味!」

    飄雲猶自抗命下動,翠湖宮主雙目圓睜叫道:

    「你是否想先嘗一下滋味?」

    飄雲見她臉上佈滿了殺氣,才有點害怕地道:

    「宮主!奴婢是為了您好呀!」

    翠湖宮主冷冷地道:

    「滾!我的事自己會處理,用不著你費心,更用不著你在旁邊監視著,飛花,押著她到那兒去,假如她敢反抗,你就先殺了她!」

    飛花滿臉憂色地應了一聲,翠湖宮主又道:

    「你們兩個人都不許再搗蛋,否則我就要你們好看!」

    飛花一聲不響,用劍押著飄雲走了。

    翠湖宮主這才抽出劍來,朝慕容平一指,冷冷地道:

    「來吧!我們該作一個了結了!」

    慕容平在旁察言觀色,覺得她與飄雲的一番對話中,似乎還有著什麼隱情,不禁低聲問道:

    「令師到底死了沒有?」

    翠湖宮主神色微動道:「你問這個幹嘛?你不是眼看著他斷氣的?」

    慕容平微笑道:

    「那天我雖然看他斷了氣,可是我懷疑他是否真的死了。」

    翠湖宮主冷笑道:「斷了氣的人,豈有不死之理?你問得實在奇怪。」

    慕容平道:「假如今師真的死了,宮主此刻應該毫無顧忌了!」

    翠湖宮主叫道:

    「誰說我有顧忌的?別說他真的死了,就是他活著的時候,也不能來管我,別廢話了,快上來好好地打一場吧!」

    慕容平笑道:

    「我覺得你有點言下由衷,從飄雲的談話裡,我看出你身後還有一種力量在控制你,那究竟是什麼?」

    翠湖宮主叫道:

    「是你的腦袋,等我把你的頭割下來,就沒有任何人能約束我了,你還是少管閒事,為你的腦袋而奮鬥吧!」

    慕容平還要說話,可是翠湖宮主已經刺出一劍,勢子又沉又猛,慕容平只得集中精神去應付她。

    噹的一聲,兩劍相觸,火花直冒,慕容平心中微驚,四天不見,她的內力似乎又深厚了許多。

    上次決鬥時,她只是招式輕靈,身形快捷而已,內力仍是遜自己很多,因此有許多硬拚的招式,她都盡量地避開,今天才交了一招,已經試出她的內力比自己還深厚一點,假如硬拚下去吃虧的一定是自己。

    翠湖宮主似乎也存心利用內力來壓倒他,接連的幾手狠攻,都是長驅直入,不令他有還手的餘地。

    因為要架開她的攻招已很吃力了,而且發招又快,一劍跟著一劍,簡直連喘氣的機會都不給他。

    十幾招之後,慕容平一招未回,卻已感到有點疲累,不禁激起了他胸中的豪氣,在以往的決鬥中,他也經常被人擊敗,可是從未像今天這樣難堪,對方是一個女人,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精招。

    就是一劍連一劍的猛攻,卻逼得他手忙腳亂,兩臂酸麻,要是這樣被殺死,那未免太慚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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