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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二百四十六節 秋賦(十一) 文 / 吹牛者

    第二百四十六節秋賦(十一)

    「我何嘗不想報仇雪恨!」苟承絢原本對髡賊極為恐懼,回到縣裡只是想利用「燈下黑」悄悄的潛伏起來,伺機打聽父親的消息,再看看有沒有機會取回苟二沉入水井裡的鐵箱--只要有了這口箱子裡的財寶,再遠走高飛也不遲。現在聽了賴家兄弟的蠱惑,心裡的怨恨也發酵起來,自己原本在縣裡呼風喚雨,多麼威風的一個人,現在居然有家不敢回,淪為乞丐苟且偷生,想到這裡,他就仇恨滿腔。

    要報仇得靠自己的力量。苟承絢這次隨著父親去廣州活動,事情沒辦下來,見識長了不少,知道指望朝廷那是白日做夢--臨高這裡的事情不鬧得不可收拾,朝廷裡當官的才懶得來理會。

    苟承絢自幼跟著父親和伯父混,苟家莊上又收留過許多江湖上的亡命之徒,江湖上的各種道道知道的不少,知道眼下想在髡賊眼皮底下鬧事是癡心妄想,只能先躲藏起來再伺機而動。為此,他和賴家兄弟就一直藏身在這個冷僻的伏波祠裡。他手裡有點從外家得來的銀子,加上還有三腳貓的功夫,其他幾個歇腳在這裡的乞丐全被他收服了,完全依他的命令行事--當然他們並不知道他是誰。不知不覺中倒在縣城裡鬧出一個丐幫來。

    苟承絢很是小心,實際上他連東門市都很少去,只在縣城裡活動--這裡髡賊很少來,就算來也是少數人,在人群中特別刺眼,很容易分辨,也就能及時躲開--只和賴家兄弟藉著沿街行乞的機會打聽縣裡的消息。

    這些日子以來,穿越集團在縣裡的種種舉措,他多半都知道。苟承絢知道這伙澳洲人其志非小,多半還有亂臣賊子之心,心裡大喜。若是只是簡單的黑吃黑,自己這一家可就算是冤沉海底了--當然在別人看來應該叫罪有應得--但是髡賊擺出的明顯是要造反作亂的架勢,或三年或五年,朝廷非來進剿不可!天兵一到,自己接應有功,翻身的日子就到了!

    最近穿越集團通過陳明剛徵糧的事情也傳到了他的耳朵了。平日裡乞討時候從大戶們的門房廚子那裡,他得知了許多大戶們不滿的信息。這一異動讓苟承絢覺得機會來了。他吩咐手下的人,趕緊到縣學裡去打聽下消息--他自己也是生員,知道讀書人對時政總是最為熱衷的。

    深思熟慮一番之後,苟承絢決定在縣學裡面安插個耳目。正好王賜最近手頭大為寬裕,打算為縣學添雇幾名雜役。賴小因為年齡小,名氣沒有他哥哥那麼臭,加之又擺出一臉的可憐相,就混上這個差使。所以黃稟坤在縣學裡的活動,苟承絢是一清二楚。

    秉承敵人的敵人就是盟友的觀念,苟承絢認為可以拉攏黃稟坤,這個主意他想了一晚上,黃家父子是縣裡和髡賊有血仇的大戶,殺子殺弟之仇,他相信黃家父子是絕對不會忘記的。苟家和黃家,過去雖然也不對路,畢竟沒有真刀真槍的幹過仗。

    「少爺,是不是太冒險了?萬一那黃家小子把您給出賣了……」賴家兄弟勸諫道。賴大提出自己去和黃稟坤談。

    「沒事!你們格子太低,黃稟坤很難信你們,非我親自出馬不可。」苟承絢很有把握的說道,「你們放心!黃家不但和髡賊有血仇,當初打髡賊最出力也是他們!劉大霖不過是出謀劃策,黃家可是赤膊上陣,就衝著這個,黃家和髡賊之間也得是勢不兩立。他最多不理我,絕對不會把我給賣了。」

    看黃稟坤走遠了。苟承絢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論到觀人的顏色,他可比這個耕讀世家的良家子弟強上百倍,這一瞬間,他已經看出了黃稟坤心裡的慌亂、猶疑……此事有戲!

    他趕緊起身,鑽入了另一條巷子--防人之心不可無。苟承絢又在背人的荒街冷路上走了一圈,捱了一個時辰見沒有異樣才回到伏波祠來。

    這間伏波祠,還是大明洪武年間修建的,當年格局不算小,前後三進院落。如今只留下第二進的正房和最後一進的屋舍還算完整,其他早就坍塌成瓦礫了。圍牆更是殘破不堪,到處是洞。院子裡滿是雜草。這裡就是白天也沒有人走過,極其冷僻。是個好藏身處。

    苟承絢和賴大佔據了最後一進屋子。他現在貴為「丐幫」頭子,身邊有個乞丐服侍也不算稀罕。其他五六個乞丐住在前面一進裡。苟承絢象徵性的收他們一點抽份,實則還經常接濟這些人為自己跑跑腿,辦點事。但是暫時還不敢要他們為自己辦正事。

    剛回來,就見賴小回來了。他收拾的乾乾淨淨,正在屋子裡等他。

    「少爺!」見他回來,賴小開口叫道。

    「不要叫我少爺,你要害死我啊!」苟承絢臉色一沉。

    「是,是,小的又忘了,陳頭!」苟承絢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陳記」暗指自己不忘仇恨之意。他趕緊向苟承絢報告剛才在縣學裡黃稟坤企圖發動書生們起來寫稟貼不成的事情。

    「……除了李孝朋這個呆頭之外,酸子們都不願意出頭。」

    「好。」苟承絢想這樣的話,缺少盟友的黃稟坤和自己聯手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便把自己的今天的行動和賴小說了。

    「可巧他今天就碰了個釘子,」苟承絢得意道,「真乃天助我也!」

    「防人之心不可無。」賴小提議道,「少爺你看是不是再準備幾個地方,一有風吹草動就能躲起來……」

    「嗯,這事我想過了,只是一時半會想不出再好的地方了。」

    臨高城裡人口不多,空房不少。不是「官祠」,就是各種早年建造,如今已經荒廢了的「官房」不過這些房屋泰半已經坍塌毀損,住不得人了。

    「北門小校場裡有許多空的營房。」賴小說,「小的去看了看,有幾間還是可以住人的。那裡屋子多,像個迷魂陣。而且離少--陳頭你的家也近,找到機會或許還能回去看看……」

    苟承絢知道在被堵塞的北城門附近就有大片的空營房,的確是個藏身之處,不過正因為離自己的家近,他才避之不及--誰知道髡賊有沒有在附近佈置眼線?再者他現在有了伺機報仇的心思,倒把取財寶的念頭淡了許多。

    不過水井裡有財寶的事情,他沒有告訴賴家兄弟,得防備著見財起意。

    「那裡不行,說不定有眼線盯著,出入頻繁了惹眼。」苟承絢搖頭道。

    「清節院那邊也可以。」

    清節院是縣裡收容立志守寡的「節婦」的,這種半官半民的設施在人口稀少財政困難的小縣城早就維持不下去了,房子也荒廢了。

    「行,」他點點頭,「晚上我讓你大哥先到那裡去準備一下,咱們也得來個狡兔三窟。」

    正說著話,只見賴大也回來了。他今天是奉命特意到城門口去查看人頭和佈告的,苟承絢不敢在城裡打聽剿匪的事情,只是一味的聽人閒話,並沒有聽說胡爛眼或者自己父親的死訊。這讓他多少放心。聽說城門口有剿匪的斬的匪首人頭和佈告,便關照賴大去打探一番--賴大認得幾個字--看看上面有沒有這兩個名字。

    「小的已經看過,」賴大道,「人頭都爛了,看不出是誰,佈告裡的名字並無胡爛眼和老爺的名字!大約是平安無事。」

    「這個最好!」苟承絢鬆了口氣,「大約胡爛眼的山寨還在!」

    「那小的到時候去打探一下!」賴大自告奮勇。

    「好,你去探聽下虛實也好。」苟承絢想要是能借此和父親聯繫上,又多了外力。

    「少爺--」賴大吞吞吐吐道,「還有件事。」

    「說麼。」

    「我又見了一張佈告,上面說,上面說,」賴大嚥了口唾沫,「革了您的秀才功名……」

    苟承絢臉色頓時煞白,一時間呆住了。賴小趕緊扶住了他:「少爺!」

    「沒事!」苟承絢眨巴了眼睛擺手道,卻不由自主的坐了下來。這個打擊對他來說太大了。秀才功名這可是他身上最有用的一張皮,苟家正是因為有他這張皮,才能在縣裡和士紳們分庭抗禮--否則他們始終不過是地方土霸而已。因為有這張皮,走到哪裡,官府士紳都得對他客氣幾分。

    現在自己的這張皮居然被人揭了!以後他就是見到縣官就要磕頭,一言不對就會被剝掉褲子打屁股的「草民」了!這個打擊之大差點令他崩潰。賴小見他臉色變化不定,面色發白,冷汗直冒。知道有些氣急攻心了,趕緊從身邊掏出「諸葛行軍散」,給他吹了進去,半響,苟承絢才緩過神來。

    「少爺,您別上火,這事情已經這樣了--」賴大正要勸解。苟承絢有氣無力道:「不要說了。我現在這個模樣,有沒有功名還不是一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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