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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章 文 / 司馬紫煙

    他看見了瑞忠,立刻道:「瑞忠,你在這兒好極了,跪下接聽聖諭!」

    從袖口中取出一個黃色緞套,外面繡了金龍,這是皇帝為了緊急事故,來不及頒旨,往往親筆下了手諭,用上御印,裝在這種封套中,比聖旨還隆重。

    瑞忠看見這個封套,已經知道不妙了。但是看見禮親王身後一隊親兵,個個手持勁弩對準了他。

    這是宗人府的禁衛軍,人人都練得一手好弩法,這種弩弓又強又勁,一聲令下,百弩齊發,沒人躲得過。因此瑞忠只有一聲長歎,跪了下來,低頭叩了下去道:「奴才瑞忠,恭接聖諭!」

    他這兒跪下,跟著他出來的十來名護衛也一齊跪下了。禮親王抽出封套裡的一張白色紙箋,朗聲念道:「忠親王瑞忠,屢行不法,欺君罔上,罪孽重大,應先予褫除世襲王爵,貶為庶人,然後發交宗人府審問發落!欽此。」

    瑞忠還得跪著叩頭謝恩,然後臉色如土地呆等著,禮親王下了馬,先上去摘了他帽子上的金頂子,然後又取掉了他脖子上掛著的王室玉珮。

    這兩樣貴族的象徵一去,他就是一個平民了。

    禮親王冷哼一聲道:「捆上!帶走!他的從人也一併捆上,連同宛平縣大牢內的一應人犯,都移往刑部大牢,聽候審訊發落。」

    瑞忠被關進大牢時,還是充滿了信心的!他認為這只是一時的挫折,他的妻子惠格格是皇帝的侄女兒,而且深得太后的喜愛。只要他的妻子進宮在太皇面前求個情,然後再挨頓申斥,最多革掉職位,閒散一段時間而已。

    當然在牢裡,他也咬牙痛罵了王則之一頓,怪他給自己捅這麼大的一個漏子,忘了一切都是自己下的手令,叫王則之干的了。

    重提舊案去抓葉重光是稍嫌多事,因為葉啟光的案子早就經皇帝下過諭旨停止查究了。

    自己之所以要找上葉重光的麻煩,的確是為了龍虎商行在關外發了一票大財,而且更因為岳小虎他們弄垮了長白參幫,斷了自己的一條大財路。長白參幫一直是瑞忠在暗中撐腰。

    這次假公濟私的代價付得太大,當然禮親王的落井下石也不無關係,瑞忠多少有點後悔,不該去惹翻那老頭兒的。若不是他出頭,憑自己目前的勢力,誰也不敢撩虎鬚的。

    後悔歸後悔,瑞忠在獄中還十分的放心,一直在計劃著如何去安排自己東山再起。

    他在獄中時,由於身份特殊,沒給他上刑具,而且還頗為優待,單人一間房,還有個衙役伺候著。

    這個衙役叫老楊,是刑部的老公役了,而且是專為伺候這種重要人犯的,人很機伶。

    刑部大牢是有幾間這種特殊囚室,關的自然也是身份很特殊的犯人。

    這種人雖然犯了事,仍未可以等閒視之。因為他們也許過一陣子又起來,即使他們本人起不來,他們身後的關係人物仍是大有來頭。因此,這種犯人是不能得罪的;當然,這種犯人的脾氣也挺大,挺不好侍候,一定要個八面玲瓏的人才能應付下來。

    老楊在刑部大牢中已經干了十七年了,他在京師,居然還是個不大不小的名人,很多達官貴人都認識他,都跟他談過話,懇討過他辦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事。

    這天,他提了個食籃,進了瑞忠的屋子,還請了個安道:「王爺吉祥!」

    瑞忠苦笑了一下道:「老楊,別來這一套了。我這王爵已經遭褫革了,不是王爺了!」

    「王爺只是一時的挫折而已,過一陣子,等事情淡了下去,找個有力的人說說情,皇上又想起王爺的功勞了,那時王爺不又起來了嗎?」

    瑞忠聽得心裡很舒服,歎了口氣道:「但願有那麼一天!老楊,那時候你也算是我的患難故人,我要好好地謝你一下!」

    「全仗王爺提拔!王爺,這是西樓大同春的紅燜羊肉,是王爺最愛吃的!」

    「大同春離刑部可遠著呢!何必費事去弄這個來呢?」

    「小的有這份心,也分不出身子來孝敬,這是福晉叫人買了送來的。」

    「啊!是我家裡送來的,誰送來的?」

    「是位叫翠喜的大姐兒,高個子,長得挺俏皮的!」

    瑞忠笑道:「那是我家裡陪嫁的丫頭,長得是不錯,人又挺能幹,她怎麼沒進來看我呢?」

    「宗人府派了十六名家將,一天四班,守著二門,不讓任何人來見王爺。」

    瑞忠又生氣了道:「這是刑部大牢,又關他宗人府什麼事?要他們派人來站班!」

    老楊苦笑了一聲道:「他們就是派人來了,我們部堂大人也沒辦法,還得撥出人來,侍候這些大爺們的茶水吃喝,人人都討厭他們!」

    瑞忠也只有搖搖頭,他知道這種情況。以往他的查緝營也派人到刑部來協助守衛的,那是為了杜絕消息,怕人串供,想不到自己也嘗到這滋味了!

    頓了一頓才道:「那個翠喜她有沒有什麼話帶給我?」

    「她叫王爺放心,福晉已經兩次進宮了,只是都沒見著太后,叫瑞敬皇后擋了回來。福晉已經用了人情,打算在明兒悄悄地進宮去見太后,只要見著了太后,一定能為王爺求情的,翠喜還在等著呢!王爺有什麼指示沒有?」

    瑞忠沉思了一陣,又咬了咬牙,瑞敬皇后是西宮,頗得皇帝的寵愛,但卻是禮親王的外甥女兒,她那一家是禮親王的死黨,也是跟自己作對的。

    沉思片刻才道:「我的案子怎麼了?」

    老楊放低聲音道:「目前聽起來是不太妙!因為禮王爺抓了查緝營的人,問出了很多對王爺不利的事。對了!那位翠喜大姐還叫我問問王爺,家裡有什麼不妥的東西,極須處理的!

    因為禮親王逼得太緊,很可能一兩天內,會有人上家裡搜查去。只要不被人搜出把柄,福晉見了太后求情也好說一點。」

    瑞忠一皺眉頭道:「事情會這麼糟?」

    「話是那位翠喜大姐說的,小的只是轉述而已!」

    「老楊,你轉告的這幾句話關係很大!」

    「小的明白!那位大姐很明白事理,先就在小的兜兒裡放了兩個五兩的金稞子!」

    「原來如此。哈!哈!老楊,這抵得上你一年的餉了。」

    「小的餉可沒有這麼多,不過小的辦事牢靠、嘴巴也比較穩。替人帶句話或是遞個紙條什麼的,都還穩當。所以額外還有些油水,不過那位大姐出手實在大方!」

    瑞忠沉思片刻才道:「老楊,能不能替我傳個紙條給她?」

    老楊一怔道:「王爺!這恐怕不容易。門上有四位大爺在看著,個個都精得像猴兒似的!

    您不如捎句話,小的總能給您傳到……」

    瑞忠道:「老楊,只要你肯用心,總有辦法的!我會在紙條上寫明,給你五百兩銀子,聽清楚了,是五百兩銀子,你三年也未必能賺這個數兒!」

    老楊又打了躬道:「替王爺辦事,小的一定盡心,可不敢領什麼賞賜!」

    這分明是答應了,而且很快就為他送來了筆墨紙硯。

    瑞忠在寫字的時候,老楊很識趣,在門口耐心地候著,等瑞忠寫好了,他才進來。瑞忠把一個折好的小紙方勝交給他道:「老楊,紙條上我已經寫明白了,叫翠喜給你五百兩,可是你一定得交在她手上!」

    老楊脫下腳上的靴子,掀起靴底的襯墊,在靠後跟的地方,居然有個寸來見方的小空格,他把紙方放進去,又安妥襯墊,然後穿上靴子笑道:「這雖然對王爺有點不敬,但是絕對妥當,也不怕搜身了。」

    瑞忠也笑道:「你倒真是有心人,五百兩銀子學了個乖,以後我若有機會再管事,搜人身子的時候,一定要記得割開靴底瞧瞧!」

    老楊笑道:「王爺,說句不怕您生氣的話,上面的人再精,也鬼不過下面動手腳的人。

    您就是學了一百個乖去,小的也還能變出第一百零一手來!」

    瑞忠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好!好!老楊,你是個大人才,我若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地重用你!」

    「小的先謝謝王爺了!小的別的本事沒有,衙門裡這一套可是百藝精通,能為王爺效命,絕不叫人給蒙了去!」

    瑞忠道:「對!對!這一次我就是少了個謹慎的人,才叫人抓住了把柄。也是受了手下的拖累,一次教訓,下次就學乖了!」

    「是的!以王爺的關係,一跤是跌不倒的!」

    瑞忠道:「這也很難說,天威難測,伴君如伴虎!但是只要我跌得不太重,相信我還能爬起來的!」

    □□□□□□□□到了外間,他又向等候的翠喜交代了一下門面話,那無非是說忠王爺在裡面很好,叫大家放心之類的話。然後在她耳邊低聲道:「今晚二更王府西偏門外!」

    只夠時間交代這一句,因為旁邊還有人,個個都虎視耽耽地盯著他們,幸好翠喜已經聽懂了,感激而喜悅地看了他一眼,也就告辭走了。

    老楊在大牢裡一直待到天黑,今天他不用輪值,所以可以回家去歇宿。他草草吃過晚飯,靴中的紙條已經取了出來,他放在懷裡,一直向忠王府走去。

    西偏門在王府的西邊,是專門為了下人們出入而開的一扇小門。老楊還沒等到二更,翠喜已經在那兒等著了,他也沒說話,遞出一個方勝,翠喜接過來,就著門縫的燈光看了道:

    「王爺說要給你五百兩銀子,你等著,我去拿給你!」

    老楊堆起一臉的笑容道:「我還以為王爺要等他出來再賞給我呢!原來已經寫在紙條上了,王爺對我真好!」

    這表示他私下沒看過那張紙條,翠喜顯然十分滿意,笑了一下道:「我去拿銀子給你,你等著!福晉恐怕還有幾句話要托你帶給王爺,你在附近隨便轉轉,我歇半個時辰再出來帶銀子給你,府裡人多口雜,很抱歉!我不請你進去歇著了。」

    「姑娘請便,這樣子最好!」

    翠喜進了府門,老楊轉到另一處較為偏僻的地方,已經有四個人在等著,那是岳小虎、葉小龍、劉倩倩和楚小月。葉小龍忙湊上來問道:「楊叔叔,怎麼樣?」

    原來老楊竟是妙手門的長老,妙手書生蕭全是個有心人,他把門中的人塞進了很多的行業,廣設耳目來推行他的事業,所以妙手門的消息才那麼靈通。

    老楊壓低了喉嚨道:「翠喜進去了,要我等半個時辰,一定是現在就去啟暗格了。暗格在他書房的地毯下,由門口算過去,右七前九塊方磚下面。」

    劉倩倩道:「我跟小月這就去,不知道藏著什麼秘密,能使瑞忠如此緊張!」

    「那一定十分重要的文件,否則瑞忠也不會花五百兩銀子,叫我帶消息出來,要翠喜去毀掉了!兩位女俠快去吧!瑞忠的書房在東北角上。」

    楚小月笑道:「我們知道。事實上我們已經進過他的書房,搜過一遍了,只是不知道有暗格而已!」

    她招呼了劉倩倩,兩個人一蹤身,如同兩隻飛鳥似的飄進牆去了!

    老楊道:「我也得走了,我這個身份得之不易,不能讓人知道我們有連繫!」

    葉小龍道:「楊叔叔,我們又沒犯罪,就是給人看見在一起,也沒關係呀!」

    老楊笑道:「你們現在可是大名人,跟我這個老獄卒應該沒什麼來往的,所以我不想要人知道我們有關係。」

    「楊叔叔,你這個身份很重要嗎?」

    「是的!我雖然是個獄卒,但因為是在刑部大牢當差,我可以經手許多秘密!」

    「那些秘密有什麼用?」

    「用處大了,那多半與一些達官顯要切身利害有關,抓住這些秘密,必要時就可以叫他們給我們不少幫助。像這一次對付瑞忠,若不是我們知道了禮王府跟忠王府有隙,找到禮親王出頭,以瑞忠的勢力,誰也不敢跟瑞忠去作對的!」

    岳小虎道:「可是我認為我們做得太過份了!已經扳倒了瑞忠,救出了小龍,撤銷了小龍和陸小聰的通緝也就夠了,可是我們彷彿一定要瑞忠的性命似的!」

    老楊道:「是的!這是出於禮親王的請求,他跟瑞忠這一幫的人結怨大了,瑞忠若是不死,憑他所結的黨員,他總有復起的一天。禮親王未必鬥得過他!」

    岳小虎道:「那是他們王室中自己的鬥爭,我們又何必介入呢?」

    老楊歎了口氣道:「岳少俠,事情可不是由著我們高興的。第一、因為我們先求著禮親王,他幫我們整倒了瑞忠,我們也必須幫他清除後患。第二、消除了瑞忠,可以拔掉他的那批心腹,接掌查緝營的,很可能是禮親王的侄子康敏善,那對我們可太方便了。」

    葉小龍忙道:「我們有什麼方便的?」

    老楊笑道:「康親王現掌驍騎營,他跟蕭師兄的交情不錯,由於他手裡沒什麼親信的人,蕭師兄薦了幾個人給他,很受他的重視。他若再掌查緝營,這些人必然也能肩負重任!」

    「那都是我妙手門的弟子?」

    老楊認真地點頭道:「是的!而且他們也是日月重光會的忠貞弟子,更是故葉令主的忠貞子弟。」

    葉小龍默然無語,倒是岳小虎問道:「楊長老,查緝營是專門擒處叛逆的,日月重光會的弟子在查緝營當差合適嗎?」

    「合適!這是最好的工作了。由於深入敵心,萬一要我們去抓一些真正的同志時,我們可以事前通風叫他們走避,或是抓到後暗中縱放……」

    「抓不到人就沒有功勞,他們的差事也幹不久了!」

    「這倒不必擔心!真的反清志士不抓,我們可以抓一批假的,甚至抓一些國賊漢奸來抵數……」

    「那不是要屈打成招了嗎?」

    老楊聳聳肩道:「這是除奸的手段,他們出賣同志,我們就借敵人的手來懲治他們,叫他們知道漢奸走狗的下場。當然,我們會做得很好,只要我們在查緝營裡的人手夠,自然能做到天衣無縫……」

    岳小虎的神色變得很冷,回頭就走了。葉小龍忙也追了上去,倒是老楊怔住了。

    葉小龍扯扯岳小虎的衣服道:「小虎,你怎麼了?」

    岳小虎道:「小龍,我說了你別生氣!我對他們做的這些事感到很噁心!」

    葉小龍默然片刻才道:「我也是一樣!雖然我是個漢人,我也不想讓滿州人永遠統治我們。可是我反對恢復前明,那是一個腐敗的朝代,早就該垮了!」

    岳小虎道:「我可不懂什麼民族大義,雖然我也希望漢人來統治天下,但是我認為一個好皇帝才是最重要的。只要這一個皇帝好,能為老百姓謀福利,我就擁護他,不管他是什麼人……」

    「你這是什麼思想?」

    「我這是最道地的老百姓的思想。目前清朝的兩個皇帝都很不錯,康熙做了六十年,雍正也有十多年了,大家都豐衣足食,日子過得很好,我認為沒有要造反的理由。推翻了滿清,準備捧一個什麼樣的人出來做皇帝,我認為日月重光會該先做這個決定。前天我跟劉大叔和劉大姐談起了這個問題,我就這麼問他們!」

    「他們怎麼說?」

    「他們也說不出來,只說目前談這些還早,等到時機成熟,自然會有順天應命的真主出現……」

    「這是在騙小孩子了!」

    「他們倒不是存心騙我們,他們是真的不知道,他們都是稟受先人的遺命要反清復明。

    可是滿清入關已經百多年了,先明的後裔一個個地被消滅了。目前雖然還有不少姓朱的人,但沒有一個是大明的嫡裔,也沒有一個具有人君的材料……」

    「那他們是在為誰幹?」

    「劉大姐說了,誰也不為,為大漢子民的責任,她只要天下歸於漢家。我卻不同意,可是我沒有一片大道理來駁倒她,所以我覺得很難決定!」

    「什麼難以決定?」

    「我是否還應該在龍虎商行裡待下去!」

    「為什麼不應該,這是咱們自己創的事業。」

    「大部份的資金是劉大姐的,各處的生計門面也是劉大姐的,人手是你們妙手門的,他們加入龍虎商行是另有居心,只是在利用我們而已!」

    葉小龍急了道:「小虎,天地良心,我可沒有這個意思!當初我建議成立龍虎兄弟門,只是想集合一些志同道合的人,創一番事業,是你想出要成立龍虎商行的……」

    岳小虎道:「我的計劃並不錯,而且也的確是一項成功的事業,只是那些人的插進來!」

    「劉大叔可是你從家鄉帶出來的!」

    「我怎麼也想不到他曾經是個大大有名的人物!」

    「你究竟打算怎麼辦?」

    岳小虎想了一下道:「小龍,如果你捨得,我們丟下龍虎商行,一心去發展我們的兄弟門!」

    「那又做些什麼呢?」

    「除暴安良,行俠濟世!」

    「小虎,問題不是這麼簡單,我們又要如何去除暴呢?如何安良呢?」

    「像我們開始時一樣,專門向地方的惡勢力挑戰!」

    葉小龍歎了口氣:「小虎,從前我們默默無聞,可以那樣幹,現在卻不成了,我們都成了名,你還沒到一個地方,人家已經先躲開你。再說,打那些人也不算是行俠,更不是為地方除害!」

    「怎麼不是呢?他們欺凌良善,魚肉鄉里……」

    「小虎哥!我們打的時候,他們躲一躲;我們走了,他們又回去了。這個世上每個地方都有這種人,打不勝打,除不勝除……」

    「那我們要做些什麼?」

    「我不知道!那些小義不屑為,又找不到大事業來做,我實在也感到膩了!」

    岳小虎想了一下道:「我們四海遊歷去,遇上不平,就伸手管它一管。沒事,我們就玩它一趟,大漠邊疆,五湖四海,都去轉它一遍,用個十年的時間,遊遍天下……」

    「十年之後呢?」

    「我不知道!也許到那個時候,我們能找出一條喜歡走的路,一件喜歡做的事!」

    「這……也好!龍虎商行呢?」

    「交給劉大姐他們去經營好了,我們也不必退出,只算是股東,可是我們不再去操心費神了!」

    「如果商行出了事呢?」

    「看看是什麼事,我們該不該管!如果是有人想侵犯我們的生意,自然得管一管,如果是什麼反清復明的大業,我們就袖手不理了。」

    「這也好!就是我們兩個人嗎?」

    「虎娃是一定要跟著我的,她是我的人了。」

    「我呢?」

    「小龍,以前我不知道你是個女孩子,可是我的確十分喜歡你,我覺得你比親兄弟還親!」

    「只是這樣嗎?」

    「小龍,你要講道理!你若是個男的,我們還能怎麼樣。現在知道你是個女孩子,我還是一樣的喜歡你,只不過我們要維持一個怎麼樣的關係就難說了……」

    葉小龍咬咬牙道:「怎麼個難說法?」

    「你若是願意做我老婆,我當然十分的喜歡,你若因為虎娃的關係而感到委屈……」

    「什麼叫委屈?你的意思是要我做小老婆?」

    岳小虎聳肩一笑道:「沒有的事!虎娃跟我談過,她說在她的族裡,也是一夫多妻,一個男人可以有兩三個老婆,因為她們女人太多。但是沒什麼大小之分,每個人都是一樣,共同操做家務……」

    「我可不會操做家務!」

    她說這句話,顯然是表明她心中的意願。岳小虎也聽懂了,拉著她的手道:「小龍,你願意嫁給我了?」

    葉小龍抽開了手,有點生氣地道:「死人才會問這句話,你難道一直不明白我的心!」

    「小龍,你以前只是個男孩子,我一心一意把你當作好兄弟,那裡會想到這麼多!」

    「為什麼陸小聰就能發現呢?」

    「那是因為你對他彆扭,他要拉你的手,或是拍拍你的肩膀時,你都會十分彆扭,但你跟我卻很自然……」

    葉小龍瞪了他一眼,岳小虎笑笑道:「當然,也因為你喜歡我,所以才不在乎我的親近……」

    「臭美!誰喜歡你了。我跟你在一起,只因為你太笨、太沒腦筋,若是由著你一個人去瞎闖,有十條小命也送掉了!」

    岳小虎倒沒有以為她是故意諷刺,點頭道:「這倒是的!每次我擊倒一個強敵時,都是靠你的神彈幫忙,你的彈子擾得對方心慌意亂,我才能一槍奏功,所以我倒是真心希望能跟你永遠合作下去!」

    「你現在有個好幫手,虎娃的本事可強著呢!」

    「虎娃天生強力,動作靈敏,是個好打手。可是她只能單打獨鬥,她使的是長棒,不能跟人配合作戰,我還是要你的合作。」

    葉小龍忽然想起了虎妞的話,覺得不該再去排擠虎娃了,那是已成的事實,不可能把她擠開的。如果再說那些話,只顯得自己心胸太窄,徒然惹岳小虎討厭而已。

    因此,她想了一下道:「我們三個人一起走,可不能撇開了虎妞大姐!因為我不懂得照料你,虎娃好像也不會那些漿洗縫補,總得有個人!」

    「白大姐她肯跟我們一起走嗎?」

    「肯的。她說過,她願意一輩子照料我們!」

    「別說笑話了。她怎能一輩子照料我們呢?她有她自己的生活和前途,總要嫁人的!」

    「目前她有這個打算,是沒一個她看得中的人,我們慢慢地幫她物色。不過,我想她一定願意跟著我們的!」

    岳小虎看不見葉小龍慧黠的笑意,想想又道:「還有個陸小聰,也得問問他!」

    葉小龍道:「不必問了!他自己作不了主。他加入龍虎門是他師父的指示,他是日月重光會的正式成員,不可能跟我們一起去閒蕩的。」

    □□□□□□□□當忠王福晉和翠喜兩個人打開了瑞忠的書房暗格,取出了一疊函札,福晉把那些函札就著燈光看了一遍,臉色大變地道:「瑞忠真的是該死了,怎麼會做這種事?」

    翠喜問道:「王爺做些什麼?」

    「他……跟西征大元帥年羹堯通聲氣!」

    「年大將軍,那是皇上最器重的人呀!掛印西征吐蕃,目前紅得很呢!王爺有著這麼一個靠山……」

    「少廢話!別提這件事,快把這些信燒了!」

    翠喜把屋角的一個火盆端了過來,正要燒燬函札時,窗子突然被人推開了。楚小月和劉倩倩蒙著面,由窗子裡跳了進來,福晉正要叫喊,劉倩倩一指閉住了她的穴道,楚小月也制住了翠喜,兩個人取走了那一疊信札。

    信札送到了禮王府,禮親王連夜又進了宮,第二天傳出了消息,忠王瑞忠在獄中賜藥自盡。忠王福晉和她陪嫁的丫頭翠喜主僕雙雙在府中上了吊。

    皇帝十分生氣,本來要抄他的家的,但瑞忠無後,福晉已死,也就不追究了,准他一個侄子入繼,承襲王爵,但是這一支卻是大勢沒落了。

    據禮親王私下透露,好像是瑞忠和年羹堯私下結黨,圖謀不軌,所以才會立刻賜藥。

    目前年羹堯仍在西藏小金川率兵作戰,皇帝不便動他,怕他立刻生變,要等他班師回朝後再說。

    賜藥忠親王用的是其他的罪名,不過那些罪名也夠他砍幾次頭的了,證明此人確是膽大妄為已極。

    果然,查緝營統帶派了康親王敏善。

    禮親王十分歡喜,因為朝中的兩大掌實權的差事被他一把抓了。這完全是龍虎商行的人幫了他的大忙,他對龍虎商行自然是萬分感激,十分支持。

    在府中大張筵席,宴請龍虎商行的重要人員慶功時,卻少了四個最重要的人。

    岳小虎、葉小龍、虎娃、虎妞兒四個人出門遊歷去了。他們雖是悄悄地走,但是卻正式地同劉倩倩和楚小月告辭過,劉倩倩挽留過,但他們很堅決,而且也表示,他們不是脫離商行,只是不想悶居一地,他們會隨時保持連繫,商行若有需要的時候,他們會趕來。

    妙手門的弟子,加上丐幫門人,幾乎遍及天下,連絡倒是不難,因此,劉倩倩只有放他們走了。

    這四個人騎了駿馬,還帶了兩頭馱行李的健騾,腰中帶足了銀票和金銀細軟。

    問題是要往那兒去,由江南到京師,雖是全國風光最美、最精華的地帶,但他們都玩過了。

    岳小虎提議,他先到河南湯陰老家去探一下老娘,十七歲離家,在外面已經流浪了二年,他已由少年長成了一條彪形大漢了。在江湖上也創出了叮噹的名氣,也的確應該回去瞧瞧了。

    其餘三個女郎自然都由著他,潛意識中,她們似乎也希望有此一行。她們將來的終身都托付給岳小虎了,那麼這唯一在世的婆婆是應該拜見一下的。虎妞兒雖然還沒說定,但是葉小龍似乎已經跟她作成了默契。

    這一行四人鮮衣怒馬,在京師、在江南,他們是名人,但離了京師,認識他們的人就不多。

    好在他們都帶著兵器,身形利落,沒人會輕易去惹他們。一直到他們進入到山東沂蒙山區時,居然碰到了一夥打劫的強盜。

    那是二十多名大漢,手中握著長槍和單刀,一字排開擋住了路。

    岳小虎已經不是剛出來的時候那麼嫩了,催馬上前問道:「你們想幹什麼?」

    當頭的那個漢子咧開大嘴道:「小子!你問得真新鮮!大爺是沂蒙山飛鷹寨二當家的,沖天鷹羅九池,今天大爺帶著弟兄們下山發利市,剛好碰上你們這四頭肥羊,你說爺們想幹什麼?」

    岳小虎也笑了一下道:「原來是攔路打劫的!羅朋友,見面終是緣,小弟奉上一百兩,請大家喝杯酒,彼此留一份交情如何?」他畢竟也算闖了三年的江湖,對一些江湖關節略有知曉,表現得不卑不亢,出手一百兩,也是一般行情。

    那知道羅九池他哈哈大笑道:「一百兩!你把爺們當作是打秋風的了,那麼輕易的就打發了!」

    岳小虎看見葉小龍已有怒色,手摸在弓把上,虎娃已經握住了放在鞍旁皮套筒中的鐵棒,心知一動手,這批毛賊們必然要糟,但他仍然耐著性子問道:「你要多少?」

    羅九池大笑道:「不多!留下馬匹和這三個妞兒,爺們留你一條命,放你單身徒步過去。」話才說完,葉小龍已經忍不住了,嗖嗖就是雙彈連發,銀光直奔門面。

    羅九池倒不是簡單人物,手中單刀一舉,居然將兩顆彈子都擋了開去。

    葉小龍微微一怔,近年來她的體態發育更為成熟,勁力也增加,出彈的迅速比以前快了一倍,想不到這個草莽中的強盜竟有點實學,居然能擋了開去。

    因此她叫了一聲:「好!」

    「叭!叭!叭!」

    弓弦急響,一連九發彈子,從上到下,由左至右,將對方全身都罩在一片銀光之中。

    這是她最新練成的「雪花九出」手法,一發九彈,已是最高的境界。發彈雖有先後,但著彈的時間卻差不了多少,人是絕難躲閃或招架的。

    羅九池也嚇了一跳,手忙腳亂,把單刀舞成一片光幕,遮住了門面,只聽得一片叮噹之聲。

    六顆射向正面的彈子,都被他的刀葉擋住了,但是三顆射向胸膛小腹的彈子卻擊個正著。

    只聽得噗噗三響,三顆彈子也落了下來,羅九池的嘴張了一張,發出輕啊之聲,顯然是頗為痛苦。但是他退了一步後,又挺腰站住了,不像是受傷的樣子。

    葉小龍是真正的吃驚了,她知道自己的手勁,這三彈就是打在鐵人身上,也得留下三個凹洞,對方居然只皺皺眉頭,難道他的氣功已有如此的火侯嗎?

    他若真有這麼大的本事,該早已在武林中成名,不可能只是一個沒沒無聞的草澤盜匪了。

    沂蒙山飛鷹寨並不出名,也沒有什麼高手盤踞,葉小龍一路走來都向丐幫的門下連繫,也向他們打聽過沿途的情況。他們知道沂蒙山有小股毛賊出沒,但是不具氣候,連超過十人以上的客商都不敢劫,更別說是四個會武功的好手了。

    現在,對方陣營中,居然出現了一個如此好手,的確是足夠叫人詫然的。

    但是岳小虎卻沒想得這麼多,他跟葉小龍的配合無間,葉小龍的彈子射完,他那支銀槍的攻勢也到了。

    他迅速地跳下馬,一槍急搠,攻擊的恰好是空門,一槍搠進了肋下,岳小虎的槍招是自己練就的,雖無章法卻有實效,不論氣度,但是極具殺傷力,一槍剌中後,迅即用力往上一挑,槍刃居然在羅九池腋下開了一道大口子,連心臟都被勾了出來。

    羅九池撲地倒下,他的那些手下大漢一聲發喊,沒有一個後退的,上前把他們圍了起來。

    四個人立刻陷入了重圍,對方很有默契,四個人圍住一個,將他們分成四堆,兵槍齊發,厲害非凡。

    虎娃的一支鐵棒最凶悍,舞得虎虎生風,勁力十足。雖然是四個人合攻她一個,但主動的是她,是她追著人家打,四條大漢被她擊死了三個。她追著第四個深入山邊蘆葦的時候,草叢中忽然拋出一根根的長索,不但纏住了她的鐵棒,也纏住了她的手腳,將她拖倒了下來。

    葉小龍一看,急聲大叫道:「小虎,這些強盜們有問題.快退!」

    她把長弓逼退了圍攻的人,首先向山上荒草堆中鑽去,還好草中沒有埋伏了,居然被她潛逃出去,而且她到了這處,還用彈子幫忙岳小虎退敵。

    岳小虎奮起幾槍,也殺出重圍,有人要追他,卻被葉小龍的彈子打退了。

    可是纏鬥中的虎妞兒也被那些喇嘛的長索給絆住了,雙鉤拋地,被活活地捉了去。

    岳小虎和葉小龍已經會合在一起了,他們眼睜睜地看著虎娃和虎妞兒被擒,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岳小虎還想衝下去救人,卻被葉小龍拉住了道:「小虎,你去了也是多餘的!那些喇嘛的長索太厲害了,你空有一身本領也無可奈何。虎娃那麼大的力氣都被他們捉去了,咱們只有慢慢設法救她們……」

    岳小虎倒是冷靜了下來,他知道葉小龍說的是正理,現在他們居高臨下,有幾個人想逼過來,被葉小龍的連珠神彈射得翻下崖去,因此脫身已無問題,但是要下去救人幾乎是不可能的。

    別說那一批喇嘛的長索難擋,就是另一批匪黨,也個個是好手,憑他們二人之能耐也不足力敵。

    底下的盜徒們見無法接近二人,一個漢子朗聲笑道:「算你們兩個免崽子機靈,反正我們已經逮到兩個女的了,不怕你們不拿銀子來贖人……」

    葉小龍一怔道:「你們要銀子?」

    那大漢道:「當然了!爺們在這兒開寨,無非也是為了發財,怎麼不要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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