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那是一艘飛船嗎？ 文 / 倪匡
在漫長的歲月之中，「巨龍」一直在它的基地之上。巨龍的操縱者呢？是不是在戰爭中失敗死亡了？還是那是一場兩敗俱傷的戰爭？
可以肯定的是，米諾斯王和他的勢力，在這場戰爭中，作了殉葬，地球上的愛琴文化，從此銷聲匿跡。只有一個例外，就是燕艷，她不知道由於什麼原因，在動亂之中，不知被什麼力量所推動，突破了時間的限制，一下子來到了四千年之後。
如果不是有這個意外，那麼，整件事的真相，永遠不會給人知道，一切曾經實實在在發生過的事，都會被當作古老的神話和傳說，一直流傳下去，不會有人相信過那些事會真正發生過。
當羅開喊叫的回聲，漸漸靜下來之際，羅開已經迅速地對整件事有了一個概念。
而且，他也可以確定：巨龍的操縱者，已經不再存在了，已經在那場戰爭中消失了！
一想到這一點，羅開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他沒有時間詳細地對燕艷解釋他推測到的一切，他只是以充滿信心的笑容，使燕艷覺得，眼前的一切，雖然奇詭，但是不必害怕，一切不足為慮。
燕艷是搭乘過宇宙航行飛船的，那是「天神」的飛船在經過她們的星球時，把她帶到地球上來的，羅開心情輕鬆，指著「巨龍」：「你看，這和『天神』的飛船，形狀上是不是相似？」
燕艷搖著頭：「這……也是一艘飛船？不像，一點也不像，天神的飛船是圓的，又扁又圓……這……看起來，倒真像是一條巨龍。」
羅開攜著她的手向前走去，又一起攀上了石台：「我相信巨龍的主人早已不存在了，我們可以進去看看，在四千年前的迷宮暗道之中，參觀人類至今還不敢夢想的宇宙飛船，這是什麼樣的經歷？」
燕艷也被羅開輕鬆的心情所感染，可是她仍然不免有多少擔心：「研究員的話——」
羅開想了一想：「我們先設法進它的內部，再考慮會有什麼樣的變化。」
燕艷蹙著肩，羅開在她的肩心親了一下：「如果它還能飛行，而我們又懂得如何操作的話，我想它可以帶你回去——而且——」
羅開講到這裡，沒有再講下去。
他想到的是，燕艷的星球，比地球還落後，如果燕艷能和「巨龍」一起回到她的星球，那她毫無疑問可以成為她星球上的女皇，徹底改變那小星球由半人半馬怪物做主宰的局面！
但那畢竟只是想像中的事，所以他想了一想，並沒有講出來。
他開始繞著「巨龍」的尾部走動，仔細看著，當他轉到另一邊時，就發現有四片「鱗片」微微張開著，像是一扇虛掩著的門。
羅開認定了那是一艘巨大的宇宙飛船，自然也認定一定有可以進入飛船的門口，所以當他發現了那像是一扇虛掩著的門時，他毫不猶豫，伸手一撥，將那四片「鱗片」撥了開來。
那果然是一道門，但是當門被打開之後，卻並沒再現出可以進入飛船內部的通道，他看到的是，門內是許多儀表和按鈕，數量之多，看得人眼花撩亂。
＜＜巨龍頭部射出光芒＞＞
羅開愣了一愣，仔細看去，他有能力駕駛一艘太空船，事實上，就在不久之前，他就曾駕著太空船在太空之中遨遊。
照他的能力而言，再複雜的儀表，也難不倒他的，可是這時，他面對著那上面的儀表，四幅小型的螢光屏，以及上面的掣扭，卻完全摸不著頭腦。
他自然知道，每一個掣鈕，都有它獨特的作用，可是如果按動了那些掣扭，會發生什麼事呢？雖然每一個掣，都有著不同的顏色，可是羅開也無法知道那些顏色代表了什麼。
在地球人製造的儀器上，如果有紅色的掣鈕，那一定是代表危險和緊急，可是這根本是另一個星球的製品，在顏色上的關念，自然和地球人的觀念，大不相同。
羅開絕不是一個沒有決斷力的人，可是這時候，他實在不知道如何才好，他在那儀表板前，站了足有十分撞之久，好幾次伸出了手去，想去試按其中的一個掣妞，但是指尖未曾碰上去，便又縮回了手來。
燕艷緊靠著他，羅開可以感到她的氣息在漸漸急促，羅開回頭，向她望了一下，燕艷低聲問：「這……我們應該怎麼辦？」
羅開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他一面說。一面抬頭向上看了看，這時，他正貼著「巨龍」站著，所以仰頭向上看去，竟發覺得「巨龍」的高不可攀，那使他在心理上，感到自己的渺小。
他指著那些掣鈕：「這裡，每一個按鈕，都有它的作用，我可以設想。研究員曾按動過其中的一個或數個——」
燕艷震動了一下：「這就是造成她死亡的原因？」
羅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也許——」
他在說了那兩個字之後，陡然下了決心：「你盡量離遠些，我來試試。」
燕艷猶豫了一下，看來已經要照羅開的話去做了，但是她卻沒有走開，反倒用雙臂環住了羅開，咬著下唇，搖了搖頭。
羅開想不到她會這樣，用疑惑的眼光望著她，燕艷歎了一聲，低聲道：「鷹，近十年來，我完全過著地球人的生活，也接受了不少地球人的觀念。我知道，地球人的觀念是，在這樣可能發生危險的情形之下，我不應該單獨離去，應該和你在一起！」
燕艷一口氣說下來，羅開的心情，不由自主變得激動起來。他立時想到，以「時間大神」的兇惡，尚且發現地球人自有優點，地球人有自己的意志，現在看來，地球人的優點，還不止一點！
將來，地球上的人類，若是能夠在劇烈的宇宙生物的競爭之中生存，自然要依靠人性中的種種優點了！
羅開情不自禁，在燕艷的唇上親了一下，由衷地道：「對，你很有資格做一個地球人了，情義，這是地球人的感情之一。」
他左臂環繞著燕艷的纖腰，右手向前伸去：「反正我們不知道那些掣鈕有什麼作用，就隨便按一個試試？」
燕艷的雙眼之中，有恐懼的神色掠過，可是顯然她的心中，以羅開的決定為決定，所以，她幾乎毫無猶豫地點了點頭。
羅開的心情，其實也極其緊張，甚至緊張得他故意「哈哈」一笑，就在笑聲中，他手指已經伸了出去，按下了其中一個淺藍色的掣扭。
掣鈕才一按下，陡然之間，在他們的頭頂上，傳來了一下巨響，那一下巨大的聲響，使得他們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
那種轟隆的巨響在持續著，羅開抬頭看去，看到「巨龍」的那個巨大的球形「頭部」，羅開認為是駕駛艙的部分，正在緩綏轉動著，而那些本來就色彩變幻的「眼睛」，也有閃亮的光芒射出來。
那巨大的空間之中，本來是相當黑暗的，光芒只自門外的油燈所發出了映進來。而這時，由於幻彩一樣的光芒，陡然加強，整個空間之中，充滿了閃動的、難以形容的光彩，再加上震耳欲聾的轟隆巨響，剎那之間，使得他們如同置身於另外一個世界一樣。
羅開緊張地盯著那緩緩轉動的巨大的球形部份，不但屏住了呼吸，連心臟幾乎也停止了跳動，因為接下來會發生一些什麼事，是全然無法測知的，他也感到，做為一個血肉之軀的人，不論能力再強，可是在這樣巨大的機械裝置之前，還是渺小得幾乎等於零。
＜＜最刺激的一次經歷＞＞
那巨大的球形部份，先是順時針方向轉了一圈，接著，又反時鐘方向轉一圈，然後，突然之間靜了下來，回復了原狀。
一直到那種巨大的聲響引起的回音，全都靜了下來，羅開和燕艷，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互望著。剛才，在實際上雖然沒有任何的凶險，可是在心理上所受的威脅，實在是無與倫比的。
罷才的情形，可以說是「巨龍」忽然怒吼了起來，誰知道它在「怒吼」之後，又會有什麼行動？
餅了好一會，羅開才道：「這……是一艘飛船？」
他的心中，已經開始有了懷疑，因為一艘飛船，駕駛艙發出巨響的轉動，是全然沒有意義的。
和剛才當它的「頭部」轉動，「眼睛」發出幻彩奪目的光彩之際，它看來著實像是一頭碩大無朋的怪物，一頭巨龍！
燕艷當然無法回答這個問題，羅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燕艷摟得更緊，然後，又順手按下了許多掣鈕之中一個黃色的掣。
當他伸手出去的時候，他想：以後，如果有入對他說世上有什麼最驚險刺激的行動，他一定都會感到麻木，因為實在不會有什麼行動比現在更刺激了！
那黃色的掣鈕一被按下，整個「巨龍」的身子，陡然震動了一下，震動的力量並不大，可是幾乎令得他們兩人退跌下石台去，緊接著，「巨龍」身上，一處類似「足部」的突出物，突然伸長，有好幾股強勁之極的、細如手指的黃色光芒，雷射而出，一閃即滅，隨即恢復了平靜。
由於一切發生得實在太快，羅開還未會想及那是怎麼一回事！一切已經結束了，接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