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魂歸何處 文 / 司馬紫煙
李光祖不以為然地道:「老四,難道我們就此罷手了不成,天魔毒經要不要無所謂,七煞劍譜對我們的關係卻很大,我們都看到了那套劍法確是厲害。」
劉光遠笑笑道:「二哥放心好了,我練的是天魔相字訣,那是一切武學的總匯,我已經把招式全記下來了,回去後稍加研究,照樣可以有所成就,何必非要從他們身上挖出不可呢?
俞老道是個死心眼兒的硬傢伙,你就是殺了他也不會再洩露的,何況這套劍法對我們已不存威脅了。」
李光祖恨恨地道:「我總是不甘心,幾次都栽在這小子手上,這次明明已控制了全局,逼得又要罷手。」
劉光遠笑道:「這次不是栽在他手上,而是崇兄的令郎幫了他們的忙,那還有什麼話可說呢!」
崇黑虎連忙道:「劉老弟,我這逆子大可不必理會。」
劉光遠道:「不!這是應該的,令郎是個很有出息的青年人,只是不諳世故而已,我們的行動是難令人滿意,只是在創業時,總不免要用點手段,等一切上了軌道,我們很需要這種有正義感的年輕人來接手呢!
天外四魔在人們的印象中不佳沒有辦法,只是我們沒機會表現我們的長處而已,等天魔幫的大旗遍插天下後,人們自然會改觀的!」
說完揮了手,叫大家退出,他一個人走在最後,到了門口,他又道:「古秋萍,這次我們放你一馬,如果從此你永居遊仙谷,不來跟我們作對,一切都可以作罷,連毒經都可不要,否則就是你自找麻煩了。」
古秋萍道:「那要看你們的作為如何了!」
劉光遠一笑道:「天魔幫是一個武林幫派,行事是有一定準則的,是非曲直很難說,但我們總會站穩立場的。」
等所有的人都退走了,瑛姑才呼了一口氣道:「真想不到事情會這麼簡單解決了,古大哥,多虧你了!」
古秋萍的臉色十分沉重,長歎一聲道:「今天是我在行卑鄙的事了,借了一個死人的名義扯了一次大謊,以後他們以義理相責,我倒不知如何回答了!」
梅姑道:「這都是他自己先開的頭!」
古秋萍仍是不樂地道:「話雖不錯,但黑虎莊上人都殺死了是事實,莊宅被焚也是事實,崇黑虎找我要人,我真不知該如何自圓其說!」
瑛姑道:「是啊!古大哥,你為什麼要這樣說呢?」
古秋萍道:「沒有辦法,我不知道他們用毒制住陸莊主與俞道長,無影之毒很厲害,又沒有解藥。」
梅姑道:「我們快走吧,等他們這批人回到黑虎莊,在火堆裡若發現了屍體,一定會趕回來的!」
古秋萍道:「不會的,來回要一個多時辰,他們不會認為我們仍在此地的,而且秋姑娘做事很乾淨利落,不會留下一點痕跡的,何況我也告訴她別留下一具屍體了。」
瑛姑一怔道:「你叫她藏起屍體嗎?我們殺了那麼多的人,挖坑也得埋半天呢!花女俠怎麼藏得及呢?」
古秋萍道:「我把莊後那個地道告訴她了,叫她把屍體都丟到地道裡,上面再設法封好,那倒很快!」
梅姑忙問道:「為什麼不讓屍體留下呢?」
古秋萍歎道:「如果告訴崇黑虎說莊裡的人全被我們殺死了,他不情急拚命才怪,我這樣做,可以推說留那些人為人質,多少有個討價的餘地。」
三人一陣默然。
古秋萍歎道:「走一步是一步!現在先把今尊跟俞道長救醒了再說!」
他把兩顆解藥塞進二人的嘴裡,然後叫瑛姑幫忙,在二人的胸口搓揉了一陣,兩人慢慢地醒來,各自吐出幾口黑水,總算恢復了知覺。
陸遊仙詫然道:「你們怎麼來了?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崇黑虎他們呢?」
古秋萍道:「經過情形太複雜了,慢慢再說吧,俞道長,我們還得趕緊回遊仙谷去,秘道的道路在哪裡?」
俞覺非指指屋角,那兒放著一個木架,堆了些瓶罐等物,在他的指示下,搬開了幾個瓶子,那木架自動下沉,架前的石牆翻開露出一個窄門。
梅姑道:「俞伯伯,你這個設計可真精巧,是什麼機關?」
俞覺非道:「是我多年無事,想出來的一點小花樣,整個機關都在那幾個瓶子的重量,將他們移去了,重量恰好可以觸動機關,多一個少一個都不行,我知道這所地窖總不免會被人發現的,但絕對不會影響到秘道。」
梅姑道:「俞伯伯,你花了這麼多的精神,可一點用都沒有,您不知道那條秘道另外還有道路吧?」
俞覺非愕然道:「是嗎?這我倒不曉得,我知道秘道還有許多岔路,我也試轉幾條,結果差點被困在裡面出不來了,以後我就不敢再來摸索了,又不敢多告訴人,只好讓它們空著,另外的岔道通到哪裡?」
梅姑道:「我們走的一條通路是黑虎莊後面。」
俞覺非不禁大驚,想了一想才道:「幸好是被你們發現的,如果被黑虎莊上的人發現就糟了!」
梅姑道:「黑虎莊上的人也發現了!」
俞覺非與陸遊仙都大驚失色!
古秋萍道:「沒關係,發現的人是崇應彪,而且他已經死了!」
兩人忙詢問究竟。
瑛姑道:「我們先走吧!」
他們一起進入了秘道,關閉了洞口,陸遊仙又搶著問究竟。
古秋萍道:「還是前輩先說所遭遇的事情吧,劉光遠說他已窺及七煞劍的訣竅,不知是否確實,這後果就嚴重了!」
俞覺非微笑道:「事情倒不假,但情況並沒有你所想的那麼嚴重,如果他們以七煞劍來對付我們就算他倒霉了!」
古秋萍忙問道:「這是怎麼說呢?道長不是說七煞劍凶險無比,出手必有死傷嗎?」
俞覺非笑道:「七煞劍正副兩套劍笈,互相為輔,正笈主攻,副笈主化解,一定要把正副兩套都學全了,才能用。
他們只是偷學了正笈,假如想攻敵,我們以副笈以應,不但不會受威脅,反而可借勢傷害他!」
古秋萍吁一口氣道:「這就好了,難道前輩已經發現到他們偷學了嗎?」
俞覺非道:「是的!我與陸賢弟才把正笈的七式劍法練好,就聽見有人偷偷潛進地窖,我判斷必然是他們,照陸賢弟的意思是要即出迎戰,但我知道他們的武功很不錯,而我們的七煞劍秘笈尚未及演練,不能用以卻敵……」
他頓了頓,又道:「因此我主張偽作不知,看他們做何行動,哪知他們偷學了一陣,等我們把正笈練就時,突然發動了暗襲!」
陸遊仙一歎道:「崇黑虎用毒的技巧的確夠高明的,我們只在板壁間看到一縷輕煙,以為他們要放火,正欲破門而出,雙腿一軟,就倒地人事不知了。」
古秋萍道:「無影之毒根本應該無形無蹤的,他在施放時還有一縷輕煙,證明他用毒的技巧還有欠缺!」
瑛姑道:「您二位也太大意了,假如不是古大哥堅持要下來看一下,您們雖然沒把七煞劍讓人偷學去,自己的生命卻保不住了,那是多危險的事呢!」
兩個老的都有點訕訕然。
陸遊仙歎了一聲道:「崇黑虎本人已經夠奸猾了,再加上個劉光遠,我們實在不是敵手,如果不是古老弟,遊仙谷早將不保了,你們是怎麼能從崇黑虎手中要到解藥,而又令他們退走的呢?」
梅姑搶著開口,把在山上發現他們兩人離去開始,一直到最後逼令劉光遠等人退走為止的情形說了一遍。
兩個老的都呆了!
最後陸遊仙道:「崇應彪死得太冤枉了,當然這是意外,怪不得誰,但崇黑虎發現莊宅被焚,怎麼肯甘心就此撤退的呢?」
古秋萍道:「犧牲掉黑虎莊他並不在乎,主要還是擔心失去他那個兒子,雖然崇應彪跟他並不投合,但他心中對這個兒子還是十分滿意的,所以我不忍心說出崇應彪的死訊,也不敢告訴他,否則事情就難以了結了!」
幾個人默默地前進著。
梅姑忽然說道:「糟了,我忘記帶點糧食回去了,谷裡差不多快斷糧了。」
古秋萍苦笑道:「用不著了,我叫花素秋焚黑虎莊,就是叫劉光遠等人棲身無地,離開九華山,我預料他們不久就會撤走了,那時候再多帶些人公開來運糧吧!」
陸遊仙道:「他們真肯撤走嗎?假如他們不走,事情還是很麻煩,因為他們仍可以把守著道途阻止我們出山。」
古秋萍道:「不會的,他們一定撤走,因為我們能悄然而出,就證明他們把守不住,劉光遠是個很謹慎的人,失去了依據,就要提防我們的突襲的,他不會那麼傻的,何況他的目的明顯是做準備,大舉率人再來,目前非退不可了。」
陸遊仙擔心道:「那可怎麼辦,我們是否要多準備一點糧食,跟他們僵持下去,否則下一次再被困著就苦了。」
古秋萍歎道:「守總不是辦法,莊主即使準備了一年的存糧,也總有吃光的時候,憑遊仙谷那不足百人的實力,怎能跟龐大的天魔幫對峙下去呢?」
陸遊仙皺眉道:「捨此以外,又能怎麼辦呢?」
瑛姑忽然道:「爹,兵法說攻擊才是最好的防禦!」
陸遊仙搖頭道:「我潛居遊仙谷就是為遠避世俗,圖個清靜,怎麼能主動去找人爭鬥呢?」
俞覺非歎了一口氣道:「陸賢弟,瑛姑說得不錯,除非你離開遊仙谷,讓出來給他們,否則永無安寧之日,因為人家看中那塊地方,你不找人,人家會找你。」
陸遊仙道:「如果我們都出來,遊仙谷怎麼辦?」
瑛姑笑道:「爹,你的想法真迂,我們出去找天魔幫攻擊,自然牽制住他們,無力來侵犯遊仙谷,倒是固守在這兒才麻煩,不管守不守得住,遊仙谷總不免成為戰場,您想保全遊仙谷也只有出擊一途。」
陸遊仙一歎道:「出擊談何容易,我們有多少人,固守的話,至少還可以叫莊上人幫忙,出擊的話,當然不能再拖他們去,憑我們幾個人的力量夠嗎?」
古秋萍莊容道:「陸莊主,我不是煽動你出擊,這是惟一可保全遊仙谷的辦法,人多人少都不是問題。我到後來等於是靠一個人的力量,照樣也能周旋很久,固守當然也是辦法,但您不能倚賴莊上的人了。
他們追隨您潛居遊仙谷,所求的也是一份安靜,如果這塊樂土要靠日夜不停的戰鬥警戒來維持,他們未必有決心了。
上次谷口一戰死的幾個人,家屬們已有怨色,如果他們知道劉光遠等人將再度來臨,肯據守的人不會太多了。」
陸遊仙不禁呆了,沉思片刻後,才長歎一聲道:「回去再說吧,遊仙谷不是我一個人的,總得問問他們。」
古秋萍道:「您是莊主,他們自然聽您的,問題在您是否守得住,能給他們提供多大的保證,否則您身為莊主,必須要為他們著想,將戰亂引離遊仙谷是您的責任。」
陸遊仙還是沒主意,古秋萍還要勸說,瑛姑輕觸他一下,低聲道:「回去跟娘說吧,爹自己拿不出主意的。」
聲音說得很輕,但是在狹窄的地道中卻能傳得很遠,每個人都聽見了。
陸遊仙苦笑一聲道:「我生來就怕事,所以我這莊主也只是掛名,莊中事差不多全是蘭仙在掌理,久而久之,我也養成拿不出主意的習慣了。」
俞覺非笑道:「陸賢弟,你天生是一個散淡的人,我也是一樣,只是你的運氣好,遇上了蘭仙,她仍然敬你十分。
我如果有一分進取決斷的能力,梅仙也不會離我而去了,梅仙如果能像蘭仙,我們也不會分手了。」
說到這兒,他的聲音很不自然,但立刻又變得堅定有力地道:「這最遺憾的是以前的日子太安定了,假如有今天這種機會,也好讓我表現一下,使梅仙對我另眼相看,我主張出擊,哪怕你們都撒手,我一個人也要干。」
瑛姑笑道:「俞伯伯!您怎麼變得慷慨激昂了。」
俞覺非道:「悟以往之不諫,知來者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世間散淡高潔的高士,莫過於陶淵明先生,但他的心還是激昂的。
以前梅仙常用這幾句話來刺激我,直到今天,我才瞭解她的深意,那是崇應彪的死給我的啟示……」
他歎息一聲,接道:「他活著就是我從前的影子,但他畢竟還能振作起來,我假如再這麼消沉下去,死後也無顏去見梅仙。」
瑛姑忙道:「俞伯伯,我會站在您一邊的,古大哥也是一樣,我想爹跟娘聽了我們的意見最後也會同意出擊的。」
陸遊仙苦笑道:「我不是同意,而是事情被擠到這個地步,想不同意也不行,出擊就出擊吧,蘭仙也不會有更好的辦法。
只是出擊也得有個準備,我們先得將七煞劍法練好,否則我們拿什麼來戰鬥呢?合你我二人之力還斗不下一個劉光遠,逞血氣之勇去拚命總不行吧!」
俞覺非道:「那當然,大家的劍法都有基礎了,練成七煞劍,最多只需三四天的時間……一定來得及的!」
古秋萍道:「俞道長,我們下來的目的主要是阻止您練這套凶劍,聽說它發必傷人,連自己都在威脅中。」
俞覺非道:「可以這麼說,但配合副冊上的調和招式,自己的危險就能避免了,劍法是夠凶險的,但用來對付惡人並不為過。
我們這幾人的心性是可以信得過的,只是以後必須慎重,千萬不能傳到品德不佳的人手中去……」
梅姑連忙問道:「那您為什麼在留條上寫得那麼嚴重,害得我們擔了一肚子心,趕著下來阻止您。」
俞覺非道:「這套劍法是我祖上傳下來的,正因為它太凶險,我的先人代代相誡,非至不得已時不准拆視演練。
我也不曉得還有副冊,我留條上的話是先人所傳,一點都沒有騙你們,拆開字條後,才曉得還有可以控制劍的副冊,否則我也不會拖你父親一起練了。
假如不是兩個人都練劍,有你爹在外護法,我也不會等到對方摸到身邊才發覺,更不會受到崇黑虎的暗算了!」
瑛姑笑道:「也幸虧您說得嚴重,經古大哥分析利害後,妹妹才肯指出秘道的入口,趕來阻止您。否則您兩位老人家就要斷送在地窖中了,俞伯伯,您太偏心了,為什麼只把秘道告訴妹妹而不告訴我呢?」
俞覺非一笑道:「告訴你沒有用,你用不著它!」
瑛姑不服道:「何以見得呢?」
俞覺非道:「我對你們兩姐妹的性格很瞭解,你的脾氣性格完全像梅仙,遊仙谷是拴不住你的,遲早你都會離去,這條秘道是必要時用來逃命,對你有什麼用!」
瑛姑道:「可是我沒有離開前災禍已經來臨了呢?」
俞覺非笑道:「梅姑總不會拋下你一個人逃生吧?」
瑛姑道:「不見得,這小鬼丫頭心眼壞極了,那天敵人來犯時,何等凶險,她卻一聲都不響。」
梅姑急了道:「姐姐!你冤枉我,你跟古大哥兩個人據守後山,我就怕你萬一擋不住,專程跑來就是告訴你這條秘道,可是我來的時候,你跟古大哥談得正起勁,我不便過來打擾,一直守在附近……」
瑛姑攬著她的肩笑道:「小鬼,我跟你開玩笑你就急起來了,你是大家公認的菩薩心腸大好人,我怎麼會懷疑你呢?不過俞伯伯的七煞劍你卻不必學了!」
梅姑忙道:「為什麼?出擊也有我一份,我的武功最低,更應該學幾手厲害一點的劍法用來防身!」
古秋萍道:「瑛姑的話不錯,出擊你可以參加,卻不必學七煞劍,那是專為殺人而用的,你卻沒有殺人的勇氣!」
梅姑道:「誰說的!我不是殺了一個人嗎?」
古秋萍道:「那是在萬不得已的情形下出手的,殺人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現在我還後悔不該誘使你開殺戒的。
遊仙谷是一塊樂土,將來還要你去主持,你最好還是養你的仙慈心懷,人殺多了,心性慢慢會變得暴戾的。」
陸遊仙點頭道:「這話不錯,俞大哥的七煞劍笈上一開始就有幾句警語,此劍不得輕學,學成後尤戒輕用,否則必將招致惡果。
我想所謂惡果,就是人殺多了,將人命不當一回事,久而久著,嗜殺成性而入邪道了,一入邪道,必無善果,俞大哥的先人封閉這一部劍笈也是這個用意。」
梅姑道:「那你們將來都會墮入邪道嗎?」
陸遊仙道:「可能不至於,我們都成人了,心性已定,可以控制得住自己,你年紀還小,極易墜入魔瘴。
因此我也不准你去學這套劍法,等你滿了二十歲,如果有必要,再學也不遲,最好是希望你永遠不去沾它。」
梅姑聽父親說得疾言厲色,不敢再強求了,心裡卻不高興已極。
古秋萍笑道:「小妹妹,你別不高興,其實你不學這套劍法,也沒有人會傷害你,你長得這麼美,又有一副好心腸,即使是劉光遠那樣的凶人,也不忍心傷你的,你有這麼好的自衛天賦,何必要辜負它呢?」
梅姑噘著嘴道:「你們都把我當做小孩子,我就不服氣,遲早我會做點驚天動地的事給你們看。」
大家都當做這是她一時氣話,沒有放在心上。
由秘道回到遊仙谷時,門戶洞開,何蘭仙正在等著,見他們一個個無恙歸來,十分驚奇,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黑虎莊火光沖天,我據高一望,見他們人都撤走了,而且崇黑虎還用飛箭射了一封信來,是給他兒子的,叫他帶著家裡的人到黃山去會面,崇應彪沒有在這裡呀!」
古秋萍一歎道:「果不出我所料,他們退走了。」
黑虎莊的人退走了,天魔幫的人也退走了,遊仙谷的危機總算是解了,但這個解圍只是暫時的。
崇應彪在臨死前透露的那個消息很嚴重,假如劉光遠看中了這片地方,想把總壇移到此地來,則遊仙谷遲早不得安寧。
古秋萍的預料一點都沒錯,當陸遊仙把全谷的居民召集來,向他們剖示今後可能會發生的事,徵詢大家的意見時,竟有十之六七的人要遷居以避禍,即使留下來的也顯得很勉強。
他們大都是陸何二家的世僕,不忍言去而已,但是他們經過多年的安逸後,實在厭於殺伐了。
由於谷人的喪失鬥志,陸遊仙的留守之議更無法實行了,剩下來的那些人,光是維持谷中的耕作已嫌不足,更談不上防守了。
陸遊仙很洩氣,拿出窖藏的金銀珠寶,很公平地分配了。
要走的人不再挽留,留下的人也給了一份,作為生活之資,叫他們留居谷中,維持苗圃的管理以及禽獸的飼養,不要任之荒廢失所。而且特別吩咐,如果天魔幫的人前來侵佔時.不必抗拒,乾脆讓出去算了。
他們一夥人在遊仙谷中只住了四天。
在這四天中,古秋萍與瑛姑及陸遊仙夫婦,連同兩個小道士清風明月都開始練劍,將俞覺非的七煞劍法作了一番深研。
為了避免貽禍遊仙谷,保留一塊福地,他們也不打算再留此地,只希望能將天魔幫擊潰,再重建樂園了。
臨行之際,陸遊仙自然依依不捨。
古秋萍勸慰他道:「莊主,天魔幫等人在基礎未固前,也不會輕舉遷移,這是惟一保全遊仙谷的辦法,留此徒然貽禍,只要事情順利,很快就可以回來的,如果您真心想在此永居,倒不如先讓給天魔幫,借他們的力量來建設一番,以後重回故居,有了他們的建築,足可閉門自守以傳永世了。」
陸遊仙苦笑一聲道:「古老弟,你不必安慰我,經此一件事故後,我總算看破了,陶淵明的避秦桃源只是文人的一個幻想而已,世上絕無群居而能離世的生活。
即使能重回此地,我也不想把局面撐得太大,幾間茅舍,一畦花圃,就是家裡幾個人陶然自樂已經夠了。」
俞覺非道:「這才是真正的隱居,當時你們召募了許多人,我就不贊成,離世而獨立,談何容易!
要安靜的生活,在鬧市中一樣可求,只要不爭名利,不營富貴,人間到處是樂土,何必一定要在深山野地呢?」
何蘭仙道:「離開遊仙谷我並不難過,我也知道這個局面撐不久,即使沒有外患,人丁繁殖,未必新生的一代都有離世逸隱的閒情。
遊仙谷遲早會跟外面打成一片的,只是多年經營,不甘心被人奪去而已,現在既然守不住了,倒不如趁早放棄的好,問題是我們上哪兒去呢?」
古秋萍道:「我想過了,如果各位無意再事競爭,則海闊天空,何處不可去,只要走得遠一點,天魔幫忙於稱雄江湖,不會有閒心來找各位麻煩的。」
何蘭仙道:「別說廢話,我們跟天魔幫結了仇,他們怎會放過我們,即使目前無暇找麻煩,等他們一切都安定下來,還是會想到我們的。
尤其是俞大哥的七煞劍譜,只被他們偷去了一半,就是為這件事,劉光遠也不會放過我們的。」
古秋萍道:「夫人一定要躲開他們,還是有辦法,中原不易存身,海外邊疆,都是避隱之佳地,天魔幫勢力再大,也有鞭長莫及之處,據我所知,就有好幾個地方……」
何蘭仙一擺手道:「別說了,那是以後的問題,我們不惹是非,但也不能怕事,何況是不會置身事外的。」
古秋萍道:「我的情形不同,梅仙前輩傳我武功,就是要我在人間行俠,她老人家是個性情中人……」
何蘭仙道:「不錯,梅仙姐是個不甘於寂寞的人,先父因為她生得太美,方誡她不要到江湖上走動,可是她仍然偷偷地在外面做些打抱不平的俠舉,她之所以跟俞大哥不能自首偕老,主要是因為俞大哥生性過於淡泊之故。」
俞覺非垂頭不語。
何蘭仙道:「我們不是真正甘於淡泊的人,否則就不該學武功,只是多年的潛隱生活,消沉了我們的壯志,變得疏懶了。
借此一番刺激,我們也要振作一下,看在你跟梅仙姐的關係上,我們更應該助你一臂之力,至少也得等你把天魔幫擊潰之後,再能談到歸隱之事。
目前的問題是到哪兒去,我們大大小小,也有近十幾個,何況又跟天魔幫結了仇,總不能四處流浪……」
古秋萍道:「目前只有到綠楊別莊去,那是我們抵抗天魔幫的根據地,綠楊俠侶錢兄夫婦都出去招募同道了,我們幾個人或許力堪與三魔一決,但要靠群策群力不可。」
陸遊仙道:「古老弟,你認為什麼地方妥當,就到什麼地方去,對外面的事我們都不熟,一切都得靠你了。」
行止就這樣決定了,一行八人離了九華山,逕向揚州而去。
瑛姑與梅姑雖習武功,卻不指騎乘。
清風明月兩個小孩子也沒騎過馬,陸遊仙與何蘭仙早年雖騎過馬,也荒疏很久了,大家只好坐車子。
古秋萍雇了兩輛大車,讓陸氏夫婦與兒女乘一車,俞覺非帶兩個小道士坐一車,自己則騎了一匹馬跟隨著同行。
在路上,因為陸氏姐妹未出來過,對一切都感到新奇,沒見過的要多看一下,不知道的要問。
而陸氏夫婦與外界隔絕多年,也有很多事物不甚瞭解,能解答的只有古秋萍,所以到了最後,他也坐上了車子,沿途解說。
這種走法自然很慢,且喜一路平安無事。
足足化了三十天,他們才到達了揚州。
直叩綠楊別莊時,錢斯民恰好在家,一見到他們就驚詫萬分地道:「古老弟,你們怎麼來了,舍弟他們沒跟你碰上頭嗎?」
古秋萍道:「沒有啊,錢兄他們上哪兒去了?」
錢斯民道:「半個月前,聶女俠匆匆而來,說你們在九華山上被困,情況危急,舍弟與弟妹聯絡到十幾個朋友,勢力實在薄弱,但為了老弟的安全,只好一拼了。」
古秋萍急道:「十幾個人,那怎麼夠?天外三魔雖離山外出,但他的手下個個都是高手,這十幾個人根本動不了凌雲別莊上一點皮毛,既然對凌雲別應產生不了威脅,自然也解不了圍了,錢兄怎麼如此糊塗呢?」
錢斯民道;「他們知道不足以動搖凌雲別莊,因此沒上那兒去,他們去的地方是九華山。」
古秋萍咳了一聲道:「九華山有三魔坐鎮,還有黑虎莊的人,他們這一去更是凶多吉少。」
錢斯民道:「這也沒有辦法,總不能看著你被困死在那裡呀!人是由聶女俠帶去的,她說還可以由那條水洞先到遊仙谷告訴你們一聲,然後發出信號,內外夾攻,也許可以幫你們突圍而出,這是惟一可行的辦法!」
古秋萍終於吁了一口氣道:「假如去九華山,情況倒還不嚴重,遊仙谷之危我們自己設法解了,他們前去只撲了個空,線娘如果由水道進去,谷裡還有人,一問就會知道我們的情形,大概立刻會趕來的。」
錢斯民聽了也放了心,這才問道:「聶女俠把情形說得非常嚴重,他們才冒險一拼,你怎麼脫困的呢?」
古秋萍道:「進去再說吧,這話可長呢!」
大家進到莊裡,互相介紹認識後,崔妙妙母女也出來了,一起聽古秋萍敘述脫困的經過,長說短談,也費了不少時間。
完全聽完後,錢斯民才道:「雖說是吉人天相,但古老弟智勇過人,也是值得欽佩,只是舍弟他們怎麼會沒碰到古老弟呢?你們走的是一條路呀!」
古秋萍道:「照時間算,可能在路上錯過了!」
錢斯民道:「那不太可能,聶女俠都見過各位,而且各位有八個人,怎麼樣也不會錯過的啊!」
古秋萍笑道:「我們行束雖不避形蹤,但令弟他們則要擔心天魔幫的耳目,怕消息透出一定會十分隱秘,或許是採取晝伏夜行的方法,或許是走小路取捷徑,自然碰不上頭了,不過可放心的是他們絕沒有危險了!」
說著又問了一些別後的情形以及江湖動態,大部分都與天魔幫有關的,但情勢卻很令人沮喪的。
天魔幫自從並掉了凌雲別莊,又將金槍俠王伯虎拉了過去,先後兩任俠林領袖,一死一降人心大動。
氣節不堅的人,早已為之所網羅,氣節較高的白道俠義,雖不至投身天魔幫,卻也懾於天魔幫的勢力,不敢與之抗衡。
所以綠楊俠侶夫婦成績很不理想,那十幾個人中,還包括了李小桃,綠楊俠侶夫婦以及鐵板銅琶的陶芙、羅秋遠。
實際說來,外界所得的助力,答允拔刀相助者,僅只七八人而已,這七八個人還不是一流的高手。
陸遊仙不禁冷笑道:「真沒想到江湖人心如此淺薄,貪生畏死之輩如許之多,所謂道義,難道竟是口中空談嗎?」
古秋萍忙道:「莊主!話不能這麼說,能夠有七八個人不畏強權,證明人心還是向道的,那些武林人也不是完全漠視道義,只是他們各有身家,不願以卵擊石,作無謂的犧牲而已,因為天外三魔早已是江湖上聞名的煞星,再加上得到了天魔秘籍,練功有成,凌雲別莊那等聲勢也不堪一擊。
他們自然要慎重考慮能否勝過他們,只要打個平手,使人相信我們有一拼之力,響應的人就多了!」
錢斯民也道:「古老弟說的是,凌大俠是劍中之魁,王伯虎乃槍中之王,再如鐵板銅琶,俱是武林中響叮噹的人物,他們都不是三魔的對手,也怪不得其他人膽寒。」
瑛姑道:「可是我與古大哥曾經跟李光祖、馬光前交過手,還加上一個崇黑虎,照樣也擊退了他們。
俞伯伯與家父合戰劉光遠,也不見得輸給他,何況我們都練成了七煞劍,三魔實在沒有什麼了不起!」
錢斯民笑道:「那件事聽聶女俠說過了,至於各位後來智退三魔的事,如果傳諸江湖,必可使人心大振。那七八個人,就是聽說了二位的豪舉,才有勇氣參加的,目前大家是對我們的力量不信任,古老弟所說的話頗有見地,如果能跟三魔再鬥一場,只要能全身而退,也大有作用。」
說著,莊外又趕來了一批人。
果然是聶紅線與錢斯同他們,在路上錯過了,趕到九華山,卻碰見遊仙谷中出去購物的人,聶紅線是認識的,一談之下,才知究竟,忙又趕了回來。
綠楊別莊頓時熱鬧非凡,而群俠中對何蘭仙的丰神如仙,陸氏姐妹的佚麗無雙,更是仰慕之至。
聶紅線在路上已談起過遊仙谷中的一切,錢斯同見到何蘭仙後,又看見瑛姑與梅姑的絕世姿容,印證一下昔年一瞥的倩影,也知道了那是何梅仙以及與古秋萍的關係,更得知何梅仙香消玉殞,內心不無惆悵。
人雖不多,卻也有二三十個,都是慷慨激昂的豪俠之士,置酒歡聚。
正當豪情高漲之際,忽然一乘輕騎,帶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物,那竟是凌雲別莊的總管尤新貴。
他是俠林領袖中流砒柱凌雲峰的最知己的弟兄與助手,為了替故主報仇,不惜屈志辱身,繼續為天魔幫效力。
他的到來,頓使群豪為之一怔!
錢斯同忙問道:「尤兄此來有何見教,莫非天魔幫有何舉動不成?」
尤新貴輕輕一歎,默默無語,由肩上解下一個木匣,裡面是血淋淋的一顆人頭。
聶紅線一看就叫了起來:「這不是秋娘嗎?她怎麼被殺死了?」
尤新貴長歎道:「花素秋與古大俠在黑虎莊定謀後,火焚黑虎莊,盡屠莊上男女老少十三口,幫助各位完成了脫危之舉,只可惜漏了一個人,被劉光遠知道了,一怒之下,將她殺了,叫兄弟將人頭送來。」
古秋萍十分惻然,恭敬地接過木匣,然後問道:「劉光遠除了送人頭前來,還有什麼別的事嗎?」
尤新貴道:「劉光遠倒無所謂,反正死的人與他都沒有關係,只是崇黑虎心切家人被殺,誓必要為家人復仇。
他本想立刻率人前來的,然而因為崇應彪生死未卜,惟恐各位再加害他的兒子,才叫我前來把崇應彪帶回去。」
古秋萍想了一下才道:「崇應彪已經死了。」
尤新貴驚道:「死了,是怎麼死的?」
古秋萍忙將崇應彪被誤殺的情形說了一遍。
尤新貴憂形於色道:「這就不好辦了,劉光遠目前似乎還不想跟各位公開宣戰,因為天魔幫尚未穩定,對崇黑虎的一再力請,也只是以崇應彪在各位手中的借口加以推托了。所以才叫我來,無論如何也要把崇應彪帶回去,如果他們得知了崇應彪的死訊,劉光遠為了義氣所繫,不得不採取行動了。」
古秋萍想想道:「劉光遠那個人是不會講什麼義氣的,他所以不敢猝然發動,必然有其他原故……」
尤新貴道:「古大俠猜得不錯,三魔從黑虎莊回去後,立刻從事研究一套劍法,過了兩天他們才發覺上當,敢情那套劍法並未齊備,招式雖精卻無法實用。」
俞覺非笑道:「那是我們的七煞劍法,他們以為偷學了去,其實還差了一部分,是我故意給他們上當的。」
尤新貴輕歎道:「道長對劉光遠太小看了,此人對武學的精博,實已無人能及,道長的那套劍法雖未齊全,卻難不住他,他經過兩天的研究後,已經有了若干的改進。」
俞覺非忙道:「他能將那些劍招改得實用嗎?」
尤新貴道:「是的,他已將其中三式鑽研成功,成為極具威力的攻招了,還有四式正在研究中,假有時日,必可全部鑽研妥善。
這也是他目前不願對各位輕啟戰端的原故了,等他研究成功之後,恐怕即會主動地來找各位了。」
這個消息使得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
一會兒,古秋萍才道:「崇應彪已經死了,尤總管認為如何去應付才好呢?假如告訴了他,他會怎麼樣呢?」
尤新貴道:「這個我認為還是先別告訴他的好,否則他一定忍受不住,催著三魔跟各位來一次報復的行動,以各位現有的實力,的確不足與天魔正面相抗。」
古秋萍道:「可是我們僅有這點力量,也不能老是等著挨打,時間拖久了,他們的勢力就越來越大……」
尤新貴笑了一下道:「這個兄弟已有了個腹案,在尚未實施前不便宣佈,各位還是待一段時間的好,天魔幫即將正式開山立門戶,到那個時候,各位的助力就多了。」
古秋萍知道他工於心計,必然對顛覆天魔幫的內部有了部署,事機未成熟,自然也未便動問。乃道:「那麼尤總管回去對崇黑虎又如何交代呢?」
尤新貴道:「隨便找個借口就行了,比如說崇應彪自己不願回去,或是已悄悄地出走,不在此地了。
以他們父子間不相合的情形來看,這個可能很大,也容易使他相信,連劉光遠都說崇應彪前去的成分不太大。」
古秋萍想了一下道:「不,你回去就說我不肯交人好了,崇黑虎如果要兒子,叫他在半月之後,到金陵的玄武門外玄武湖畔,跟我做一次決鬥。」
尤新貴道:「這一來不是要正面接觸了嗎?很可能三魔也會跟著來,各位將如何應付呢?」
古秋萍笑笑道:「我們也準備跟他們做一次小規模的接觸,較量一下彼此的實力,雖不一定能獲勝,但至少可以振奮一下人心,讓一班人知道天魔幫並不是所向無敵,還有人敢跟他們公開挑戰。」
尤新貴道:「天魔幫如果準備接受挑戰,總不會是小規模的行動,劉光遠很少做沒把握的事。」
古秋萍笑道:「這一次他絕不敢大舉出動,而且也來不及,尤兄回去通知他們後,時間上僅夠趕到金陵,而我們卻可以立即到達金陵,早他們五六天。」
「這五六天內,古大俠又能做何部署呢?」
「什麼也不作,我們早去五六天,只是趁機一覽湖光山色,金陵是六朝金粉的古都,名勝古跡,不可勝數。」
尤新貴現出了不解的神色。
古秋萍才笑著道:「儘管我一無事事,但只要早到五六天,劉光遠就不敢掉以輕心了,他知道我已熟讀天魔毒經,絕不敢帶太多的人去。
天魔幫是他十幾年來苦心經營的成果,那些人也是經過他十幾年的苦心訓練,捨不得用來作孤注一擲的。」
尤新貴道:「這倒不錯,他手下的人都是一批綠林道中的新進,武功出眾,早已取原有勢力而代它。
目前聚集在黃山的就有所謂一百零八宿,分為三十六天罡與七十二地煞,而其中的三十六天罡,個個武功都能躋於一流高手之列,是他最得力的心腹,定然十分珍惜,不敢用以冒險,這樣看來,玄武湖之戰,他不一定會參加呢!」
古秋萍道:「我想他一定會來的,他要來看看七煞劍在我們手中是如何施展的,與他自己鑽研的結果何者高明,假如他還沒有完全悟徹,他再想從我們這兒得到一點啟發,作為他自己的參考。」
尤新貴道:「各位對七煞劍是否已練得熟了呢?」
古秋萍道:「這很難說,也許還不如他鑽研的透徹,因此也想找個機會試試他的實力,目前最苦的是對他瞭解不多,究竟此人的武功高到什麼程度,我們一無所知。」
尤新貴一歎道:「我也一直在探測,跟他們共處幾個月,可以說毫無成績,事實上除了他們本人之外,互相之間也不清楚。
因為天魔秘籍各不相同,每個人都把自己的最高境界當做一個秘密,既然各位劍術有成,玄武湖之戰倒是可以一試,我就這麼回復了。」
晏小倩這時才問道:「尤大俠,游天香近況如何?」
尤新貴臉色一黯,半晌才道:「自從王伯虎去了之後,往事已揭開了,她心中萬分痛苦,再也沒有想到這老賊的內心如此奸險。
目前她對王伯虎恨之切骨,也深悔以前對敝東凌故莊主的種種,但是悔之已晚,現在她已經……」
說到這兒,他的臉色微微一變,才輕歎道:「好在錢夫人是她的密友,我也不怕避忌,她已經跟劉光遠在一起了,天魔幫開山之日,就要正式宣佈她再醮。」
晏小情愕然道:「這是為什麼呢?」
尤新貴反而現出一絲欣色道:「她是個很有魄力的女子,知道自己以前種種都是受了王伯虎的陷害,可能另有一套報復的方法,包括對劉光遠在內。」
晏小倩道:「可是也不必這麼做呀,這怎麼對得起凌故莊主呢?以前不去說了,現在她應該為故夫守節呀!」
尤新貴道:「劉光遠雖然垂涎她的姿色,卻不會再玷污她的名節,儘管兩個人已同房共室卻是同房不同床,有名無實而已,因為劉光遠本身就是個有名無實的男人。」
晏小倩一怔道:「看來不像呀!」
尤新貴笑道:「這是個秘密,知者無多,劉光遠的兩條腿都是假的,他半身以下,都已麻木不仁了。」
羅秋遠道:「難怪上次在木櫝,我在他腿上刺了一刀,硬梆梆的完全不像人體,他也一無所動。」
尤新貴道:「腿是硬木造成的,全靠股上的筋肉操縱,行動不遜常人,且有機括為助,效用尤異於真腿。」
古秋萍歎道:「怎麼也想不到他是沒有腿的人。」
尤新貴首:「凌夫人為了對故莊主的贖愆,不惜自污名節,準備以色相誘之人彀,才揭穿了這個秘密,他的真腿不良於行,就是為了便利行動而砍掉裝上木腿的。」
古秋萍道:「這個秘密很重要,異日跟他交手時,我們不妨利用這個缺點,假腿總不如真腿靈活吧!」
尤新貴道:「那倒不然,他的行動上絕無不便之處,這兩條木腿比真腿還更有用,因為不怕受傷。」
古秋萍笑道:「但可以設計使他假腿失效呀!」
尤新貴歎道:「古大使如果有這個本事,何必還去對付假的木腿呢?如果能破壞他的木腿倒不如殺死他了。」
古秋萍道:「那不同,他的武功卓絕,身上氣功已臻化境,也許刀劍都難傷,但功力用不到木頭上去,所以攻他的木腿比較容易,只要一把利劍,抽空給他一下子,使他無法行動,就容易對付他了。」
尤新貴道:「很不容易,如果這是他的缺點,他保護一定十分嚴密,再說他的兩隻手也能代足,凌夫人說他睡覺時卸下木腿,用臂撐地行動,尤見利落。」
古秋萍點點頭道:「我曉得,有缺陷的人,一定會利用另一部分器官去彌補的,他的功力高出其他二人,也是因為雙足失敏之故,但總有一個辦法可以攻其所短的。」
尤新貴道:「古大俠看著辦吧,據我所知,這個辦法可行的機會不多,我要走了,他們雖然很器重我,但對我不一定很信任,如果耽誤太久,他們就會起疑了。」
古秋萍點點頭道:「不錯,這裡的人都是靠得住的,但劉光遠一定還另外派人監視你……」
尤新貴笑道:「那是免不了的,但我不在乎,監視的人還不敢潛入此地來,只能遠遠地看著而已,何況凌雲別莊的一切佈置俱在我手中,有很多機關只我一個人懂得料理,他們不敢不用我,只是為了以後工作方便,我不願現在跟他們鬧破了臉而已,我告辭了,各位也不必送。」
晏小倩與錢斯同仍然送他到廳門口。
晏小倩問道:「美美與芳芳兩姐妹在那兒怎麼樣?」
尤新貴道:「很好,得到劉光遠的寵愛,他們母女已取得諒解,所以李光祖也不敢染指,目前她們切齒要報復王伯虎,心心唸唸想訪出王伯虎那個兒子,設法斬斷王家的根,好叫那老賊傷心。但這個工作頗為不易,劉光遠什麼都答應她們,就是這件事不肯吐密。」
晏小倩一歎道:「那又何苦呢?尤兄勸勸她們吧,王伯虎可誅,他的兒子可沒有罪。」
尤新貴歎道:「殺王伯虎易如反掌,那老傢伙在天魔幫中極為可憐,人人都唾棄他,連他的女兒女婿都不大理他,看他的處境,想想他昔日的尊榮地位,反倒令人覺得可憫。
這也是自作自受,劉光遠行事雖不擇手段,但是對這種不得人望的傢伙也很厭惡,這一點上倒不失為正。」
錢斯同點了點頭。
晏小情笑道:「劉光遠並不是好人,但現在身為一幫之主,自然要做些假仁假義的事,王伯虎的利用價值已沒有了,樂得打打落水狗來標榜他的正義感。」
尤新貴道:「話雖不錯,但這傢伙待人處事確有一套,大魔幫中上下歸心,紀律嚴明,賞罰公正,御下寬慈,那些部屬是真心擁戴他。
假如不是其行可誅,由著他把天魔幫好好地組織起來,很可能即是武林中最具聲勢的一個門派。」
說著告辭而去。
聶紅線則捧著花素秋的人頭痛哭失聲。
古秋萍也黯然垂淚道:「她的死等於是我一手造成的,如果我不叫她做這些事,她很可能在天魔幫中混下去。」
聶紅線道:「這倒怪不得相公,李光祖拿她去跟崇黑虎易妾求歡,根本不拿她當個人,心生叛念,一死難免,我是想到跟她多年的交情,才忍不住傷心。」
古秋萍惻然道:「不管怎麼說,她的死總是由我直接造成的,生死異途,歉疚難安,錢大嫂,麻煩你代為設置一個靈堂,我只有恭恭敬敬地拜她幾拜……」
陸遊仙跟著道:「秋姑娘以一死解了遊仙谷的危困,對我們來說,她是我們的恩人,我們也應該拜她一拜。」
錢斯民道:「凡是天魔幫殺害的人,都是我們的好夥伴,我們都該隆重地一祭以示敬悼,弟妹,快設靈堂。」
但聶紅線卻淒然苦笑道:「我想不必了,秋姐不是為了你們才做那些事,她一半是為了李光祖的恨,另一半倒是為了古相公的義行所感。
她不想為各位祭拜,也不敢受各位的大禮,我想她最希望的方式是古相公捧著她這惟一的遺骸,靜靜地找個地方把她埋好就心滿意足了。」
眾人都是一時的豪傑,誰也不信鬼神之說。
但說也奇怪,花素秋頭上眼睛本來是開著的,聽完聶紅線的話後,竟慢慢地閉了下來,憤厲的神態也變得安詳了。
廳中一時寂然無聲,每個人都感到有一股冷風掠臉而過,雖然有這麼多人,但在深深的夜裡,使得每個人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膽子最小的梅姑竟嚇得躲到母親的懷裡去了,於是誰也不再有設靈祭拜的意見了。
古秋萍十分嚴肅地將木匣舉起,雙手合捧。
聶紅線將首級放了進去,低聲道:「相公,你去找個地方把她埋了吧,連我都不陪你了,快去吧!」
古秋萍默默無語,只點了一下頭,捧著匣子出了廳門,半晌才回到廳裡。
瑛姑問道:「古大哥,你埋在哪裡了,她的陰魂不散,以後會不會出來嚇人?」
晏小倩心中也感到很不安,強顏為笑道:「不會吧,殺她的人是天魔幫,至少不應該找我們才對。」
古秋萍卻輕輕一歎道:「大嫂放心好了,我不信有鬼神之說,但方纔的情形使我不得不相信,至少秋娘的英靈是附著那口木匣一起來的,我想她生前恩怨分明,死後也不會亂祟人,但她也沒有理由來吵擾得府上不安,所以我沒有埋在綠楊別莊裡面,另外找了個地方。」
聶紅線道:「在哪裡?我日後總得到她墳上去燒點紙,也算是姐妹一場,告訴我吧,沒關係的。」
古秋萍輕歎道:「綠楊別莊不遠處就是二十四橋,我把匣子捆上一塊石頭,由橋上丟到河裡去了,那是運河的水,直通長江,不知道她的故園在何處,但她一定自己知道方向的,我不想讓她遺鬼他鄉,讓她自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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