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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情意綿綿 文 / 司馬紫煙

    眾人一看這半山紅光,正是發白五邪巢穴。

    這時,青紅藍白紫五所宮殿,和就著山勢建築在山環上的亭台樓榭,已經處處大火。火焰高卷,不時帶著一股股的濃煙射向空際、那些雕樑畫棟,部隨著連珠般的爆聲,逐漸化為烏有。那些附近的花卉林木,亦隨著由青變黃,由黃變黑,繼之,則發出火光。

    殘餘的灰燼,由高空飄落地面,半山,及各人的身邊……

    一陣焦胡氣味,合著灸人的灼熱,使各人已無法再在原地立足。

    吳湘的一雙俊目,正閃動著希求的光亮。好像在搜尋什麼。穆端陽即忙抱起愛孫,其餘池通,王銳,岳小方三人;亦將趙氏兄弟及孫全,虞輯如,羅敏章等人,或抱準備隨著眾人離去。

    忽聽智圓問道:

    「戚女俠呢?」

    眾人聞言一看,果然那黑衣少女已失去芳蹤。

    這時,忽見遠處的濃煙火舌之中,縱起一條纖細人影,三兩個起落已至近前,正是大家所要尋找的那烏弓傳人黑衣少女。

    身形一著地,便一揮短弓,道:

    「走罷!」

    吳湘看了少女一眼,平淡的問道:

    「師妹,這火是你……?」少女似毫未加考慮的答道:

    「怎樣?除惡務盡,也錯了麼?」

    吳湘只是笑了一笑,沒有說活,便同著眾人,沿著山陽峰背後的崎嶇山道慢慢行去。

    大家行至第二座山崗,再回頭一看,山陽峰一座座的宮殿樓舍,全都變成了一堆堆的殘瓦廢垣,在一片灰燼中,升起一縷縷的輕煙,是那麼散亂和無力!昨日的富麗豪華,現在是滿目淒涼。大家的心中,都有無限的感概,但是沒有一個人說話!

    良久良久,直到清晨的陽光,慢慢的拂在每一個人的臉孔上這時,趙氏兩兄弟已經甦醒過來,由池通照料著,與孫全,虞輯如,羅敏章幾人,坐在地上休息。王銳,岳小方二,對著火場默然不語。智圓大師關懷地看著坐在地上中毒初癒而疲備不堪的每一個人。吳湖是負手卓立,悠然地欣賞著近山遠景。黑衣少女微垂螓首,五指往地得輕輕拂摩著手中的雕弓,好似一切都毫不在意。

    穆端陽抬頭看了看對面山腰上,殘缺不全但是仍然矗立著的五座毒堡,低頭再看一看懷抱中錯睡著的愛孫端兒,微微一喟,對智國大師,道:

    「大師,咱們上路罷?」

    接著,又對吳湘及黑衣少女深深躬一躬身,道:

    「穆端陽此次一行十人,和著劣孫端兒的整條性命,如非兩位少俠先後趕到仗義出手,恐怕都要喪身這人跡罕至的山陽峰!」

    說著,低頭又看了看端兒和同來的人,面帶重優的接著說道:

    「老夫已屆入木之年,智圓大師為妙峰山得道高僧,已是四大皆空,我們兩人,對這生死二字。早已看得非常淡薄,早走晚去,都已無什掛牽。」

    說至此處將嘴一咖,指向同來諸人,又道:

    「但是,這些朋友,都是身負奇冤,不能獲報則是終生遺憾!這次隨老夫初次出師,正點子尚未找著,便先鬧了一個灰頭土臉

    老英雄話未說完,同來的各人,除了智圓大師之外,全都面帶憤怒,顯著無限憂戚。池通未等穆端陽把話說完,便插嘴問道:

    「老爺子,我們能這樣半途回去麼?」

    穆端陽目光一亮,接著又苦笑了一聲,說道:

    「大侄子,老夫倒是沒有氣餒,適才我已說過,像我這把年紀,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可是各位負傷受毒,的同伴,必須先找處地方暫行休養,再作計議。」

    智圓大師對穆端陽的主意,亦極贊同。

    池通等人鑒於實際情形,自亦無話可說。

    這時,穆端陽才空出時間,對吳湘及黑衣少女說明同來的池通,王銳,岳小方,孫全,羅敏章,虞輯如以及趙為趙守兩兄弟,即是去年八月初八在他七十壽宴上,同時喪命在一位身著黑夜長衫而不知姓名之中年儒生手上的混元掌池方亮,短槍飛錘孫維揚,黑鬍子羅標,軟心屠戶虞為通,乾坤手王永江,匕首金刀岳強,和哈泊雙雁翅趙坤,溜金趙健等八人的後人。

    此次南來的主要原因,是由於穆端陽為事主,經中年儒生無故搗毀壽埸,並連續掌斃前往慶壽的十位武林好友,以穆端陽在江湖上的年齡威望,自覺面上無光,當時為激於氣憤和武林道義。曾當眾發誓,願以全部家當為注,邀請天下同道,查訪原凶,為諸位亡友報仇。

    出事的翌日,即廣撤柬帖,通知天下武林,先將諸亡友的後事,分別加以安排,並作了一番準備,在今年春後。便先帶同池王岳羅虞趙請人先行南下。後來晚到的,便由四海孟嘗包劍嘯的師叔「銅桿鐵簽」馮勁秋,負責連絡隨後接應。

    出發之前吩咐端兒專程往妙峰山邀請乃師智圓大師同行,端兒行經牛欄山旁,正巧遇上長圓人魔邸柏,由綏外人關想來五邪巢災,連結山陽五邪,準備對付隆平的萬字奪杜春風,和德州的鐵膽驚魂諸葛遠。

    本來邸柏並不認識端兒,這日傍午眼看即到順義城外,老遠望見前面道旁有一堆人,還有一匹棗紅大馬。

    一兩里路轉眼即到,及至近前,始才看清共有四人,其中一個老媼滿面淚痕坐在道旁,懷中抱著一個十二三歲的男童,老溫一面流淚,一面輕輕撫摩著男童的全身,並念道著說,此子父親早故,這是她唯一的孫兒,亦是她唯一的命根子……。

    男童躺在老媼的懷抱裡,面色青白緊閉雙目,一條右臂變成黑紫,右臂放在袖管外面,右臂根已經一片烏紅,似是正在向胸口之間逐漸蔓延。

    聽老媼哭訴著說道,她和孫兒正由北村回家,行徑此處見在道旁的亂石堆中,有一朵黃色小花,小孩子童心好奇,便跑過去採摘,才一伸手不知何物在小孩子姆指間刺了一針。小孩負痛一叫,老媼亦慌了手腳,正想過去查看,忽見從石堆當中,竄出一條綠色小細蛇,長僅尺許,被小孩叫聲一驚,便向草叢中急急竄去。

    這時,正有一位身著翠綠色的勁裝年輕俏姑娘,伏著身子單膝跪在地上,手裡拿著一隻油綠色的碧玉小蟬……

    在穆端陽敘述到棗紅大馬和身著翠綠色的勁裝姑娘,吳湘心中已經連續動了兩動,這時一聽到手裡拿著一內綠色玉蟬,吳湘心中咚的一聲,再也把持不住,便啊了一聲並插口問道:

    「老前輩,你說那年輕姑娘手裡是拿的「碧玉蟬」麼?」

    穆端陽亦被吳湘這突然的一問感覺驚異,看了看吳湘,想在他的面色上。尋找出一點頭緒,但是這時吳湘已經即刻覺適才自己的舉動有點失常,便又馬上回復平靜。

    穆端陽微微搖了搖頭,並低頭看了看懷中的端兒,道:老夫事後猜想,可能那姑娘所持的是「碧玉蟬」,不過當時老夫並非親眼所見,亦非端兒當面稟述,只是聽順義附近的朋友傳說是如此而已。」

    這時,立在吳湘是旁的黑衣少女,亦同時抬起了螓首,略帶嫉意的,用一雙懷疑的眸子,注意著吳湘,問道:

    「你認識她麼?」

    這時,吳湘心中明明知道是誰,但他失神的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低聲答道:

    「不!不認識。」

    在他說完之後,心中非常不安。

    黑衣少女膘了他一眼,亦未再問,只對穆端陽道:

    「老頭子,你說下去罷。」

    本來適才穆端陽在翻這一篇舊帳單的時候,黑衣少女似乎已覺得不耐煩,此時又催著他再往下說,無疑地她是被這位年輕的綠衣姑娘,引起了興趣。

    吳湘心中,則更是求之不得了。

    於是,穆端陽又繼續接下去,說到那年輕俏麗的勁裝姑娘,將綠色工蟬的蟬須,便按在男童右手姆指中間,這傷口僅有針眼般大小,不經細看簡直無法看出。

    可是,說也奇怪,這傷口一經接觸蟬須,便在一股細絲般的黃水,從傷口之中不斷的向外流出,這股黃水則順著蟬須,溶化在玉蟬全身,好像所有從男童身上流出的黃水,都被玉蟬吸進腹中,只是玉蟬栩栩如生,兩隻蟬翼忽綠忽暗,煞是美觀好看。

    這時,在旁邊看熱鬧的共有四人,兩個是過路鄉農,一個是端兒,另外還有一個約五旬年紀的長面之人。現在我們知道那即是長面人魔邸柏。

    馬是棗紅顏色,高大善馳,一看便知為一匹關外良駒,正在兩丈之外低著頭啃食野草。

    端兒站在邸柏,心裡即覺厭惡,邸柏所立之外,是在路旁,地勢稍高,離著那年輕姑娘約有六尺、端兒站在邸柏左後,離著邸柏約有三尺光景。

    人的心理是非常微妙的,在你分外喜歡某一種東西的時候,常常會不由自主的,想偷眼看看它,相反的,在你分外厭惡某一種東西的時候,也會發生這一種現象。雖然是兩個絕對不相同的極端,而它在人心感覺上所發生的反應,則是相同的。

    端兒當時對於邸柏,可能亦是這種心理,所以在無意之中即對邸柏多看了幾眼,他忽然發覺從開始到現在,邸柏的兩隻眼睛,始終沒有離開所輕站娘手中所拿的那只綠色玉蟬,並且不時的在那一付長臉上,流露出一種竭羨之色。

    端兒立刻在腦際中,升起一個奇異的念頭。繼而一想大白天裡這麼多人,這種想法也太多餘,隨著便將自己的念頭打消。

    忽聽那位年輕的俏麗姑娘說道:

    「老婆婆,這位小弟弟已經不礙事啦,你們回去罷。」

    端兒一看,男童的一隻右臂,已經全部恢復原來的肉色,竟然徐徐睜開雙目,對著老媼微弱的喊了聲!

    「奶奶!」

    老媼歡喜得,雙眼流著淚,嘴裡不斷的喊著:

    「女菩提…」

    一面將孫兒的右臂,慢慢舒進袖管。

    這時,那年輕姑娘,乃含著微笑立起身子,正打算將手裡持著的綠色玉蟬放回腰間。

    忽聽立在路旁看熱鬧的那個長面之人說道:

    「小姑娘,把這蟬兒借給老夫看一看好麼?」

    接著,手隨聲出,左手箕張,一個「探囊取物」便向年輕姑娘的右手腕抓去。同時,右掌一提曲在腰際,準備一招不成,第二招便即隨著跟出.總是想勢在必得。

    由於變生倉促,端兒猛吃一驚,適才還曾經思慮至此,繼又認為多餘,才復又打消此念,事情果然發生,正深怨自己疏忽,惟此時已經千鈞一髮,那裡還有暇多想,即在長面人出手的分毫之間,端兒乃大喝一聲,全力向長面人的側背撲去。

    但那年輕姑娘,則在長面人前一出手之際,忽然咯咯一笑,右腕一沉,身形徽擺纖足猛然一撐,斜著射出一丈有餘,長面有左掌落空,右掌疾出「猛虎探爪」,連環兩招未沾著小姑娘半根汗毛。

    在長面人微一驚楞之間,小姑娘已經端坐馬背,回頭對長面人道:

    「長臉賊,姑娘今天有事失陪啦!」

    說著,雙足一收,棗紅駿馬在咯咯笑聲中,已絕塵而去。

    吳湘聽到這裡,由於內心的快慰,臉上亦自然流露出喜悅之色。

    黑衣少女白了吳湘一眼,鼻孔中輕哼了一聲,自言自語的道:

    「這什麼好高興的!」

    吳湘遂然一驚,偷偷再看黑衣少女時,見她面色薄溫螓首微垂,輕拂雕弓好似在對弓獨語。

    吳湘即忙回首,尷尬的瞥了眾人一眼,除穆端陽之外,自智圓大師起,所有在場的人,無不心中暗笑,但無一個好意思表現出來。

    這時,穆端陽又繼續說到端兒對長面人魔邸柏的那全力的一撲,由於長面人魔起式之後,端兒的雙掌始才發出,長面人魔兩招落空,但是整個身形已經移出七尺以外,因此端兒的全力一撲,竟也落了一個空無所獲!

    長面人魔在惱羞急怒之下,將所有怨氣都加在端兒身上,沉著一張又黑又青又長的老臉,對端兒恨聲說道:

    「小子,這可是你自己找死!」

    端兒尚未來得及答話,便見一片掌風急罩而來,以端兒的功力,與長面人魔相比較,當然還差著一大段的火候。聽說亦即三數十招,便被老魔點了穴道,脅持而去。

    穆端陽大略說了此段經過,便道:

    「老夫是次日獲得消息,便即派人飛報妙峰山智圓大師,約在順義城晤面,老夫便偕同眾人到順義會合,一路探訪緊綴而來,一直追到這五邪巢穴山陽峰。昨晚以後的事,二位已經親眼目睹,不必老夫再提了。」

    智圓大師這時插言道:

    「老英雄,咱們還是應當依照原意,先待受傷的人復原之後再作計劃比較穩妥。」穆端陽又深感歉疚的說道:

    「此事上由老夫而起,這次同行的人,不是被邀仗義助拳的朋支,便是深負重仇,後邊的銅桿鐵笠馮勁秋,想亦帶領其餘諾人南來接應。如此的有勞動眾,正點子尚毫無著落,便先來了一個節外生枝,後來聽人傳說,那中年儒生又在豫境地段傷人很多。以後則杳無音訊,如果一點眉目都找不出,老夫怎能對得起那些已故的武林朋友,和他們的後人!

    穆端陽說到這裡之後,吳湘尚未接言,黑衣少女便螓首一抬,接口道:

    「老頭子,你們先回去罷,這場恩怨放在我身上啦。」

    穆端陽與同來諸人,都微感一怔,吳湘便謙和的對眾人解釋道:

    「諸位可能還未體會到戚師妹話中之意,戚師妹的意思,是說在穆膿峪那傷人的中年儒生武功極高,若是不能在事先妥善安排,先行探出他的住足所在,這樣漫無頭緒的找尋,實在如同大海撈針,難於成事,況且彼暗我明,更在有損無益。」

    說至此處,吳湘俊目向眾人一掃,聲音略微提高,說道:

    「穆家峪之事,在下與戚師妹都曾聽人說過,那中年儒生金大光,號稱「陰手索命」,為昔日隴東人屠中陰曹使者金五的後人,霧露山花面鬼王常眠香的嫡傳弟子,此人自出山以來,僅有三次失手,兩次是在魯境的平原縣城和在魯南的泥漢鎮,曾被戚帥妹的雕弓神彈先後兩次驚走,再一次即是夜闖少林寺的時候,中了少林寺監院善元大師一掌負傷而逃。」

    吳湘此話一出,不但穆端陽與智圓大師等人,感覺萬分的驚異,即連立在一旁的烏弓傳人,一向是高傲無比的黑衣少女,兩隻又黑又亮的眼睛,亦是越睜越大,發出了奇異,欣慰,和照人的光彩。

    女孩子家總是喜歡人家奉承,她這時的心情,是無比的舒適,但她始終弄不清眼前這位俊朗的師兄,何以會知道的這麼多,這麼的清楚詳細,她更猜想不出他對於她,究竟知道多少呢?

    吳湘見到散佈在他周圍的,這一群老少男女僧俗兼有的武林人物,全是聚精會神,用極度興奮的眼光注視自己,心中安慰的一笑,又接著說道:

    「在下寒冬路過豫境,亦正是這金大光在豫境各地張狂妄為的時候,有一夭的黃昏時分,正巧在豫境的嵩山以南汝州以北,大金店附近,一處叫做轅轅關旁的一片雪地上,遇上了這作惡多端的陰手索命金大光。」

    這時,除了吳湘清晰的敘述,靜得幾乎可以聽到每一個人的呼吸,大家都在專心一意的傾聽這一些一向不知,急欲想知道的經過。

    那時他正在與一位使用萬字奪的少年朋友相決鬥,在下與他會面之後換了三招,為著救援那位負傷的少年朋友,他便趁機溜走,在下便跟蹤向南追尋,追到天近黎明,一直追入伏牛山的潛龍谷外,仍無半點影子……」

    黑衣少女一聽「潛龍谷」三字,亦不管眾人高興不高興,便插口問道:

    「潛龍谷?」

    吳湘還未來得及回答,她又急急迫問了一句:

    「你進谷口沒有?」

    從那次之後,金大光便平地消失,再亦無人知其下落。戚師妹既允不效力,在下亦願略盡薄棉留意探索,一在線索,即當專程馳報,以付諸位雅望。」

    吳湘年輕有禮,舉止安詳,雖已名聞天下,仍是虛懷若谷,說得諸位老少俠客,無不暗暗點頭,衷心稱讚。

    此時,已經旭日高昇旭光普照,吳湘說完事後,微側身形向身旁的黑衣少女一打手勢,然後微微抱拳、道聲珍重,與黑衣少女同時身子一飄,便見一黑一藍兩條線影.直向叢山群峰之中急射而去。

    智圓大師首先打破寂靜,高唱了一聲:

    「善哉!善哉!」

    穆端陽和智圓和尚說道:

    「大師!我們的確是老了!」

    其餘的人都瞪大眼睛,如同失神似的。半響未作一語!

    由穆端陽和智圓大師攜領著遠征長途查尋端兒的一行十人,離開山陽峰後,由於沿途招料傷病,行了三日始才走出山區。並先叫岳小芳兼程回,將一切經過先告知隨後接應的銅桿鐵笠馮勁秋,等候請人返回之後,再從長計議。

    出山之後,他們在一個名叫藍田的大縣城,休歇了幾天,便沿著秦晉邊界,過風凌渡向東北方向進行。

    走了二十幾天,已經到達石鼓山的附近,石鼓山正在冀晉接界的地方,這時中毒負傷的六人除了穆小端用人扶持之外,其餘趙為,趙守,孫全,虞輯如羅敏章等五人,均已漸行復原。

    這一日經過的路途分外荒僻,走了半天沒有遇著半個行人,直至申末西初,才看見對面遠處來了兩人,漸漸接近始才看清這兩人的面貌,一個是瞎了一隻眼睛,在右助顴骨下面有一道深深黑疤痕,滿臉倒須的彪形大漢,另一個竟是長衫不整身體臃腫行動螨珊的醉漢,兩人年紀全在四句左右。穆端陽與智圓大師一見這兩人的相貌行動,即分外留意,尤其吃醉酒的那人,步履踉蹌目光呆滯,智圓大師心中暗想,此地目光所能望之處,並無住戶人家,此人是在何處飲得如此大醉,這樣行路前程焉能奔上宿頭?正在疑惑之間,兩人已經行至近前。

    穆端陽與智圓大師首先往道旁一讓,突聞兩聲酒咯,一陣酒氣,醉漢忽然一個踉蹌,似是站立不穩整個身子便向他通迎面撞去。雙手一上一下胡亂一抓,好像在摔倒之前要借外物扶持一般。

    池通猛一跨步向左一斜,石臂以五成力量揮出。池通一向以臂掌之力見長,在他心想,這單臂的五成力量,還不足夠給他個「狗吃屎」。

    誰知兩臂相交,幾乎沒能抬起,醉漢只是很自然的向左搶出兩步身子幌了兩幌,但是他通胸前,由於稍微疏忽大意,被對方在衣衫上撕了約有寸許長的一道裂縫!

    池通心知上當,羞怒交集臉色全變成了紫紅,怒聲喝道:

    「朋友!這可是你自找!」

    正在此時,那一隻眼睛的彪形大漢,便急搶兩步,單臂扶著醉漢肩頭道:

    「你怎麼啦?喝上『點「貓兒尿」,即亂行亂撞的!」

    又聽醉漢含糊不清的說道:

    「我找找他身上有沒有酒,我想喝酒。他媽的,酒!酒!

    這時,亦正是池通盛怒即將發作的時候。

    穆端陽久經江湖,智圓大師亦是武林耆宿,他們的江湖經驗,是如何老到,兩人人同時看出這醉鬼的兩個踉蹌,正是接著醉拳心法,使出「笑探知己」的高招,難怪池通上當了。

    二人同時搖搖頭,對池通遞了一個眼色,禁住池通下一步的動作。智圓大師又高聲喊道:

    「酒後無君子,這位施主想是用酒過多,諸位留心讓路。」

    一語雙關,警告了對方,亦警告清人留心讓路。

    穆端陽亦接著說道:

    「既有地方喝酒,大概已離著鎮店不遠,咱們再趕上一程,好早些休歇。」

    語罷,便與智回大師首先放步前行。

    這時,醉鬼已遠去三丈以外,只聽他醉言醉語的說道:「喝酒!喝酒也得有喝酒的口福……」

    後邊的話,便咿唔不清,雙方亦漸離漸遠。

    誰知奇怪的尚不止此,請人又向前奔了約兩個時辰,天色漸漸錯暗,仍是看不見半戶人家。

    眾人正自焦約,在走過一段上坡之後,忽然發現在右斜方向大約里許遠近的地方,另一土坡的前面隱約現出一座舊廟宇,穆端陽即刻便作了一個決定,對智圓和尚,道:

    「大師、咱們今晚只好在此駐腳了。」

    智圓大師表示同意,大家便沿著道邊一條三尺寬窄的小徑,向破廟走去。

    小徑上除了當中半尺寬的地方,全是野草,像是久已無人行走。但廟前有兩株古柏仍極茂盛。廟門半敞和門上的匾額同時被風雨腐蝕得破舊不堪,匾額上的字體,亦由於天色昏黑而無法看得清楚。

    廟宇不大,只有一座大殿和東面三間偏房,接連著偏房大慨是一間廳房,已經有兩間倒塌失去門窗。院子裡亦是野草叢生,在西南角的一株古相的粗枝還吊著一口生鐵鑄成的大鐘。

    進得大殿,穆端陽取出火種一照,中間神龕上拖著一方杏黃顏色的大厚布幔,已陣舊得變成了土黃色,亦不知裡面供奉的什麼神,神龕前面橫擺著一條五寸厚的大香案,香案的前面是一張大方桌,全都油漆剝落,由於質料好,仍是非常結實。

    神龕四周,分塑著十八羅漢像,亦是金身脫落殘缺不全,充分顯示出這所廟宇已經斷絕香火很久了!不過唯一的好處,是還寬大乾淨,似是有人在經常清掃。

    他們便在大殿左邊整理出一塊地方,各以隨身攜帶乾糧權為晚餐。除為端兒安得能夠躺臥之外,其餘都是坐地調息。智圓大師仍是依照佛門規矩,對所有佛像分別參拜,最後始行坐下。

    這時的天氣,正是有星無月一片昏黑,大殿以內更是伸手難辨五指,雖有九位行旅,可是靜得無半點聲息。

    大家隨著靜的夜和靜的環境,舒適地在恢復整日的辛苦和疾勞,這時忽聽遠處突然傳來腳步之聲……

    這九位行旅,在這夜闌人靜萬籟俱寂的深夜裡,雖是功力有深淺,聽音有遠近,但是全都聽得非常清晰。眾人正在思忖之間,即覺一陣清風隨著一條人影閃入大殿,接著火種一亮,此人已面對布暖立在神龕面前,跟著右手向左旁一撈,左手一掀布幔,右手拿著一個小包袱向幔後一伸,待收回右手的時候,手中已多了一隻破碗,火種微幌全殿大亮,原來此人由神龕之內所取出來的,是一盞臨時油燈。從入殿,取包,掀幔,點燈這幾個非常簡單的動用,可以看出此人手腳快得出奇。

    然後,見他將油燈輕輕放在方桌上,絲毫沒有作勢,便平平穩穩的仰臥在方桌後的香案上面,身旁的燈焰亦無絲毫搖動。

    這時,九對眼睛十八隻目光,都一齊集中在這個怪人的身上,但是這人自入大殿開始。

    即目不旁瞬,好像對於殿中有人毫無所覺。

    穆端陽等人,並未看到此人的全部面孔,只從左側面窺見此人身著灰布長衫,是一個滿面病黃的老者。

    不久,便聽他一聲哈欠側轉身子對向布幔,接著不久,即聞鼾聲大作,呼呼睡去。

    這時,九人中最為驚異的,是七個年輕人,更為驚異的,還是智圓大師和穆端陽。二人搜腸刮肚絞盡腦汁想不起當今武林中,有這樣一位人物。

    看著人家睡得那樣痛快淋漓,想了半晌毫無頭緒,又行閉起了雙目繼續靜坐,大殿中一切如前,所不同的,是多了一盞油燈和這位怪者人接續不斷的鼾睡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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