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神秘力量 文 / 倪匡
飛焰－－二、神秘力量
二、神秘力量
羅開絕無扮演救世主，他也不以為自己能力可以挽回那麼大的危機，但既然他知道了有這樣的危機，他自然就一定要全力以赴。
那十二枚導彈，現在當然不知落在什麼人手中，但是無論是在什麼人手裡，弄走導彈的人，既然有那樣的神通，自然也有辦法把它發射出去！
也可以用它們來引發一次新世界大戰！
掌握了核戰武器國家所製造的核武器，早已足夠毀滅全人類，所以核大戰一旦發生，除了是全人類的毀滅之外，不可能有別的結果。
這種危機，本來是一直存在著的，但由於政治手段的隱藏和人類普遍的麻木，真正對之有認識的人並不多，而如今，這種危機表面化，幾乎被提到日程上來了！
將軍立刻按下了一具對講機的制，發出一連串的命令，羅開只向卡婭望了一眼，局長就立時道：「當然，卡婭上校會一直協助你！」
羅開不由自主搖著頭，事情太不可思議，他連萬分之一的把握都沒有！
聽起來簡直就像是神話，但那又是事實！
接下來的時間中，羅開只覺得思緒紊亂之極，他先是作了幾種設想，但隨即發現，這種「十二枚中程飛彈聯同核子彈頭失蹤」事件，根本無法作任何假設！所以他就放棄，可是卻又不能不想，於是，腦中就亂成了一片，甚至耳際也因為思緒的紊亂，而發生嗡嗡的聲響來，整個人大有昏沉之感。
官方行動之迅速，也很出乎羅開的意料之外（或許是由於事情實在太嚴重），一架小型垂直升降的噴射機——明顯地是戰鬥機，把羅開、卡婭、將軍和局長四人，在十四小時之後，就載到了中亞細亞的火箭基地。
在整個旅程中，羅開仍然在作種種的設想，將軍和局長講了不少話，但羅開並沒有聽進去什麼，他只對將軍的一句話，有深刻的印象，將軍用十分自負的口氣說：「這種飛機，英國人還以為是他們最高的軍事機密，而我們一早就有了！」
羅開只是順口回了一句：「你們好像從來沒有公開？」
將軍用手揮了一下：「對你，我們沒有秘密。」
將軍的話，自然有討好賣乖的的因素在，羅開沒有搭腔，只是苦笑了一下。或許會有人認為能和這樣的一個大國的最高權力層搭上關係而高興，但羅開卻絕不，羅開這時所想到的，是如何盡快擺脫這種關係！他向卡婭望了一眼，卡婭自然可以立即在他的眼神之中，看出他的責備和他的心意，知道他——亞洲之鷹羅開，這時和蘇聯高層在一起，主要是由於她的關係！
她嬌媚地吐了吐舌頭，身子靠向羅開，柔軟的小手伸進了羅開的上衣，在羅開結實的胸口輕輕搓揉著，眼中充滿了感激的神采。
羅開吸了一口氣，飛機到的高度還相當高，看出去，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暗黃色的沙漠，視線收回來，則是卡婭深情萬種，蕩人心魄的眼神，羅開再吸了一口氣，將軍已開始和基地司令聯絡，羅開知道已接近基地了人是望出去，極目所至，依然只是荒涼的沙漠！
火箭基地是任何國家的軍事重地，自然不會那麼容易被人發現，可是竟然偽裝掩飾得如此之巧妙，也很出乎羅開的意料之外。
可是，掩飾得再巧妙又怎樣？還不是有十二枚火箭，連同核子彈頭，都離奇失蹤了。
羅開想到這裡，自然而然，又抬頭向上望了一眼，沙漠上的天空，由於空氣乾燥的緣故，看起來特別澄瑩明澈。羅開之所以有這個動作，是他在剎那間想到，這種不可能的事，不是人為所能造成的。
自有人類文明以來，不是人為所能造成的事，在人類的語言或文字中，喜歡用「天意」來替代。什麼是「天意」呢？全然是無可捉摸的，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一種來自大上，甚至是來自天外的力量？
羅開屏住了氣息片刻，這問題無法想下去，羅開曾和不少外星人接觸過，每一個來自不同星球的外星人，科學的文明，都超越地球人極多！地球人做不到的事，他們做得到，也不足為奇。
可是問題在於：如果是外星人所為，那麼，外星人的目的何在？是不是那是星際侵略的開始，是某一個星球對地球的開始進攻？
紊亂的思緒因之更亂。卡婭一直柔軟地偎依在他的身前，羅開的心境並不因此平靜些，飛機機身顫動了幾下，迅速下降，羅開看到有許多列矮矮的平房，看起來，一點也沒有重要軍事基地的氣派。
然而，在飛機快要著陸時，卻看到許多輛有著偽裝式的卡車，由掩蔽體中疾馳而出，卡車上的士兵，迅速列隊，數字不在一千名之下！
等到羅開跨出機艙時，列隊的士兵在禮炮聲中，向羅開致敬，禮炮竟響了十九響之多，那是僅次於接待國家元首的隆重歡迎！
羅開的心中不禁覺得好笑！俄國人在有求於人的時候，竟然如此無所不用其極。
十來個高級軍官，趨前迎接羅開，羅開和他們握手的時候，已經望向將軍：「我想第一時間進入現場！」
將軍點了點頭，羅開和卡婭，一起登上了一輛車子，駛出了幾百公尺，車子就從一個隱蔽的入口處，駛進了地下通道，那隱蔽的入口，看來是形狀一樣的平原。羅開雖然見多識廣，但這時看到龐大的火箭基地，竟然全建造在地下之際，他也有歎為觀止之感。
車於在地下通道中疾駛，地下通道寬廣無比，一點也沒有身處地下的侷促之感，只是感到通道通向地下，斜度傾向下，又有適度的盤旋，估計在通道中行駛了三公里，才來到了一個其大無比的地洞之中。
那地下的空間之大，超乎想像之外，一般來說，掘一個地洞，總是有邊際的，可是這個處在地下的空間，卻全然無邊無際，真不知是花了多少人力物力造成的。
羅開的驚訝神情，將軍看在眼中，聲音有點自豪：「這裡，可以說是世上最大的地下工程了！」
羅開「嗯」了一聲，在這個地下空間中，有各種各樣的建築物，一時之間也看不了那麼多，他只是隨口問了一句：「總面積是——」將軍一挺胸，聲音更自豪：「四十八平方公里！」
羅開緩緩搖了一下頭：「那不能算是世上最大的地下工程，兩千多年前的秦始皇陵墓，面積是五十六點二平方公里。」
將軍順勢發出了「咯」地一下怪異的聲響，可是他卻沒有再說什麼，自然是由於他這時正有求於人之故。
車於在一連十二座巨大無比的水泥台前停下，那本來是放置火箭的座台，連巨大的鋼架也都在，羅開下了車，局長在他身邊，低聲說一句：「看……現場……其實沒有多大的意義。」
羅開也不由自主，苦笑了一下。他同意局長的話，到火箭失蹤的現場來，實在是沒有意義的，這又不是普通的失竊案，到現場來勘察一番，用放大鏡找指紋，就可以有破案的線索了。
但羅開還是堅持要到現場去，自然也有他的現由，他要弄清楚那究竟是不是人為所能做到的事，如果肯定了人為做不到，那麼，自然是外星人的傑作了！
他呆立了片刻，問了一些問題，全由基地的軍官作答。
那使他對整件事有了進一步的瞭解。整件事的過程，簡單之極！
那十二枚火箭在台座上，只是儲存，並不能發射，要發射，也需經過十分繁複的搬運手續，裝上發射台。這裡，只是製造，儲放火箭的所在。
十二枚火箭連同核子彈頭，本來是準備在三天之後運出去的，出事的那一晚，一切都正常，發現火箭失蹤是突如其來的，忽然有人驚叫起來：火箭呢？這才每個人都發現巨大的火箭不見了。
那幾個軍官在敘述的時候，有著如夢如幻的神情，一副至今仍然不相信真會有這樣的事發生的神情。可是羅開卻聽得十分用心，神情嚴肅，眉心打著結，顯得他正在沉思。
接著，他又要求知道如果循正常的方式搬運，是什麼樣的情形。基地指揮官立時演習給他看，當巨大的，每一邊比一個網球場要大的上蓋，四面八方移開去，現出天空來的時候，羅開抬頭看去，天上星月爭輝，已經是午夜時分了！
那麼巨大的上蓋在移動之際，幾乎連天地都為之震動，若說是有什麼人能不為基地上幾千官兵所知。而把火箭弄走，那是不可能的事！
在上蓋打開的同時，水泥台座向上升去，巨大的運輸車在地面上，駛過來。
羅開吸了一口氣，問將軍：「出事的那天，間諜人造衛星難道沒有發現？」
羅開的這個問題一針見血。正式的太空戰爭還沒有開始，但太空的間諜戰，是早已開始了的。太空中滿是東西陣營的間諜衛星，這種衛星的偵察功能，連地面上一輛車的外型都可以看得到。蘇聯的火箭基地在中亞細亞，絕非秘密，也是間諜衛星偵察的主要目標，如果失蹤的火箭，是循正當途徑被運走的，間諜衛星一定可以偵察得到的！而十二枚巨大的火箭要離開這裡，那是唯一的出路！
將軍和局長互望了一眼，局長道：「沒有，沒有任何衛星發現火箭的運輸。十二枚巨大的火箭，像是忽然被縮小了，放進了一個公事包帶出去一樣！」
羅開抬頭，看著星空，星星在漆黑的天空閃爍著，卡婭靠在他的身邊。
當羅開身邊的人靜了下來，等候羅開說話。好一會，羅開才道：「我不明白，完全不明白！」
羅開的話，自然令得所有人失望，但羅開接著義道：「我會努力，我一定會努力去弄明白！」
他頓了一頓，望向將軍：「我提議把這件事，嚴守秘密，我不認為這是地球上人力所能做得出來的事，我想向你們借用——」將軍忙道：「隨便什麼，只要是開口！」
羅開笑了一下：「借用貴國最優秀的情報員卡婭，和那架載我們來的飛機。將軍連連點頭，羅開又道：「謝謝貴國對我的信任，我習慣獨斷獨行！不論有沒有結果，我相信你們一定可以經常接到卡婭的報告！」
卡排在羅開那樣說的時候，垂下了眼瞼，長長的睫毛顫動著，輕咬著下唇，神態嬌媚動人得叫人不忍心用責備的眼光去看她。
羅開並沒有再要求去看龐大的地下基地的其他部分。只是到主控制室去了一下，主控制室有著設備完善的電腦控制系統。
羅開主要，是想去瞭解一下，事情發生的時候，電腦的運作是不是有什麼的特異——電腦控制系統應該有火箭移動的一切記錄的。但是電腦主管，一個面青唇白的上校，卻用機器一樣的聲音告訴羅開，電腦記錄上，就像是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羅開用相當嚴肅的聲有追問了一句；「一點也沒有值得注意的異象？」
主管向將軍望了一眼，將軍也不耐煩地怒吼了起來：「一切都可以對羅開先生說，在羅開先生面前，沒有秘密！」
主管忙道：「也不是什麼……異象，只是我自己……有點懷疑！」
羅開立時提高了警覺：「說，任何細小的懷疑，都是線索。」
主管吸了一口氣：「主電腦上有一隻石英鐘，顯示時間的……」
將軍又急躁起來：「鍾當然是顯示時間的，說簡單一些。」
主管遭了將軍的責叱，很有點手足無措。羅開聽了之後，心中一動，鍾！用腦控制裝置中的鍾！這使他想起「時間大神」這個宇宙邪靈來。
他作了一個手勢，示意主管說下雲，主管道：「鍾由百分之一秒計算開始，一直到年份的為止。在事情發生之後，年份數字，由四位數……的『一九八六』，變成了八位！」
羅開陡然一呆，一時之間，不明白主管這樣說是什麼意思，但是他隨即明白了，發生了「啊」地一聲：「那代表了什麼？」
主管苦笑了一下：「出現的八位數是『二零零零一九八六』，照石英鐘原來的設計，那是時間已過去了兩千萬年，由公元一九八六年，到了兩千萬零一九八六年。」
將軍在一旁，悶哼了一聲，顯然感到主管的說法，十分無稽。羅開也有這樣的感覺，可是他想到，整件事本來就無稽之極，在怪誕莫名的大事件中，有一件小小的無稽的理由，不是也很正常麼？
不過，羅開仍然不明白那表示了什麼，那自然不是真的時間過去了兩千萬年，而是電腦石英鐘的運作出了差錯。何以會出現這種差錯？是不是和火箭失蹤事件有關？羅開又說不上來。
主管續道：「現在，當然已經糾正了過來……電腦石英鐘十分精確，不應該有這種運作上的錯誤的！」
羅開苦笑了一下：「不應該發生而發生的事太多了！」
他和卡婭，在離開地下基地之後，登上了那架飛機，那架還屬於蘇聯空軍高度機密的飛機，獲准在華沙集團國家中任何的機場降落。羅開是各類型飛機的專家，他自己也擁有一架類似的飛機，所以駕駛上並無問題。他把飛機的高度維持在一萬公尺，在火箭基地的上空盤旋著，向地面進行視察。
從半空中看下來，地面上一切都正常，絕不像是有過什麼巨大的變故。十二枚巨大的火箭，就算可以搬走，也找不到隱藏的地方，整件事，簡直無法理解！
卡婭一直坐在羅開的身邊，幫助羅開操縱著通訊儀器，她忽然現出了一個疑惑的神情來，指著儀表板上的一幅小螢光屏，這時，羅開也看到了，小螢光屏上，閃耀著「升高」這兩個字的訊號！
羅開呆了一呆：「訊號的來源是——」卡婭搖了搖頭，現出了駭然的神情，羅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明來歷的訊號，固然可以造成許多不可測的事故，但如今，在茫無頭緒的情形下，不明來歷的訊號，正是羅開所需要的！
所以，他立時把飛機升高，在高度儀上，一直到了三萬公尺的高度，一般來說，戰鬥機的設計，到這種高度，已是極限了。這架飛機的性能好，在儀表上，還有五千公尺的記號，但是記號上是紅色，那表示在三萬公尺以上的五千公尺，有危險。
但是不明來歷的訊號還在傳來，在螢光屏上顯示的指示仍然是：升高！
羅開繼續令飛機升高，到了三萬五千公尺極限，這時，螢光屏上突然又有了新的指示，指示飛行的方向。羅開和卡婭互望了一眼，卡婭輕咬著下唇，點了點頭，她由於又一次能和羅開去進行全然不可測的冒險，而感到極度的興奮，所以，她嬌媚的雙頰，呈現出一種看來像是透明一樣的艷紅色，動人之極，令得羅開在這樣的處境之中，仍然忍不住用手背在她的臉上，貼了一下，他發現她的臉頰是滾燙的！
卡婭在這時，也發出了一下和呻吟怪聲接近的聲音來；「鷹……記得上次在……太空船中……」
羅開覺得自己的臉頰也有點發燙。他和卡婭，在上次尋找失蹤的人造衛星時，曾在太空船中，在失重的狀態之下，有過一次極其難忘的歡愉經歷。
這時，他們兩人四目交投，自然都想起了那次經歷來，卡婭的全身都像是有火在燒著一樣，突然緊握住了羅開的手。
也就在這時，飛機照著指示的方向飛去，迎面有一大團雲，那雲團顯得十分異樣，羅開心中才一起疑，由於飛機的速度極快，一下子就鑽進了雲團之中。
而一進了雲團之後，怪事就發生了！
以高速在飛行的飛機，陡然之間，停了下來！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車子在急速的行進中會陡然停下來，飛機在急速的飛行中，如何能停下來呢？可是，確然，飛機停了下來，像是那一團厚厚的雲團，有著一股異乎尋常的膠著力量一樣，一下子將飛機膠住了！
他們的飛行高度固然高，但是也未高到逸出地心吸力的範圍之外，可是這時，地心吸力也失去了作用，飛機並沒有絲毫向下墜落的跡象，只是停在雲團之中不動，像是雲團中有著停機坪一樣。
而那飛機聽有動力系統，也自動停止，只有那幅連接通訊系統的螢光屏，還在閃閃生光。
卡婭雖然久經訓練，這時也不免緊張，一雙小手緊握著羅開的手。
兩人一起盯著螢光屏，他們知道如果再有不明的訊號發出指示，指示必定會通過螢光屏表達出來。飛機竟然在雲團中停了下來，這種不可思議的事的發生，和十二枚巨大的火箭失蹤一樣，這兩樁事之間，定然有聯繫，那是可以肯定的事了！
過了約莫一分種（在感覺上，幾乎是水恆的一分鐘）之後，螢光屏閃耀著，現出了一行字來：「請離開機艙。」
羅開怔了一怔，還未曾決定是不是要照做時，「啪」地一聲響，機艙已打了開來。卡婭不由自主，發出了下低呼聲！因為從這情形看來，飛機已經不受他們的控制，而不知被一股什麼力量所替代了！
羅開伸手在卡婭的頭髮上輕撫了一下，用眼色鼓勵她勇敢一些。卡婭立時用她深情的眼光，表示只要和他在一起，就決不會害怕。
他們兩人一起跨出了機艙——他們下禁有點躊躇；跨出了機艙之後，應該如何做？向下跳去？下面是雲層，向下跳去的結果是什麼？
羅開沉聲問：「請問我們該如何做？」
他的聲音，在雲團中聽來，十分悶啞，發出了問題之後，也沒有反應。
羅開笑了一下，和卡婭手握著手，兩個人不約而同，毫不猶豫，向下便跳，就像下面是陸地一般。
他們下落了只有幾公尺，雙腳並沒有踏到什麼，但是下落之勢已經止住。對羅開和卡婭來說，這是一個極其奇特，沒有經歷過的新經驗！他們並不是處在失重狀態之中，他們的身子沒有向上飛起來，可是也沒有下沉，重量也彷彿不存在。
羅開呼了一口氣，不由自主搖了搖頭，他想試著向前走去，才抬起腳來，就看到雲團中雲氣翻滾著，有一個半圓形的物體，向前迅速移動。那物體看來像一輛新型的敞篷汽車，銀光閃閃，可是裡面並沒有什麼座位，一直來到兩人身前停下。
羅開舐了舐唇，卡婭把羅開的手握得更緊，低聲道：「要我們……上車。」
羅開笑了一下：「上車？你用了一個十分怪異的名詞，這……不是車子。」他一面說，一面先抱起卡婭，放進了那輛「車」中，他準備先放卡額時去，自己再跨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