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尾聲、外星朋友的一封信 文 / 倪匡
年輕人和公主,在戈壁沙漠的車上,找到了密期的記錄,看了之後,以為已經明白了密朗奇遇的全部真相,直到這時,他們才知道他們看漏了一封「外星朋友的信」,而這封信,又關係著一些重要的,他們應該知道的事。
年輕人和公主,一面發出憤怒的聲音,一面向戈壁沙漠迅速逼近去,戈壁沙漠大叫一聲,轉身就奔,奔向他們停著的車子。
年輕人和公主,也不急於相信他們,只是緊跟著他們,到了車子前面,戈壁沙漠一看到車廂中的情形,就悶哼了一聲:「兩位真是搜尋的專家!」
他們一面說,一面打開車門,車門才一打開,兩人就發出了一下驚呼聲,指著車門和座位之間的一處隙縫:「你們看!」
年輕人和公主立時看到,在那個隙縫中,有一根相當細的金屬棒,粗細大小,一如普通的鉛筆。
戈壁俯身,取起了那金屬棒來,雙手拿著,十分恭敬地把金屬棒交到公主的手中:「我們是把它和記錄放在一起的!」
沙漠補充:「可能兩位在找到記錄時,太興奮了,所以沒有發覺它,而它的外形,也確然和文件像是沒有什麼關係,對,打開一端,裡面有著外星朋友的信。」
戈壁又道:「其實,這封信,早看遲看,都沒有什麼關係,只不過對我們的行為,比較容易瞭解!」
年輕人叫了起來:「外星人不是在記錄的一開始,已經提了警告嗎?」
戈壁快速地眨著眼:「或許他們認為……還要作進一步的說明!」
在說話之間,公主已經旋開了金屬棒的一節,抽出了捲成一卷的那封信來。信是寫在一種看來如同金屬薄片一樣的紙上的,一經抽出,紙就自動展開,年輕人和公主一口氣把信看完,不禁呆了半晌!信,顯然就是最早出現,轉移了藏處的那批外星人留下來的,信相當長,所敘的事情,怪異莫名。信是這樣的:「地獄對地球人來說,是一個確切的存在,不單是一種概念。我們認為,人的靈魂和身體結合在一起的情形,是地球人類生命的最佳形式。頻頻使靈魂離開身體,不論是到地獄去,還是到別處去,都十分危險,不值得鼓勵。」
「記錄中提到那個渾身漆黑的人,自然不是非洲黑人,而是陰府冥獄的使者。」
「冥府地獄,在世界各處,留下了四十九個入口處,這是一項對地球人類的陰謀,有誘使地球人靈魂和身體,不通過死亡而分離的陰謀在。」
「我們雖然無意干涉地球人把身體和靈魂之間的關係作進一步的追求,但我們既然來自遙遠的地方,又和一些地球人有過接觸,不想地球人墮入這樣的陰謀之中──靈魂和身體可以隨意分離的結果,必然引致生活程序上不可想像的大紊亂,得益的只是地府的掌管者,使他們得以藉著控制靈魂的能力而控制人類。」
「目前,他們只能控制失去了身體的靈魂,也就是死亡後的靈魂,他們的陰謀是要控制有身體的靈魂,即全人類。」
「所以我們採取了行動,作為地獄之門,都有極高的能量,可以使人的靈魂離體,所以要通過儀器來尋找,不是難事,我們找到了另外的四十八處,破壞了這種能量,也就是說,我們關閉了地球上所有的地獄之門,只留下了這一處。」
「為了我們這個行動,我們曾和地獄的統治者起了相當程度的衝突。」
「但是我們終於使他們明白了,他們不應該統治還有身體的靈魂的道理,陰曹地府和陽間,畢竟是兩回事,就算他們的陰謀得逞,對他們本身來說,也未必是什麼幸事。」
「當我們完成了工作之後,對這最後一處地獄之門,有了意見的分歧。一部分人認為,也像其它四十八處一樣,封閉了就算。我的意見認為。這樣做,使地球人再也沒有機會確知地獄的存在,也不是很公平。」
「所以,我們採取了折衷的方法,本來,圓石──那當然不是普通的圓石,而是藏有強大的,能使人靈魂出竅的能力的一種裝置。它可以被人使用幾次。而我們消除了能量的大部分,只留下每塊圓石,還能起一次作用的能量,供發現者使用。」
「在使用了這一次之後,能量消耗,不能再使人靈魂離體──其實,地球人類,毋須在事先到達地獄,照地球人的行為來看,有許多許多人,死亡之後,靈魂定必然會進入地獄之中的。」
「請相信,來自遙遠地方的朋友,之所以這樣做,全是為了地球人著想。」
整封信,寫得詞意相當懇切,年輕人和公主看完之後,自然至少知道了兩個事實:一,他們知道了為什麼戈壁沙漠要立即採取行動,絕不通知他人。因為地獄之門,只有兩次開放的機會,並不是如公主未看信之前所想像的,大家可以輪著進地獄去。二,他們沒有機會嘗試靈魂離體,進地獄去的機會了!
對於這第二點,當然十分失望,可是看來,事情也不是發怒生氣所能改變的。
所以他們並沒有生氣,倒是那封信中,所指出的一些事,很能發人深省,令得他們陷進了沉思之中。
那封信告訴了人類,輕易嘗試靈魂出竅,並不是一種值得慶幸的事,會給地獄的管治者以擴大勢力範圍的機會。
然而地獄的管治者,也正在致力於製造這種機會!
整件事聽起來很玄妙,但是如果從傳統的天上、人間、地府是三個不同的空間來理解,地府的勢力,如果擴展到了人間,對生活在人間的人類來說,自然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也是一種十分巨大的改變。這改變之巨大,會使人類無法承受!
儘管,幾乎每一個人都對自己的身體和靈魂之間的關係,充滿了好奇,也人人都想有靈魂隨意出竅的能力,但那對人類來說,是一種太危險的遊戲,就像是兒童玩火一樣,隨時可能自食其果。
可以肯定的是,確然有一種能力,可以使人靈魂出竅,而地府的管治者,掌握了這種能力。
可是,為什麼地府的管治者,不在人間廣為宣揚表現他們的這種能力,以完成他們的擴展陰謀?是不是另外有一種力量是在制衡?
當年輕人和公主,想到了這一點的時候,他們自然而然,抬頭向上望去。
當然,如果對地府的擴展陰謀有制衡的話,力量必然來自天上!
天上、人間、地府,三重空間,各有各的活動範圍和活動的性質。
過去一直如此,將來也必然如此,不會混淆,也不能混淆!
是在人間生活的人,靈魂偶一離體,可以說是一種奇遇。
若是一個人靈魂隨時可以出竅,那只怕是一種怪異了!
一想通了這一點,年輕人和公主同時吁了一口氣,自然再也沒有任何惱怒的神情。
公主和年輕人兩人一起向戈壁沙漠望去,看到他們一副準備承受責罵的情形,不禁哈哈一笑,揮了揮手。
戈壁沙漠看出年輕人和公主再沒有責備他們之意,不禁大喜過望。
他們大大鬆了一口氣,開口說話。
戈壁沙漠道:「我們……知道會十分危險,所以才這樣決定的,當然,我們會遵守諾言,把我們行動的一切經過,詳細告訴你們……告訴所有人!」
年輕人笑道:「你們的經歷,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前半段,密朗這個八流作家已經寫得很詳細了!」
戈壁沙漠齊聲道:「還有地獄中的情景呢?」
年輕人笑:「古波斯的一個祭司,也曾寫過,他也到過地獄,寫得很詳細,他的名字是維拉夫,虔誠的維拉夫!」
戈壁沙漠抗議:「我們會寫得更好,記述得更生動,叫人看了受到震撼。」
公主微笑:「每一個人都認為自己可以寫出震古爍今的文章來,等到寫出來了,才知道要取得他人的共鳴,是十分困難的!」
戈壁沙漠一副不服氣的樣子。
年輕人握住了公主的手,向自己的車子走去,大聲道:「希望能很快讀到你們的記述!」
這個故事完了──等一等,地獄中的情形,究竟怎麼樣?
哦,那已不在這個故事的敘述範圍之內了,這個故事的題目是「離魂奇遇」,而並非「地獄實錄」。
所以,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