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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回 孫行者明察暗訪 土地神有苦難言 文 / 童恩正

    西遊新記--第十五回孫行者明察暗訪土地神有苦難言

    第十五回孫行者明察暗訪土地神有苦難言

    卻說李莎到底是個年輕姑娘,沒有經過什麼風浪,剛才聽到八戒和福爾摩斯辯論,忽然想到紐約警察局已經無法相救,請來協助的大偵探本人又已遭擒,由此可見黑手黨之本領高強。自己陷身匪窟,看來難以脫身。一時想不開,故而悲泣。

    八戒慢慢地將身體挪動過去,開言安慰道:「李莎,你不必緊張。這種危險,我過去已經歷過九九八十一次之多!每次都是我那師兄將我救出。這一次,他也會來的,你等著就是了。」李莎道:「你的師兄就是那瘦子賽馬冠軍?他有那麼大的能耐?」八戒道:「你別看他瘦,這猴頭頗有降龍伏虎的手段,翻江倒海的神通,變化多端,隱顯莫測,我對他有充分的信心!」李莎還未口答,旁邊福爾摩斯插嘴道:「Youngman,你休要口裡擺菜碟兒,隨便許願。我不信你那師兄的偵探本領能超過我,如果我都無法將你們救出,那其他的人就更不用提了。」八戒道:「你沒見過我的師兄,怎知他的厲害?」福爾摩斯道:「我預言的事情,從不需要親眼目睹,只根據推理就夠了。」八戒道:「福爾摩斯先生,這次你算是錯定了,能救出我們的,一定是我的師兄!」福爾摩斯怒道:「這不可能!」八戒毫不讓步道:「我師兄沒有不可能的事!」福爾摩斯道:「我敢與你打賭,他無法救我們。」八戒道:「怎樣賭法!」福爾摩斯道:「如果他偵破了此案,救了我們,我一輩子不再當偵探。」八戒道:「好說!如果他偵不破此案,救不了我們,就算我是母獵養的!」福爾摩斯道:「Youngman,君子一言既出……」八戒接口道:「駟馬難追!」可笑福爾摩斯儘管精於推理,卻不知八戒本來就是母豬養的,就算是賭輸了,他也吃不了虧。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就是這個道理。八戒處處佔到便宜,由此亦可見他智商之高。就在這時,地窖裡響起了一陣怪笑之聲。原來這精靈古怪為了緊密監視人質,在這裡裝了閉路電視、竊聽器和擴音器。只聽見他得意地說:「諸位先生,你們別做什麼遇救的夢了。我老實告訴你們,這地窖裡已經放置了烈性炸藥,引爆裝置就在門口的號碼鎖上。開門的號碼只有我一人知道,而且每天變換。所以即使警察找到了這個地方,只要有人企圖開門,就得和你們一塊被炸死。諸位先生,還是老老實實等政府拿錢來贖取你們吧!」如此一來,弄得大家都忐忑不安,但卻不敢再多說話,只有苦挨著繩纏索綁,緊縛牢拴,又盼人來救,又怕人來救,真是度日如年,難過已極。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話說理查德-奎恩偵探長見福爾摩斯和華生一去不回,開始時還不相信是他們出了事。一直到兩天以後,仍然蹤影全無,這才慌了手腳。於是發動警察,將偌大的紐約城梳篦似地搜索了一遍,但這就如同水中撈月,大海尋針,毫無結果。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理查德知道已無法隱瞞,乃請示桑遜檢察官同意,使出最後一招,在各大報紙上刊登廣告,懸重賞徵求破案線索。消息一經公佈,輿論大嘩。因為美國是世界上犯罪率最高的國家,善良的人民久已對此不滿。現在看到法律隨力量居然不能保障八戒、沙僧、福爾摩斯等世界名流的安全,一般的百姓自然人人自危,惶恐不安。指責警方無能的信件,雪片似的飛來;詢問破案情況的電話,每天達數百次。理查德偵探長的處境,好不艱難。

    那大聖一人留在波士頓,雖然照樣上課,但是一千多年來兄弟們從未分離過,在一起熱鬧慣了,現在放學回家,形單影隻,頗感寂寞。他原以為沙僧去接八戒,很快就會回來,誰知泥牛入海,全無消息。打了幾次電話,也找不到他們的住處,不由得耳熱心跳,暗自不安。這天早晨打開報紙,看見理查德偵探長登的懸賞廣告,才知道他們出了事。頓時焦急萬分,立即打電話到學校去請了假,坐當天的飛機趕到了紐約。

    大聖來到紐約以後,也不聲張。好在八戒等人失蹤的詳情,報上已經詳細介紹。再去警察局打聽,並無益處。他自恃神通廣大,聰敏過人,相信必能恃一已之力,戰勝匪徒。因此悄悄找了個小旅館住下,然後上街察訪。

    開始時,行者是在曼哈頓南部五馬路、紐約時報廣場、華爾街等處繁華之地調查。這一帶確實是美國花花世界的櫥窗。但見商店裡百貨齊陳,餐館中佳餚羅列,劇院舞廳,豪華奪目,家家燈火,處處笙歌。紳士淑女,衣著高雅,尋歡作樂,揮金如土。這真是富人的天堂,財主的樂園。有詩為證:

    紐約市容不虛傳,高樓大廈插雲天。

    百貨通海船入市,霓虹燈閃顏色鮮。

    汽車處處人煙廣,街道朝朝客賈喧。

    有貧有富差別遠,幾家愁苦幾人甜。

    行者在此轉悠了兩日,沒有發現任何線索,乃乘車到曼哈頓北部的哈萊姆區,這是黑人和其他有色人種集居之地,呈現在行者眼前的,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但見房屋破舊,居民擁擠,街道骯髒,下水道堵塞,垃圾成堆,臭氣熏人。人們衣衫襤褸,愁眉苦臉,忙忙碌碌,各顧生計。行者來到美國以後,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高等學府裡度過的,並沒有機會深入到社會的下層。他做夢也想不到科學昌明、富甲天下的美國,居然還有如此多的窮人,而且窮得如此之甚。忍不住歎息一番,承認自己今天是開了眼界。

    東行西走,行者竟在這迷宮似的小巷中,迷失了方向。眼見道旁有一破舊木屋,大門半掩,行者進去,想找一個人問路。在樓下拍了幾家的門,均無答應,只有一家房裡隱隱傳來孩子哭聲,想必是主人出去上工,只有將孩子鎖在家裡。行者最後上到閣樓,明明聽見屋內有一種——之聲,但敲門又無動靜。行者犯疑,搖身捻訣,變成個有翅的螞蟻兒。真個是:

    力微身小號玄駒,日久藏修有翅飛。

    閒渡橋邊排陣勢,喜來床下斗仙機。

    善知雨至常封穴,壘積塵多遂作灰。

    巧巧輕輕能爽利,幾番不覺過門扉。

    他展開翅,無聲無影,從門縫裡飛了進去,這才發現屋內原來住著一個獨身老人,現在躺在床上,早已死去數日,無人知曉。一群大老鼠,正在他遺體上逞兇,剛才那——之聲,就是老鼠嚙咬屍體傳出來的。行者見了,心中惻然,現出原形,取過一床毯子將老人遺體蓋上。出來以後,又用鄰居的名義往警察局打了電話,請他們派人來收屍,方才傷感離去。

    大聖在紐約忙了幾日,竟然找不到黑手黨一點線索,現在還迷了路,忍不住焦躁起來。找個僻靜無人之處,捻著訣,念聲「-」字真言,意欲把當境土地神找來問問原因。如若是在過去,大聖真言一念,那土地老兒、土地婆兒瞬時就到,不敢稍有怠慢。但是這一次卻事出意外,大聖等了足足有十分鐘,還是不見動靜。大聖性急,以為美國的土地神不懂中文,於是又將「-」字真言翻譯成英文,再念了一遍,仍然沒有效果。大聖發怒,又捻訣,又罵人,足足折騰了半個鐘頭,方見土地老兒攙著土地婆兒,氣喘吁吁,慌慌張張地走了過來,戰兢兢的,跪在路旁,叫道:「大聖,當境土地叩頭。」大聖滿腔怒火,耳後掣出棍來,罵道:「你這死老兒,自以為到了美國任職,就連我的招呼也不聽了?怎麼磨蹭了這麼半天?快伸出孤拐來,待老孫打20棍解悶!」土地老兒告饒道:「大聖息怒,只因這美國不重老人,小神連座土地廟也沒有。多年以來,就在地下鐵道裡棲身。剛才聽到大聖召喚,小神片刻也不敢怠慢,立即趕來,只怪那地鐵太擁擠,青年人又不守秩序,小神夫婦年老力衰,擠不上去。足足等了三班車,所以來遲,望大聖恕罪。」大聖一看,這土地老兒穿了一身破西服,八成是從位圾袋裡撿來的。土地婆兒更是襤褸,手提一個塑料袋,裡面裝著幾個洋芋,幾個番茄,並不新鮮,看樣子都是買的超級市場的賤價品。心想美國號稱中年人的戰場,老年人的地獄。這兩個老人既無人撫養,又缺人照顧,由於不是美國公民,領不到養老金,連個香火錢都收不著,真不知他們怎麼過活。紐約地鐵之擠,秩序之亂,也是眾所周知的事,看來是錯怪他倆了。因此換了口氣道:「你且起來,不要假忙。我且不打你,寄下在那裡。我問你,你可知道紐約黑手黨的老巢在什麼地方?」那土地老兒、土地婆兒一聽「黑手黨」三字,驚恐異常,東張西望,不敢回答。大聖又怒將起來,厲聲道:「你們是羊兒瘋發了不成,怎麼將頭轉來轉去,卻不回答?」土地老兒磕頭道:「大聖有所不知,這紐約的黑手黨,是任何人也不敢惹的。弄得不好,他們在這路旁也裝了竊聽器。我看大聖還是休管他人瓦上霜,不要去找麻煩吧!」

    大聖聞言,氣得鋼牙咬響,火眼睜圓,把臉一抹,現了法相。真個是:

    古怪別腮心裡強,自小為怪神力壯。

    高低面賽馬鞍轎,眼放金光如火亮。

    渾身毛硬似鋼針,虎皮裙系明花響。

    上天撞散萬雲飛,下海混起千層浪。

    當天倚力打天王,擋退十萬八千將。

    官封大聖美猴精,手中慣使金箍棒。

    今日西方任顯能,復來紐約鬥強盜。

    土地老兒、土地婆兒一看,嚇得魂飛天外,跪在地上,只叫「大聖饒命!」大聖高聲喝道:「你這囊糠的老兒,我比那黑手黨何如?」土地老兒答道:「大聖威風!就是把美國的黑手黨全加在一起,也不堪大聖一棒呢。」大聖道:「如此快將他們藏人的地點說來,再要拖延時間,誤了我的大事,定打不饒!」那土地老兒無奈,湊到大聖耳邊,低聲說出了一個地址。這就是精靈古怪的匿身之地,其實就在離此不遠的一條街上。

    大聖得了地址,叱退了土地神,正待舉步,那土地婆兒與土地老兒唧唧噥噥商量了幾句,兩人又畏畏縮縮,跟了過來。行者不耐煩道:「你這老兒好囉嗦,還有什麼話說?」土地老兒遞過一張紙來道:「請大聖有便,代小神將這報告呈交高天上聖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大聖道:「你是指那玉皇老兒?有什麼話要我轉告給他?」土地老兒道:「這乃是小神請求調動工作的報告,美國這地方,不是老年人呆的。小神寧願退休,也不願再在此受洋罪了。」大聖見他說得淒慘,乃將報告收下,答應道:「你先安心幹下去,待我回西天時為你呈交便了。」土地老兒、土地婆兒千謝萬謝,兩人攙扶著慢慢走了。

    大聖找到了那棟房子,只見這是兩層樓的石頭建築,外表甚是平常,而且寂寂靜靜,並無引人生疑之處。大聖知道這土地神提供的情報,決不會有錯,乃搖身一變,就變成一個麻蒼蠅兒。真個秀溜!你看他:

    翎翅薄如竹膜,身軀小似花心。手足比毛更奘,星星眼窟明明。善自聞香逐氣,飛時迅速乘風。稱來剛壓定盤星,可愛些些有用。

    輕輕巧巧,卻找個通風口,飛了進去。只見精靈古怪正帶了一批嘍囉在起居室裡飲酒作樂。對面牆上裝有電視屏幕,從上面可以看到八戒等人東歪西倒,被綁在地害裡掙命。行者知道自己找對了地方,好不高興。只聽見那精靈古怪得意洋洋地說:「那些不濟的警察,膿包的偵探,看來已是黔驢技窮,無法可施了。再過幾天,我們就可以將肉票運走,然後找總統開談判。八誡-豬、和尚-沙外加一個送上門的福爾摩斯,沒有一百萬美元休想我放人!」眾嘍囉呵呵大笑,互相祝賀財運亨通,大家開懷暢飲,樂不可支。

    大聖也懶得和他們糾纏,飛出來順著一條走廊找到了地窖的入口。門外有一個匪徒持槍守衛。大聖並未驚動他,卻神不知鬼不覺地從門縫下飛了進去,只見大家還在打瞌睡。八戒仰天巴叉,呼嚕呼嚕地睡得正香,那嘴臉倒像八九月經霜落了子兒的一個大黑蓮蓬。大聖見他那狼狽的樣子,不由又好氣,又好笑。說道:「這呆子雖然在美國出夠了風頭,可也嘗夠了苦頭。不知他是否有所覺悟,等我且嚇他一咋看。」

    好大聖,飛近他耳邊,假捏聲音,叫聲:「豬悟能!豬悟能!」八戒驚醒,慌了道:「晦氣呀!我這悟能是多年以前觀世音菩薩起的,自跟了唐僧,又呼做八戒。此間怎麼有人知道我叫做悟能?」呆子忍不住問道:「是哪個叫我的法名?」行者道:「是我。」呆子道:「你是哪個?」行者道:「我是勾司人。」那呆子慌了道:「長官,你是哪裡來的?」行者道:「我是五閻王差來勾你的。」呆子道:「這是美國,你怎麼可以亂抓人?我是受法律保護的。」行者道:「我已經到國際警察總署辦了手續,可以越境捕人,你跟我走吧!」呆子這時真怕了,哀求道:「長官,你且回去,上復五閻王,他與我師兄孫悟空交得甚好,教他讓我一日兒,明日來勾吧。」行者道:「胡說!『閻王法定三更死,誰敢留人到四更』!趁早跟我去,免得套上繩子扯拉!呆子眼淚汪汪地道:「我一不曾欠皇糧,二不曾犯王法,為啥要繩子扯拉?」行者道:「你還不曾欠糧?不曾犯法,就是有人將你告了呢。」呆子道:「告我什麼?」行者道:「告你自到美國之後,行為不端,愛虛榮,出風頭,學習不努力,欺騙師兄……」行者還未數完,呆子已經叫起撞天苦來:「這天殺的弼馬溫,一定是他將我告了也!長官,就算他告的都是事實,也還差一句話。」行者道:「差一句什麼話?」呆子道:「我已經悔改了也!」行者道:「你可是真心誠意?」呆子急得發誓道:「我要再犯一次……」行者噗的一聲笑出來,接道:「一年四季遭瘟!」八戒這才聽出了行者的聲音,埋怨道:「哥哥,嚇死我了。到這麼苦處,你還要開玩笑呢。」行者道:「莫發急,待我將你們救出來就是。」八戒慌忙阻止道:「哥哥,使不得,門上那鎖是有密碼的,亂動一下,地窖裡的炸藥就會爆炸,我們都要了賬也!」行者道:「那麼何人能開這門呢?」八戒道:「這密碼每天一換,只有那強盜頭兒知道。」行者道:「如此甚好,你再忍耐一下,我去治治那強盜頭兒!」說畢,展翅又飛了出來。雖然他與八戒交談了半天,但由於未現身形,旁人都以為是八戒睡著了講夢話,故而毫不知曉。正是那:詭計多端,精靈古怪;齊天大聖,自有能耐。欲知行者怎樣制服黑手黨,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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