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碩人 第一章 幽蘭(2) 文 / 天地蜉蝣
第一章幽蘭(2)
「如果不是小紫,或許我早就選擇了自殺……」
女人喃喃道。雖然那段時光早已離她遠去,但迷離的眼睛中卻依然蘊含著酸楚和傷痕。或許如她所說,到得後來,對北宮歸她只有恨而沒有愛。只是為了心愛的女兒才沒有進一步將那份恨發洩出來,一直累積在心底。
公孫羽直視著她的眼睛,緩緩道:「所以,為了小紫,請您忘卻那段記憶。人都已經走了,時光也不可能再回來。花幫主……」
女人忽然揮手道:「叫我蘭姐吧?公孫羽,其實第一次見到你,我就覺得你和我之前所見到的人不一樣。你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氣質……是那種讓人不由自主地親近的氣質……你身上有一股味道,能吸引人關注你,喜歡你的味道……」
公孫羽聞言心頭猛然一震。這已經是第幾次有女人跟自己說,自己身上一股奇怪的氣味了?難道,那股氣味真的存在?
他怔忡不定地舉起胳膊,擼起袖子,在皮肉上深深嗅吸。然而除了香皂的清潔味兒,什麼異味道沒有。由於習練太清氣功,他是一個極少出汗的人,就算在酷暑,他也自清涼無汗。
調節體味對於他這種層次的高手來說,已經是相當簡單的事情了。
女人「嗤」的一聲笑了:「怎麼,你聞不到?聞不到自己身上味道的人很多,那股味兒很淡很淡,卻無比的清晰,清晰得好像能透過骨頭,直逼肺腑,直透腦袋的九重樓……」
公孫羽皺眉道:「花幫……呃,那個蘭姐,我身上難道真有那股味?」
他有些難以啟齒,但卻意圖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愛上自己的女人,或對自己有好感的女人,都喜歡嗅吸自己的身體,甚至會相當陶醉於自己的體味。難道自己真的有什麼體味,如蜂蜜般吸引蜜蜂般誘惑著女人?
榮蓉在和自己有過親密關係後,本意是遠離自己,從此不再與自己有任何瓜葛。可是後來,她卻再次投入自己的懷抱。所謂的蟑螂,不過是一個借口而已,獨身居住十來年的她,就算再懼怕某些物事,也不可能那麼脆弱。
難道是自己的體味讓她有種吸毒般迷醉,這才如飛蛾撲火般眷戀在自己身邊?那麼,自己和她之間,有沒有真實的感情?
推而廣之,自己和關玉雪、葉紅菱、程雨柔幾個,甚至與北宮靈雨之間,也是因為這體味才結緣?
公孫羽的心猛地收縮起來,眼眸不由自主地瀉出一抹淡淡的冷意。
女人敏感地覺察到他心中的巨變,訝然道:「公孫羽,難道你不喜歡自己的味道?很好聞啊!你……怎麼說呢,就像一個曬足陽光的男人,全身散發著青草、陽光、大山的味道。在都市的水泥叢林裡,這種味道是很稀缺的……」
公孫羽苦笑道:「是不是還有那種暴曬一天床單,散發出的那種淡淡的沁人心脾的味道?」
「呃……是,很形象!女人都喜歡抱著散發著陽光的被褥入眠……」女人忽然想到自己的話語貌似有些歧義,蒼白的臉頰微微一紅。
公孫羽澀笑道:「有時候我很奇怪,為什麼女孩子會莫名其妙地喜歡我。藍姐,你說會不會是因為這種氣味作祟……」
女人一怔,盯著他,良久正色道:「你是認真的?」
公孫羽點了點頭,淡淡道:「我不是一個喜歡開玩笑的人。」
「如果那樣的話……」女人冷冷哼道,「我會為愛你的女人不值。喜歡一個人的氣味有錯嗎?你的氣味本身就是你身體的一部分。公孫羽我問你:她們是單單喜歡你的氣味,還是更喜歡你這個人?」
公孫羽的心頭怦然一震,這才意識到自己進入了一個誤區。
女人盯著他道:「相通了沒有?她們更喜歡的,是你這個人吧?如果只是氣味,不如每天拿紫外線照射在被褥上,然後抱著睡得了!」
公孫羽舉手為禮,苦笑道:「受教了!」
女人燦然一笑道:「孺子可教。那個……」
她忽然倏地將酒瓶子取過,將琥珀色的酒液傾入兩個玻璃盞中:「為了祝賀你相通這件大事,我們何不喝一杯?」
公孫羽無奈了:「蘭姐,那個……我想紫蝶一定不希望您再喝。」
女人淡淡道「公孫羽,你相信嗎?精神上的痛苦只是我喝酒的原因之意。另外一個原因是:我只有在喝酒的時候,腦袋會才不疼……」
「這裡……」她撫摸著白淨的腦門,那削瘦而精緻的粉臉微微露出痛楚之色,「只要沒有酒精,就像裂開一樣。你能想像到嗎?有時候,腦門會突然崩裂,紅的、白的、紫的、藍的、綠的,無數的光球從裡面噴射出來……整個世界顛覆了,一切都像一個巨大的漩渦,尤其丹田的氣息更是奔湧不息,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燒得我全身通紅……」
公孫羽臉色大變,倏地站起來:「蘭姐,你是不是同時有頸椎、腰椎的問題,並且病發的時候腦門突突地有股氣在往上冒?」
花幽蘭一怔,點頭道:「是啊,你怎麼知道的?」
公孫羽閉目默然片刻,隨即睜眼問道:「蘭姐,你習練的棲霞派氣功有十多年了吧?當初你的師傅過輩的時候,是不是很倉促?」
花幽蘭臉色也變了,盯著公孫羽道:「你……你是怎麼知道的?難道,你調查過我?」
公孫羽苦笑道:「蘭姐,我有必要調查您嗎?」
花幽蘭想了想,頹然坐下:「是,我師傅走得很突然,過輩的時候才三十歲不到。其實論年紀,她僅僅只是比我大三歲……」
「你的功法有很大的缺陷。」公孫羽正色道,「我想以十年為界。一旦習練你的功法小成後,就是其中潛伏的危險大成之時。先時只是偶爾感到頭暈腦脹,腰椎或頸椎酸澀,耳鳴不止;隨著功力日增,逐漸變出現了你剛才所說的現象。其實,這都是因為膀胱足太陽之脈受損的緣故!」
「膀胱足太陽之脈受損?」花幽蘭渾身一震道。
公孫羽緩緩點頭:「我師傅曾經說過:東南流派,多據殘本而習練功法,諸多偏頗,其中棲霞派最是典型,其功法大傷膀胱足太陽之脈。蘭姐剛才說起病症,我立即便想到師傅曾經提到的事情。」
花幽蘭靜靜地坐著,恬靜而純淨的俏臉上露出一抹悲哀:「我師傅是一個很要強的女人。過輩之前幾個月,她突然不告而別,回棲霞山隱居,留下一張字條卻是讓我從此不要習練棲霞山派的功法了。原來,她已經知道自己的病症是來源於功法……」
公孫羽苦笑默然。
花幽蘭忽然俏臉倏然一變,道:「小紫習練功夫已經十年,她會不會也……」
公孫羽緩緩點頭:「如果不出我所料,或許已經出現了某些症狀。紫蝶的修煉,已經有了小成。」
此前得知自己的病症,花幽蘭並不如何焦慮,此刻卻臉色煞白,一把抓住公孫羽放在桌子上的大手,緊緊捧著道:「公孫羽,你……你一定得想辦法救救小紫,她還那麼小!都是我害了她,在她七歲的時候將這套害人的功法當生日禮物送給她……」
女人說著泫然欲泣,再也無法堅強。舔犢情深,女性尤然。
公孫羽遲疑了。
「怎麼,很難嗎?」女人焦急地問。
「呃,那個……」公孫羽為難道:「膀胱足太陽之脈,起於目內眥,上額交巔;其支者,從巔至耳上角;其直者,從巔入絡腦,還出別下項,循肩博內,挾脊抵腰中,入循膂,絡腎,屬膀乿;其支者,從腰下挾脊,貫臀,入膕中;其支者,從髆內左右,別下貫胛,挾脊內,過髀樞,循髀外,從後廉,下合膕中;以下貫踹內,出外踝之後,循京骨,至小趾外側……」
女人一怔,茫然道:「什麼意思?」
公孫羽不答,輕輕地敲擊著桌面,臉上頗有難色。
女人淒然一笑道:「公孫羽,如果你能治好小紫,從此蝴蝶幫唯命是從,無論你有什麼要求,我都不會拒絕!」
公孫羽苦笑搖手道:「那個……蘭姐,我不是為難你的意思。我習練的太清氣功確實可以治療你們的症狀,不過……」
「不過什麼?」花幽蘭凝目道,「公孫羽,請明說,什麼我都可以接受。」
公孫羽坦率道:「十年沉痾,一載去盡,其難可知。而膀胱足太陽之脈牽涉全身穴道,上至頭耳,中至腰臀,下至足踝。也就是說,如果讓我醫治,必須以太清氣功推宮過穴,持之以恆,大約一年時間可以將沉痾盡去。」
「推宮過穴?」女人一驚。
公孫羽點頭:「男女有別,所以……」
女人凝目道:「所以你遲疑了?」
公孫羽苦笑點頭:「您知道我和北宮靈雨的關係,其實紫蝶也算得上是我的妹妹。不過,整整一年時間,每七天至少一次,不能間斷。這樣的要求實在是……對了,如果能有醫國高手施針,或許會事半功倍。」
女人也遲疑了,良久道:「推宮過穴,必須貼身吧?」
公孫羽默然頷首。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女人又問。
公孫羽淡淡道:「至少我不知道。蘭姐,紫蝶的症狀可能稍輕,而你……」
「我也必須如此嗎?」女人嘴角沁出一抹冷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