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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九章 文 / 司馬紫煙

    兵部簡直是一團糟。

    還是採行節度使制,在全國分設十六個節度使一人主之,自行籌餉練兵,用以捍衛地方,儲藏武力,節度使只受朝廷節制。

    安祿山本是范陽節度使,附從起兵謀叛的只是三四個節度使區而已,大部份都按兵不動,皇帝若是自行親出主軍,相信他們還是肯接受調度的。

    首先皇帝降旨由各使區中調集精兵,而後再降旨將哥舒翰擒處問罪,因為哥舒翰手中雖只有一批老殘兵眾,但他若固守關隘,以潼關天險,尚可拒賊,哥舒翰不該驕狂自大,漠視敵眾,輕易出擊,以致於全軍覆沒潼關失守……。

    聖旨到達前,哥舒翰已經自殺了。

    不過

    楊國忠不只是做了一件最糊塗的事,他壓下了最新的軍情,安祿山的軍隊已經逼近京畿了,他卻取出前幾天的軍報,說敵人還在遠處……。

    他是怕情形據實報上,皇帝一怒之下會砍他的腦袋。而皇帝則以幾天前的狀況作根據,調兵遣將,也是以臨近地區為主。

    這一耽誤,使得遠水救不及近火,那些將領接到聖旨要去配合作戰的地方,早已淪陷幾天了。

    只得按兵不發,再行上表請示新的動向。

    有些將領則帶了兵,跟在安祿山的後面。

    一直到兵臨長安附近,遭受兵難的民眾,紛紛逃入長安,長安的人才警覺,頓時亂成一片。

    有錢的立刻準備逃難,窮人只好坐以觀變。

    皇帝聽了這個消息,正是早朝的時候,楊國忠嚇得面無人色,皇帝也沒空再去怪他。雖然明知道又是他誤的事,但是只能怪自己太大意,將國事托之非人。

    而今之計,只有先應付難關再說。

    朝臣中分成兩派,一派力主據京師堅守,等待各地的勤王之師,尤其是太子在靈武所訓練的新軍,一到必可滅賊而解圍。這麼做當然有幾分冒險。

    另外一派則比較穩重,他們認為勤王之師自管討賊,皇帝就不必要冒險,還是避一避的妙。這一派的人多半是跟楊國忠一氣的,他們的中心權力支柱是皇帝,只有捧住皇帝,他們才能混下去。

    守城,太危險了,萬一守不住,自然是完了,即使勉強守住,等太子勤王,回來擊退賊兵,他們勢必成為長安的新貴,這批舊的人就得拱手讓位了。所以,他們一定要捧著皇帝,到安全的地方。

    這樣,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他們都是保駕的功臣,即使皇帝有所不測,他們也可以控制一點擁立的大計,因而邀功確保自己的地位,這一派人多勢眾,因此,在廷爭上取得了上風,決定了皇帝的移駕避亂。

    皇帝也是年紀大了,沒有年輕時的那股勁,他的心裡對生命也特別地珍惜起來,所以他也是希望能暫避的,因為他根本沒有冒險的必要。

    太子非常仁孝,他若是勤王驅賊之後,自己的帝位不會成問題,即使由於時勢的需要,自己放開了手,把大權交給太子,居於太上皇的地位,依然高高在上,享萬人之尊而無憂國之勞,那豈不更為安逸?

    因此,皇帝就順從了群臣的公意避難了。

    皇帝出蹕是大事,雖然在倉促之間,也還能維持個差不多的樣子,御林軍還有好幾萬,六部大臣以及京中像樣的官兒,都跟著一起走。

    走到那兒去呢?最安全的地方,莫過於到靈武去,跟太子會合,那兒有新練的兵,足堪一戰。

    但是到了靈武,等於是去投奔,皇帝當然不受影響,那些大臣卻難免會有寄人籬下,大權旁落之感,在一個握慣了權勢的人來說,失勢是僅次於死亡的痛苦事,甚至於尚有過之。

    皇帝心中也不想到靈武去,這對一個做父親的來說,好好的一片江山,弄得被人趕了出來,投靠兒子,也是大失尊嚴的事。再者,太子跟楊貴妃一直不太融洽,把他們放在一起,必有衝突,也叫他居中為難。

    此外,只有向西行入蜀,那邊最安靜,跟安祿山背向而行,不怕他追上來,而且有劍門蜀道之險,可以拒敵,萬一賊勢太強,三五年內打不垮他,川中可以堅守。再老,蜀中氣候溫暖,風景秀麗,物產豐阜,可以在那兒作長久立足之計,徐圖復興。

    大隊人馬,加上文武百官,就這樣向蜀中撤退而去,有的人跟著皇帝一起逃了。

    有的人避亂他鄉,當然也有人準備迎接大燕王入主,而成為長安市上的新貴,這些人多半是跟安祿山早就有舊,還有則是一些胡人,他們與安祿山是同族,自然十分起勁。

    至於韓宏他們呢?韓宏的官既不大,職位也不夠重要,跟著走固然可以,不走也沒人管他,可是跟著御駕走卻不能攜眷。韓宏實在不捨得柳青兒,因此,他決心留下不走了。

    安祿山的叛軍終於入了長安,大燕王坐上了金鑾殿的寶座,開始做起中原的皇帝了,他覺得十分過癮。

    要點綴他的新王朝,自然也有不少人給他出餿主意,像組成朝廷以治天下啦!盡速恢復舊觀以影盛世啦!安祿山自己什麼都不懂,自然只有由得人胡來。

    首先,組織朝廷就不是容易的事。理國必須要文人,但舊日朝廷的班底都跟著玄宗皇帝走了。剩下來的只有一些芝麻綠豆官兒,欲求賢能,只有從名士中找。

    韓宏自然是被考慮的一個,大家都知道他沒走,於是派人來找他,韓宏當然也不願意在胡兒底下任仕,他早就躲了起來,住在長安城郊的一個鄉下人家中,而柳青兒與玉芹,則躲進附近的一家尼庵中。

    因為要點綴昇平,首先就想到了要恢復舊日的平康里巷,凡是長安的名妓,都在被徵召復起之列,那怕已經從良或落籍的,也都硬被拉了出來。

    柳青兒是長安名妓,雖然她已於歸韓宏,而且也是長安的大事,但安祿山卻不知道這件事,在他的印象中卻還知道有這麼一位名妓,親口提了出來。

    沒有人告訴他柳青兒早已於歸,大燕王親口下旨要召柳青兒,這還得了?大家拚命地找這位昔日名花。

    長安城中,偵騎四出,在找這夫婦二人,嚇得他們鎮日躲在屋裡不敢出來,雖近在咫尺,卻也不敢相見。

    這天玉芹忽向柳青兒建議:「相公不是跟那位朱大俠是莫逆之交嗎?我們到他那兒去避一避,有他們夫婦保護,那可比躲在這裡安全多了。」

    柳青兒覺得這個主意不錯,自己不敢外出,便交待玉芹去見韓宏。

    韓宏本來也想到這條路的,但仍然有些猶豫不決。

    「相公,這是什麼節骨眼了,憑你和朱大俠的交清,難道還有什麼顧忌的?」

    韓宏只好拿定主意:「好,我這就去見他們,你先回去等候消息,千萬不要再旨險離開尼庵。」

    玉芹領命而去後,韓宏立即去見朱丹。

    但他到達時,卻見那茅屋靜悄悄的,神簫翁他們老少四人早已離去,從此不知去向。

    這天卻有個不速之客,跑來找韓宏,那是許俊,他是從靈武專程趕來的,帶來了侯希逸的口諭。

    長安陷賊,皇帝西行避亂,太子在靈武已經發佈宣言,自任監國,號令各路諸侯勤王。

    因為皇帝進行到馬鬼坡時,隨行的兵眾突地起哄,停軍不前,要求皇帝追究禍國奸臣。

    這當然是一些將領們趁機要排擠楊國忠。

    皇帝在這時候可神氣不起來了,為了要保全老命,無可奈何,只有接受了他們的條件,在陣前處決了楊國忠。

    但是亂兵猶不滿足,楊國忠之所以當勢是由於楊貴妃的緣故,他們要求一併處置楊貴妃。

    皇帝無可奈何之下,只有把楊貴妃也交出來,眼睜睜地看著她被一幅白綾,活活地絞死了。

    楊氏兄妹都被處決了,一干從犯也都分別地受到了懲處,總算平息了眾怒。一行人再度啟行,駐駕於成都。

    皇帝的權威已經被剝奪殆盡,朝廷當然也無法再行使權力了。但太子這邊卻幹得很有起色,各地節度使響應勤王的很多。太子任命了郭子儀為帥,征討逆燕,並以監國的身份,視理政事。

    侯希逸的身份自然重要起來,他想把韓宏調去,這正是個立功的機會。

    不過韓宏尚在長安,要找他卻不容易,而且也相當危險,只有許俊與韓宏的交情不同,自願來冒險。

    韓宏幸虧是人緣好,他躲藏的地方是曹二虎他們找的,許俊潛行來到長安,找到曹二虎等人,自然也很容易找到了韓宏。

    說明了侯希逸的意思後,韓宏自是喜出望外,他捨不得柳青兒,但長安已經待不下去了,趁這個機會離開,還可以立功求個前程,是一舉兩得的事。

    不過

    行前,他總得跟柳青兒告別一聲。許俊雖然希望他能快點走,但是想到人家伉儷清深,這一去不知要分別多久,倒也無法反對,只有陪著他前去。

    柳青兒等寄居的那所尼庵是一所家庵,住持是位自小出家的皇族,規定很嚴,庵門內絕對禁止男人進入,這件事已實行多年,長安市上,幾乎無人不知,柳青兒有一次到鄉下來,途經庵堂,進去燒了一灶香,庵中住持很喜歡她,口許她日後有困難時,可以來求助。

    柳青兒住在那庵堂中,主要是因為安靜,沒有別人會前來,而且韓宏又住在不遠,隔牆一呼,便可出來相見,不會引人耳目。

    韓宏寄住的那家鄉下人,家中屋子雖大,而且也很可靠,曹二虎的一個弟兄,是他家的親戚,韓宏住下來,只說是一個朋友,來此養病的,而且大家都稱他為韓大郎,沒人會想到他是韓宏。

    如若柳青兒主僕二人也住在一起,以她們的姿色、風儀,必然會在這小村落中激起風波來,那就瞞不了人了。

    而長安市中,對於他們夫婦二人都追索甚力,甚且派了騎兵,四下搜索,以期找到那些藏起來的人。

    派出搜索隊中,更有一些長安市上的地老鼠,那多半是些敗落的富戶子弟,他們現在雖已沒落,但當初卻風光過一陣子,長安市上的閒人,他們全都認識,若是落入他們眼中,即使化了裝也漏不掉。

    據說有不少人,就是被他們認出來後,抓了回去,肯降的倒不會受虐待,客客氣氣的立刻擔任要職,不肯從的就慘了。

    安祿山為人沒有耐性,認為這些人連高官都不肯做,明明是瞧不起,咋喳一刀砍了,首級示眾。

    這是對付男的,榜上有名的女人可就更慘了,一經找到,不由分說,抓了就往平康里巷一送,即時開始重操舊業接客,但戰後的長安,生意蕭條,百業已停,做官的也多半走了,尋常人那裡有錢去逛窖子?更何況城中多了一批新貴,全是安祿山手下的胡兒軍官,這些人平素就已蠻橫不講理,酒後更為亂來了,動不動就拿刀子砍人,男的瞧不順眼要殺,女的不能合他們的意也要殺。

    韓宏等聽見這個消息,愈發地不敢露面了,平常他跟青兒相見,都是在晚上天黑之後,那時已無巡兵,也不太容易為人所見,這次卻是為了緊急離去,不得不冒險一行了。來到尼庵後牆,叫了兩聲,柳青兒和玉芹就探頭出來了,在牆上焦急地問道:「爺怎麼在這時候來了,出了什麼事嗎?」

    韓宏道:「你們放心,沒出事!只是許兄弟來了。」

    「許兄弟來了?他不是在靈武嗎?」

    「是的,太子即將監國勤王,侯大人要我到那兒去、說正是立功的機會。」

    「阿彌陀佛!太子出來監國,號召勤王,一定可以把賊兵趕走了,我們也可以有好日子過了……爺!許兄弟呢?」

    「他在前面路上看著人,你們快出來,我們說幾句話後,我就要走了。」

    「啊!這麼快就要走?我們怎麼來得及準備呢?」

    這是玉芹在叫,韓宏歎了口氣道:

    「玉芹,只是我一個人走,你們不走。」

    玉芹更為著急了,叫道:「我們不走?那怎麼行呢?爺!這個庵裡也只能暫住,可不能一直待下去的。多兩個人吃用,庵裡倒不在乎,但是吃用增加,會引起別人的懷疑,庵裡原來只有住持老師太跟兩位小師父,每月耗費的米糧都有定量,由城裡送來的,又不敢叫他們增加送的數量,這一個月是他們師徒三個人省下來的份量,再搭上一些庵裡自己種的地瓜,下個月連地瓜都沒了。」

    她還在嘮嘮叨叨地數說下去,韓宏卻歎道:

    「玉芹,我是要去打仗,那是不能攜眷的,再說四鄉都設了關口,我跟許兄弟還容易混出去,帶了你們是絕對沒辦法的。」

    玉芹道:「爺!您總得想辦法,不能把我們擱下的。」

    柳青兒聽說韓宏要走,早已由門口轉了出來,來到韓宏的身邊,聽見玉芹還在跟韓宏嘮叨,忙斥止道:

    「玉芹!別跟爺煩了,這是什麼時候,你還講這些……」

    玉芹嘟著嘴道:

    「娘子,正因為是兵荒馬亂的時候,我才要爺帶著我們……」

    「事實上不可能,你沒聽爺說,他是去打仗?打仗是不能帶家眷的,你別瞎胡鬧!」

    「我不是瞎胡鬧,即使不要我們跟著打仗,也得找個地方把我們安頓下來。」

    韓宏一歎道:

    「我何嘗不想?但是要你們能離得開才行呀!,每一條出去的路上都設有關卡,男的還好,每個女的出去,都要搜身,脫掉衣服,把全身浸在水裡檢查,說是怕有人喬裝逃出去,你們通得過嗎?」

    玉芹道:「慢慢想總有辦法的,平康裡的姑娘有幾個還是逃了出去!像王家的玉秋,趙家的容容。」

    柳青兒道:「玉芹,你只知道她們逃出去了,可不知道她們如何逃出去的。」

    韓宏忙道:「她們是如何逃出去的?」

    柳青兒道:

    「她們化了裝,扮成賣荼的鄉婦,但還是被查了出來,只有苦苦哀求,最後賠上身子,陪兩個胡兒軍官玩了兩天,又把身邊的細軟全部奉獻上去,才算獲得了釋放。」

    玉芹道:

    「那總比留在平康裡,整天受那些胡狗糟蹋好一點吧!錢財也丟不了多少,她們的錢都換成了金子,找地方埋起來了,等亂過了,再挖出來。」

    柳青兒一歎道:「玉芹,不是錢的問題,這一年多來,爺的收入很好,我們已經攢了幾十萬錢了,只要能換得自由,我一起拿出來也不心痛,問題是那些胡狗貪財又貪色,要錢還要人,那種方式是不能接受的。」

    玉芹還要說話,柳青兒已經沉下臉道:「王芹!爺馬上就要走了,你不說些正經的,盡說些廢話,不許說了。」

    玉芹一賭氣道:「不說就不說,我可沒什麼好擔心的,我是替娘子您在擔心。」

    她乾脆縮下了牆頭,也不出來了。

    韓宏既難過又慚愧,頓了一頓道:「要不我也不走了,大家守在一塊兒,生死都在一起吧!」

    柳青兒忙道:「爺!你別聽玉芹胡扯!」

    玉芹躲在牆角哼道:「我才不是胡扯呢!前天那兩個小尼姑就在我面前直哼叫餓,嘴裡不敢說,心裡可恨死了我們分了她們的糧食。」

    柳青兒笑道:

    「她們是小孩子,吃不飽自然會叫餓,不過住持師太已經吩咐過送糧食的人,下個月加送兩倍來,說是廟裡多了幾個人吃飯。」

    韓宏一驚道:「那不會引人來查問嗎?」

    柳青兒道:

    「查問是難免的,但是可以叫人出去頂,事實上有兩個親戚女眷,也要住進來修心,不怕查問,而且住持的家裡跟安祿山尚有一父情,他們沒有隨駕而行,卻也在受到保護,未經蹂躪,安賊的部下也不敢來騷擾的。」

    韓宏道:「你們能再躲一陣子就好了,等這一陣子亂過去了,賊兵就不會再亂找人了。

    那時你們再設法逃出來。」

    柳青兒道:

    「不必了,離開長安舉目無親,我們更難安身,再說長安有安祿山在,多少會好一點,別處的胡人更凶,還兼亂兵鬧事,更不安定,有許多人逃了出去,反而丟掉了性命,你放心去好了,我們會照顧自己的。」

    韓宏道:「我是擔心你們。」

    「我們沒什麼好擔心的,倒是侯大人想到你,給了你這個機會,千萬不能放過了,而許兄弟冒著生命的危險,到長安來接你,更是不容易。」

    韓宏道:「這也虧是他,別人是不會為我冒險的,唯其如此,我才無法拒絕。」

    柳青兒道:「爺說的是那兒話,這麼好的機會,別人求都求不到,爺竟還想放棄,太子監國勤王,相信不日就可收復兩京,消滅叛賊,等到皇駕東返,也不太可能再復位,你能在新君跟前立功,爭個前程……」

    韓宏道:

    「老實說,我倒不在乎什麼富貴前程,只希望能和你相守此生。」

    柳青兒道:「那也得等天下太平才行,爺的家鄉也淪陷了,爺到軍中去出點力,也好使天下早日太平。」

    韓宏苦笑道:「我只能動動筆桿,殺賊沒我的份。」

    柳青兒道:

    「起草文書,訂定策劃,管理軍需,都需要文人,侯大人也是因為聽爺以前說起的種種計劃,十分激賞,因此才想到要你去,這正是你一展抱負的時候,爺怎麼妄自菲薄起來了呢?」

    說得韓宏十分慚愧地低下了頭,忽然許俊衝了過來道:「不好!有邏兵來了,趕快躲一下。」

    韓宏已穿了一身莊稼人的衣裳,臉也塗黑了,柳青兒則本來穿了粗布衣服,手中還提著個籃子跟一把剪刀,像是要挑野菜,聽許俊一說,正待躲起,但四下俱是田野,除了一棵大樹之外,別無藏身之處。

    許俊竄上了大樹,伸手要拉韓宏上去,韓宏道:

    「不行,我不能留下青娘在此!」

    許俊跳下來,正想把柳青兒托上去,但聞馬蹄聲落地如雷,他只得放下柳青兒道:「來不及了,相機敷衍一下能搪過最好,否則就乾脆擺明身份,免得他們動粗,兄弟再想辦法來營救兄嫂。」

    他才來得及縱身上樹隱去身子,斜刺裡三騎急馬衝了過來,柳青兒連忙蹲在地上挑野菜。

    韓宏也擠在一起,騎馬上是兩個胡兒,一名漢人,韓宏見那漢人獐頭鼠目,一臉邪妄之色,但幸好不認識,倒也安了心。究竟讀書人,而且還練過幾天拳腳,養氣工夫不錯,在慌亂中漸漸鎮定下來。

    那三匹馬跑了過頭去,繞了一圈後,又轉了回來,那漢人首先勒馬,像是要問他們,那胡人卻道。

    「兩個鄉下土佬,沒什麼好問的……算了……算了!」

    那漢人卻笑道:「總爺,反正也是閒著,找那鄉下婆娘開開心也是好的,她的手還挺白的。」

    柳青兒穿的是青布粗裳,藍帕包頭,遮去了大半的臉,更兼低著頭,不見面目,單看那一身衣服,實在不怎麼樣,只是她為了要挑野菜,把衣袖挽上了一截,露出了雪白的手腕,聽見了漢人的說話後,她心中一驚,知道要糟了。那曉得那個胡兒卻笑道:

    「沒意思!這個女人又瘦又小,不合爺們的胃口,咱們喜歡的是胖胖的女人,就像你們以前的楊貴妃那樣,咱們大燕王現在還在想她呢!只可惜再也找不到那樣的女人了。」

    胡俗女子以肥腴豐飽為美,安祿山之傾心於楊貴妃,於此不無關係,據說是北地苦寒,若擁肥婦而眠,如抱火盆而沐溫湯,久而成俗,形成了他們的女性審美觀。

    柳青兒雖是絕代艷色,身材卻不高大,小小巧巧的,這在胡人的眼中,卻已引不起胃口了。

    韓宏心中暗呼僥倖,心喜逃過了難關,只祈求上蒼保佑,讓他們早些走開。

    那漢人頗懂得逢迎,聞言笑笑道:「總爺說得是,總爺喜歡胖的,小的卻知道這村子的前頭,有一家酒店,那老闆娘不但圓圓胖胖,而且還極解風情,村中的男人們,都叫她大白羊,咱們找她去好不好?」

    兩個胡人大笑起來,另一個胡兒道:「好!快帶路,馬全,你這小子還真有辦法,到那兒都能找到女人。」

    那個叫馬全的漢人邪笑道:

    「回總爺的話,小的別的本事稀鬆,找女人可是天下第一,長安市上,出了名的女人,小的沒一個不認識的,也沒一個沒交情的,就是不出名的,只要能沾上手的,小的必然要去沾一下,就這麼把祖上傳下的萬貫家財都貼了進去。」

    先前那胡人笑道:「好了,只要能伺候得爺們痛快,把你薦到大燕王身邊去,可有你樂的了,咱們大燕王風流瀟灑,當年連你們的楊貴妃都被他迷上了,現在做了皇帝,卻不好意思太過風流,宮中的那些老女人又不當他的意,你若是能替他找幾個像樣點的女人,你就發財了。」

    馬全喜極地道:「小的一定盡力!一定盡力!」

    後一個胡人卻笑道:

    「你別高興得太早,大燕王可不像咱們那樣肯湊合,真不像樣的女人,你送上去不但會自討沒趣,說不定還會掉腦袋。」

    馬全仍是嬉皮笑臉地道:

    「二位總爺都是在萬歲爺面前走動的紅人,自然很瞭解他的胃口,他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小的就找什麼樣的送上去。」

    胡人大笑道:「這倒行,咱們的胃口都是跟大燕王學出來的,只要我們喜歡的,大燕王一定也喜歡。」

    馬全道:

    「那更好,小的就先陪著二位,就喜歡的找上一大堆,二位把喜歡的留下,其餘的再進奉萬歲爺。」

    那胡人笑道:「你要咱們把挑剩下的再給大燕王?」

    馬全想是摸清了胡人的習俗脾氣,他們的酋長或部族可汗,敬則敬矣,未必如漢人般奉若神明,因此笑道:

    「小的不是這允息思,二位最多留下兩個,自然要揀好的先挑,萬歲爺卻可以大批的收容,合意的留下,不合意的賞給臣下,好的進上去,他玩幾天,又要送人了。卻不一定就賞給二位,那不是便宜別人了?」

    那胡人笑得更是高興,但韓宏卻恨不得把馬全踢上幾腳,抓堆狗屎塞到他嘴裡去,此人不但卑鄙無恥,喪盡人格,拿自己的同胞婦女去取悅賊人,最混帳的還是賴在此地不走,使他和柳青兒心驚肉跳。

    好不容易,聽見那胡人道:「馬全,少貧嘴了,你先帶咱們去瞧瞧那個叫什麼大白羊如何,試試你的眼光。」

    另一個胡人道:「那一定錯不了,既然叫大白羊,一定是白白胖胖、軟軟呼呼,像頭大綿羊似的。」

    那胡人卻道:「她要是像頭老山羊呢?不但瘦得皮包骨頭,還有一大把鬍子……」

    另一個胡人大笑道:

    「那就更妙了,女人長鬍子,該是多新鮮的事!」

    他們一面笑謔著,一面撥馬欲行,韓翻正吐了口氣,那知牆後探出了玉芹半邊腦袋,口中還叫道:

    「娘子,師太說爺走了叫你快回來,別盡耽在外面……」

    大概看到了有人,忙又縮了回去,這下子那三個人都兜轉了回來,馬全用馬鞭指著韓宏道:「喂!你們是什麼人?剛才說話的是誰?」

    韓宏道:

    「我……叫韓大,這是我渾家,那是我女兒,她們母女倆被庵裡的師太請來磨麥子住上幾天,我來探看她們,庵裡不准男人進去,所以才在這兒說話。」

    馬全道:「不對啊!我聽見那女孩子叫什麼娘子。」

    韓宏只得陪笑道:「不!您聽錯了,她是叫娘……」

    馬全冷笑道:「娘叫成娘子倒有可能,可是你的女兒卻怎麼管你叫爺呢?那是稱呼漢子的!」

    韓宏道:「我是南邊人,我們管爹叫爺。」

    他回答很從容,可是馬全卻很細心。

    「我看你年紀不大,你的女兒倒像是不小了。」

    「不!她才十三歲,我娶媳婦早,十幾歲就生下了她。」

    韓宏的外貌略經化裝,也不過三十出頭一點,唯有這樣解釋了,而且倒也合理,那兩個胡人不耐煩地道:「好了!咱們是來找粉頭兒的,那個小姑娘也不可能是,你管她那麼多幹嗎?」

    但馬全眼珠一轉道:「不對!那小姑娘的聲音我熟得很,好像聽過不止一次,印象很深刻。」

    他突地下馬,一把揪住了柳青兒,拉掉了她的蓋頭。

    粗服亂頭,不減國色,柳青兒的美麗使得那兩名胡兒都傻了眼,一個胡兒叫道:「想不到這鄉下婦人,竟有這等姿色,兀那漢子,你倒真是好福氣。」

    顯然的,他們並沒有認出柳青兒來,韓宏正在慶幸,口中只有赫赫乾笑,那知馬全卻叫了起來,興奮地道。

    「二位總爺,這下子你們可在萬歲爺面前建立下大功了,這女的正是萬歲爺指名要找的大美人之一柳青兒!」

    兩個胡人都為之一震,一人忙問道:「你不會弄錯了。」

    馬全道:

    「不會錯!難怪我剛才聽那個小丫頭的聲音很耳熟,她正是這柳青兒的貼身丫頭,我在柳婆兒家裡聽過很多次。」

    韓宏一見柳青兒被認出來了,只有挺身上前道:「閣下倒是記性不錯,看你穿著打扮,倒也像斯文中人。」

    馬全笑道:

    「慚愧!慚愧!我這記性讀書不行,但是見過兩眼的女人絕不會忘記,所以我四書五經背不熟,讀了十幾年的書,連個秀才都沒撈到。」

    韓宏忍不住道:「如閣下之流,若是也能考中功名,那考官真是瞎了眼了。」

    馬全笑道:「沒關係,我本也不是為了功名而讀書,何況,我能夠記住那些女人也不錯呀!像這次,我能把柳青兒送到萬歲爺跟一刖去,多少也能撈個官兒做了,不也是功名嗎?」

    柳青兒忍不住道:「姓馬的,你知不知道,無恥兩個字是怎麼解釋的?」

    馬全被罵得有點難堪,忍不住舉起手來摑去罵道:

    「臭婆娘,你敢侮辱我!」

    拍的一聲脆響,巴掌落在臉上很響,不過挨打的卻是馬全,打人的是一個胡人,他突地伸手,一掌揮出,把馬全打了個大跟頭,跟著喝道。

    「姓馬的,你好大的膽子,大燕王指名要的人,你也能打得的嗎?」

    馬全撫著臉正在發怔,聞言忙爬起來恭身道:

    「是!是!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他挨了揍,卻還陪著笑臉地過去,牽了自己的馬匹過來道:「柳姑娘,既然被我們找到了,你也只有認了,請上馬吧!我們這就見大燕王去,你放心,大燕王認得的女人不多,第一個就記得你的名字,他見了你,不知有多歡喜呢!說不定一高興,封你做了皇后,你不就飛上了天?」

    柳青兒賭氣不理他,一個胡人笑道:「皇后是不可能的,大燕王說過了,他要把楊貴妃搶過來封後呢!」

    柳青兒冷笑道:「他在做夢,楊貴妃跟皇上一起西行,到四川去了……」

    那胡兒笑道:「那怕什麼?大燕王現在已得了天下,那楊貴妃是最愛虛榮的,還不會乖乖地投了過來?」

    柳青兒冷冷地道:

    「據傳來的消息,楊貴妃在路上被亂軍所殺,她的兩個姐妹也在城破之日自殺死了,我漢家女子也許有點虛榮,卻不會無恥從賊。」

    胡人一怔道:「這是真的?」

    馬全道:「只是傳說而已,只是傳說而已。」

    說了兩句,卻又挨了一個耳光,那胡人打了後又罵他道:「混蛋!咱家問了幾次,你為什麼不說?大燕王對楊貴妃的兩個妹妹也十分想念,下旨令要找她們,她們死了,你還說慢慢地找……」

    馬全的兩邊臉都腫了,撫著臉苦聲道:「二位總爺,只是傳聞而已,死不見屍,怎知是真是假?」

    柳青兒冷笑道:「秦國夫人與虢國夫人在生前或許為人們所詬誶,但她們死得卻極為貞烈,深得人們尊敬,烈婦英靈遺體,自然早已妥加安殮了。」

    那胡人道:

    「這想來不會錯,否則咱們幾乎已經把長安城快翻過來了,怎麼還找不到?馬全,你這狗頭好大的膽子,你是怕我們知道了她們已死,用不到你了。」

    馬全只有跪下道:

    「是!是!小的只是一片忠心,唯恐沒有機會替二位總爺效力了!」

    那胡人一抬腿踢了他一個觔斗笑罵道:「馬全,這位柳姑娘說得沒錯,你果真是臉皮厚得不知道什麼叫無恥了。不過沒有關係,咱們大燕王一面在徵求人才,一面也要用一些奴才的,你總還是用得上的。」

    馬全哈腰道:「謝謝總爺!謝謝總爺!」

    他的眼睛瞄向了一旁的韓宏,不懷好意地道:「二位總爺,小的還有一功可建。」

    「喔?你還有什麼功可建?」

    柳青兒不知他的用意何在,忙道:「姓馬的,你出賣了我,也該夠了,如果你還想再害人,我可要你的好看。」

    馬全頓了頓冷笑道:「你還能要我好看?」

    柳青兒冷冷地道:「你不信是不是?我現在雖然落在你們手中,可是我只要到了安祿山那兒,稍微假以顏色,要你人頭落地,可是容易得很。」

    這一說倒是把馬全給嚇住了,因為他知道這是非常可能的,忙陪笑道:「是!是!柳姑娘,大人不計小人過,我得罪了你,那可是沒辦法,尚望你以後多提拔。」

    那兩個胡人卻聽出了毛病,一人嗆然拔出刀來道:「姓馬的,你別弄鬼,你又有什麼發現,快從實說來!」

    馬全看著柳青兒,不敢開口,那胡人道:

    「你怕柳姑娘在大燕王面前告你一狀,摘下你的腦袋,可是你不說,老子現在就能砍下你的腦袋。」

    刀鋒架到馬全的頸子上,這下子可把馬全嚇壞了。韓翻知道這傢伙絕不可能有那麼硬的骨頭挺下去。於是乾脆上一刖兩步,一挺胸道:「你們不必再逼他了,安祿山不是也在找韓宏嗎?我就是。」

    那兩個胡人不相信地看了他幾眼,馬全道:「二位總爺,沒錯,他就是韓宏,也是有名的韓大郎。」

    一個胡人道:「怎麼會是這麼一副窩囊相呢?」

    馬全道:「那大概在臉上抹了些鍋灰吧!才出現這一片晦氣色,他若是洗洗臉,一定很出眾的。」

    胡人大笑道:「敢情是這麼回事呢!那太好了,韓大相公,你也真會磨人,大燕王求賢若渴,把你列在求賢榜上第一名呢!」

    他得意地大笑道:「柳姑娘在美人榜上列名第一,這下子兩個第一的人,都給我們找到了,這場功勞可不小。」

    柳青兒憂形於色地道:「爺!你這又是何苦呢?我一個人去頂了也罷,你又幹嘛加了上來?」

    韓宏握著她的手道:「青娘,若是這世上沒有了你,我活著又有什麼意思?要苦,咱們苦到一堆去。」

    他又朝兩個胡人道:「二位中那一位可以作得了主?」

    一個胡人道:「咱們哥兒倆都是大燕王駕前近衛,不分大小,任何事咱們兩人都能作得了主。」

    韓宏道:

    「好!二位想必知道,大燕王要找韓某去幹什麼?」

    「那還用問,大燕王得了江山,朝廷中卻沒有什麼人才來輔助理政,雖然有一批小人,大燕王對他們卻不太信得過,久聞韓先生大名,想請先生前去幫忙,先生必將會受到禮遇重用的。」

    韓宏道:「多承器重,但大燕王既要用我,就不該欺凌我的家小,韓某之不願奉召也是為此。」

    「有這等事?是那個狗頭敢對韓先生無禮的?」

    韓宏手指柳青兒道:「這是韓某的妻子,大燕王的名美榜上列為第一個,那又是什麼意思?」

    那胡人倒是一怔道:「有這等事?我們不知道呀!」

    韓宏道:「韓某結縭已有兩載,在長安說來,也不算是小事,各位竟會不知道?」

    「我們追隨大燕王已多年,卻一直都在范陽,這次才到長安來,許多事都不知道。」

    他轉向了馬全,找到了發怒的對象,變色怒罵道:「馬全!你這狗才!為什麼又不告訴我們。」

    馬全苦著臉道:

    「總爺!小的怎麼會知道呢?小的雖知他們二位已經結為夫婦,但是榜上將他們二位各列第一,小的以為各位早知道了。」

    那胡人怒道:「放屁!你也知道美人榜上的人是召去做什麼的,既然柳姑娘是韓先生夫人,大燕王求賢心切,怎會去冒犯他的夫人?」

    卡嚓一聲,人頭已滾開一邊,那是另一個胡人不聲不響,拉刀一落,把馬全砍了個身首異處。

    韓宏對馬全之死,竟不覺得可惜,他利慾薰心,為了討好逆賊,出賣自己的同胞,這種人死不足惜,只不過落到這種結果,難免令人感慨。

    那胡人殺了馬全後笑道:「韓先生別見怪,這個人十分卑鄙,連我們也很看不起他,只是有時侯還要利用他,不得不將就著,但一再地受到他的蒙騙,致引起很多誤會,倒不如宰了他了。」

    韓宏歎了口氣:「算了!這也是漢奸之懲,足以為誡,韓某可以跟二位去一趟,但拙荊就免了。」

    那胡人道:

    「這……二位都是榜上有名的人,在下把二位迭上去,如何自有上面作主,在下等可無權決定。」

    韓宏怒道:「豈有此理,你們是要韓某出來幫忙理政,那就該對韓某尊敬一點。」

    那胡人笑道:「韓先生,咱們大燕王對你敬重是不錯的,但他若是見到了你這老婆,只會更為歡喜呢!所以最好是你們兩口子一起去,討得大燕王一歡喜,留下了你老婆,討個大官兒做做是絕對沒問題,你又有學問,說不定還能做個宰相呢!」

    韓宏怒道:「胡說!韓某豈是這種人!」

    胡人笑道:

    「這倒也是,你們漢人講究什麼氣節,把個老婆看得像寶貝,而且靠老婆發財做官會招人家笑話,大燕王要了你的老婆,你就不好意思再在那兒待下去了,所以爺們行個方便,只好把你老婆送了去,放你走路吧!」

    韓宏悖然震怒,那胡人揚出手中刀,冷笑道:

    「姓韓的,這件事對你是有點不開心,不過你放心好了,咱們大燕王一向有個喜新厭舊的毛病,要了你老婆也不會久的,最多三兩個月,就會放出來了,那時你再領回去,連汗毛都不少半根。」

    韓宏忍無可忍,厲聲叱道:「住口!大丈夫不能保妻子,雖生何為?你們若是想把帶走她,除非是把我殺了。」

    那胡人道:「姓韓的,你別以為爺們不敢殺你,跟你好好說話是給你面子,你若是不識抬舉,爺們乾脆一刀砍了你,又待如何?」

    另一個胡人也冷笑道:

    「韓先生,別這麼想不開,你們兩口子一起去,侍候得大燕王舒舒服服的,有你們的好日子過呢!別人想撈這種機會都撈不到,告訴你一件事,前天還有你們唐朝的一個做官的,官兒比你大,他不但上了六道表章,歌頌大燕王聖明無二,而且為了表示竭力效忠,把他三個女兒以及四個小老婆,全部都進獻到宮裡,孝敬大燕王,結果大燕王一個都瞧不中意,叫他領回去,他如喪考妣,哭著跪求大燕王念在他一片孝心,務必收下一兩個,惹煩了大燕王,把他們一家子都踢了出去。」

    韓宏聽得臉上直髮熱,他知道這必不會假,長安城中固不乏忠貞之士,但寡廉鮮恥之徒也為數不少,因此問道:

    「是誰會那麼不要臉?」

    那胡人笑道:「誰耐煩去記他叫什麼名字!在爺們眼中,根本沒把那種傢伙看成個人,但是絕對有這個人就是,你自己可以去問,所以,韓先生,你不妨看開些,唐家李老頭兒對你有什麼好?像你這麼有學問的人,竟然委屈在那種王八蛋之下,倒是咱們的大燕王瞧得起你,還能記得起你這個人,列在求賢榜上第一名。」

    韓宏道:「一句話,韓某可以去一見,我妻子不行!」

    那胡人也沉下臉道:「姓韓的,你可真不開竅。告訴你一句老實話吧!大燕王的求賢榜上雖然列你為第一,找不找得到都沒關係,但那美人榜上十二個名字,卻是親自關照,務必要找到,少一個都不行,那頭輕,那頭重,你自己明白。」

    韓宏又氣又怒冷笑道:「這就是安祿山的求賢之道,憑他這份德性,還想一統天下?」

    胡人道:「有什麼不行?咱們有的是刀劍雄兵,一統江山是在戰陣上打下來的。」

    「你們只是佔了長安,並沒有統一天下。」

    「長安是京師,連萬民之尊的皇帝老頭兒都嚇得夾尾巴逃了,還有那個不要命來送命的人?」

    韓宏剛要說太子已受命在靈武監國,號召各路諸侯發兵勤王討賊,大軍不日定可收復兩京的。但轉而一想,這是許俊帶來最新消息,可洩漏不得,因而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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